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仰慕苹果

对于一位在硅谷心脏地带创建公司的年轻创业家来说,很难摆脱史蒂夫·乔布斯的阴影。到2007年,这位苹果的创始人已经在科技界和美国社会铸就自己的传奇,通过iMac笔记本电脑、iPod音乐播放器和iTunes音乐商店,他带领这家计算机制造商东山再起。那年1月,在旧金山的苹果世界大会上,在一堆欣喜若狂的观众面前,他发布了自己最新、最重大的惊艳之作:iPhone手机。

任何人与伊丽莎白待上一段时间,就会发现她毫不掩饰地崇拜乔布斯和苹果公司。她喜欢将希拉洛斯的血液检测系统称作“医疗健康版iPod”,并且预言,跟苹果无所不在的产品一样,她的产品有一天也将遍布美国的每一个家庭。

2007年夏天,她对苹果公司的崇拜又更进了一步:招募了多位苹果的员工进入希拉洛斯。其中一位名叫安娜·阿里奥拉(Ana Arriola),是曾经参与设计iPhone的产品经理。

安娜第一次与伊丽莎白见面,是在科帕咖啡馆,帕洛阿尔托一家很时髦的咖啡与三明治店,这儿已经成了她在办公室之外最喜欢流连的地方。在向安娜灌输了一通她的背景和亚洲之旅后,伊丽莎白告诉安娜,她梦想通过希拉洛斯的血液检测,建立一张包含每个人的疾病地图。公司通过处理血液数据,将能够运用数学模型反向还原癌症之类的疾病,并预测肿瘤的演化。

对于像安娜这样的医学外行而言,这听上去太令人激动,将会改变世界,而且伊丽莎白看上去才华横溢。但如果安娜加入希拉洛斯,她将放弃15000股苹果公司的股份,因此,她想听听她妻子科瑞恩(Corrine)的意见。她安排与伊丽莎白在帕洛阿尔托再次面谈,这次科瑞恩也在场。伊丽莎白也给科瑞恩留下了深刻印象,安娜的一切踌躇犹豫都消失了。

安娜加入希拉洛斯,担任首席设计建构师。这个职位最主要的任务,是负责爱迪生设备的整体外观和感觉。伊丽莎白想要给这台机器一个类似于iPhone的软件触摸屏,以及一个光滑的外壳。她要求外壳应该有两种颜色,按对角线分割,就像最早的iMac电脑一样。但跟第一台iMac不一样,它不能是透明的。它得把机械手以及爱迪生设备的其他内部构件藏起来。

她把外壳设计外包给维斯·贝哈尔(Yves Béhar),这位瑞士出生的工业设计师在硅谷的声名仅次于苹果公司的乔尼·伊夫(Jony Ive)。贝哈尔提出了一个精致的黑白两色设计,但事实证明很难在制造上实现。托尼·纽金特和戴夫·尼尔森花了无数的时间塑模金属薄片,试图把它做好。

外壳无法掩盖机械臂发出的高噪声,但安娜还是比较满意,至少伊丽莎白在出去展示的时候,带着它拿得出手。

安娜觉得伊丽莎白自己也可以精心修饰一番。伊丽莎白穿着打扮的方式绝对谈不上时尚。她穿宽松的灰色套装,圣诞节的毛衣,让她看上去像一个邋遢的会计。她周围的人比如钱宁·罗伯特森和唐·卢卡斯都开始拿她和史蒂夫·乔布斯比较。安娜告诉伊丽莎白,如果是这样,她应该在穿着上相配。伊丽莎白将她的建议铭刻在心。从此以后,大部分日子,她都穿着黑色的高翻领毛衣和黑色的便裤来上班。

安娜很快有了伴,贾斯汀·麦克斯韦尔(Justin Maxwell)与迈克·鲍尔勒(Mike Bauerly)加入希拉洛斯,两位新招进来的人从事爱迪生设备的软件设计和系统其他与病人交互部分的设计,例如检测盒的打包等。安娜与贾斯汀在苹果公司共事过,迈克的女朋友与他们曾是同事,因而也通过她认识了迈克。从苹果公司转投过来的这些人用不了多久就发现,伊丽莎白和希拉洛斯有其古怪之处。安娜每天早晨到得很早,7点半与伊丽莎白碰面,汇报她在设计上的最新情况。当她把车停进车位的时候,安娜发现伊丽莎白在黑色英菲尼迪越野车中大声播放嘻哈音乐,金色条纹的头发狂野地摆动。

一天,贾斯汀走进伊丽莎白的办公室,向她汇报一个项目的最新情况,伊丽莎白激动地向他打手势示意,说她要给他看样东西。她指着桌子上一个9英寸长的金属镇纸,那上面刻着这样的句子:“如果你知道自己绝不会失败,你会做什么?”她把镇纸的位置摆正,正面看着这些话,显然觉得这话令人激动。

拥有一位理想主义的老板并不是坏事,但还有其他一些方面使得在希拉洛斯工作不那么愉快。其中之一,就是需要每天和IT部门的头头马特·比塞尔及其同伴内森·洛兹(Nathan Lortz)做斗争。比塞尔和洛兹设计公司的计算机网络的方式,是将信息流相互分隔,像一道道竖井,阻碍员工和部门之间进行沟通。你甚至不能与一位共事者发送即时信息。聊天的端口是被封闭的。所有一切都以保护专有信息和商业秘密的名义为借口,但最终的结果是生产率的大幅降低。

情况如此令人泄气,有一天晚上,贾斯汀待到很晚,给安娜写了一封非常冗长的邮件谈论这个问题。

“我们已经忽略了商业上的目标。难道这个公司是‘把一群人关在屋子里,防止让他们做违法的事情’吗?还是说它想‘和最优秀的人一起做有趣的事情,越快越好’?”他愤怒地说。

贾斯汀和迈克也清楚地知道,比塞尔和洛兹在监控他们,把发现的情况报告给伊丽莎白。IT部门总是想知道他们在计算机上运行的是什么程序,时不时充满怀疑地看待原本一目了然的友好行为,将其变成煽动性的流言蜚语。不仅是IT部门的家伙们在窥视。伊丽莎白的行政助理也会在脸书(Facebook)上跟员工加好友,把他们发布的帖子告诉她。

一名行政助理一直跟踪员工上班和下班的时间,让伊丽莎白准确地知道每个人投入了多长时间工作。为了诱使人们工作更长的时间,她每天晚上提供晚餐。食物常常要到8点或8点半才能送到,那意味着你走出办公室的时间最早也要到10点。

当希拉洛斯的董事会召开每季度例行会议的时候,气氛变得尤为奇怪。员工们被要求表现出很忙的样子,当董事会成员步行穿过办公区域时,不得与他们有目光接触。伊丽莎白引导他们进入一个大型玻璃会议室,并且把隔帘拉下来。这就像中央情报局(CIA)的特工们在与一位卧底行动人员举行秘密会晤。


一天晚上,安娜驾车顺路带贾斯汀和工程师亚伦·摩尔(Aaron Moore)回旧金山。亚伦在一份行业出版物上看到一则小广告,放弃了自己在麻省理工学院(MIT)的微流体博士学业,于2006年9月来到希拉洛斯工作。安娜和贾斯汀加入的时候,他已经在公司工作了差不多一年。亚伦非常聪明,在斯坦福念大学,研究生则是在麻省理工学院,但他有些玩世不恭。他来自俄勒冈州的波特兰(Portland),有波特兰式嬉皮士风格:乱蓬蓬的头发,三天没刮过的胡子,戴耳环。他也很诙谐机智,所有这些让他成为希拉洛斯的苹果旧将们喜欢的人。

安娜、贾斯汀和亚伦都住在旧金山,驾车或者坐地铁来上班。那天晚上,他们驾车回家的时候,坐在安娜的普锐斯(Prius)车上,堵在车流中时,亚伦向他的新同事发了一顿牢骚。怕他们还没注意到,亚伦告诉他们,在希拉洛斯,人们不断地被炒掉。安娜和贾斯汀当然注意到了。埃迪·顾的解雇刚刚才发生。除了埃迪之外,还有二十个人丢掉了工作。事情发生得太快,埃迪留下了一大堆工作用的工具,包括一套非常好的X-Acto牌精确切割刀具,被贾斯汀在一个废物篮里面找到,据为己有。

亚伦提到,他也对利用田纳西州那些癌症病人进行的研究感到困惑。他们从未能让微流体系统正常工作,当然更不足以在活生生的病人身上使用,然而伊丽莎白仍坚持推动研究。转向托尼制造的新机器是一种改善,但亚伦觉得,它的表现仍然不够好。工程师团队和化学家团队之间没有沟通。两者都是各自对系统中自己的那部分进行测试,但没人运行过整体的系统测试。

安娜越听越感到不安。她曾认定,如果希拉洛斯的血液检测技术即将应用在病人身上,那么应该是已接近完美。现在亚伦告诉她,那技术很大程度上还是一项有待改进的工作。安娜知道田纳西州的研究涉及濒临死亡的癌症病人。想到他们也许被当作测试一项有缺陷的医疗设备的小白鼠,她也感到焦虑不安。

安娜和亚伦所不知道而且有可能多少缓解他们的焦虑的是,希拉洛斯从癌症病人的血液中获取的检验结果将不会改变他们的治疗方式。它们将只被用作研究目的,帮助辉瑞公司评估希拉洛斯技术的有效性。但希拉洛斯的大部分员工都完全不知道,因为伊丽莎白从未向他们解释过此项研究的条款。

第二天早晨,安娜联系了介绍她到希拉洛斯工作的人——她从前在苹果公司的同事艾维·特维尼安(Avie Tevanian)。艾维是希拉洛斯的董事会成员。他几个月前向安娜伸出橄榄枝,安排她与伊丽莎白会面。安娜与艾维在洛斯阿尔托斯(Los Altos)的皮特咖啡馆(Peet's Coffee)碰面,说了她从亚伦·摩尔那里了解的事情。她担心希拉洛斯对田纳西州的研究越过了道德底线。艾维专注地听着,然后告诉安娜,他自己也开始对这个公司产生了怀疑。


艾维是史蒂夫·乔布斯最长久、最亲密的朋友之一。他们一起在NeXT软件公司工作,那是80年代中期乔布斯被从苹果公司赶出来之后创立的。乔布斯在1997年返回苹果公司的时候,把艾维带了过来,让他负责软件工程部门。在累死累活干了十年之后,艾维宣布退出。他赚了很多钱,不知道拿这些钱怎么办,想花更多的时间陪伴妻子和两个孩子。退休几个月后,一个为希拉洛斯寻找新董事的猎头找到了他。

跟安娜一样,艾维第一次见到伊丽莎白,也是在科帕咖啡馆。她以一个活泼的年轻女子形象现身,充满激情,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正是你想要在一位创业家身上看到的气质。当艾维主动提到一些自己在苹果公司学到的管理智慧时,她的眼睛放出光彩。他与乔布斯的长期交往似乎特别吸引她。他们碰面后,艾维同意加入希拉洛斯董事会,并在2006年下半年的募资中购买了150万美元公司的股份。

艾维参加的前两次董事会相对平安无事,但到了第三次,他开始注意到一种模式。伊丽莎白会拿出乐观的不断增长的收入预测,根据是她所说的希拉洛斯与制药企业正在洽谈的交易,但这些收入从没有实现过。艾维成为董事后不久,首席财务官亨利·莫斯利被解雇,但这于事无补。在他参加的上一次董事会上,艾维针对与制药企业的交易提出了很多尖锐的问题,但他被告知,这些交易仍处于法律评估之中。当他要求查看合同时,伊丽莎白说她手头没有任何备用副本。

还有,产品的发布也一再推迟,而对需要进行什么修补,这方面的解释不断发生变化。艾维并不会假装懂得血液检测的学问,他的专长是软件。但是如果像他被告知的,希拉洛斯的系统已经处在微调的最后阶段,怎么可能每个季度都有一个完全不同的技术问题作为推迟的借口?在他看来,这听上去不像一个即将进行商业化的产品。

2007年10月底,他参加了董事会报酬委员会的一次会议。董事会主席唐·卢卡斯告诉委员会成员,伊丽莎白为了税收规划目的,计划建立一个基金会,想让委员会同意,特别捐赠一批股票给基金会。艾维注意到,唐对伊丽莎白有多么溺爱。这个老人把她看成孙女一样。唐一头白发,是个身材肥胖、喜欢戴宽边帽的绅士,他已过了75岁,属于更老一代的风险投资家,这一代人把风险投资当成私人俱乐部一般。他曾经把拉里·埃里森培养成一个著名的创业家。看到伊丽莎白,显然他觉得自己又发现了另一个。

然而艾维认为伊丽莎白的想法并非好的公司治理之道。既然她可以控制基金会,当然也可以控制与其绑定在一起的新的股票的投票权,这将增加她的总体投票份额。艾维觉得,给予创始人更多权力,对其他股东的利益并不有利。他投了反对票。

两个星期后,他接到来自唐的电话,问他是否可以碰个面。艾维驱车来到这位老人在沙丘道上的办公室。到了之后,唐告诉他,伊丽莎白真的非常恼火。她觉得他在董事会会议上的行为令人很不愉快,认为他不应当再留在董事会。唐问他是否愿意辞职。艾维表示惊讶。他只不过是在履行作为董事的职责,提出问题是其中一项。唐表示同意,说他认为艾维的工作做得很好。艾维告诉唐,他要花几天时间重新考虑。

回到位于帕拉阿尔托的家后,他决定回头查看他作为董事会成员得到的关于之前年度情况的所有文件,包括在他购买股份之前收到的投资材料。重新读过之后,他意识到关于这家公司的每一件事情在一年的时间跨度内都发生了改变,包括伊丽莎白的整个管理团队。唐应当看看这些,他想。


与此同时,安娜·阿里奥拉越来越坐立不安。本性上来说,安娜容易激动。她说话很快,行动起来总是像旋风一样。大部分时候,这是一种正能量,她将其注入到工作中,获得巨大成效。但有时候,它也会变成压力、焦虑以及变得戏剧化。

一起喝过咖啡后,她与艾维保持着联系,并且从她之前在苹果公司的同事那里了解到,伊丽莎白想要他离开董事会。她不知道是什么造成了他们之间的裂痕,但这一发展显然不是好事。

安娜自己与伊丽莎白的关系正在恶化。伊丽莎白不喜欢被人说不,而安娜在多个场合这么做过,都是在她发现伊丽莎白提出的要求不近情理的时候。她也因伊丽莎白的严守秘密而备受折磨。对于这家小公司,一名设计师可能不像工程师或者化学家那么重要,但她仍然需要处于信息回路之中,了解产品的进度,来恰如其分地做好自己的工作。然而伊丽莎白始终将安娜放在按需要知晓的位置上。

在她们的一次早间晨会上,安娜用她从亚伦·摩尔那里了解的关于希拉洛斯系统的问题质问伊丽莎白。如果他们的技术得到的仍不是真实的结果,是不是应当暂停田纳西州的研究,首先集中精力解决问题?她跟伊丽莎白说,一旦机器能够可靠地运作,他们可以立即重新启动项目。

伊丽莎白一口拒绝了这个主意。她说,辉瑞和其他每一家大制药企业都想要她的血液检测系统,希拉洛斯将成为一个伟大的公司。如果安娜觉得不开心,那么也许她应当反思,这里是不是适合自己的地方。

“仔细想想,然后告诉我你想怎么做。”她说。

安娜回到座位上,煎熬了几个小时。她无法摆脱那个想法:田纳西州研究项目是一件不应该做的事情。伊丽莎白想让艾维离开董事会也令人不安。安娜信任艾维,把他当作朋友。如果艾维和伊丽莎白发生争执,她会选择跟艾维站在一起。

到下午3点左右,安娜做出了决定。她写了一封简短的辞职信,打印了两个副本,一个给伊丽莎白,一个给人事部。伊丽莎白那个时候外出,不在办公室,所以她从门缝底下把信塞进去。出来的时候,她迅速敲了一封电子邮件给伊丽莎白,让她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辞职信。

伊丽莎白三十分钟后给她回复电子邮件,请她打她手机。安娜对她的请求置之不理。她与希拉洛斯彻底结束了。


唐·卢卡斯不用电子邮件。多年来,他经历了太多法律诉讼,包括20世纪90年代初期一波针对甲骨文公司的集体诉讼,他不喜欢这种留下电子痕迹的东西,担心哪一天会在法庭上被用来指控自己。如果艾维想让唐看看他的发现,得面对面地展示给他看。他联系了唐的两位助理,安排再一次会面。

在预定的那天,艾维出现在唐的办公室,随身带来他作为希拉洛斯董事获得的所有文件,厚厚的复印件,大概有几百页。他告诉唐,放在一起来看,这些文件呈现出一系列无法自圆其说的矛盾。董事会这样是有问题的,他说。希拉洛斯也许可以得到纠正,但用伊丽莎白管理事务的方式是做不到的。他建议他们引入某种更成熟的监管。

“好吧,我想你应该辞职,”唐回复,接着马上说,“你拿那一堆纸来,想干什么?”

艾维大吃一惊。唐甚至对他说的话完全无动于衷。这位老人似乎只关心一件事情:他是否想把事态升级到提交全体董事会。在脑海中将形势盘算了一会儿之后,艾维决定退出。他从苹果公司退休是有原因的。没有必要把事态激化。

“好,我会辞职,所有这些材料我都留给你。”他说。

艾维起身准备离开,这时唐说还有其他事情需要讨论。希拉洛斯的第一名员工、事实上的创始合伙人沙奈克·罗伊即将离开公司,并将大部分创始人股份回售给伊丽莎白。她需要董事会放弃公司回购股份的权利。艾维觉得这主意不好,但他告诉唐,由于他即将辞职,董事会可以无须他参加,直接进行表决。

“还有一件事,艾维,”唐说,“我需要你放弃自己购买那些股份的权利。”

艾维有点被惹恼了。他被要求忍受太多了。他告诉唐,叫希拉洛斯的法律总顾问迈克尔·埃斯基维尔发送所需要的文件给他。他会对文件进行评估,但不会做出任何承诺。

文件送到后,艾维仔细阅读它们,并且得出结论,如果公司放弃自身回购沙奈克股份的权利,他和其他股东完全有权利购买其中部分股份。他还注意到,伊丽莎白谈了一笔多么诱人的交易:沙奈克愿意以56.5万美元的价格,放弃他的113万股。折算下来是50美分一股,这比他和其他股东在一年多前希拉洛斯上一轮融资中支付的价格,折价82%。少量折价情有可原,因为艾维的股份是优先股,对公司的资产和收益有更高的要求权,而沙奈克的股份是普通股,但如此高的折价率此前闻所未闻。

艾维决定行使他的权利,告诉埃斯基维尔,他想要获得自己有权得到的相应比例的沙奈克股份。这个要求没有被顺利接受。两人之间频繁进行电子邮件往来,一直到圣诞节期间。

圣诞夜晚上,11点17分,埃斯基维尔发给艾维一封电子邮件,谴责他的“恶意”作为,并警告他,希拉洛斯正在严肃考虑,起诉他作为董事会成员破坏信托职责,以及公开诋毁公司。

艾维大为惊愕。不仅仅是他从未做过此类事情,而且对他而言,在硅谷的所有岁月,他从未被逼迫到诉讼威胁的程度。整个硅谷都知道他是个好人,人见人爱。他没有一个敌人。到底怎么了?他试图与其他董事会成员联系,但没有人回应他的呼吁。

不知道如何是好的艾维咨询了一位律师朋友。好在有他在苹果公司积累的财富,他的个人资产比希拉洛斯公司还多,所以昂贵的诉讼并没有真的让他害怕。但在他把发生的一切通通告诉朋友之后,这位朋友问了一个帮助他正确看待形势的问题:“按照你现在了解的关于这家公司的一切,你真的还想从它那里分得更多的东西吗?”

艾维反复考虑这个问题,答案是否定的。而且,当下正是给予和欢庆的时刻。他决定让事态平息下来,将希拉洛斯抛之身后。但在这么做之前,他给唐写了一封告别信,发送给唐的助理,附上公司施压要求他签署的放弃声明书复印件。

他写道,用来让他签署放弃声明的冷酷伎俩,证实了他向唐提出的公司运作方式方面的“某些糟糕问题”。他接着说,他不会责怪迈克尔·埃斯基维尔,因为很显然这个律师只是秉承上面的意思而行事。他以这样一段话为信件结尾:

我真的希望你能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完整地告知其他董事会成员。他们应当知道那些事情,而不是冒着来自公司/伊丽莎白的风险,百分百地“与项目共进退”。

…………

你真诚的

艾维·特维尼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