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变天 二、转行造反

刘秀在长安镀金之后,回到了南阳郡白水乡。那时,王莽玩弄权术,已经走火入魔。这个走火入魔的代价,就是让全国人民纷纷下岗,被逼无奈的人,都只好投入到火热的造反事业中去。

王莽真是个衰种。人祸未尽,天灾又来。旱灾像瘟疫一般,带着蝗灾席卷全国,波及了南阳郡。紧接着,粮食价格猛涨,一天一个价,比黄河泛滥还可怕,似乎要涨到天上去了。

尽管乱世当前,刘秀也没想过要去造反。无论他在长安接受过什么思想,他骨子里头还是个小农民。小农民最单纯的想法,就是要好好种地,好好生活。于是回到家乡的刘秀,仍然重操旧业,种他那几块烂地。

都说一个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同样道理,一个不想把地种好的农民,也不是什么好农民。毫无疑问,刘秀是个优秀的农民。

那时,南阳郡的农民基本颗粒无收,刘秀种的庄稼却犹如神灵保佑,收成相当不错。刘秀搞过出租,市场经济的基本规律还是懂的。他认为,天下大旱,粮价猛涨,洗脚上田,去贩粮的收入应该是不错的。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不久,刘秀运着自家的粮食,出门叫卖去了。

我认为,在小农民刘秀身上,有几样东西是别的农民所没有的。正是这几样东西,彻底改变了他的一生。这几样利器就是——卓越的市场眼光;开阔的人生视野;厚道的做人精神。

刘秀的二姐刘元嫁的是新野人,名唤邓晨。所以刘秀想都没想,拉起谷子,就跑新野卖去了。在新野,刘秀除了做粮食生意,还跟着二姐夫邓晨参加各种社交活动。就在一次社交活动中,刘秀认识了一个奇异的人,听到了一句奇异的话。

那个奇异高人,人称蔡少公,穰县人,以研究图谶闻名。

通俗地说,图谶这玩意,就是一些方术大师发明出来的,能够预言未来的预言书。它始于秦,发展到王莽新朝时,在社会上已形成一股研究风气。王莽时代,在众多研究图谶的大师中,能够被称为大师中的大师,估计只有刘歆一人了。

刘歆,国学大师刘向之子。刘向生了几个儿子,最有出息的就只有这家伙了。刘歆最有出息的地方是继承老爹遗志,研究和整理古代书籍。除此之外,有一样东西是老爹没有的,那就是——搞迷信和拍马屁。

刘向生前,早就研究图谶,而到了刘歆手里,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刘歆根据图谶,替自己改了一个名,就叫刘秀。为了防止混淆视听,还是叫他原名刘歆好。

一点不冤枉地说,刘歆是王莽夺权登基的幕后推手之一。他曾经将研究图谶的伟大理论与实践充分结合,替王莽造势,编造许多登基当皇帝的理由。汉朝人不全是瞎子,有人早对刘歆那卖弄玄虚的一套看不爽了,纷纷上书王莽,请求废了刘歆武功。

结果,王莽没有把刘歆废掉。相反,还加官晋爵,封刘歆为国师。为什么会这样?很简单,王莽也是图谶研究的爱好者和理论实践者。那帮想搞刘歆的人,搞错对象了。

回到正题。当时,蔡少公研究图谶有术,慕名前来拜访的人不在少数。刘秀和邓晨来的时候,恰好碰上蔡少公在开讲座。讲座最后,蔡少公泄露天机——王莽即将崩溃,而新王朝的天子,当属刘秀。

前面说过的,那时汉朝有两个刘秀。一个就是前面的国师刘歆,一个就是眼前这个刚洗脚上田,以卖谷为生的小伙子刘秀。当蔡少公说到天子当为刘秀时,有人当场叫起来,蔡少公说刘秀当为天子,莫非是指国师刘秀?

那厮话语刚落,眼前的刘秀接话,幽了一默道:“为什么一定是国师,说不定那个刘秀指的就是我呢。”

刘秀的话逗得大家哄堂大笑。大家笑,刘秀也笑,都当成个乐子。然而冥冥之中,刘秀仿佛听到了来自远方的呼唤。是什么?他不知道。好像是一种神秘的使命,准备要降临于他身上。

从那以后,刘秀懂得了两个紧密关联的名词。一个是天子,一个是图谶。他仿佛看到,天子的未来,一半在图谶那里,一半在自己的手里。为了得到图谶的那一半,他必须迎合天意。

天意,天意在哪里?刘秀第一次深刻地思考,并准备破解这个伟大的历史课题。

刘秀贩谷,常跑两个地方,一个是新野,一个是宛县。有一次,他从新野来到宛县,有人登门告诉他,我家主公想请你喝个小酒,可否赏脸。刘秀问,你家主公是谁。当对方报上姓名时,刘秀心里马上咯噔了一下,拒绝说,对不起,俺生意很忙,没空。

求见刘秀的人,是宛县大姓人家,叫李轶。刘秀去过长安,什么腕儿没见过,宛县大姓人家又算什么。当然,他也不是耍大牌,他拒绝的理由是,别人叫他去喝小酒,可能是个鸿门宴。

情况是这样的,李轶有个堂兄叫李伯玉,李伯玉母亲改嫁,生出个同母兄公孙臣,是个医生。有一次,刘秀大哥刘请他来看病,公孙臣耍大牌,不来。于是乎,混黑道的刘怒气冲天,直接冲到人家家里,把公孙臣拖出来杀了。

今天,李轶无缘无故说要请他喝酒,心怀难料,除了打击报复,还能干啥呢?所以刘秀决定躲着他,不见,坚决不见。

过了两天,李轶又派人来请刘秀,拒绝了;再过两天,又请,再拒绝。最后,李轶再派人来告诉刘秀,诚挚地说道,我就是真诚地想请你喝个小酒,真的没有恶意。

刘秀仔细一想,算了,那就去见一下吧。但是,他心里还是不踏实,自备利刀一把,藏于怀中,跟随使者前去赴宴。

在宴席上,李轶三杯两盏,开门见山地说道“天下扰乱饥饿,下江兵盛,南阳豪右云扰。”

刘秀眯着眼睛听着,天下饥饿,正是卖谷赚钱的好时候;下江兵盛,南阳豪右云扰关我鸟事,我惹不起他们,还躲得起吧。

这时,李轶像识破天机一般,接着说道:“据有图谶显示,乱世当前,刘氏当复起,李氏为辅。”

哦……刘秀总算听出来了,李轶今天不是找他来算账的,而是找他来一起跟夺取刘氏政权的王莽算账的。按李轶的刘氏当复起的图谶说,跟蔡少公的“刘秀当天子”的图谶说一起推论,那么,将来当天子的,不就是刘秀吗?

怪不得李轶三番两次派人前来请刘秀喝酒。原来他是抢在别人之前,将刘秀这只潜力股购入。将来暴涨,利润必然可观。

刘秀一听,心里痒痒的。说真的,当前粮食价格猛涨,贩谷也挺不错。尽管利润不如造反高,可是很安全。安全第一,安全可比什么都重要。可天予不取,必受其咎。听老天的话,想当天子,必须造反。要造反,就要流血流汗,举全家全族脑袋,绑于腰间冲锋陷阵。高风险高收入,挨砍死亡的概率,那是很高的。

想到这里,刘秀心里又咯噔了一下,犹豫了。

这时,李轶接着说道:“王莽败象已现,天下纷纷扰扰,变民四起,占山为王,据池为侯,兄弟您还犹豫什么呢?”

是啊,造反就像是股票入市,各势力都积蓄能量,冲入其中。早上市,早收益;早收益,就早富早贵。这跟种田的道理一样,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等天下诸侯把虫吃完了,你再去抢就迟了。

刘秀沉默着,久久不能说话。他的心里,好像还装着他的谷子。如果不是因为这顿酒,可能他都可以卖出不少谷子了。说白了,心里那道坎儿,还是迈不过去。

李轶仿佛看破了刘秀的心思,接着说道:“我李氏,宛县大姓,父为宗卿师,如等富贵,我们都无牵无挂,想拉旗举大事,您还牵挂你那几担谷子做什么?”

李轶一语点醒梦中人,刘秀突然想到他的大哥刘。刘长年混黑道,对王莽早就看不顺眼,乱世当前,他肯定要造反。一人造反,全家人就必须跟着他干革命。除此之外,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贩谷,贩谷,贩谷是个什么玩意。那是个小本生意,做得了今天,也不知明天会怎样。造反是大事业,不开锅则已,一开锅能吃三年,甚至十年,百年。想换高回报,就必须高风险地投入。男儿生于天地之间,为何不斗胆搏一把呢?

心里那道弯,总算绕过去了。

这时,刘秀开口说话了。他说:“造反这等事,如果你想拉我参加,那就算我一份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下面的事就好办多了。最后,李轶和刘秀商量,准备于立秋起义。

枪杆子里出政权,要造反就必须有部队。部队不但要靠拉,更要靠抢。每年立秋,全国各郡都要检阅民兵。如果在检阅民兵典礼上里应外合,杀掉头儿,率兵造反,那可省事多了。

李轶这招,正是当年翟义用过的那招,成功率极高。李轶的目标锁定南阳郡。他已经在南阳郡内部安插耳目,只要搞定南阳郡太守和民兵司令,大事可成。

当然,要硬抢南阳郡太守部队,不能只想着空手套白狼。这是一场豪赌,必须筹备一定的赌资,不然就要被人赶下台去。那么,去哪里筹备赌资呢?

这时,李轶和刘秀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