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在天安门广场执勤的岁月里 记忆中的1977与1978

1977年的警卫工作相对于前几年来说是相对平静的一年。它既没有1971年“林彪事件”的急风骤雨,也没有1972年迎接尼克松等西方国宾的大气磅礴;既没有1973年发生坏人闯炸大使馆和公安部长一时不明遇难使警卫工作那样紧张戒备,也没有1974年频频迎送外宾而使警卫工作显得那样繁忙;既没有1975年迎来东南亚外交曙光而使警卫战士欢欣鼓舞,也没有1976年重大事件频发使警卫战士那样哀痛、悲凉、茫然。一切都按部就班、照章行事。

这一年,中国人民刚刚从失去伟人的痛苦中缓过神来,在华国锋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迎来送往下,外宾来访逐渐增多。来访的国宾有:缅甸总统吴奈温,毛里塔尼亚总统达达赫,圭亚那总统雷蒙德·阿瑟·钟,苏丹总统尼迈里,刚果总统戈马,老挝人民革命党总书记、总理凯山·丰威汉,南斯拉夫总统铁托,柬埔寨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书记、民主柬埔寨政府总理波尔布特,尼日尔最高军事委员会主席、国家元首孔切,赤道几内亚总统马西埃,喀麦隆总统阿希乔,越南共产党(1976年由劳动党改为共产党)中央委员会总书记黎笋,马耳他总理明托夫等。

在这一年的欢迎国宾警卫动员会上,营、连领导依然依据1972年由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各国概况》(分上下两册)向参加执勤人员介绍来访国宾的个人情况和所在国情况。这两册书共有1174页,不仅介绍了各洲概况,而且详细介绍了世界各国的国名、面积、人口、首都、行政区划、国家元首、政府首脑、主要报刊和通讯社、自然地理、历史、政治、经济、军事、外交等,特别是绘制的各国国旗和各国外交部分介绍的与中国及其他大国的关系都使人耳目一新。该书还对国际组织和国际会议进行了简要介绍,可以说是我们在警卫来访国宾中,了解和掌握该国情况的一本小百科全书。对我们搞好外事警卫工作十分必要。使每位执勤战士对来访国宾及来访国国情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这也是我多年来在外事警卫工作中看懂世界的一扇窗口,我对其情有独钟。

在这一年迎来的上述国宾中,最凸显的迎宾标志,就是每位国宾来华之前,在天安门前和东西长安街两侧路灯杆上插上两国国旗,并利用两侧灯杆悬挂彩旗,国旗与彩旗的插挂,顿时为天安门前和长安街上增添了浓烈的迎宾氛围。我们主要是在天安门前为来访国宾站路线哨和外国首脑在大会堂参加活动时上外围哨。因这一年的迎宾警卫任务不算太多,所以正常哨和临时哨人员都没有以前那么捉襟见肘,一切都比较从容。

在这一年的来访国宾中,有的至今印象清晰,历历在目,如苏丹总统尼迈里和尼日尔国家元首孔切的一身戎装,尤其是那威严的大檐帽使这些非洲国家领导人都显得卓尔不群,仪表非凡。面庞黝黑一袭长袍头戴倒船型礼帽的喀麦隆总统阿希乔是典型的非洲国家领导人形象。缅甸总统吴奈温、老挝总理丰威汉、南斯拉夫总统铁托、民主柬埔寨政府总理波尔布特、马耳他总理明托夫等都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中缅两国山水相连,传统友谊历史悠久。吴奈温于1962年上台执政后,积极推动中缅关系。自上世纪七十年代,中缅两国领导人均采取积极务实的态度发展双边关系。就我在部队服役期间,吴奈温便于1971年、1975年和1977年(当年两次访华,有一次是出国访问顺道对我国进行友好访问)四次访华。足见这位总统对发展中缅关系的重视。我参加了他的三次来访警卫任务,特别是1975年来访时,他还参观了我们警卫的中国历史博物馆,别具风采的缅甸民族服饰,高挑清癯的身材,和善亲切的微笑是我对这位长者总统的鲜明记忆。

老挝人民革命党(1972年前为人民党)总书记、老挝人民民主共和国政府总理凯山·丰威汉于1976年和1977年两次访华,我参加了他的一次访华警卫,但因观察路线警戒情况,也未曾看清他的“庐山真面目”。但据其他执勤的战友说:丰威汉看起来像一位沉稳老练的政治家。丰威汉不仅外貌沉稳,而且领导的革命运动也比较稳健。他1946年便加入印度支那共产党,1955年当选老挝人民党总书记,并任老挝人民解放军总司令,开展抗美救国斗争并于1975年8月宣布废除君主制,成立老挝人民民主共和国。1975年12月5日,毛主席、周总理、朱委员长电贺老挝人民民主共和国成立。丰威汉不仅自己积极推动中老友好关系。就是他领导的老挝人民革命党在三十多年来的执政党时间里,也积极发展对华友好关系,在他去世后,后继的共产党人仍然走对华友好之路。不仅如此,苏联、东欧发生剧变,老挝人民革命党也经受住了严峻考验和冲击,坚持了马克思主义和共产党的领导,保持了政治与社会稳定,共产党人的执政地位不但没有被削弱,反而得到了提高。这不能不说丰威汉不仅有稳妥高超的治国方略而且有稳妥非凡的治党治国能力。

南斯拉夫总统、南共联盟中央总书记铁托于1977年8月底至9月初访华,这是他一生唯一的一次访华。我国对铁托的这次访华十分重视,仅从我们部队在长安街两侧派出的警卫部队(含便衣警卫)数量之多就能深切感到这次警卫任务的重要。因此,参加执勤人员都对自己分管警卫地段严加观察审视,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直到铁托的车队安全通过。另外,华国锋多次与铁托在人民大会堂会谈,我们在参加其多次会谈警卫中也深知铁托访华非同一般。还有一件事,我不知是巧合,还是中南两国在铁托访华的时间上进行巧妙安排,那就是毛主席纪念堂在这一年的8月30日刚刚全部建成,铁托便于当日访华。这位不结盟运动领袖如愿以偿地于8月31日见到了毛主席遗容。因我连在刚刚落成的毛主席纪念堂外南大门和南、东松墙外围执勤不久,加之铁托又是第一位瞻仰毛主席遗容的外国总统,所以在这一天,我连按照上级要求,抽调了以班长和执勤经验丰富的老战士为主体的临时分队,负责铁托瞻仰毛主席遗容时的警卫安全工作。这种高规格的安排警卫人员果然派上了用场,因随同铁托来访的有一个庞大的记者团,他们一到纪念堂前,为了占据有利拍摄位置,有的跑入禁区,有的攀上华灯杆上,使我警卫人员在这些不守规矩的记者面前一时乱了方寸。但大家凭着多年来的外事活动执勤经验,一边与有关人员交涉,一边进行劝阻,一边又为其指出可利用的有利地点,使这些记者很快从我方不允许的地方撤出,重新选择了自己满意的位置,都拍到了铁托缓步拾阶进入毛主席纪念堂时的庄重神情。

中国与南斯拉夫于1955年建立大使级外交关系。1958年后,中南双方发生论战,两党之间关系中断。1968年,苏联入侵捷克,中南关系逐步改善。1975年南总理访华,受到毛主席的接见。这次铁托访华,使中南两党、两国关系进一步增强,进入了向前看的新的历史时期。

铁托在南斯拉夫是一位享有崇高威望的“铁腕”领导人,在二战期间,铁托领导南斯拉夫共产党同德、意法西斯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斗争,并最终取得胜利。当我在1975年看过南斯拉夫电影《桥》和《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等影片后,便对铁托及英雄的南斯拉夫人民怀有深深的敬意。铁托去世后,时任中共中央主席、国务院总理的华国锋率领中国党政代表团于1980年5月6日至9日在南斯拉夫参加了铁托的葬礼活动,这是中国党和政府为外国元首葬礼派出的最高规格代表团,足见我国对铁托和中南关系的重视。

1977年9月28日至10月4日,柬埔寨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书记、民主柬埔寨政府总理波尔布特率党政代表团访问我国。我记得他在这次访问中间,出访了朝鲜,访问朝鲜结束后,又于10月8日至22日在中国继续访问。据说,波尔布特在他执政期间,仅仅出访过中国和朝鲜。在访华期间,波尔布特还瞻仰了毛主席遗容,我们为其在华期间所经天安门广场沿途和瞻仰毛主席遗容都做了严密的安全保卫工作。

波尔布特是个十分神秘的人物,这除了他极少出国外,还有他不向外界透露自己行踪的原因。我在部队时,对西哈努克亲王及其领导下的柬埔寨民族团结政府宾努首相、乔森潘副首相和国内特使英萨利都有较多了解,但对西哈努克支持的柬国内以波尔布特书记为首的柬埔寨共产党及其领导下的民族解放军知之甚少。后来得知,波尔布特出生于家境殷实的农民家庭,1951年在巴黎加入法国共产党,1962年成为柬埔寨共产党总书记。曾追随胡志明,崇拜斯大林,敬仰毛泽东。在抗击美国的战争中,他率领柬共和民族解放军于1975年4月17日占领金边,两天后占领柬全境,战胜了得到美国支持的朗诺集团,在印度支那越、老、柬三国中首先取得抗美救国战争的胜利。1976年1月5日,柬埔寨共产党领导的民主柬埔寨成立,波尔布特任政府总理。在冷战时期,可以说波尔布特是一位政治立场坚定、生活朴素的布尔什维克。但他在1975年执政后,立即按照自己十分左倾的设想改造柬埔寨,把城市居民赶往乡村,废除货币,没收私人财产,不允许有宗教信仰,并建起了集体农场,试图将柬埔寨变成一个打着农民烙印的“乌托邦”。波尔布特的这种激进做法使大量柬埔寨人因遭处决、疾病和饥饿而丧生。1979年1月7日,反政府军在越南支持下,攻占金边,推翻了波尔布特领导的民主柬埔寨政府,红色高棉政权仅存在3年8个多月时间便垮台了。波尔布特和他的全部人马再次进入柬埔寨边境的丛林打游击。1998年4月16日波尔布特因心脏病而亡,终年72岁。

马耳他总理明托夫分别于1972年4月2日至8日、1975年1月7日至10日、1977年11月3日至7日三次访华,我参加了他的两次来华访问警卫,这位酷似中国人的欧洲国家领导人给我留下了很别致的印象。马耳他共和国是一个位于地中海的岛国,是地中海的一颗明珠,距意大利较近。它的面积仅有316平方公里,人口约40万,国土面积与人口数量仅及中国的一个小县。记得连里领导第一次向抽调为明托夫访华搞警卫的官兵介绍该国国情时,不少战士听到这个国家这么小,人口这么少时,都忍俊不禁。虽如此,大家还是以百倍警惕,一丝不苟地为明托夫三次来访圆满完成了警卫任务。就是这么一个小国总理,作为泱泱大国的中国总理周恩来对其一视同仁,坚决贯彻毛主席大小国家一律平等的外交方针,不仅亲自到机场迎接明托夫,设宴款待明托夫,多次与明托夫会谈,还陪同明托夫到南京、广洲等地参观访问,直至欢送其回国。就是在病重期间,还在医院会见了第二次访华的明托夫。短短5年多时间,明托夫3次访华,也深切反映了这位岛国总理对中国人民的深情厚谊。

1977年8月12日至19日,中国共产党第十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北京召开。我们连在大会召开期间,重点加强了紧临大会堂的三个制高点哨警卫力量,并对有关地面哨进行了充实调整,为十一大的顺利召开做了周密细致的警卫工作。

在这一年还有一件大事,就是毛主席纪念堂的修建和落成。自1976年11月24日毛主席纪念堂奠基后,在党中央领导下,以谷牧和李瑞环为总指挥,上万名工人、干部、农民、技术人员和解放军指战员,满怀对伟大领袖毛泽东的深厚革命感情,夜以继日地大干、苦干、巧干,仅用4个月时间便于1977年3月27日将毛主席纪念堂主体建筑结构工程建成,这样高速、优质的施工是我国建筑史上的一个奇迹。因毛主席纪念堂的施工工地是在我连的警卫区内,所以,从一开始我连便派出战士负责毛主席纪念堂施工工地的安全警卫。当时,四周全用2米多高的木板围成板墙,仅留几个大门便于通行,里面有序地堆放着从全国各地运来的优质建材,夜晚灯火通明,施工不停。首都各界代表轮流参加了毛主席纪念堂义务劳动,其中包括著名英模人物和著名文艺工作者。在挖毛主席纪念堂地基时,当时社会上有一种误传。那就是当挖地基挖成一个深深的大坑时,挖出些埋于地下大概是明清时期的陈梁旧栋。而此时正好有一批金锭不知从何地运往当时我连警卫的中国人民银行金库,当时运送金锭是严格保密的,被抽调的人员虽都是我团的,但都不是一个连队的,而且事前都不知去干什么。负责押运金锭车辆的是一个连队的,每个车上三名战士武装押运;负责往地下金库卸金锭的是我营另一连队的战士;负责警卫金库大门的依然是我连一排某班的战士们(这是他们的正常哨)。当沉沉的金锭被搬卸完并堆放好后,战士们都累得腰酸背痛,中国人民银行为了感谢信得过的警卫战士,特意让他们吃了一顿好饭。大概是位于天安门广场西侧的中国人民银行离毛主席纪念堂施工地点太近,所以被运送的金锭被误传为是修毛主席纪念堂时从地下挖出来的。实际这是我国正常的国库金锭运储。

8月30日,辉煌壮丽的毛主席纪念堂落成。座落于人民英雄纪念碑与正阳门之间的毛主席纪念堂大气非凡,庄严肃穆。纪念堂由北大厅、瞻仰厅、南大厅组成。北大厅是举行纪念毛主席的场所,大厅内安放着3米多高的用汉白玉雕塑的毛主席坐像;瞻仰大厅正中安放着晶莹透明的水晶棺,毛主席的伟岸身躯安详地躺在棺内,人们在这里瞻仰毛主席遗容;南大厅北面的汉白玉墙上镌刻着毛泽东亲笔书写的《满江红·和郭沫若同志》词。9月9日,纪念毛主席逝世一周年及毛主席纪念堂落成典礼大会在毛主席纪念堂北门外举行。华国锋、叶剑英、邓小平、李先念、汪东兴等党和国家领导人参加了典礼大会。华国锋作了讲话。毛主席纪念堂落成典礼大会后,党和国家领导人瞻仰了毛主席遗容。我连从各排抽调得力干部战士参加了毛主席纪念堂落成典礼大会的警卫工作,并圆满完成任务。

1978年4月下旬,我复员回家。在这一年的前4个月,我连参加了五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的重要警卫工作。并参加了法国总理雷蒙·巴尔、泰国总理江萨、索马里总统西亚德等外国领导人来华访问的警卫任务。我站的最后一班岗是毛主席纪念堂南门哨,至今仍对这班哨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