第二章

    那天,上班的早晨,王文涛鬼头鬼脑地告诉秦小阳:"《娱乐天地》就办到这里吧,明天散伙。"

    秦小阳莫名其妙:"王总,啥意思?办得好好的为什么散伙?"

    王文涛也不多说,扔给省电视台的停播通知给他:"你自己看吧。"

    秦小阳拿了那张通知看了又看,没办法相信那会是真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怎么会要我们停播?不是说还要改进吗?"

    王文涛说:"还是现实点吧,一切都是真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栏目要停了就是要停了,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这对秦小阳的打击实在太大,由他经营了六年的电视娱乐栏目一下走到了尽头,实在难以接受。办了六年,曾经红火过曾经辉煌过,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流过多少汗水,有喜悦也有忧伤,不管怎么样都凝集了他的心血。就在他一心想把栏目办好、正要改革的时候不要他办了——栏目给枪毙了,真气。

    栏目不行了迟早是要淘汰的,没什么哀怨的。你是承包栏目,要你的时候给钱,不要你的时候一脚踢开,不存在任何遗留的问题。人员不要安抚,器材不要移交,是你的你拿走,不是你的你别动,就这么简单。不需要解释,不需要说明,不需要做任何善后的工作。枪毙了就枪毙了,痛苦之后难过之后还得想开,市场永远都是这样,适者生存。

    现在摆在秦小阳面前最头大的问题就是:以后怎么办?做了六年的娱乐节目,天天跟娱乐圈里的人打交道,跟电视台的头头脑脑打交道,跟摄像机打交道,现在一夜之间全都要跟这些人和事告别了。昨天还是节目的总导演总策划总经理,今天屁都不是了。秦小阳完全能够想象得到未来会是什么,不用王文涛跟他说,他知道他和他的十几号手下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下岗,那就是散伙。

    "给你一个星期时间,拿出转行的实施方案,不然……"走人的意思王文涛没有说出口,不是王文涛脸皮薄,是他懒得说出口。

    现实是非常残酷的,这里如果没有你的位置你就得走人,任何同情和怜悯、眼泪和安慰都是多余的。秦小阳只有自己寻找出路。

    秦小阳冥思苦想了两天也没想出什么好点子来,就打电话给他影视圈内的哥们刘亚军,问有什么活干,他已经走投无路了。刘亚军说:"那好,过来跟我拍电视剧吧。"这话一下就提醒了秦小阳,他突然想起了王文涛的同学李成志曾经说过一句话:要拍个电视剧什么的你可以来找我!

    李成志——华诚股份公司的老总,王文涛的高中、大学同学,感情比兄弟还好,穿一条内裤的那种兄弟。华诚在省内是首屈一指的国营企业,秦小阳上个星期受王文涛的委托去找李成志赞助《娱乐天地》,想弄点钱让这个节目起死回生,不料遭到李成志拒绝,但临走的时候李成志扔下了上面这句话。

    秦小阳仿佛在绝望中看到了一线希望。他早就听说了,华诚股份每年的广告费都是一千多万,李成志真要有心,拿出几百万来拍电视剧只是小菜一碟。希望,希望,秦小阳猛然意识到李成志的这句话就是自己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准备马上就去找王文涛,这就是他以后改行的方向。过去是做电视,以后还可以是做电视,人员是现成的,机器是现成的,虽然所从事的工作内容不同,但毕竟有相通的地方,是最理想的转移方向,现在只要跟老板说老板肯定会同意的,肯定也觉得是件好事。

    可秦小阳转念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真是八字还没一撇,万一人家是涮我的,随便说说呢?还是不要急于跟老板说这事,得考虑考虑。

    他又给刘亚军打了个电话,问这是不是希望。

    刘亚军,职业电视人,在影视圈内专门负责组织剧本,承揽电视剧拍摄业务,做制片主任,偶尔也充当制片人的角色。刘亚军在这之前早就跟秦小阳说过,叫他去拍电视剧。秦小阳以为自己承办的《娱乐天地》能干一辈子,没把刘亚军的话当回事。现在好了,一夜之间就成了准无业游民,不得不找刘亚军了。

    刘亚军问:"对方的公司有多大?效益行不行?"

    秦小阳就介绍了华诚股份公司的一些基本情况,以及这家公司老总与王文涛的关系。刘亚军听完就乐了,说:"希望呀,这就是希望呀!人家老板是真想拍电视剧,马上行动吧,逮住这个机会,也许前面就是一片蓝天。"

    秦小阳还是觉得心里没底,说:"怎么逮住?如果要办个什么娱乐节目也许我还能逮住,电视剧怎么运作我还非常陌生,该干什么我一步都不知道怎么走。"

    刘亚军却有了几分兴奋,说:"你等着,对谁也别说,我马上来西海,一切见了面再说。一定要把这星星之火点燃,让它燃烧,让它闪亮发光。"

    秦小阳这个准无业游民仿佛也看见了光亮,看见了生机。

    在电视娱乐这个圈子里,谁没有几个朋友,谁没有找过投资商,只要你脑瓜子灵活一点就不会饿死。有一个中年诗人当年曾预言:饿死诗人!可十多年过去了,诗人一个都没有饿死,他们倒是爱上了自杀这门子事,一年两年总要自杀那么几个。秦小阳不理解了,诗人能自杀,凭什么我们电视娱乐人士就非得活得那么滋润。

    找投资在京城人称"砸钱",就是见有钱人就扑上去,哇哇乱叫着要他投钱捧红某个长得像仙女似的女演员。秦小阳想,我要干的应该是这个,心中不觉涌上一股激情。

    他心里寻思,只要华诚的老总李成志愿意玩,我就陪他好好玩,事情总是玩大的。他坚信天无绝人之路,弄了六年的《娱乐天地》说死就死了,但我秦小阳的人还在,人脉关系还是有不少的。一位诗人说过:相信未来!好的,我秦小阳就是相信未来的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