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洋彼岸

走进国泰在香港机场的头等舱休息室,首先感受到的是宁静,每个人都安静有序地做着自己的事,伊涛望了晏雯晓一眼,她没说什么,但是伊涛明白她要说什么。

跟内地那些所谓的头等舱休息室不同,这里不仅可以吃东西,还可以洗浴,泡澡和淋浴都可以。想到还有将近十三个小时的航程,伊涛问晏雯晓:“洗洗吗?”

晏雯晓乖巧地点点头。

两个人选的都是泡澡,水温调得很舒适,人躺在里面很放松。不过,伊涛还是没洗多长时间就出来了。浴缸旁的隔间设有一个舒适的躺椅,面前小河流水,在洗浴之余躺下养养神,听听潺潺流水的声音也是一种享受。伊涛坐下去,闭上了眼睛,也许是昨晚太疲惫了,他居然很快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什么柔柔的东西弄醒,他一睁眼睛,发现是晏雯晓正用一条丝巾的流苏在抚弄他。

“嗨!”伊涛跟晏雯晓打着招呼。

晏雯晓嫣然一笑道:“你睡得很香啊。走,我们去吃点东西。”

国泰航空的餐厅布置得就像个茶餐厅,很舒服的感觉,中餐西餐应有尽有,这让伊涛想起首都机场的国泰航空休息室,似乎里面只有三元牛奶。两个人只选了点水果和丹麦牛角面包,伊涛一连吃了两个。若不是晏雯晓提醒他,他肯定还会再吃一个。

铃声响起,晏雯晓警觉地看了伊涛一眼,拿着电话走了出去。伊涛心想:这一定是哪个追求者,晏雯晓其实用不着这么紧张,她这样的明星有些男人追是正常的,何必这样防备自己呢?两个人现在才刚开始交往,用不着这么刻意地注意这些。

旁边有两个内地模样的女孩子一直向这边望着,伊涛明白,她们一定是认出了晏雯晓。跟明星在一起,这样的事情是免不了的,不过,伊涛也隐隐地有了某种恐惧。

晏雯晓这个电话打了很久,直到机场广播说要登机了,她才匆匆地走回来,带着一脸的歉意说:“不好意思,是经纪人,有个合同出了些麻烦。”

伊涛问:“解决了吗?”

晏雯晓脸上有点阴影,回答:“哪有那么容易?我叫他去处理了,实在不行就打官司。”

伊涛有点担心地问:“把握大吗?”

晏雯晓开朗地一笑,甩了一下头发,拉起随身携带的箱子说:“管他,走吧!”

起飞后,空乘给每个头等舱的乘客发了一个布包,里面有中式的睡衣睡裤,软底拖鞋和眼罩。女士还发了一个带花的小布包儿,里面是一些洗漱用品和化妆品。有些乘客一拿到睡衣就跑到洗手间换上了,看得伊涛和晏雯晓目瞪口呆。晏雯晓低声道:“我还从来没在大庭广众下穿过睡衣呢!”

伊涛嘿嘿地笑着说:“那是,不能便宜那些色狼。”

晏雯晓似乎有点生气,打了伊涛一下,骂道:“坏人!”

伊涛打开面前的显示器,他惊讶地发现,飞机上的娱乐系统里有很多中文歌和电影,这比他以前坐美联航,娱乐系统里都是英文的电影有很大不同。想来港龙航空的乘客以华人为主吧?

起飞不久,空乘开始送餐。国泰航空从香港至洛杉矶的头等舱提供中西两套餐饮,中餐是港式的。伊涛问晏雯晓吃什么,晏雯晓选了中餐,伊涛也对空乘说:“跟那位小姐一样。”

晏雯晓扭头冲伊涛笑了一下,问:“干吗跟我一样?”

伊涛笑着反问:“你说呢?”

什么叫一见钟情?自己跟晏雯晓就算吧?所谓的一见钟情在某种程度上就是臭味相投。

空乘端上了开胃菜和汤。开胃菜是烟熏三文鱼,口感极好,细腻柔滑,鱼子酱比较腥,伊涛不喜欢,赶紧喝了口香槟。看看晏雯晓,她似乎也没怎么吃。汤是莲藕排骨汤,味道非常好。

伊涛扭头看了看晏雯晓,她正专注地吃东西。她的皮肤非常白,在舷窗的光线照耀下有种玉雕般的光泽,这次到洛杉矶会见到父母,可以在他们面前有所交代了。可是,伊涛又有点恐惧,她太漂亮、太有名,自己跟她能长久吗?一想到这里,他又有些心乱如麻。

昨天傍晚认识,现在就共同飞往洛杉矶,听起来有些不靠谱儿,但这却是事实。这在伊涛的一生中还是第一次如此荒唐,太不理性了,伊涛心里忽然有些后悔。但是,这种想法马上就被推翻了,爱情就是没有理性可言,如果爱情像计算机程序那样,就不会有人趋之若鹜了。

吃了甜点,晏雯晓起身走过来,斜坐在伊涛座位的扶手上,用手勾住伊涛的脖子,伊涛用右手环住她的腰,很细,很柔。

“你说,我们俩的认识是不是上帝的安排?”晏雯晓问。

伊涛的脸感受到她的柔软与温暖,很美妙的感觉,回答:“现在我们离上帝很近,你问问呗。”

晏雯晓伏在伊涛的耳边说:“上帝告诉我,你就是我的真命天子。”

伊涛很想说上帝没通知我,可是那样又太煞风景,于是,他随手打开飞机上的娱乐系统,对晏雯晓说:“你找一个你演的电影给我看看吧!”

晏雯晓找了一个言情片,两个人互相依偎着看起来。其实,这片子写得蛮烂的,不过出于礼貌,伊涛还是不时地吹捧晏雯晓两句,这是恋爱的基本礼仪,而且要做得自然。而晏雯晓似乎也有些动容,开始还有点小鸟依人的意思,后来居然有点像圣母马利亚,不住地抚摸起伊涛的头发来了。不管怎么样,自己的生活似乎已经发生了改变,新生活开始了。只是伊涛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跟一个明星开始这段新生活。

两个人边看边聊,原来晏雯晓成为一名明星,其过程相当传统。她花了许多年进行各种训练:上表演课、舞蹈和形体课、台词课,以及广泛地阅读戏剧文学,这些都是学习表演艺术的必修课程。可能也少不了被经纪人、导演或者制片人挑逗,伊涛没有问她是不是跟他们上了床,晏雯晓也没有进一步解释。但是,晏雯晓却主动告诉伊涛她有过几个情人,送给她一些珠宝和房子,有的甚至向她求婚,但这些罗曼史持续的时间都很短,分手后依旧保持朋友关系。

很是奇怪,伊涛听了这些一直比较平静,内心甚至也没有跌宕起伏。他不知道自己这是为什么,他看看晏雯晓,她似乎也很平静。伊涛无限爱恋地盯着晏雯晓,虽然以前他不轻易为美色所动,但是这次他却无法抑制。

一部片子看完,伊涛对晏雯晓说:“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间。”晏雯晓站起来,伊涛走了两步,想回头拿起装睡衣的那个包儿,然后冲晏雯晓孩子般地笑笑。

伊涛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惊讶地发现,空乘已经把自己的座位调成了一张床,并且铺好了,扭头看看晏雯晓,她将手放在脑后正舒服地躺着,双脚交叉,很放松的样子。

“你不去换睡衣?”伊涛问。

晏雯晓眼睛望着机舱顶,眼珠转来转去,不回答伊涛的话,不知道在想什么。伊涛也不坐,俯身看着她,她似乎对伊涛视而不见。

“你想什么呢?”伊涛问。

晏雯晓眼睛又转了几转,忽然坐起来:“你说,咱俩办完事去见你父母,他们不会因为我是演员而反对你和我交往吧?”

女人的思维永远是跳跃的,这又是搭错哪条线了?伊涛迅速地把这个问题在脑子里回旋一圈儿,然后问:“你怎么这么问?”

晏雯晓把腿从床上移下来,侧坐在那里,低头着小声说:“我担心他们对演员有偏见。”

这话让伊涛有种窃喜,她紧张了,而这种紧张则证明她是认真的,而不是随便跟自己玩玩。

“没事的,我父母都是很支持我的,我选择谁他们都支持。”伊涛回答,尽管这么说,他心里还真是没底。伊涛的父母虽然不是什么显赫人物,但对待他这个唯一的儿子,要求是很严格的。当年他们就反对自己跟赛琳娜交往,说赛琳娜太仇视中国,不会跟自己长久,自己还不信,现在果然应验了。

“真的?”晏雯晓抬起头问。伊涛注意到,她现在的眼睛就像是一块蒙了一层灰的玻璃墙,满是怀疑。

伊涛摸摸她的头发,坚定地点点头:“真的!”

“真的?”晏雯晓似乎有些不确定,又重复了一遍。

伊涛更加坚定地回答:“真的!”

晏雯晓眼珠又转了一下,忽然露出孩子般的微笑,站起来:“我去换睡衣。”说着便拿起睡衣包和给女士的那个包儿去洗手间了。

空乘走过来:“先生,睡前要喝点酒吗?”

伊涛想了想,对她说:“好啊,给我来瓶红酒。”

空乘笑了:“一瓶?你喝得完吗?这样,你慢慢喝,喝完我再给你添。”

伊涛想想也是,点点头。空乘很快端了一杯红酒来,品品,味道还真不错。

晏雯晓还没回来,伊涛又找了个她演的电影看,这个片子质量稍好,但还是节奏慢,不如看好莱坞的片子过瘾。伊涛发现,实际生活中的晏雯晓比电影里好看,电影里的晏雯晓总有点让他说不出来的感觉。

晏雯晓一直没回来,伊涛能想象得到她在洗手间做什么。从事她这个职业的人永远要注意自己的形象,包括在头等舱里睡觉,这一点在早上起床时,伊涛就感受到了。因为要到香港机场,晏雯晓足足在房间里打扮了一个多小时,要不是时间紧,伊涛催促,打扮半天也不是没可能。

伊涛在自己的iPad 2上写了个备忘,到了洛杉矶,一定要找个时间跟父母通个电话,跟他们说一下晏雯晓的情况,千万不要让她下不来台。伊涛搞不清自己为什么有如此想法,以前带哪个女孩子到父母面前,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这回遇到晏雯晓是怎么回事?

直到伊涛喝完了第二杯红酒,晏雯晓才慢慢走回来。现在的她换上了睡衣,伊涛望着她一步步地走近,他忽然注意到,她的胸部有两个凸点,哇,真空上阵啊!伊涛扭头看看别的乘客,别人似乎没有注意,睡觉的睡觉,看电影的看电影。

晏雯晓在自己的座位上躺下,伊涛走过去,伏在她身边说:“你还真大胆啊!”

晏雯晓一脸无辜,反问:“怎么啦?”

伊涛用手指了指她的胸口,低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晏雯晓低声道:“我习惯了。”

伊涛:“这是机舱!公共场合。”

晏雯晓眨着眼睛,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忽然捂嘴笑起来:“好了,我知道了,我知道怎么办。”她的眼神清澈,让伊涛不得不摇摇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躺下。

空乘过来问:“先生,你还需要红酒吗?”

伊涛忽然有点无力,摆摆手,回答:“谢谢,不要了。”

他扭头看看晏雯晓,她已经闭上了眼睛,似乎睡了。伊涛心里斗争着,一个声音对他说:“你要有精神准备,她是演员,跟常人不一样,你要懂得兼容并蓄。”

尽管洛杉矶机场号称是世界上进出最慢的机场,但因为在香港时,港龙航空的工作人员就已经把伊涛和晏雯晓的姓名、护照号码、签证号码以及在美国的常住地址报给洛杉矶的港龙地服,这样就免去了他们两人在美国洛杉矶入境时,还要再填写国泰航空给美国国土安全部的旅客登记表。于是,入境清关手续异常地顺利。只是,在取行李时有些慢,这叫晏雯晓有些不耐烦。

不过,等他们坐上了来接晏雯晓的一部卡迪拉克STS,晏雯晓还是感叹了一句:“这洛杉矶机场也太大了。”稍微顿了一顿,又说,“这美国人对公民的态度和对我们这些外国人的态度真的不同,对你们像亲人,对我们就像我们是小偷。”

伊涛呵呵地笑着,似笑非笑地说:“你要是嫁我,你也有资格走公民入口。”

晏雯晓伸手打了他一下:“谁说要嫁你了?”说着,指了指来接他们的司机。

伊涛明白了,赶紧转了话题:“你买了房子怎么没办绿卡?”

晏雯晓耸耸肩:“太忙,总没时间来,不过,我正在办移民,还没办下来。”

司机是个华人,年纪有四十多岁,也不跟他们说话,只是专注地开车。晏雯晓伏在伊涛的耳边说:“这是翁总派来的。”

翁总就是这次伊涛要来见的人,不过关于他,晏雯晓却没怎么介绍,伊涛也不好多问。总之,这是个神秘的人物,一个国内人不熟悉的隐形富豪。

晏雯晓的房子在半山坡上,离海边还有一段距离,在一大片农田当中,农田里还有一个小湖,景色之美令人叹为观止。比起国内那些所谓的别墅,这简直是一幅油画、一首诗。而一问价格更是叫伊涛大吃一惊,还不到五百万美元。这些钱要是在国内,不要说买不到这么大的地、这么美的环境,面积也会比这栋房子小很多。

下了车,有人来帮着拿行李,晏雯晓告诉伊涛,这里是翁总叫人在打理,把这里当成国内人来往的一个客栈,每年除了维持费用,还另给晏雯晓一笔租金。

两个人没有进别墅,而是沿着小湖边的一条小路向前走,沿途风景如画,就像一个非常美的公园。只不过,两边的树木都未经过修剪,全是原生态的。

看着四周的美景,伊涛不禁感叹道:“想想在国内,那些富豪买的别墅,跟你的这栋房子一比,简直就是马厩。”

晏雯晓笑了:“这可是我大部分的身家了。”

“大部分?你这么有名,就这么点钱吗?”伊涛很奇怪地问。

晏雯晓耸耸肩道:“都以为我有钱,其实我平时的开销也不小,基本上很难存下钱,我是把国内的几栋房子卖了才买的这栋房子。”

伊涛觉得她的话有点不可思议,她做了这么多年明星会存不下钱?但是,他没有再去问,男女之间交往一定要给对方留下一定的空间,你让对方无法回旋,你自己也会失去自己的自由。

路边有一块石头,圆圆的,似乎是人工磨的。晏雯晓问:“你知道这石头为什么圆吗?”

伊涛没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这不是加州的石头吧?”

晏雯晓点点头,回答:“的确不是,这块石头是我买房子的时候就在这里了,据说是第四纪冰川的遗迹,从威斯康星运过来的。”

“原来的房主人是科学家吗?”伊涛问。

晏雯晓摇摇头:“据说是一个医生。”

“对了,等下你是怎么安排的?”伊涛问。

晏雯晓看着伊涛,反问:“你累不累?”

伊涛沉吟片刻:“还好吧,就是时差还没倒过来。”

晏雯晓点点头:“那好,我们吃点东西睡觉,睡到自然醒。我打电话给翁总,你跟他好好谈谈。”

伊涛点点头:“好啊,不过,我有些资料想给他,叫他看看。”

晏雯晓“嗯”了一声,回答:“好,等下你把资料给他的人,我们休息。”

伊涛拉起她,温情脉脉地说:“好啊!”

晏雯晓这栋别墅实际上是一组房子,主体有三层,旁边跟主体连着的是一个室内游泳池、车库、招待客房以及一个健身房。房屋的外表采取石墙材质,拥有迷人的露台。整栋主房两端尽头为敞开设计,在室内便可欣赏到美丽的田园风光,让人心旷神怡。另外,离房子不远还有网球场和篮球场。

房子周围是修剪得很整齐的草坪,再往远点有一些玉米地,别的地方还种植了些蔬菜。晏雯晓告诉伊涛,这里的蔬菜根本吃不完,翁总的人还能把这些蔬菜拿到附近的市场上去出售,光是去年万圣节前后,这里的南瓜就卖了不少钱。

别墅的大厅里的家私一看就不是市场上出售的,而是名家手工制作的,包括一个上世纪三十年代的铜灯笼、一对巴西红木椅子,定制的皮革休息座和一条乳白色的丝绸地毯。大厅的两侧分别有会议室、室内高尔夫练习场、乒乓球室,一大一小两个餐厅甚至还有一个室内酒吧。大厅的后面是厨房和储物间,一般别墅里的工人房这里并不见,伊涛问晏雯晓才知道,用人们都住在招待客房的楼下。

大厅的中间是一个中空的天井,这里有一架样式很古朴的电梯,电梯两旁是两个旋转楼梯,楼梯的扶手都是铁艺的,而且有镀铜,看起来既古朴又华贵。

伊涛不禁赞叹:“你这里一点都不比俱乐部的环境差,在某种程度上还更胜一筹。”

晏雯晓耸耸肩:“这都是前主人的品位。我买了以后,除了把他原来那些有点过时的家用电器换掉以后,别的基本没动。”

二楼是儿童房、游戏室、保姆房以及书房、会议室。里面的家私依旧是名家作品,仿古,而且质地优良。

三楼是主人房、起居室、盥洗室和两个客房。晏雯晓告诉伊涛,只有最尊贵的客人来这里才开放的。这里所有的家私都明显比楼下更高档一些,包括Tom Dixon吊灯、Donghia、Holly Hunt和Perennials的枕垫等等。主人房前面有一条半悬空的走廊,站在上面可以看到大厅的全景,以及二楼的绝大多数房间。

伊涛叹息着说:“你这里太令人羡慕了。”

晏雯晓走到伊涛面前,轻轻地拉起他的手,柔声道:“你要是娶了我,这一切就是我们俩的。”

这句话叫伊涛很是震撼,一瞬间,他的那些前女友一下子都跑出来,带着各种各样的表情看着他,让他一时有点应接不暇。

“你怎么啦?”晏雯晓问,声音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伊涛使劲地摇摇头,闭了两下眼睛,回答:“可能是时差的问题,脑子里有点混乱。”

晏雯晓很是理解地点点头,说:“要不先睡,不吃饭了?”

伊涛点点头,回答:“好吧!”

主人房的背景墙是皮革的,床也是皮革的,甚至脚踏也是。上面铺着洁白的床单,伊涛摸了摸,既不像丝也不像棉,很滑顺、很舒适。早有人把他的衣服挂在了衣帽间里,不过晏雯晓叫他换睡衣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因为他明显感到那几件男士睡衣不是新的,是自己的前任穿过的吗?他心里不禁掠过一片阴云,只是他没有表现出来。

他走出衣帽间,晏雯晓不在,看看盥洗室的灯亮着,想必是她在洗澡。是啊,自己也该洗洗澡了,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身上有些黏黏的。

晏雯晓不在,伊涛开始四处打量。这间主人房很大,伊涛估计一下,至少应该有一千平方英尺,而且连着一个硕大的露台,露台的栏杆用的是意大利大理石,不仅石质一流,而且雕刻精美。伊涛注意了一下,雕刻的内容都是西方神话故事里的人物,宗教色彩很浓。

卧室里有两组沙发,一组靠近面山的窗子,一组面海。由于这套房子离海岸又有段距离,所以,只能看到淡淡的一抹。伊涛虽然在加州学习、生活过十几年,但是如此豪宅他还是第一次体验到。酷奇的老板Philemon的房子也算是豪宅,不过却是在硅谷,比起这里还是差了一些。

美国每个城市都有富人区,东海岸的纽约、波士顿,光说加州就有好莱坞和硅谷,更不用说盖茨住的西雅图了。就说这些明星吧,他们为什么喜欢住马利布?洛杉矶中心的比华利是传统的明星居住地,虽然还有很多明星住在那儿,但时尚方向是住马利布。这里是好莱坞明星、编剧、导演、体育明星爱居住的地方,就像华人爱扎堆一样,名人也爱扎堆。这里风景好,空气好,也比市中心安静许多,不受打扰。像这个房子的前主人虽然是医生,但是伊涛猜想:他一定是个跟明星关系很密切的医生。

伊涛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关璐璐给他准备好的美标的电源转换插头,将手机充上电,每次来美国,关璐璐都会给他带上这个插头,不然的话,国内带来的电脑和手机全部要作废。

有人敲门,伊涛打开门,是一个四十多岁、皮肤黝黑的女人,看样子应该是用人。说话口音怪怪的,应该是非洲移民。她拿了几件衬衫来,说是晏雯晓订的。伊涛很是奇怪,自己一直跟晏雯晓在一起,她什么时候订了衬衫?真是个细心的女人。

衬衫已经洗过,上了浆。应该不是刚买的,那是什么时候?可能是晏雯晓昨天出发前在房间里打扮的时候安排的吧?

晏雯晓一直没出来,伊涛想了想,到隔壁的客房洗了个澡。回来以后斜倚在床上,顺手拿起床头柜上一本厚厚的羊皮封面的英文书翻看起来。他很是惊讶,原来是一本《圣经》,晏雯晓信教吗?

正翻看着,电话屏幕忽然亮起来,居然是罗小可。

伊涛接起来,罗小可问:“你去美国啦?”

伊涛很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

罗小可嘿嘿一笑:“你要知道,我跟宣萱可是好朋友,昨天打你电话关机,我很奇怪,你向来不关机的,她是会员部经理,一问不就知道了?”

伊涛温和地笑了:“怎么?找我有事啊?”

罗小可“嗯”了一声:“是这样,我把你的意思转达给了罗蒙投资总部,他们的意思是可以适当地在我们目前的开价范围里上浮15%。这可是不小的数字啊!”

伊涛呵呵地笑起来,罗小可问:“你什么意思?”

伊涛不想让她感觉到自己很没礼貌,于是回答:“我还是那个态度,库珀是非卖品。”

“上浮15%这可不是件小事,我建议你慎重考虑一下。这对你个人来说,即使是未来库珀能上市,恐怕你也不一定能拿到这么多的利益。”罗小可耐心地说道。

伊涛自然明白这一点,面对这个条件,他不是不动心,但是对于他来说,库珀太重要了,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卖掉库珀。于是,他坚决地说:“不,卖掉库珀不在我的选项当中。”

“那好吧,我再跟总部汇报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合作可能?”罗小可显然很是失望。

伊涛道:“我其实就是想融点资把厂房做好,更新一下设备,根本没有想到要出售库珀。其实,如果不是目前银行限贷,也许我会寻求贷款,贷款毕竟比融资要好得多,也不用跟他们签对赌协议。”

“呃,我明白了。这样,我会想办法说服总部按你提出的条件合作,不过这需要时间,我争取给你达到溢价五倍。”罗小可道。

伊涛很想说你们要快,我这次来就是来融资的,可是,转念一想:为什么要跟对方亮自己手里的牌呢?于是,他回答:“那好,我等你的消息。”

盥洗室的门开了,晏雯晓从里面走出来,她穿了一件丝绸睡衣,不像在俱乐部那件那么性感,但是,也还是充分地体现出她的妩媚。她的头发包在一条毛巾里,素颜,但是更显出她的优雅。女人不一定要化妆才美丽,素颜有时更动人。

见伊涛在通电话,她没出声,悄悄地爬上床,安安静静地倚在床头的皮革背景墙上。

罗小可“嗯”了一声,忽然问:“你跟晏雯晓一起去的美国?”

伊涛扭头看了一眼晏雯晓,她正专注地看着自己。于是,他回答:“是的!也是宣萱告诉你的?”

“她喜欢你吧?”罗小可忽然问。

“你怎么会这样问?”伊涛反问道,他故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希望罗小可觉得自己并不十分紧张。

罗小可嘿嘿地冷笑着:“昨晚吃饭时,她看你的眼神你看不出来啊?”

伊涛平淡地回答:“没看出来。”

“没看出来,你跟人家当街拥抱?”罗小可道,语气里不无讥讽。

这话叫伊涛心里一时有点慌乱,但他还是嘴硬:“没有的事,他们看错人了。”

“是我认错了吗?”罗小可冷笑着。

伊涛出于防御性本能地说:“是的,你还有事吗?我挂了。”

罗小可“切”了一声:“你逃避什么?行了,明天我飞纽约,有机会见个面吧!”

放下电话,他扭头看了看晏雯晓,深呼吸了一下,说:“睡吧!”

晏雯晓没回答,目光如水,伊涛怔了一下,想说点什么,但是,她已经扑了过来,伊涛立刻体会到了她清香的嘴唇。有时候,不是你在选择爱情,而是爱情在选择你。

激情像洪水一样爆发了,两个人从床上到沙发上,甚至伏在了窗前,他们似乎是在一起宣泄,也更像是一起舞蹈。伊涛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爆发了小宇宙,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能量?以前伊涛接触过的女人,就是包括自称“性爱高手”的赛琳娜也无法让伊涛如此兴奋。快到高潮的时候,伊涛甚至觉得自己已经灵魂出窍,灵魂和肉体已经完全分离,所有的外界感知已经不在,他能感到的只有晏雯晓欢快的叫声和她美妙的配合。

一切归于平静,晏雯晓伏在伊涛的胸口,说:“我终于明白,有些东西是用钱买不来的。”

伊涛调侃道:“怎么?你用钱买过吗?”

晏雯晓用粉拳在他胸口捶了一下,说:“坏人!”

从某个角度来看,这个世界上的恋人似乎都很相像,但实际上爱情在他们之间存在的方式却是各有各的不同。

“告诉我,这是不是幻觉?”晏雯晓喃喃地问。

伊涛抚摸着她的头发,她上床时头上包的毛巾早不知道哪里去了,回答:“不是幻觉。”

然而,说完这句话以后却久久没有回音,低头望去,晏雯晓早已经睡着了。伊涛叹口气,仰望着天花板,那里有一只铜丝编就的吊灯,应该是个古董,柔和的光散射下来,就像一支催眠曲,很快,他也睡着了。

伊涛再次醒来时旁边没有人,晏雯晓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他拉开窗帘,外面的天是蒙蒙的,他不知道是早上还是傍晚,赶紧打开电视,他找到了CNN,发现是早晨。

他走到盥洗室将自己收拾干净,换上昨天女佣送上来的衬衫中一件淡蓝色的,一条米色的休闲裤,一双休闲鞋。然后,没有乘电梯,而是从三楼一步一步走下去。

整个二楼每个房间的门都开着,没有人。再到一楼,大厅里也没有人,伊涛走进厨房,发现一个白人厨师正在准备早餐,见他进来只是“嗨”了一声,继续忙着他的工作。伊涛很是奇怪,这个晏雯晓干吗去了?

伊涛走出别墅的大门。清晨的空气湿漉漉的,有某种植物的味道,耳边有鸟鸣,更有不知名的昆虫在鸣叫,真是一首美妙的田园诗。伊涛沿着别墅周围走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晏雯晓。

正当他疑惑的时候,忽然有人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他一回头,发现正是晏雯晓。只见她穿着一身很宽松的运动装,脖子上打着一条毛巾,用一条白色的带子将头发扎起,看起来很干练。可能是运动的缘故,她脸色绯红,显得特别地性感。

“你醒啦?”晏雯晓的呼吸有点急促,胸口起伏也比较大。

伊涛点点头,然后不无遗憾地说:“可惜,我这次来没有带运动装,不然可以跟你一起锻炼。”

晏雯晓拿毛巾擦擦脸:“那还不好办?叫他们去买嘛。”

伊涛摇摇头,回答:“算了,这回时间上有点紧凑,不折腾了。见了翁总,再见见我父母,很可能还要抓住机会跟罗小可谈谈,就要回国了。库珀那边还一大堆事呢。”

“那么忙吗?不陪我在这里多待几天?”晏雯晓问。

伊涛凝视着晏雯晓,道:“商人重利轻别离,这话记得吧?没办法的。”

晏雯晓理解地笑起来,望着伊涛,柔柔地道:“你这算是自嘲还是其他?”

“兼而有之吧?”伊涛回答,然后他接着问,“我们什么时候跟翁总见面?”

“吃过早饭,我们去见他。你看可以吗?”晏雯晓伸手挽住伊涛的臂膀,用商量的口吻问。

伊涛伸手在晏雯晓的手臂上拍拍,温情地回答道:“好啊。”

伊涛和晏雯晓坐在楼下的小餐厅里,餐厅的桌子是橡木的,样式古朴,所有的餐椅据说都是欧洲的皇室古董。伊涛的早餐是两块三明治,两个单面煎鸡蛋,三条培根,外加橙汁。而晏雯晓则叫了鸡蛋饼,玉米面包、吐司以及牛奶。

“很奇怪,不知是什么原因,在国内总是喝热的牛奶,而在这里一早醒来就想喝点冰水什么的。”晏雯晓轻松地道。

伊涛淡淡地回答:“我跟你不同,我在这里工作时,因为早上要开四十多公里的车去上班。所以,基本上都是在快餐店买谷类食品或者甜甜圈,边开车边吃,你这样的早餐对我来说太奢侈了。”

“你跟父母住,他们不给你做早餐吗?”晏雯晓似乎很随意地问。

伊涛笑了,回答:“享受幸福的时光太少了。我跟他们在一起只生活了半年,就到西雅图去了。而跟他们在一起,他们早餐总吃粥,而我又不习惯。所以,也很少跟他们一起吃早餐。后来,他们努力学习美式早餐,而味道却总是不对。再后来,他们就买超市里的半成品,那个还不如我去早餐店买。于是,我干脆叫他们别费心了。”

“你回国创业,他们怎么没跟着回去?”

“培根煎得很脆。”伊涛说,喝了一口橙汁,他回答,“唉,还不是怕我妹妹在美国受欺负?怕她上当受骗。”

“上什么当?受什么骗?”晏雯晓似乎有点不理解地问。

伊涛摇摇头,说:“国内知识分子的思想,你应该明白的。”

“那你妹妹现在有男朋友吗?”晏雯晓颇有些同情地问。

伊涛很无奈地摇摇头,回答:“还没有。”

晏雯晓叹口气,幽幽地说:“那她的生活太压抑了。你没劝劝你父母吗?”

伊涛“唉”了一声:“我能不劝吗?效果不佳啊。”

晏雯晓面带忧郁地放下手里的刀叉,心事重重地说:“我真的很怕,他们能接受我吗?”

这句话一下子提醒了伊涛,来到这里还没给父母打电话说晏雯晓的事呢,看样子,一定要先打个招呼才行。尽管他心里没底,但是嘴上还是说:“没事,你这么懂事,他们会很快接受你的。”

“你别安慰我,我有心理准备。”晏雯晓端起牛奶慢慢地喝着。

伊涛心里有些压抑,向窗外看了一眼,加州的天好蓝。他不由得叹道:“上帝真不公平啊!”

“我倒是觉得跟你认识以后,还没来得及享受爱情就要面对现实。这就像一个开放性的实验话剧,故事的发展完全不能由编剧决定。”晏雯晓眼睛像似笑非笑地说。

“世界上的美好就是处在可能性上。”伊涛回答。

晏雯晓冷笑着:“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给我画饼吗?”

伊涛绷着脸,回答:“是憧憬。”

晏雯晓眼珠转了两下,说:“你慢慢吃,我上去收拾一下。”然后站起身,走到餐厅门口,她忽然转身说了一句,“我觉得跟你在一起,一切的现实都充满各种可能性。”说完就走了。伊涛只听见她的鞋子在地板上咔嗒了几声,然后就没声音了,想必是走上了地毯。

伊涛发了一会儿呆,拿起手机拨通了母亲的电话,母亲一听是他显得很高兴,跟他东拉西扯,问寒问暖,伊涛一一回答着。不过说着说着,又说到伊涛的个人问题,这是他跟母亲每次通电话的永恒话题。母亲总是羡慕地说,你小时候的哪个伙伴结婚啦,你哪个叔叔阿姨家的孩子生了个大胖小子啦。伊涛理解母亲的心,每次都是想办法应付过去。不过这次不同,他心里有底,于是,他告诉母亲:“妈,我有女朋友了。”

母亲很是高兴,问这问那,不过,当伊涛告诉她,自己的女朋友是明星,名字叫晏雯晓的时候,母亲沉默了。

伊涛问:“妈,你还在听吗?”

半晌,母亲才回答:“哦,我在听。”

伊涛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妈,你不高兴吗?”

母亲回答:“没有,没有,我挺高兴的。”尽管她这么说,伊涛还是听出她的语气很勉强。

可以理解,对于母亲来说,自己找了个明星,她一定很是震惊,但更多的也许是担心。

伊涛告诉母亲,这两天他有时间会回家看看二老,晏雯晓也会去。母亲很理解地说:“儿子,我知道,你怕我和你爸对她态度不好是吧?”

伊涛有点不好意思:“儿子不孝,叫你们为我担心了。”

母亲叹了口气:“跟明星谈恋爱,你心里要有所准备啊!”

伊涛回答:“我明白。”

母亲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伊涛自己也不是没有顾虑,只是这两天一切发生得太快,他没有机会想而已。自己跟晏雯晓的发展实在太快,快得连伊涛自己想想都有些错愕。

伊涛放下电话,走出餐厅,晏雯晓还没下来,伊涛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这套沙发很宽大,但是有点硬,样式很典雅,应该还是前房主的品位。黑人女佣过来问伊涛喝什么,伊涛说:“谢谢,不用了。”

大厅的一边有一套音响,伊涛过去打开,一串大提琴曲迅速充满大厅,这是巴赫的《奏鸣曲》,是赛琳娜喜欢的。伊涛一想到赛琳娜总有点心痛,具体是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向楼上望望,电梯停在三楼,晏雯晓还未打扮完。

电话屏幕亮了,是关璐璐,他接起来,关璐璐问:“你起床了?”

伊涛问:“有事啊?”

关璐璐说:“是这样,刚才中海信的毛英华打电话过来,问咱们要不要续约,如果不续约的话,他们就找别的商家了。”

这个毛英华是中海信科技园的总经理,跟伊涛私交甚笃,库珀目前的这块地还是通过他的关系,由区委书记张梦阁批准后经过正规的招拍挂手续才拿到的。可是,他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给自己,而是打了给关璐璐?伊涛问:“他还说什么了?”

关璐璐回答:“没说什么,只是说要送个正式的公函给咱们。”

伊涛明白了,各为其主,毛英华也是有困难。他打给关璐璐,只要关璐璐说自己在美国,他就能为自己争取一定的时间,这也是一种支持。想到这里,他不禁心生感激。

他甚至能想象得出,毛英华打这个电话的时候,一定是中海信科技园在开会。而他得到关璐璐的答复以后,在会上向公司的人解释自己在美国,还是以后再谈续约的事情。这才是兄弟,兄弟是什么人?那就是好事人家不跟你享受荣誉,难事人家帮你扛着的人。

放下电话,晏雯晓已经走了下来。她穿了一身素雅的裙装,戴了一条围巾,穿着搭配得体,简单、清爽。

伊涛不禁赞叹:“真有品位,看起来真像大明星。”

晏雯晓耸耸肩:“大明星不见得衣着就有品位,小明星不见得就土里土气。”

伊涛问:“你有专门的服装师吗?”

晏雯晓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很多人有,不过,我不喜欢。除非是要出席大的场合,才会有服装师打点一下,平时参加活动的服装都是我自己选的。”

伊涛“嗯”了一声:“你的确有点平民化。”

晏雯晓优雅地挽起伊涛,边往外走边问:“你看我这套衣服怎么样?”

伊涛真诚地说:“你是一个知性的女孩子,这套衣服看起来很是端庄、大方。”

晏雯晓笑了:“别看你是一个博士,但还真是很理解我。一个人的品位往往体现在她的穿衣风格上,我喜欢简单的服饰。不喜欢戴华丽的项链什么的,很多时候我穿礼服,也不戴任何饰物。”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大门外,昨天来接他们的那部车正静静地停在那里。

两人坐上了车,司机还是昨天那位,只是穿得很正规,这让伊涛想起了香港电影里那些专业司机。车似乎清洗过,有一种淡淡的香味。

司机刚起步,晏雯晓的电话突然响了,她对司机说了一句:“劳驾,停一下。”

“好的,晏小姐。”司机把车停下,晏雯晓拉开车门走了下去,站在路边开始打电话。看表情,似乎有些急躁。是什么事?会是她所说的合同的问题吗?伊涛又觉得不像,他总觉得这个电话可能与自己有关,晏雯晓不想让自己知道电话的内容。这个社会上,爱情找你跳舞,你只能迎合舞步,不要想着音乐什么时候结束。恋爱是一场战争,你永远不要想着和平。这是因为男女之间思考的角度不同,因此,就决定了两个人分属不同阵营。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从自己的主观想法出发,于是就决定了双方无论从哪个方面出发,看到的都不是真正的平等。

晏雯晓这个电话足足打了有二十分钟,才放下电话。隔着车窗,伊涛注意到,她在调整呼吸,显然是不想把自己的情绪带到车里来。这个动作叫伊涛很是纠结,他既对晏雯晓这个电话感到心里不舒服,同时又对晏雯晓现在的动作有些窃喜。恋爱的男女就是总想窥测对方的秘密,如果达不到目的就胡乱猜疑,有时候明明知道这样的做法会带来不稳定,可还是欲罢不能。

晏雯晓上了车,车子无声地向山下开去,伊涛扭头看着晏雯晓,她似乎没有什么表情,但是,伊涛心里明白,她应该是极力压抑着自己。于是,伊涛无声地握住她的手,晏雯晓也理解地紧握着他的手。

伊涛没有问晏雯晓什么,此时也不需要问什么。

随着车子往海边开,房子越来越紧凑,这跟晏雯晓在山里的那栋房子有那么大的占地面积绝对不同。

伊涛问:“这些房子很贵吧?”

晏雯晓说:“在马利布市,只要靠海,就算是个移动式的房屋也能卖到一百万美元。”

说着,她指着路边的一栋房子说,当时她买房子就看过这栋,要八百万美元。伊涛注意到,这栋房子虽然不小,但是占地面积跟晏雯晓山顶那套房子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你爱我吗?”晏雯晓忽然无厘头地问了一句。伊涛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忽然自言自语道:“但愿这次不是一次充满痛苦的教训。”

伊涛问:“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不愿意将来我们以朋友的身份结束这一场恋爱。”晏雯晓很感伤地回答。

伊涛明白,她问这句话一定与刚才的那通电话有关,于是,他笑道:“这是宏伟工程的开端,我们绝不能让它付诸东流。”

“我觉得现在有点像在转赌盘,心里没底。”晏雯晓看着伊涛,眼睛里有某种期待。

“这是一次投资,你刚开始投入,现在撤资还来得及。”伊涛平静而宽厚地说。

晏雯晓忽然不说话了,眼睛望着前面,湛蓝的大海越来越近,她忽然说:“就当是一次拉斯维加斯的冒险之旅吧!”

车子在海边一栋白色的别墅前停下,这栋别墅很大,正对着波光粼粼的大海,有某种低调的奢华。一条宽阔道路是连通别墅与外界的纽带,工匠们在精挑细选的鹅卵石上浇注产自法国香槟产区的石灰,使路面坚硬耐用又富有弹性。这种视觉体验上的大气磅礴令所有人隐隐感受到,即将出现在眼前的这栋豪宅是何等地壮丽。别墅有一段私人沙滩,沙滩上站着私人警卫,还配着枪支,这让人有种到了黑社会教父宅邸的感觉。他低声问晏雯晓:“这翁总不是黑社会吧?”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你不是因为私人警卫而胡思乱想吧?”晏雯晓睁着天真的大眼睛看着他。

伊涛勉强地笑了笑,老老实实地回答:“是有点。”

有人领着他们到了别墅旁边的游泳池,这是一个无边界游泳池,游泳池似乎跟大海相连,融为一体。游泳池旁支着鲜艳的蓝黄相间的遮阳棚,这里一次摆了几张有坐垫的安乐椅,每两把椅子之间是一张大理石面的小桌子。

晏雯晓和伊涛坐下来,有人问喝什么,伊涛点了果汁,晏雯晓则点了法国出的一种矿泉水。

游泳池里有个男人正跟两个金发的女人游水,见晏雯晓和伊涛坐下,他向这边招招手,没有停止,继续游着。因为离得远,伊涛看不到他长什么样子,只是觉得他很是瘦弱,跟身边那两个肌肤如雪、身材高挑的女人有点不大搭调。

晏雯晓看着翁总,告诉伊涛,翁总是她演过的好几部戏的投资人。“你跟翁总的这次见面有可能改变你的人生。”晏雯晓忽然说道,不过,她眼睛却一直盯着游泳池里的几个人,面色如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什么意思?”伊涛也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

“翁总是个奇人,你跟他接触的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晏雯晓扭过头,目光很柔和地在伊涛身上掠过。

游泳池里的三个人游到了对面,走上了岸,说说笑笑向一端走去,不时地有些亲昵的动作。岸边有个门,想来是更衣室。

伊涛不知道这两个女人跟翁总是什么关系,也不好问,看着翁总拦着两个女人要进入的更衣室的门。他笑道:“这个翁总倒是很会享受,这叫什么?齐人之福对吧?”

晏雯晓淡淡地笑着说:“对于他来说,爱好美女是最正常的了,要是大麻或者是其他,那还有咱们今天的聚会吗?”

伊涛一时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嗯”了一声,心里忽然又涌上来一种深深的忧虑。

时间不长,翁总穿一套白色的宽松长裤,白色的T恤衫,白色的帆布软底鞋走了出来。他的脚步很快,身体协调,一看就是长期的运动所致。

很远,他就笑着伸出手,满脸堆笑,不住地道歉:“不好意思,伊总,雯晓,在游泳池旁边接待客人有些失礼,见谅。”

说着,他伸出手跟伊涛热烈地握手,他的手上有些老茧很坚硬。个子不高,足足比伊涛低了半个头,但是身上却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活力。“翁林志,见到你很高兴。”翁林志的语速有点快,年纪有五十岁上下。

“伊涛,久仰。”伊涛回答,他感到翁林志的热情以及热量,所以,也不甘示弱,用力地跟他握手。男人在力量上的较量也是一种交流。

放开伊涛的手,翁林志张开双臂,跟晏雯晓热烈地拥抱,伊涛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一边故作平静地看着。每个男人都不希望自己喜欢的女人与别的男人拥抱,尤其是比自己有实力的男人。

翁林志用手在晏雯晓的背上拍了两下,然后低声在晏雯晓的耳边说了两句什么,一片红云飞上晏雯晓的脸庞,她推开翁林志,骂道:“滚开!”然后,迅速地用目光在伊涛脸上逡巡了一下,很快又移开了。

伊涛明白,翁林志一定是跟晏雯晓说了什么暧昧的话,而这话又一定与自己有关。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可以肆无忌惮地开着玩笑?

翁林志转过头,对伊涛说:“你长期在加州工作,不知道对马利布的历史熟悉不熟悉?”

伊涛回答:“我长期在硅谷工作,对这边不是很熟,只知道历史上它是柯玛斯印第安人部落的领地。马利布印第安语的意思是响声轰鸣的海滩。”

翁林志淡淡地笑了一下,说:“这就足够了,我喜欢这里,这里的海滩没有圣塔莫尼卡的喧嚣,没有贺茂沙海滩的奢华,没有威尼斯海滩的风情万种。留下深刻印象的是这里野趣盎然的自由,还有无处不在的海鸥和野鸭、白鹭,一派天人合一的美好景象。”

三个人沿着游泳池边往外走,伊涛问:“我看新闻,专家说受全球气候变暖的影响﹐逐渐升高的海平面有可能将马利布海滩淹没。”

翁林志开朗地笑着,回答:“是有这个说法,不过,不等到那天,我们这几个人应该早就作古了。所以,我们要把握今天。”

转过一个花坛,是一道门,穿过这道门就进了别墅的大厅。一进大厅,伊涛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翁林志房子的装修简直堪称完美。跟晏雯晓别墅的古朴不同,这里处处显示的是一种现代的气息。大厅面对大海,有几个大窗子,无敌海景一览无余。最令伊涛赞叹的是,这几个窗子的玻璃完全是一体的,没有接缝。这么大面积的玻璃,伊涛是没有见过的。他问翁林志:“这么大面积的玻璃怎么运输呢?来台风怎么办?”

翁林志显得有点骄傲:“这是目前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大面积中空玻璃,只有我这里才有。”

尽管翁林志没有说价格,但是伊涛能感受到,大厅里的这四面玻璃的价格一定是个他不敢想象的数字。

大厅的天花吊顶分为两部分,前半部是很现代化的铝塑板,上面点缀着一些参差不齐的现代化造型的隐形灯具。后面则是贯穿整个天花吊顶的,发出柔和的,金黄色光芒的LED灯墙。大厅分为三个区域,其中最中间的部分放着一套颇具现代风格的白色沙发,沙发后面是一个能容纳十个人的酒吧,酒吧后面的恒温柜里摆着各色美酒。伊涛去过鹏城那个俱乐部的地下酒窖,里面的藏品也不见得比这个酒吧里的品种多多少。

大厅的左边是个休闲区域,视野开阔,可以一眼看到旁边的大海。大厅的右边则是个艺术品荟萃的区域,一道走廊弧形延伸过去,伊涛只是觉得里面有柔和的灯光,并不知道走廊两侧的房间是做什么用的。

沿着大厅右侧,从走廊旁边一道玻璃楼梯走上去,是一个封闭式的大露台,露台上有各种热带植物。露台的后面是几道线条简单的装饰,后面隐约露出一些窗子。线条上面是几间悬空的房间,房间的底部成了露台的遮阳部分,而透过露台的上空玻璃,又可以看到那几间房子的玻璃同样是巨大的,可以望见大海。进入房间的时候,从地板到天窗、皮沙发、室内酒吧、棕榈树,所有的这些元素都给伊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总之,翁林志这所令人印象深刻的房子告诉了伊涛,什么叫做舒适和奢华。

三个人在露台上坐下,翁林志拿起茶几上的一个遥控器按一下,露台周围的玻璃无声地降下。看着伊涛奇怪的眼神,翁林志解释道:“很奇怪我为什么要在露台上装玻璃吧?主要是为了这些植物,有些植物太娇贵,禁不起大风大雨,所以,为了它们,我就装了玻璃。”

伊涛心里忽然一动,他对植物都如此,对人也不会怎样苛刻吧?

“翁总看了伊涛的资料了吗?”晏雯晓问。总要有人开头,晏雯晓这句话算是开了头。

翁林志点点头:“看了,还不错!只不过……”

晏雯晓有点紧张,赶紧问:“不过怎么?”

翁林志拉开茶几旁边一个抽屉,里面是一个冰柜,翁林志从里面拿出几罐饮料放在茶几上,道:“喝东西。”

伊涛看了晏雯晓一眼,她正看着翁林志,没有注意到伊涛的目光。

翁林志接着说:“雯晓,你知道,我在国内主要是投资互联网的,对于医疗器械这个行业我还不是很熟。目前国内的互联网产业进入了严冬,这个行业整体下滑,市场一片低迷,这就是那种多米诺骨牌效应吧!当整个行业的信心都受到干扰的时候,所有投资商都变得谨慎与担忧,本能地捂住了口袋。我现在也一样。”

“哦?这么说你是不打算投资了?”晏雯晓问,语气明显有些冷。

翁林志淡淡地笑了一下,看着伊涛,问:“你觉得你的库珀除了产品的优势之外,还有什么优势?”

伊涛明白他这话里有话,于是,他略微沉吟了一下回答:“人才!这么多年库珀一直在打造自己的核心竞争力,其中人才是重要的一个方面。锻造了自己的核心竞争力,别的企业就无法跟你竞争。”

“你具体是怎么做的?”翁林志接着问。

伊涛这次很快就回答了:“简单来说就是撒一层土,夯实;再撒一层土,再夯实。”

“嗯!”翁林志点点头。但是,紧接着他又问,“假如你这个行业也遇到互联网行业这样的严冬呢?”

伊涛摇摇头,回答:“我们这个行业的特点就是稀缺性,全世界能把产品做到目前这种质量的,只有酷奇和库珀。没有其他竞争对手,别的对手的产品跟我们不是在一个技术层面。说白了,是我们在瓜分市场。”

翁林志笑了:“我是说万一。”

“那就要靠憋住气比生存。毕竟,活下去才是硬道理。你要知道,库珀之所以竞争力比较强,原因就是成本的优势,已经在国内取得得天独厚的政策优势。”

“你能不能简单地说一下你的商业模式和发展空间?”翁林志的语气显得很随意。

“一、产品是一流的;二、有酷奇已经为我们打开了市场;三、市场上需要酷奇的替代产品;四、随着经济的发展,做这类手术已经不再是人们负担不起的事情了;五、我们已经成功地在中国那个特殊的市场站住了脚,现在考虑的是向国外发展。”

翁林志马上又问了一句:“你觉得将来酷奇会不会限制库珀的发展,采取一些打压措施?”

伊涛摇摇头,回答:“不会,我们有默契,产品差异化发展。我们发展不同的产品,尽量涵盖市场,这样,别的企业就很难冒出来了。”

翁林志问:“难道不怕有垄断的嫌疑?”

伊涛笑了:“放心,不会触碰反垄断法的。”

“这样会影响企业的发展吗?”翁林志有点严肃。

伊涛立刻感受到了这一点,他回答:“库珀不会停止前进的步伐。因为我们感受到用户对产品的需求在一步一步增加,库珀的团队一方面在时刻关注行业的情况,寻找未来的出路;另外一方面也在持续改进自己的产品,扩大自己的用户群。库珀有价值、有品牌,价值会在以后体现出来的。”

“嗯!”翁林志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对了,想过怎么尽快上市吗?”他又问。

伊涛笑了一下:“我知道,你们这些公司不会想着做长线的,你们的目标就是上市。如果上不了市,你就不投了吧?”

翁林志面无波澜地说:“上不了市,叫人并购了也行。”

伊涛顿时有些警觉:“并购?你有这个打算?翁总,我话得跟你说明白,如果我愿意走并购的道路,我直接就跟罗蒙投资签合同了,而且人家的收购价格还不低。”

翁林志忽然呵呵地笑起来,伊涛有点不明就里:“翁总,你什么意思?”

翁林志呵呵地笑着:“你跟我平时接触的那些互联网公司的人不同。他们的思路基本都是:打广告、提高访问量、上市、套现。而你不同,你是把库珀当花来养。”说着,他伸手指了一下露台上的各种植物。

“怎么?翁总不喜欢伊涛的做法?”晏雯晓忽然在一边问。

翁林志笑笑,问伊涛:“你如果拿到这笔融资,你准备怎么花钱?”

伊涛回答:“花钱是必要的,但是要知道怎么花钱,我绝对不会像那些互联网公司一样去烧钱。”

“哦?”翁林志含笑看着伊涛。

伊涛喝了一口饮料:“我听说互联网行业流行一句话,天上打广告,地下铺渠道;弯腰捡钞票,老板哈哈笑。不过,我这个行业不同,我不用广告。我的受众就是各大医院的医生,我们就围绕着他们做文章。我们跟你们不一样,你们一年投十家公司,只要有一家赚钱你们就不亏,而我们不同,一旦失败,那可就是辛辛苦苦十多年,一夜回到解放前,再想翻身,那可就难了。”

“明白了。”翁林志用拇指跟托住下巴,显得有点理解地点点头,“你的意思是要做一个赚钱的公司,是吧?”

“企业不赚钱等于犯罪。”伊涛回答。

“我看了你的财务报告,你的利润很高,发展也很顺利,如果不融资,过两年也会达到这个目标的,为什么要急着融资?”翁林志忽然问。这一句话叫伊涛明白了,他应该是很仔细地研究了自己的资料。

“很简单,让库珀发展得更快一些。”伊涛回答。

翁林志忽然转过头,目光炯炯地问:“可是我看了一下你的资料,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你对利益的分配强调得太多了,给我的感觉那就是,鸟还在天上飞,你就要谈怎么烹调了。”

“有些事还是事先说清楚的好。”伊涛淡淡地回答,没有太多的解释。

翁林志点点头,按了一下手里的遥控器上的一个按钮。少顷,有人送上个装帧得很好的文件。翁林志看也没看,直接把它递给伊涛:“你看看。”然后,翁林志对晏雯晓说,“走,到我书房,我有事情跟你说。”

晏雯晓站起来,对伊涛说:“你在这里慢慢看,翁总的书房在一楼,你看完了直接去找我们。”

晏雯晓和翁林志走了,伊涛开始认真地看着翁林志给他的文件,这是一份融资协议,一份战略投资协议。

在之前,伊涛也接触了一些风投,但是如果参与融资就必须涉及不少对赌协议。比如说,伊涛要融一亿五千万元,但不是一次性给,里面还包括很多业绩以及市场份额的要求,包括要在明年实现规模盈利,甚至牵涉政府关系和支持的一些条款,一旦达不到要求,不仅后续的资金会打折,VC占有的股份也要增加。也就是说融资如果完全按照条款进行,那些风投要占库珀很大的股份,何况这里还要涉及一些退出机制。因此,在谈判的过程中,怎样选择合适的投资者?这本身也是一个技术活儿。

在伊涛看来,融资就像找对象结婚。结婚不是为了对方的财富或美貌,而是为了生命基因的延续。融资也是如此,不仅仅是为了资金,更多的是为了通过资金及投资机构的行业背景获得更多的资源,以利于项目长期的良性发展。因此,在选择投资机构时,要根据自己的资源需求选择合适的机构,也要对投资机构未来可能派驻的代理人有足够的了解,以利于未来的长期合作共事。

因为自己的项目是一个成熟的项目,所以,伊涛一直不希望自己与融资对象签订对赌协议。因此,他先是注意了这方面的条款,还好,翁林志的协议里没有这个方面的条款,想来是翁林志事先与什么人有了沟通。他是跟谁沟通的呢?自己没有跟晏雯晓谈过这个问题,那么他是通过谁知道自己的想法?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郑逸群!

会是他吗?他不是想极力撮合自己与罗小可之间的合作吗?难道他还跟翁林志有来往?

带着这些疑问,伊涛继续看协议,这里面提出了翁林志进入的基准条件,包括他的资金来源、项目团队的历史沿革、业绩目标、治理架构等;他未来的退出方式及对应的条件,主要是再融资条件(包括IPO)。在风险共担上,因为涉及一些具体的业务操作,在相关的条款中,根据各自权责和具体的操作情况,这个协议也作了明确的区分。

在融资问题上,伊涛一直关注管理团队的控制权和话语权,如果条款上控制太严,他基本上就不会签这个协议,还好翁林志的协议里面的一些条款伊涛可以接受。

在跟自己的律师通了几通电话以后,伊涛站起身来向楼下走去。

沿着大厅右侧的走廊往里走,依次是餐厅、健身房、会议室,再往里走,里面有一间房开着门,还未走到门口,只听见翁林志说:“这可能是一部好片子,非常非常好!实际上它不可能是一部默默无闻的片子。我看得出作者所宣扬的东西,如果你能说服他把男主角写得更富于人情味,多写一写他人性中好的一面,我就可以说服李晓林出演这个角色。我知道你想转型做制片人,但这事你还是第一次,凡事你还要听我的,慢慢地,你成熟了,你就可以独立了。”

晏雯晓回答:“我希望我能决定导演的人选。”

翁林志呵呵地笑了:“这个恐怕你我说了都不算,要购片方说了才算。”

伊涛站在门边敲敲门,正坐在写字台前跟晏雯晓说话的翁林志抬起头,笑道:“看完啦?”

伊涛走到办公台前,跟晏雯晓并排地坐下,回答:“看完了,基本条款还可以,不过有些细节,恐怕还要我的团队和你的团队再仔细研究一下。”

翁林志笑了:“这是自然的。这样,你看是你的团队到美国来,还是我的团队到鹏城去?”

晏雯晓在旁边说:“当然是你的团队去鹏城啦。库珀是小店,你们是大百货公司,你们去鹏城,我们不是能省些差旅费?”

“你们?你现在不是以老板娘自居吧?”翁林志不动声色地调侃道。

一抹红晕飞上晏雯晓的双颊,她拿起面前的一支笔抛向翁林志。翁林志很敏捷地接住了,然后冲着晏雯晓说:“是就是,干吗这么气急败坏的?”

晏雯晓站起身来,绕过写字台,冲着翁林志就是一顿粉拳,嚷嚷着:“叫你乱说,叫你乱说!”

翁林志一边躲,一边冲着伊涛道:“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

伊涛乐呵呵地看着两个人,心里忽然放松了很多。

晏雯晓和翁林志正在嬉闹着,忽然,翁林志的电话响了。他拿起电话,看了上面的号码马上颜色大变,给了晏雯晓一个安静的手势,然后接起来。

晏雯晓给伊涛一个手势,两个人走到书房的另一边,这里放着一套白色的现代沙发,两个人坐下来。翁林志一直在低声跟对方说话,看起来很谦卑,伊涛明白,这一定是一个大人物,一个让翁林志敬畏的大人物。

尽管翁林志是一个有钱人,但是在更广阔的层面上,他只是一个小人物。这个世界上存在的形形色色的权力,有钱也是一种权力,但是,钱在绝对权力面前依旧是浮云。也许,翁林志现在面临的就是这样一个掌握着绝对权力的人,不然,他不会这样唯唯诺诺。

敬畏的产生有时是因为恐惧,而最能让人产生恐惧的,就是能决定你生死的那种力量。

伊涛忽然向晏雯晓提出了一个在他心里盘桓已久的问题:“雯晓,我很奇怪,像翁总这样的人,在国内投资界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晏雯晓低声道:“他是隐形富豪。”

“隐形富豪?”伊涛有点不解,赶紧追问了一句,“那他的财富是怎么来的?”

晏雯晓向翁林志那边警觉地看了一眼,低声说:“具体我也不知道,好像是最早在国有体制改革的时候赚到了钱,后来在云南开矿,再后来就出了国。”

伊涛问:“他不回国吗?”

晏雯晓说:“偶尔也回,不过一直都很低调,你应该能理解他的。”

翁林志这个电话足足打了有半个多小时,而且越来越严肃,看起来事情很重大。伊涛和晏雯晓也有些紧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能够这样让翁林志如此畏惧的人,会是个什么人呢?

翁林志终于放下了电话,他站在那里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似乎是在调整自己的心态。他平静了片刻,按了一下桌上的电钮,马上有人过来,快步走到他的面前,翁林志低声地交代了些什么,那人点点头,出去了。

翁林志走了过来,颇有些抱歉地说:“雯晓,伊总,不好意思,有点急事,我要出去一下。我在比弗利山庄酒店订了位,准备招待两位,这样,我就不去了,你们自己去,一切签单就好了。”

伊涛感到脸上发热,赶紧说:“那怎么好意思?”

翁林志淡淡地说:“没什么,应该的!雯晓,那部戏的事情就这样说定了,回头我叫国内的人把钱准备好,你什么时候开机,我叫些人去捧场。对了,你在比弗利买点东西给乌梅,我不懂女人,所以有些事情就麻烦你了。至于我送你的礼物,你自己随便挑选。”

说着递给晏雯晓一张卡,晏雯晓居然连客套都没有就收下了。

翁林志提到乌梅,这让伊涛心里顿时有些疑惑,翁林志也跟乌梅很熟吗?他要送乌梅礼物,难道不知道乌梅有丈夫,这样送人家礼物,人家丈夫不会有想法吗?

然而,伊涛还没来得及想,翁林志转头对他说:“伊总,回头你跟你的团队打个招呼,我们的团队一周以后到鹏城,合作愉快!”他伸出手跟伊涛握了一下手,而这次,伊涛完全没有感觉到翁林志的力度。

“合作愉快!”伊涛有点没反应过来,一切就算这么定了?

望着翁林志带着两个绝色美女离开,伊涛看着身边的晏雯晓:“你怎么安排?”

晏雯晓用商量的口吻说:“要不这样,我们现在先去比弗利简单吃点东西,然后我买点东西,晚上就住在比弗利山庄四季酒店,明天去看你的父母,然后我们直接回鹏城?”

“你不急着回北京吗?”伊涛问。

晏雯晓笑了一下:“没事,我叫经纪人把那个广告拍摄地改在鹏城了,我只是少收点代言费而已。”

“你这样不是亏了?”伊涛问。

晏雯晓调皮地笑了一下:“谁说的?我赚了,赚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