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黑暗的小天地

——731

终身负罪的俳句

一名从平房撤退回国的原731部队人员在战败二十余年以后对自己的经历作了如下十七首俳句:

酷寒冻肉伤,

友祥画笔描彩绘,

双手惊颤颤。

凝视“马鲁太”,

双手僵冻硬如冰,

肉裂白骨露。

生体活解剖,

手术刀上血肉糊,

鲜血凝成球。

烈日当空照,

手铐脚镣紧身缚,

锁声震楼哭。

越狱求生存,

刀光枪影紧逼人,

解放献终身。

反帝意志高,

鲜血誓书留墙上,

葬身烈火中。

魔怕留罪状,

慌把尸体火中抛,

油脂臭味冒。

终身负罪重,

病毒跳蚤袭人伤,

吸血把病造。

狮子狂声吼,

恶魔医生死挣扎,

浑身汗淋漓。

大楼烈火烧,

恶魔白塔痕欲消,

鬼梦一场空。

十一

满脸泥汗泡,

亡命货车窜原野,

疾速向南逃。

十二

隧道闷又黑,

汗水煤末满身沾,

车中难友愁。

十三

一切化灰烬,

逃亡途中闻败讯,

货车哭声嚎。

十四

飞越跨国境,

人定气平心安宁,

忙擦满头汗。

十五

炎夏闷又热,

汗流浃背围相坐,

共话釜山夜。

十六

乘船返故国,

凭栏近指仙崎港,

新绿渗人心。

十七

多磨静悄悄,

黑碑无言风中立,

五轮塔下寒。

据原部队人员说,他开始出席俳句会时,发表了其中几首,但是,与会人士几乎都不理解俳句的含意。现在让我代替作者来做一番“题解”吧!

第一、二首的“酷寒冻肉伤”和“凝视‘马鲁太’……肉裂白骨露”是以731部队吉村班进行残酷的冻伤实验为题材的。这一点估计读者已经理会到了。

第四首“烈日当空照……”是描写带着手铐脚镣的“马鲁太”被押送到731部队时的情景。

第六首的“反帝意志高,鲜血誓书留墙上……”的意思以后还要详细叙述。1945年8月9日731部队开始撤退和垮台时,他们发现在特设监狱单人牢房的墙上用鲜血写的“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中国共产党万岁”等口号。

第七首的“油脂臭味冒”是描写撤退时烧毁巳经屠杀完毕的“马鲁太”尸体的情景。

第八首的“终身负罪重……”显然是描写在安达特设实验场里利用鼠疫跳蚤反复进行感染实验的情况。

第九首的“狮子狂声吼……”写的是731部队的指挥者——石井四郎军医中将。我写这个纪实虽然是以不论及部队人员个人责任为前提,但是,关于石井队长个人的问题,作为731部队的创始人,作为象征,为了说明731部队的本质,不得不提到他个人。

第十首的“大楼烈火烧……”也还是描写从8月9日开始的撤退作业。第十一首的“满脸泥汗泡……”,第十二首的“隧道闷又黑……”,第十三首的“一切化灰烬……”,第十四首的“飞越跨国境……”,以及第十五、十六首都是写731部队撤出平房,越过中朝边境南下,在接到战败的通知以后,他们害怕追究战争犯罪的责任,“全家分散”,返抵日本港口前逃跑的情景。在逃跑过程中隐藏着许多插曲。

最后一首是“多磨静悄悄,黑碑无言风中立,五轮塔下寒”。这首诗句意味是深长的。

战争结束的同时,731部队虽然解散了,但是,战后,部队人员仍保持着联系,他们建立了各种战友会,每年召开一次全国大会,重温“旧谊”。1958年,为了祭祀巳死的部队人员的在天之灵,在东京的多磨墓地建立了一座“精魂塔”。在这座“精魂塔”上没有刻上任何一个建碑人的姓名,仅仅在黑色的碑上刻下了几个梵文字,除此之外,没有说明建“塔”意义的任何标志,而是隐蔽了建塔的由来,悄悄地修建在这个墓地之中。从俳句看是写这座奇怪的塔。

诚然,无论从哪一首俳句来看,雕琢在内的含义是深刻而沉重的。他的意境远远超过了那些习惯于重视季节语言,歌咏花鸟风月的俳人的理解。在这十七首俳句中,我注意到第五首:

越狱求生存,

刀光枪影紧逼人,

解放献终身。

这首俳句的含义是什么呢?从“越狱”一句来看,估计写的是731部队特设监狱——“马鲁太”小屋中发生的事情。

越狱——

这实际上是一座在严密警戒下甚至连一个人都无法生还的特设监狱。关押在这里的“马鲁太”,生活在两天有三个人遭到屠杀的可怕处境之中,他们豁出有限的生命,勇敢地进行了反抗。

规模最大的一次是在战争结束前夕——1945年6月上旬发生的“马鲁太”暴动。

恶魔的同族经营

下图就是731部队特设监狱二层的示意图。这张图是通过原部队人员多次共同作业才重新绘制出来的。

部队里叫做“7号楼”、“8号楼”的特设监狱是独立的两层钢筋水泥建筑,它是由20余间单人牢房和集体牢房组成的。

单人牢房是由厚40公分坚固的混凝土墙壁和铁门隔开的。整排的单人牢房四周被很宽的走廊包围着,走廊镶有玻璃窗,窗外的断面呈梯形,外面还装有一层向外突出的铁栅栏。


731部队特设“马鲁太”单人牢房示意图(7、8号楼二层)

从走廊向外走去,要通过图中右侧的楼梯。走廊和楼梯之间,隔有一扇厚钢板制成的大门。有时允许“马鲁太”外出放风,单人牢房出来的人几个人拴成一串,通过铁门,沿楼梯走下去,然后进入“内院”。

“内院”面积相当大,种有草坪。“7号楼”内院的一角,还留有一块尚未建成的球场空地,允许“马鲁太”进行运动。所谓的运动,就是剪草坪,拔杂草或者在球场捡石头,修理特设监狱的排水沟。

“马鲁太”整天面对着坚厚的混凝土墙壁,等待死亡的来临。对他们来说,这种可以直接接触外部空气,在土地上走路的“运动”,多少可以散散心吧!

但是,来到“内院”的“马鲁太”自己也知道完全没有可能从731部队逃走,肯定会更加感到绝望。因为“内院”的四周,是由“口”字楼的高大外墙包围着,是一个密封的空间。即使以某种方法突破了出入单人牢房的铁门,进入了走廊,但是仍会被隔断走廊和外部联系的坚固铁门所阻挡。即使撬开铁门,沿楼梯而下,冲进“内院”,但是,“内院”的任何地方都没有出口。的确,包围着“马鲁太”的环境,是令人绝望的,甚至任何通向希望的东西都不存在。他们考虑到“马鲁太”越狱的可能性,包围着“内院”的“口”字楼没有设出口,墙修得很高,玻璃窗开在二层楼很高的上方。

特设监狱“7号楼”、“8号楼”对称地修建在左右两侧。“8号楼”主要是关押女“马鲁太”的。

特设监狱是由731部队特别班负责管理的。特别班班长是部队长石井四郎的哥哥刚男。石井四郎军医中将有三个哥哥,大哥叫虎雄,二哥叫刚男,三哥叫三男。除已去世的虎雄外,石井三兄弟把持了731部队所有的重要职位。据原部队人员说,负责管理“马鲁太”小屋的特别班人员,包括警备、看守、炊事和事务人员在内共约50人。

特别班几乎全部成员都是石井兄弟和他们的老乡——千叶县山武郡芝山町附近农村里的排行老二、老三的男青年,是靠石井把他们带出来的。石井军医中将担心暴露特设监狱的秘密,所以利用自己的亲友加以防备。

黑板上的死亡预告

能够出入特设监狱的人,即使包括731部队的成员在内,也是极有限的少数。“马鲁太”小屋是731部队的秘密区,是沾满鲜血的黑暗天地。

“在前往7号、8号楼的本馆一层的两侧,在牢房通往‘内院’的铁门处,24小时都有用步枪和六棱棍武装起来的特别班人员轮流值班进行监视……在部队内部,发生各种议论和传闻的‘马鲁太’小屋,引起了许多人的好奇心,路过中央走廊时,总想往里看一眼,但马上就会听到‘别东张西望!’的训斥声。……我们总是压制着好奇心以一种小跑前进的状态通过中央走廊。后来,‘马鲁太’发生暴动时,甚至许多部队人员都争先恐后地要求充当紧急警备人员,因为‘失去这个机会,就很难看到监狱的情况’。”一个原部队人员这样说道。

我写这篇纪实时遇到的最大困难是如何弄清特设监狱内部的实际情况,因为原部队人员几乎都没有进入过7号楼、8号楼,而最熟悉情况的原特别班人员都顽固地拒绝供证词,不接受采访。

“这些事情涉及石井四郎阁下的军事秘密,严禁外传。”他们异口同声地这样说。

这些人一直闭口不谈内情,且无法接近。战后36年的今天,原部队人员的意识里,至今仍认为已经死亡了的石井军医中将仍是“阁下”。“军事秘密”继续存在,仍在起作用。

“老头子(指石井四郎军医中将而言)是千叶县地主的少爷,是京都帝国大学毕业的尖子……老头子在平房建立731部队时,最费神的是如何保守监狱的秘密……老头子注意到自家佃户以及村里贫农出身的老二、老三的存在,于是把他们从内地(日本)带到了满洲……战前,在佃户和贫农看来,地主是大老爷,是村子里的大人。老头子充分利用了他们这种乡亲意识,把他们拼凑在一起组成了特别班,同时以当时农民难以置信的高薪作为诱饵,力图来保守秘密。也就是说,利用乡亲关系和金钱双重办法堵住了他们的嘴。”

这是曾经在某大学教书的原部队人员做出的证词。许多原部队人员都知道石井四郎队长根本不重视特别班人员的学历和知识水平的事实。“忠于任务、守口如瓶、身体健壮”就是要求特别班人员所具备的“秉性”。

部队里一般人员是根据服务年数和资格,按佣人→雇员→委任官的顺序晋升文职人员职衔。同他们相比较,特别班人员经过以格斗和射击训练为主要内容的见习、实习阶段以后,许多人就当上了委任官,这是一种快速晋升。鉴于特别班人员负有管理“马鲁太”的特殊任务,考虑到其危险性,除每月薪金外,还增发约相当于薪金百分之七十的危险津贴。

“石井特别班分为两个部分:即饲养动物和管理‘马鲁太’……矮胖的人被分配到动物班;个高体壮的人则被分配管理‘马鲁太’,其中有的人不会写字、不会算术,甚至连‘马鲁太’的底账都不会记,所以,必须从别的班里选择适当的人才分配到特别班事务部门中来补充。”一个有关人员说道。

“由于特别班人员多数是乡下的年轻人,有的人纯朴胆小,所以对他们进行了‘旨在增加胆量的特别训练’。所谓特别训练是什么呢?就是用六棱棍打死‘马鲁太’。开始时,见习班员吓得浑身打颤,但是,不久就学会了不把‘马鲁太’当人看待而作为实验材料来对待了。他们得到了在千叶县农村时连想也不敢想的高薪,可以给父母高额的汇款,也赚到了弟妹的学费。对特别班人员来说,老头子就等于救世主,731部队是棵摇钱树。”

有一间很大的房间和包围着7号楼、8号楼的“内院”相通。室内设有桌子和黑板,这里就是特别班的工作场所。

黑板上用白粉笔有时写上有时又擦去三位数数字以及下面这样一段文字:

X月X日,XXX(编号),石川班使用,病理实验。XXX,凑班使用,K攻击。XXX,高桥班使用,P攻击。XXX,XXX,XXX,田部班。X日,XXX,吉村班……

黑板上写的“K攻击”就是霍乱实验,“P攻击”就是注射鼠疫菌。通过与各研究室的联系,特别班事先在黑板上记下预定进行活体实验的日程,就是“马鲁太”也无法弄懂这张比宣判死刑更加可怕,不把人当人来对待的屠杀计划表。

“马鲁太”大甩卖

据原部队人员的记忆,特别监狱的核心部分,都是在7号楼和8号楼的二层的部分。

因为一层一直是作为临时收容“马鲁太”杂居的集体牢房来使用的,与一层有两排牢房,中间有走廊相比,二层是供实验用的单人牢房。

为了搜集细菌、化学毒物的活体实验资料,必须仔细地观察“马鲁太”。特设监狱二层的十二个房间都分别作为单人牢房来使用的道理就在这里。

各间单人牢房的正面门上,有一个可以开关的窥视窗。部队人员通过窥视窗进行观察和搜集资料。

特别班人员带着来自各班研究室的“派来的人”,每天上午和傍晚巡视二层的单人牢房。他们通过窥视窗喊叫“马鲁太”的编号,让他们把带着手铐的手腕伸出来。身着白色衣服(在医院等地方常见的白色工作服),戴着口罩的冈本班研究室人员抓住“马鲁太”的手腕子试脉搏,还用体温计测体温。

“派来的人”和肩挂步枪、手握六棱棍的特别班人员联合巡视走廊,是只有在特设监狱里才能看到的一种特殊光景。

由于活体实验的结果,有时“马鲁太”无法站起来行走,即使喊叫他的编号,仍然躺着不动。这时“派来的人”和特别班人员就进入单人牢房。

“关押在单人牢房里的‘马鲁太’全部都带着手铐。有的‘马魯太’反抗心很强,大声表示抗议,还进行绝食。这种‘马鲁太’除带手铐外,还加上脚镣。一名原苏联红军战士‘马魯太’一看到看守和研究人员就带着手铐做出机枪射击的架势,‘嗒、嗒、嗒’地连声喊着,做出连续射击的样子,之后,就瞪着我们。这种‘马鲁太’很快就用来做实验。”

原部队人员提供的证词是生动的。综合原部队人员所谈的情况,关押在7号楼、8号楼内的“马鲁太”总数,最多经常有80人至100人左右。每栋楼平时40人,多时50人。在这里就产生了一个疑问:据被告人川岛在审判731部队的哈巴罗夫斯克军事法庭上做出的证词,“马鲁太”的关押人数经常保持在二三百人,如果7号、8号楼的实际关押能力为八十人至一百人的话,那么,岂不是同哈巴罗夫斯克军事法庭上说的二三百人有很大的“差距”吗?在731部队里,除特设监狱外,是否还有别的收容所呢?关于这一疑问,后来,也有人证言在特设监狱有地下室。是否属实,未曾证实。

“不,731部队的特设监狱只有7号、8号楼。但是,由于像开水似地很快地消耗着‘马鲁太’,所以必须不断地进行人员补充。听说,在平房和哈尔滨市之间,稍靠近哈尔滨市的地方,在哈尔滨神社附近还有一个‘马鲁太’的特殊集中营,我记得那个集中营一直叫做”送死场“(音译),不知道写哪几个字。集中营里经常关押着300名左右‘马鲁太’。当实验材料不足时,立即把他们从集中营押送到731部队来。押送时,使用一辆没有窗户的黑青色的汽车。这种汽车像现在的二吨冷冻车那么大,也是那样的汽车。从集中营押送‘马鲁太’,原则上是夜间进行的,每次都是由宪兵队列队迎接。”

“731部队人员中还有几个人听说在哈尔滨市内设有一个‘马鲁太’的特殊集中营。但是却不知道那里的实际情况如何。因为管理特设监狱和押送‘马鲁太’,是由不同的组织分别负责的。管理监狱由特别班员负责;从集中营押送‘马魯太’则由哈尔滨宪兵队总部承担。”

“关押在集中营的‘马鲁太’,除部分人外,都不带手铐和脚镣,特别注意不露出将送往731部队的迹象。在‘马魯太’中也有中国青年,他们听说这里可帮助找工作,什么也不知道地就被关进了集中营。”

据说,当时在731部队人员之间,这些事曾经成为话题。根据迄今搜集到的证词综合进行判断,“马鲁太”大致有三个来源:

(一)在华中和华北战场上俘虏的八路军战士和干部、国民党军官兵以及城市、农村里由于同抗日斗争有关连而被捕的知识分子和工人们。(日军)利用军用列车把他们由各地的俘虏收容所运往哈尔滨,直接押送到731部队中去。

(二)在哈尔滨市内及其附近地区逮捕的苏联红军官兵(情报部人员)以及白俄和他们的家属。首先把他们关在哈尔滨市内的“保护院”里,然后由哈尔滨的特务机关或宪兵队押送到731部队中去。

(三)哈尔滨市郊外“忠灵塔”附近的集中营里关押的一般中国市民。他们几乎都是由于受骗而被迫当了“马鲁太”……其中似乎也有仅犯了盗窃罪的刑事犯。

平时白天值班的司令官,还要接着进行夜间巡视,但是在“马鲁太”押送到731部队的这一天晚上,停止进行夜间巡视。关于“马鲁太”的信息,属部队内部的绝密。

居住在福岛县的原哈尔滨宪兵队总部宪兵M·M先生寄来了如下内容的一封信:

你(在书中)记述说哈尔滨宪兵队总部负责押送哈尔滨市忠灵塔附近的“马鲁太”集中营中的“马鲁太”,但是,我相信根本没有那种事实。

当时,哈尔滨市包括近郊在内设有如下的分队和分遣队。各分队之间联系十分密切。相互之间交换情报自不待言。连司法事件都保持着合作态势。

当时,为了日满亲善和推行国策,为了尊重中国人(当时称作“满洲人”)的习俗,增加亲日感情,我们宪兵一直在充分地执行人道主义的任务(原文如此,摘自来信原文)。

但是,在哈巴罗夫斯克军事审判中,曾配属于731部队的原哈尔滨宪兵队总部特高课班长仓员宪兵供称:“我的职务就是从哈尔滨往731部队押送犯人。”

“先由宪兵队总部打电话下达指示,通知我们去领人(‘马鲁太’)。这一通知是下达给田坂曹长的。”

“押送囚犯主要是在夜间进行。我们领到囚犯之后,乘坐押送车,前往平房火车站,以便交给731部队。在那里,我们的车停在大门口,由一个人走近哨兵所,同哨兵进行联系之后,哨兵同营地内的监狱值班员通电话,尔后值班人员出来,把这批囚犯护送进监狱”。

特设监狱中的“间苗”

“731部队的特设监狱是进行活体实验的场所,在这里最悲惨的事情是”马鲁太“的”间苗“。

刚建成时每栋楼有20至24间单人牢房,但是后来,一层楼约有近一半的房间巳”转用“为器材仓库和集体牢房了。

可是,到了1943年,由中国各地押送来的俘虏急剧增加,他们利用货车把”马鲁太“送到731部队。

由于这种缘故,原则上一直作为单人牢房使用的特设监狱的牢房,由于”马鲁太“源源不断到来,变得拥挤起来。

“按规定,原则上每间单人牢房关押两个人,但是这时,‘马鲁太’的人数增多,巳不允许遵守这一原则。每间牢房塞进了三四个人,各种实验开始出现了局部的紊乱现象。‘间苗’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进行的。”原部队人员这样说道。

开始时,731部队的领导对于往牢房里塞“马鲁太”表示欢迎。在一间约有四至六块榻榻米那么大的单人牢房里关押三个人,“马鲁太”就只能身靠身地睡觉、吃饭。部队领导人注意到“过密”状态,认为实行鼠疫等各种细菌的集体感染实验,这是绝好的环境。于是,首先给一个“马鲁太”注射鼠疫菌,然后把他放进过密状态的单人牢房中进行观察,看其他的“马鲁太”是怎样受感染的。

原部队人员说:“可是,不那么容易发生想象中的集体感染。只有肺鼠疫,大致在两三天内就能够传染到同一牢房里的‘马鲁太’身上,但是其他的传染病一下子蔓延不起来,据说‘马鲁太’中有些知识分子,他们懂得预防感染的知识,相互转告预防方法,并在单人牢房中付诸实施。在‘马鲁太’中有许多比我们头脑更加优秀的有教养的人。企图使他们患传染病的731部队人员同防止患传染病的‘马鲁太’之间,每天都展开了智慧的攻防战。”

于是,他们想出了“间苗”的办法。在特设监狱的右端有一间浴室,同它相邻的是设有床铺的特别处置室。“间苗”就在这里进行。“间苗”的对象是那些虽多次被当做活体实验材料使用,但是仍然顽强地活下来的“马鲁太”。

出现这种顽强的“马鲁太”自有其原因。731部队把鼠疫菌视为“主要武器”,进行了大量增产。但是利用培养器大量培养出来的细菌具有毒性越来越弱的特性。为了制造即使进行(大量)培养毒性仍不消失的鼠疫菌,就必须首先取得毒性更强的菌种。

因此,高桥班人员想出了一种在“马鲁太”身上一次又一次地“移注”鼠疫菌的办法。首先给“马鲁太”A注射鼠疫菌,确认此人患鼠疫死亡。人体在死亡前血液、淋巴液中产生的抗体和鼠疫菌之间展开了激烈的斗争。

鼠疫菌在同抗体进行的斗争中获胜后,毒性相应地增强。再把“马鲁太”A的血清注射到“马鲁太”B身上,侵入身体的毒性更高的鼠疫菌和“马鲁太”B的抗体又展开斗争,产生毒性更强的鼠疫菌。然后,再把它注射到“马鲁太”C身上……这是进行旨在培养剧毒性(细菌)的作业。

高桥班利用这种方法制造出了毒性更大、更凶恶的鼠疫菌。但是,在这一过程中,经过注射血清,人体内的抗体也变得更加顽强。“马鲁太”被注射鼠疫菌以后,虽一度陷入病危,但是其中有的人也会幸存下来。这些“马鲁太”不仅对鼠疫菌,而且对其他细菌也具有同样的免疫力。

在防疫研究上,这些“马鲁太”具有很高的“价值”,但是如果让他们活着,就没有收容大批接踵而来的新“马鲁太”的空间。于是在“间苗”上采取了当场致死的方法。

特别班人员把幸存下来的“马鲁太”由单人牢房带到特别处置室来。曾经多次成为实验对象的“马鲁太”巳如惊弓之鸟,他们不肯离开牢房。于是,站在“马鲁太”一边的身带手枪的特别班人员佯称:“已决定释放你出狱了,所以先去注射预防疫苗。”就这样把他们骗出来。

“马鲁太”被带进特别处置室以后,首先在他们的手腕上注射20克哥罗仿麻药……不到一秒钟,只见“马鲁太”气喘不止,翻着白眼,呼吸困难,身上不停地起鸡皮疙瘩,终于断气……进行这种“间苗”,最多每月达20人左右……这些在死亡线上挣扎幸存下来的“马鲁太”,终于被杀死了,真是残酷啊!

一个原部队人员这样回忆了“间苗”时的情景。

“快送活体来!”

特设监狱的一角设有一间浴室。这是“马鲁太”的专用浴室。原则上规定每周洗一次澡,但是,有时根据对“马鲁太”进行实验的目的不同,也会给予他们多次入浴的机会。

仅在洗澡时,多数“马鲁太”可以去掉手铐,在全副武装的特别班人员的监视下,几个人编成一组一起脱光衣服。

8号楼关押着女“马鲁太”。据原部队人员说,其中有一个人是有名的中国军阀首领的情妇。

女“马鲁太”洗澡同样也在特别班人员的监视下进行。据说“监视”年轻女人洗澡,是特别班人员淫猥的乐趣之一。

让刚刚押送到731部队的“马鲁太”洗澡首要的目的,就是为了获得健康的实验体。洗完澡以后,为俄国“马鲁太”准备了相当高级的黑面包和肉汤;为中国“马鲁太”准备了松软的肉包子等晚饭。为了让他们好好地睡一觉,晚上九点钟就熄了灯。

翌日清晨,各研究室派来的人在特别班人员的陪同下,巡视每个单人牢房。这是为了预约实验材料,虽然有点像在妓院里挑选妓女似的,但是,在栅栏里关押的却是“马鲁太”。

根据有关人士共同做出的证词,“马鲁太”中,中国人占70%,俄国人等外国人占30%,其中包括朝鲜人和蒙古人;从年龄看,绝大多数是二十岁至三十岁之间的人,四十多岁的人就算年龄最大的了,没有一个五十岁以上的“马鲁太”。

他们从窥视窗巡视了刚关押进来的“马鲁太”以后边走边说道:

“我们要那个高个子的吧!……还有二号牢房里关的那个红脸胖子也不错。”

“是XXX号和XXX号吧!明白了。”研究室派来的人和特别班人员之间进行着评议,这是杀害“马鲁太”的评议和选择。

有时,连这种评议也可以省略掉。各研究室打个电话来订货:“无论什么体型都行,请适当地找出20个健康的‘马鲁太’来!”

731部队的特点是,不仅军人而且文职人员也在进行这种恶魔的订货。各研究室派出的人都是有文职人员身份的医学工作者,是研究人员,也是助手。

顺便提一下,部队里有一个图书室,保存着不少医学书籍,如巳故庆应义塾大学教授、医学博士冈岛敬治著,该校医学博士谷口虎年修订的《解剖学》(吐凤堂发行)、《病理解剖术式》(陆军省医务局内陆军军医团发行),西成甫、铃木重武著《改订人体解剖学》(岩波书店发行)等。这些医学书籍上都盖有蓝紫色的“石井部队图书”的椭圆形印章,供队员们利用。

部队里许多医学工作者以医学的名义挑选健康的人作为活体实验材料像生活消费资料般地消耗掉。“那家伙反正要判死刑,如果同样都是死的话,那么就先让他对人类做出贡献后再死。”这种逻辑一直在731部队的医学工作者中通行无阻。

“马鲁太”个人小传

为了把关押在特设监狱中的“马魯太”作为活体实验材料来使用,需要办理一系列的手续。

首先,第一部各研究班确定研究主题,并由班长(高等官)向委任官级的文职人员下达“调进马鲁太”的命令。

领取时,不能凭口头,需要书面申请。在申请书上填写研究课目、使用“马鲁太”的数量等必要事项之后,经器材部部长批准,再去副官(卫生中尉)室提出书面资料,加盖队长印章获得许可,再将它送往特别班后才能领取必要数量的“马鲁太”(从第XXX号到第XXX号)。

领到“马鲁太”之后,在仔细询问病历的同时,还要详细了解迄今实施的实验情况,并进行严格的体检。

进行这些检查,是技术员和下士官的工作。如果“马鲁太”超过10人时,在安达进行露天实验,而通常室内实验只限3-5人。

办完以上领取手续之后,开始进行实验。

“实验结果必须准确,具有科学的客观性。因此,需要健康的‘马鲁太’。但是,并不一定每次都获得理想的纯正的实验材料。所以各研究班都虚报申请人数。领到的‘马鲁太’中,如有病弱者时,虽可以作为实验基础来使用,但是,不作为资料来使用。”原部队人员作证说。

在“马鲁太”中有一位年约18岁被人误认为是歌舞伎演员的美少年。部队广泛传闻:在“马鲁太”中有一位美少年被杀掉太可惜。因此,他被分配到有关研究班后,都以“病弱”为由没有使用他。据原部队人员回忆,听说直到731部队撤退之前,这位少年一直还活着。

四肢发达的“马鲁太”被视作采血源。“马鲁太”是带着脚镣被拖进特设监狱二层处置室的。“马鲁太”想到了这一点,多数毫无抵抗地老实地躺在手术台上,然后由部队人员把采血针管插进手腕抽出400毫升的血。肥壮的“马鲁太”一次抽400毫升的血,能够受得了。但是有的“马鲁太”呈现贫血状态,一时站立不起来。

听说其中也有进行反抗的“马鲁太”。这时,特别班人员则在殴打之后强行抽血,抽出的血液,用于异型血液的输血实验。

1942年秋,关押在7号监狱二层已有两年的“马鲁太”中,有一个强壮的人。他在“两天消耗三人”的激烈的“马鲁太”消耗中,是一位“在监狱期间不倒的最长者”。他的关押编号是909号,年龄三十多岁,身高1.75米,是一位通晓日、英、俄三国语言的中国人。据他本人说,在被带进731部队之前,他一直在苏满边境当警官。

原部队人员S·T说:“懂日语的909号充当着特别班人员和犯人之间的翻译。特别班似乎把他作为统帅‘马鲁太’的人而非常重视。也许是语言的才能使909号得以生存了两年。”

在731部队里,“马鲁太”是不被当人来看待的,只不过是当作和土拨鼠、跳蚤同样的实验材料而巳。犯人和部队人员之间并不进行人的交流。由于“马鲁太”消耗的速度甚快,根本没有记住“马鲁太”面孔的余地。

但是,像909号这样的“老囚犯”,在特别班人员和各班研究人员中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虽说是实验材料,与其殴打之后强制进行实猃,莫如有一个“老囚犯”帮助在牢房里进行协调,办起事来更加顺利。909号是一个头脑敏锐、有很强判断力的人。他似乎并不一定是为了自己得救而奉承日本人的。他认为反正都是已无生存希望的“马鲁太”,至少要争取改善一下在押期间狱中的生活环境。他常代表“马鲁太”的利益提出改善饮食和待遇的要求。由于909号是这样一个人,颇得囚犯的众望。只要909号召唤一声,抽血、号脉、测体温等事情就可以顺利进行。部队人员对909号也高看一等。据说,有人在烧杯里放上浸满药用酒精脱脂棉代替酒躲开看守的目光送进909号的牢内。

有时,他叫住面熟的部队人员,打招呼问道:“听说,你为了升官正在进行考试前的学习吧!”使对方大吃一惊。虽然身体的自由受到限制,但是仍以语言为武器从出入牢房的部队人员那里搜集情报。

无论被关在怎样绝望的环境之中绝不灰心丧气。支撑909号的,不仅是人,而是一种不屈的信念。但是,他作为“马鲁太”的命运结束的日子终于来临了。

1942年快到中秋节时,负责研究赤痢的秋贞班领到了909号。秋贞班班长是原满洲医科大学的教授,是北野政次的部下。研究赤痢的专门班虽是江岛班,但是从1939年起江岛班长不在了,北野部队长从兼任霍乱研究班的凑班那里把秋贞教授拉了过来,担任了没有班长的赤痢研究班的负责人。

1942年察觉财务违规问题以后,部队长由北野取代石井时,北野带着数名心腹进入了731部队。其中之一就是秋贞。

在追述909号命运前途之前,我想先用已经判明的内容记述一下秋贞班利用赤痢菌进行活体实验的内容吧!

731部队进行的各种传染病的活体实验中,赤痢菌实验是需要较长周期的。

新班长秋贞到任时,这个研究班正在针对当时使用的疫苗研究开发明矾变性毒素(利用明矾淡化毒性的新型治疗赤痢用的疫苗)。为了准确地查明试制的疫苗的有效性,需要重赤痢患者。于是,决定迅速“制造”一批赤痢患者。临床病例越多,数据的可靠性就越大。秋贞班使用8名以上的“马鲁太”制造了赤痢患者。赤痢活体实验的程序如下:在开始实验之前,先对“马鲁太”进行“调整”,然后对健康的“马鲁太”(纯品)进行预防注射1-3次→放入活菌疫苗→发病→进行试制疫苗实验→死亡→解剖→制作标本这一过程。必须通过上述全过程,尽可能地减少由于个人差异而造成数据误差。

为此,秋贞班班员把领到的“马鲁太”集中到同一牢房内,供应他们有充分营养的饮食。这是程序中的第一步即“调整”。

1942年秋天,秋贞班在进行赤痢实验中,使用了多少名“马鲁太”不详,但其中包括了909号。

把“马鲁太”“调整”到性质相等的实验材料之前,供应营养充分的饮食,并进行两三周的健康管理。每天仔细地进行健康调查,把头重、头晕、食欲、排便和脉搏状况的资料,主要根据本人的报告写进病历。

赤痢是一种经口腔感染侵入大肠粘膜的传染病。所以重视它对消化器官产生的影响。尤其要慎重地仔细检查有无排便,呈何种状态。“马鲁太”的调整工作结束以后,开始进行实验时,秋贞班给“马鲁太”进行预防注射。赤痢菌由于国际上和日本的分类不同其称呼也不相同。按照日本学术振兴会的分类分为志贺菌1型——7型、弗里克斯纳菌1型——6型、X型、Y型、波伊德菌1型——7型、宋奈菌等。

进行预防注射时,使用的是把这些病菌人工弱毒化了的预防注射液。当时预防注射液的制造过程,在30年代使用的陆军军医团编写的《防疫学教程》中有所记载。据记载,它似乎是加上生理盐水和石碳酸处理后的弱毒化了的变性毒素(Toxoids类毒素——译者注)。

并不是对所有的被实验“马鲁太”都必须进行预防注射。如使用10名“马鲁太”时,进行预防注射时的比例如下:两个人0次;四个人1次;四个人2次。

进行预防注射之后,“马鲁太”因人而异,有时发生腹鸣、腹痛、腹泻、发烧、极度发冷、头痛等副作用。发生这种情况时,秋贞班则等待发病的“马鲁太”恢复常态。大致在四五天之内这种副作用就会消失。

在进行这种实验的前一阶段的某一天,909号对一位熟悉的秋贞班人员搭话说道:“大人,蒙您多方照顾,请把这个送给您夫人吧!”赠送的是909号在不知何时怎样亲手制做的一双中式女鞋。这是一双用布拼凑起来的简朴的女鞋,脚尖部分还有彩色的蔓草花纹。

“牢房中的‘马鲁太’都会做这种工艺品,他们把剩饭做成浆糊,布则是平时命令女‘马鲁太’缝补衣物时剩下的布头。它们似乎是通过秘密传送物品通道分配到各牢房的。我忐忑不安地从909号手中接过这双女鞋,藏在包中带回宿舍,以免被特别班察觉。”一位原秋贞班的人员这样回忆道。

909号平时对该班的人员常这样说:“怀疑我是间谍,就把我抓到这里来了。但是,我是无罪的。我有一个10岁的女儿。我突然消失之后,她必定会很担心。我想早点回家去。实际上,每年中秋节时,我都是和女儿一起过的。”

909号的话是真是假,不得而知。但是一旦被关进了731部队,就不可能活着出去,这是肯定无疑的。909号是否悟到了自己的下场才说那种话呢?现在已无法向本人询问了。

注射赤痢预防针一个星期之后,即放入731部队培养的强力的赤痢菌。经过两三天的潜伏期之后,等待发生剧烈的腹痛、腹泻、发烧,然后转归。

那一天来临了。秋贞班人员进入909号的牢房,首先把一个装有20毫升黄色液体的杯子递给他,杯中的黄色液体是猪、牛的胆汁。为什么要喝猪、牛的胆汁呢?

秋贞班对于各种赤痢菌菌种进行累代培养。这些菌种分类为阪大菌种、满大菌种、SK菌种和异型菌种等。随着培养条件和放置天数的不同,其毒性有所增减。秋贞班详细地研究赤痢菌的特性,研究开发长期维持毒性的方法。把有强毒性的活菌疫苗原封不动地放入“马鲁太”体内,难于吸收,发病率低。在观察实验的主角——主变量(“马鲁太”)与原因(赤痢菌)之间的关系时,他们发现了这种结果。

为了防止产生这种结果,在实验之前,让“马鲁太”喝下促进肠胃消化吸收能力的猪、牛胆汁,这应该叫做旨在促进吸收赤痢菌的“恶魔为被实猃者预备的餐前酒”。

让“马鲁太”喝完“餐前酒”之后,秋贞班在两名特别班人员的陪伴下,同909号进行约15分钟的杂谈。但这并不是同即将走上死亡之路的人话别。

“让‘马鲁太’喝下胆汁以后,如果放置不理的话,他们必定会把手指伸进喉咙,让喝下去的胆汁吐出来。‘马鲁太’中间已经积累和继承了许多让实验失败、自己能生存下去的智慧和经验。一旦胆汁被吐出来,实验的数据就紊乱了。所以,为了硬让他们吸收胆汁,就边计算着时间边进行杂谈。胆汁味苦,难喝,‘马鲁太’皱着眉头喝了下去。”原秋贞班人员做出了这样的证词。即使胆汁是甜的好喝的饮料,对“马鲁太”来说,也不能不皱着眉头喝下去。秋贞班人员当时谈过些什么呢?在先生的记忆中似乎巳不存在了。

15分钟以后,交给“马鲁太”一个小玻璃容器。容器里装着用肉汤(培养细菌用的营养液)滤液稀释了的赤痢活菌疫苗。据原部队人员讲,听说“活菌疫苗发出一种和精液相似的气味”。

909号目不转晴地盯着装有活菌疫苗的容器,低声嘟哝道:“该送终了。”无论怎样怕死的“马鲁太”,一旦送来装有活菌疫苗的容器,都会知道要死了,而把杯中的东西一饮而尽。从翌日起,909号发生剧烈的腹痛和腹泻。“餐前酒”的效果立即表现出来:从喝下活菌疫苗之后24小时以内被实验的“马鲁太”发病了。

909号排出的大便,从软便变成水泻、粘血便。一整天吃新型疫苗,也不见有效。909号由于剧烈的腹痛和腹泻,缺乏水分,排泻脓血便。牢房内准备的耐酸铝制的器皿中积满了脓血便,散发出恶臭。秋贞班人员把积满血便的器皿放进网袋中送往研究室。发病三天以后,909号极度衰弱而“转归”了。

“在尸体尚未开始僵硬之前,他被送往石川班。切开腹部时,909号的尸体还冒着热气。”

“909号送给我的那双女鞋,拿回宿舍以后,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把它烧掉了。后来回想起来,那双鞋中也许藏有信件。如果一不留心,送给满洲人,731部队的秘密泄露到外部,也许会引起严重的问题。但是,那位聪明、成熟老练的909号是作为纪念品,怀着百感交集的心情把这双女鞋交给我的。至今我心灵的深处仍感到有些疼痛。”

“但是,我认为,909号因患赤痢而死去,这样说也许有点残酷。但是,这还算是好的。如果经受住不彻底的实验而活了下来,那么还得经受冻伤实验和毒瓦斯实验,遭受二遍、三遍苦。”

对“马鲁太”来说,活下来仅仅是实验次数的多少和实验时间的长短而已。最后等待着的必定是“转归”。提供证词的原秋贞班人员说,在战后37年的岁月里,他总不能忘记909号临终时的情景。他说着眼睛湿润了。

“每年临近中秋月明时,总是被909号的恶梦魇住。在梦中,我乞求他宽恕我,浑身的冷汗都湿透了被窝。”

当时909号的女儿只有10岁,她一定在焦急地等待着某一天突然消失的父亲回到她的身边。因为909号的女儿每年都和父亲一起过中秋节。但是,自从她的父亲消失后,她将是以怎样的心情眺望中秋节的明月呢?909号交给原秋贞班人员的那双女鞋,也许是怀着祈求托他送给女儿的纪念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