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赤安县的温暖 途经洛河川

中央红军从哈达铺开始,就把刘志丹的队伍和西北根据地当作落脚的家园。一踏进赤安县吴起镇,知道了这里就是刘志丹的家乡,真切地感受到了赤安人民拥护革命、朴实厚道、大方热情的品格。回想战事不断的艰险长征路,对比赤安人民给予他们的厚爱,让所有的红军将士倍加温暖,终生难忘!

打过“割尾巴”战役,中央红军稍作休整,分三路向甘泉下寺湾进发。一路从宁塞川进,过大梁峁,经桃沟、宋庄、顺宁,沿周河川而下;一路走洛河川,途经金丁、旦八、拐人牛沟、经纸坊、到刘家坪,顺周河向南;还自一路到旦八,上柏业沟、经寺崾岘岭、下川口,再沿洛河向南行军。

对中央红军的南下,赤安县委和赤安县苏维埃政府早已做出了部署,动员一切力量,像对待刘志丹的队伍那样接待中央红军,提供一切宿营方便,千方百计筹措粮食支援这支衣衫褴褛的革命队伍。特意在洛河川布设了金汤填、金鼎山、吊坪、牛沟、旦八镇、柏业沟、寺崾岘、鹞子川等中心接待站。在周河川布设了桃沟、宋庄、顺宁、白草台、徐台子、刘坪、保安城、芦草沟、康家沟、杨城、川口等中心接待站点,此外还在两道川设了许多小接待站。县、区、乡三级干部分别在这些站点上组织群众筹集粮草、碾米磨面、安排食宿。

中央红军沿洛河川下来的时候,区政府已经发动了许多青壮年,带上标语和浆糊,在川道大路边的崖上、树上、墙上张贴红色标语:“欢迎中央红军,夺取抗日胜利”、“红军是老百姓的队伍,老百姓是红军的亲人”、“陕甘红军和中央红军心连心”、“打倒蒋介石、打败小日本”。

洛河川农民,人老几辈从未见过如此众多的军队。现在的一些老人就是当年十多岁的孩童,他们清晰地记得,前后六天时间里,洛河川每个村庄都有红军驻扎。大部分红军战士赤脚片子穿草鞋,小腿肚上打裹缠,头上戴着草圈圈。

王咀子村的何礼玉老人回忆说:有一天傍晚,好多的队伍开下来了,男女老少都站在硷畔上看热闹。红军队伍很多,分开在沿路十几个村子里扎营。王咀子村里只有四五户人家,也驻扎了不少的红军,区政府事先通知要求各家各户做好接待中央红军的准备,大人们忙碌着招呼红军,给红军垒灶台、送柴禾、量小米,小孩子们像过节似的在各家各户乱串乱跑。

红军队伍住下后,便开始做饭,在院子里或是空地上,支起大锅小锅。切洋芋的切洋芋,烧火的烧火,整个村子烟火弥漫,人来人往,不大一会儿功夫,大锅里的小米饭热气腾腾地熟了,小锅里的熬洋芋糊糊闻起来也很香。由于碗筷有限,队伍就分批吃饭,一些人吃完饭后立即把碗筷交给另外等待的人。有些战士看到院墙根下扣着的陶盆,拿下来就盛饭。村民看见了慌忙说:“不行,不行,那是尿盆子。”中央红军听不懂赤安县的土话,以为是要盆子,解释说:“就吃个饭,用过就还你……”

饭后,锅灶旁边就坐了休息的红军战士,村民也围在跟前,看他们的穿戴,听他们说话。何礼玉回忆说:我们这些小孩子也和大人们一样,盘腿坐在地上,听着红军讲他们打仗的事情。村民也问长问短。有一个当地的干部走过来,让战士们抱草垛上的糜草,铺在地上睡觉。这天晚上,大多数红军就在露天地里宿了营。

在胡兴庄,红军也睡在窑外、脑畔,硷畔上,相对于其它村庄,胡兴庄的家户多一些,显得热闹非凡。胡兴庄因胡家在此立业而得名,在洛河川属于家业较大的富裕农户。当时,胡家爷爷辈有弟兄九人,父亲辈弟兄20人,一大家子60余口人,四世同堂过日子。胡家石窑依山而筑,上下有四个院落,最下层为店院,平时主要为工人伙计居住,和招待过往脚夫客商。二层为学院,为私塾学堂,由五爷胡克仁先生教周围孩童识字学习。上面三层四层是祖辈、父辈们居住的地方。平时要见胡家总掌柜胡贵,必经三道大门。胡贵从小勤学好问,攻读四书五经,14岁进学,20岁中举,29岁即光绪十四年(1888年)进考为清代最后一科贡生,随任甘肃平凉知县,由于清政腐败,天下大乱,为官不几年便辞职还家。

在区政府的安排下,把胡家高墙大院定为重点接待站,第三层的龙门院为中央首长住所。胡贵动员全家老少让窑让房十几孔(间)给红军住。看到红军纪律严明,爱护群众,深受感动,让儿孙们把好柴好菜送给红军用,指示儿媳们用几合石磨昼夜不停推荞面,让红军吃陕北特产荞面饴铬。当然红军灶上的猪肉、羊肉熟了,红军首长就叫通讯员先端两碗送给总掌柜胡贵。

有天中午,庄院上下突然增加了几道岗哨,来了几位态度和蔼可亲的大首长。一会儿首长灶的饭熟了,首长特邀胡家掌柜胡贵共餐。饭时闲谈,首长豪气满怀,纵论天下。胡贵觉得这几位首长非同寻常,相互谈话也十分投缘,就在晚饭时吩咐家人,摆好八仙桌、太师椅,摆了一席十三花酒席(当地招待贵客的最高规格),特备烧酒和黄酒,专门宴请首长。

席间宾主频频举杯,开怀畅饮,谈古论今,气氛十分融洽。特别是几位首长,十分健谈,孔孟之道、天文地理、农桑活计、社会礼法等所涉话题无所不能。还夸胡贵治家有方、博古通今,还对胡贵宣讲了不少革命道理。胡贵越听越高兴,越谈越投缘,不知不觉已是三更时分,在警卫员再三催促之下,才散了宴席各自歇息。

第二天一早开饭,红军首长又叫胡贵共进早餐,首长无意夸了一句:“你们这个太师椅做得好。”胡贵一高兴,要将两个柳圈太师椅送给首长,首长一再推辞拒绝。当队伍开拔时,胡贵硬是将两把椅子绑在了战马驮子上,让红军首长带走。

当时的旦八镇前牛沟村,属志良区管辖(区主席董志良被国民党民团曹俊章杀害,为纪念烈士故起名志良区),村子虽然只住牛、王两姓四户人,事先还是预备了好多临时住处,接待过路红军。

张玉珍老人回忆说:

那时我正套上毛驴在石碾子碾黄米,快要碾完时,村里来了一部分中央红军,都站在院子外。区干部和其中一个红军直接走进院子,问我叔公牛占俊,又和叔叔王德成说了几句话,就招呼队伍回到院子里。我的叔叔忙着给他们安排住处,其他战士没有坐下休息,就开始忙起来。有的在院子里垒锅;灶,有的拿起斧头劈柴,有的下河里挑水,各干其事,有条不紊。这时,叔公对我说:“快把碾好的米拿回来。”我把一百多斤黄米拿回去后,叔公就把粮食交给中央红军做饭。

院子里架起了10面大锅,不到一小时,村里来了300多红军,区干部给他们安排临时住处,我叔叔家的小石窑里住了一个30多岁的人,门上还有两个站岗的。这个人不断地进进出出,询问战士们的食宿。我心里想这一定是个官。这个队伍的战士穿的是褪了色的旧军装,显得很朴素,很能吃苦。由于村里的窑洞和房子住不开,叔公和叔叔要我让出窑洞。那个当官的不同意,所以就有一部分红军被安排住在村跟前的石庵里。他们的纪律很严,不和我们妇女说话,有什么事,总是和男人交涉。

第二天早饭后,部队很快站好了队,还是那个30多岁的人讲了话(我听不懂他的语言),很快大部队就出发了。他们还留下一些人打扫院落和窑内卫生。打扫好之后才走了。

事后,我才听叔公、叔叔说,这些队伍是彭德怀带领的队伍,那个“官”就是彭德怀。

这部分红军走后,下午又来了几百人,穿的单衣和草鞋,也十分艰苦。城叔公和叔叔又接待了他们,安排了住宿,并打发我们3个妇女赶四头毛驴到吊坪为战士们驮粮食。这个队伍的纪律和前一天的一样好。就这样,队伍断断续续过了好多天。

曾担任陕西省人民检察院副检察长的离休老干部王国桢回忆说:

我在赤安县志良区先后担任乡文书、区秘书。县上通知区上派代表到旦八洛河川组织群众迎接中央红军。我到了旦八吊坪村组织群众。吊坪村住着11户人家,中央红军路过这里休息时,家家户户都给红军担来开水,有的还给红军送来干粮。一个叫曹儒真的老汉,把家中蒸的一锅谷窝窝送给红军吃,红军说什么也不要,他只好转口气说,这是卖的。这下红军才吃了,他也不得不收一些钱。红军在吊坪村休息了一阵子,临走时,全体站起来,叫了一声“立正”,向送水送干粮的群众致敬,表示感谢。

下午,我从吊坪村赶到前牛沟,中央红军要在这儿宿营。红军战士把庄前庄后打扫得干干净净,担水的,劈柴的,做饭的,铡草喂马的,个个忙得不停。老百姓要帮助他们干活,他们怎么也不让干。五里湾村的王九成老汉去帮红军担水,一个老红军赶忙过来夺水桶,王老汉让红军休息,硬把水桶担走了。彭德怀同志看见这一情景,对战士们讲:“这是群众真心爱护我们啊。”

红军住在前牛沟这晚,我看见彭德怀同志亲自给部队分配粮食,写信答及部下请示的问题,工作十分忙碌。作为一个红军高级领导人,彭德怀同志和士兵吃一样的饭。警卫员给他端来一碗小米稀饭,他见了我,忙让我坐下,让我吃饭。第二天,彭德怀同志带领红军经过前麻子沟去了直罗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