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权贬值 13.太妃的预言

李存勖登基做皇帝时,李克用的大夫人刘氏说:“愿吾儿享国久长,吾辈获没于地,园陵有主,馀何足言!”谁都想把皇位坐得久,传得远,愿望与现实总是存在烦人的差距。

郭崇韬死了,宣徽使李绍宏接替他成为枢密使。

郭崇韬事件作为后唐帝国的一次巨大政治危机,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最终酿成冤案错案血案。天下震恐,流言四起。有的说郭崇韬杀了太子李继岌,擅自在四川称王独立,所以朝廷抄斩了郭崇韬在洛阳的家眷。有的说刘皇后悲痛于李继岌之死,认为是皇帝间接害死了太子,因此皇后已经弑逆了皇帝。李存勖秘密派遣魏州监军史彦琼暗杀朱友谦在澶州的儿子。史彦琼趁夜出城,被人谣传为史彦琼已经入宫与皇后会合去了。

一时间,各种版本的谣言在黄河两岸传播、共振、创新,似乎后唐帝国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军情、民情、官情十分不稳定,随时都会爆发意想不到的混乱。

公元926年二月。

驻守河北瓦桥的魏博军到了该换防的时候,按照规定应该回魏州休整。在这个节骨眼上,天下兵马的调动、换防显得极为敏感。由于成德及四川两场战争,中原大部分军队调往了前线,魏州内部兵力空虚。由于魏州是唐国的重镇,为了安全起见,唐国朝廷下令回魏州的魏博军暂时不要回魏州,临时驻扎在半路的贝州。贝州是中原的军备粮仓。魏博军队几千人马高高兴兴要回家休假,马上就要见到阔别很久的爷娘、妻儿、兄弟、姐妹了,可半路上被命令停下,有家不能回。这是一种什么滋味?魏博军兵情绪一下子被刺激得很不痛快。

一天夜里,这些军兵在营帐中赌博打发无聊的时光。有一个小子名叫皇甫晖连赌了一晚上都是输,气急败坏,找茬撒泼出气。皇甫晖一通乱折腾不算完,居然闯入主将指挥使杨仁晸的大帐。杨仁晸正在酣睡,猝不及防被皇甫晖劫持。皇甫晖借机挑动军兵情绪,他说:“皇帝之所以打下天下,主要是我们魏博军的功劳。我们人不卸甲马不离鞍与朱梁搏战十多年,现在天下已定,可是皇帝却忘记了我们,不仅不犒赏我们的战功,现在反倒猜疑我们,不让我们回家。大家说有道理吗?”

一群围观的魏军齐声高呼:“没道理!不公平!”

皇甫晖又说:“现在京师大乱,皇帝生死不明。我们请杨将军带领我们去洛阳,如果皇帝安好,那我们可以出力讨伐逆贼,再立新功。如果皇帝遇害,那咱们再各谋富贵,怎么样?”

这些军队已经思想乱了套,完全失去了是非判断标准,只要有人带头,往哪儿跑都行。魏军再次高呼:“就这么办!就这么办!”

杨仁晸作为指挥官,保持着应有的清醒和冷静。他意识到这是违反军纪,属于叛乱,性质严重。杨仁晸拒绝带头去洛阳。皇甫晖这小子来了横劲儿,手起刀落将杨仁晸的脑袋切了下来。

这伙魏博军的主力是银枪效节都。效节都的指挥使是赵在礼。闻听军兵作乱,赵在礼吓坏了。在那个军阀混战的年代,军兵作乱的结果大多是干掉长官。赵在礼太熟悉行情了,危急之下走为上策。赵在礼顾不上系裤腰带,光着脚往外跑,打算翻越墙头逃走。

赵在礼刚刚爬上墙头,皇甫晖已经赶到,拽着赵在礼的脚丫子把他从墙上扯了下来。皇甫晖把杨仁晸的人头扔在赵在礼面前,问道:“将军你干不干?”赵在礼害怕了,只好屈从了皇甫晖等军兵的胁迫。乱军推举赵在礼为主帅,挥军南下,一路上烧杀抢掠了贝州、临清、永济、馆陶等地。

魏博军作乱的第三天晚上,有从贝州逃出来的军兵跑到魏州,向都巡检孙铎报告贝州军乱。孙铎急匆匆来到监军府找史彦琼商议。监军的职权之一就是批准发放武器装备,以此制约主将对军队的调遣。孙铎请史彦琼批准发给士兵铠甲兵器,赶紧武装起来加强守备。

在这种乱糟糟的形势下,谁也不相信谁了。史彦琼担心孙铎有异心,如果发给他武器,他作乱怎么办?史彦琼搪塞孙铎说:“报告消息的人说,乱军刚到临清,按照行军速度计算,来到魏州还需要六天。别急着匆忙准备。”

孙铎一听史彦琼这么说,心里骂道:“你个挨千刀的死太监,军情紧急你还猜疑我!”嘴上说道:“乱军既然已经发动,就一定会乘我们不备,昼夜兼程赶来,哪里还会按照正常速度行军?请大人率主力登城防御,我愿意率领一千人到城外迎击。乱军没有主心骨,我在城外迎击一定可以挫败其锐气,到时候乱军自然会崩溃离散。”孙铎已经做出了让步,如果史彦琼不放心,那你史彦琼可以带领主力守城,我出城作战,不会威胁到你了吧?

史彦琼仍然不同意,他说:“算了,你也别出城了,我亲自带人守城吧”。

当天晚上,魏博乱军已经杀到魏州北门。

防守北门的正是史彦琼。史彦琼听到乱军喊杀乱叫的声音,没动一刀一枪,吓得撒腿就跑,守城军兵瞬间解体。史彦琼单人独骑穿过魏州南门,逃往洛阳。孙铎带人抵抗乱军,无奈兵力太少,打不过乱军,最后不得不逃走。

这时候,魏州留守王正言正在起草文件。王正言此人我们在前面略有交代,属于老干部,老眼昏花,反应迟钝,胆小怕事,正是因为他这些“优点”,宦官集团才赶走性格倔强的张宪,将他换来魏州。

王正言写文件,召唤人给他研墨抄录,可是喊了几声没人过来。王正言生气了,怒冲冲地骂道:“人都死哪里去啦?”王正言的家人跑过来说:“老爷,大事不好,乱军已经入城了,官吏们都跑光了!您还喊谁啊?”

王正言闻听此言,吓得差点尿裤子,赶紧命家人备马逃走。可是马也找不到了。王正言无奈只好走着去找乱军头子赵在礼等候发落。这王正言实在没骨气,见到赵在礼后,他先腿一软跪地上请罪。赵在礼还算识大体,急忙也向王正言跪拜行礼,说道:“大人您德高望重,不可这样自降身份。所谓乱军不过是将士们想家了而已。”

赵在礼将王正言及没来得及逃走的官吏安慰一番,都给打发走了。张宪的家属还留在魏州城内没有去太原,赵在礼命令要善待张宪家属,不得侵犯。

郭崇韬之死不仅引发了魏博军乱,在伐蜀大军中也引发了分裂与叛乱。

先锋大将康延孝越想越觉得郭崇韬和朱友谦死得冤枉,而且他与唐军其他部署向来不和,全靠郭崇韬重用他,他才有了一番作为。现在郭崇韬死了,康延孝觉得自身安全也受到了威胁。在唐军班师回朝的途中,康延孝率领所部几万人叛乱,擅自返回四川,自称西川节度使取代孟知祥,并派人切断太子李继岌的归路。

康延孝的叛乱打乱了唐国朝廷的部署。朝廷震恐,紧急派人组织力量围剿康延孝。蜀乱不平,河北魏州之乱将更加没有希望平定。太子李继岌和孟知祥前后夹击康延孝。康延孝一介武夫,缺乏谋略,在孟知祥和李继岌围剿之下迅速覆灭。

史彦琼狼狈不堪地跑到洛阳。此时的朝廷也已经乱成一锅粥。皇帝李存勖焦虑万分地问李绍宏:“郭崇韬的事情还没完,魏州又乱了,谁可以去讨伐魏州乱军?”李绍宏仍然推荐段凝。李存勖要求段凝先出谋划策,谈一谈讨贼方略。段凝提出的副将僚佐全是原来朱梁的旧人,这引起了李存勖的警觉。李存勖此时也成了惊弓之鸟,对谁都怀有三分疑虑。李存勖最终没有同意由段凝出征。

刘皇后这个惹祸精狐狸精此时毫无害怕及后悔之意,还沾沾自喜以为获得了政治斗争的大胜利。他对皇帝李存勖说道:“魏州乱军,何足以烦劳大将?派李绍荣(元行钦)去就行了。”李存勖想了想,也只好如此。

元行钦和史彦琼带着三千人到达魏州城下,准备攻打魏州南门。在发动攻击之前,元行钦先宣读了皇帝敕书,目的在于招安这些乱军。赵在礼仍然摆出一副十分懂礼、办事在礼的样子,将煮熟的猪牛羊摆满城头,并向元行钦行礼说道:“将士们想家了,违反纪律擅自回来,其实也没什么异心,请将军您向皇帝说些好话,转报情况,请皇帝不追究他们的死罪,我们一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赵在礼将元行钦带来的诏书递给身边的魏军传阅,以表示皇帝宽大处理的诚意。

城下的史彦琼这时候来劲儿了,用手指着城头,扯着公鸭嗓子破口大骂:“你们这帮该死的反贼,等大军攻下魏州之后,将你们碎尸万段!”你看这个死太监不是火上浇油嘛。

站在赵在礼身旁的皇甫晖对魏军说道:“看史彦琼这个死太监的意思,皇帝是不会放过我们的,那我们还等什么?干脆反了!”城头上魏军群情激奋,挥舞刀枪,振臂高呼,把皇帝的敕书撕得粉碎扔下城去。

既然谈判不成,那就打吧。

魏州城是重镇,后来又被李存勖定为都城,城池坚固,易守难攻。元行钦发动了几次攻击,都没能取得进展,被城上魏军打得伤亡惨重。元行钦只好撤军驻守澶州。

魏州乱军未平,邢州、沧州又接连爆发了军兵叛乱,其他州县也屡屡发生小规模动乱。更要命的是洛阳内的禁卫军居然也发生了一起叛乱事件,这使得李存勖对亲近的卫戍部队也产生了怀疑。后唐帝国形势如火如荼,十分紧张。朝廷几次催促太子李继岌率军东还,希望这支军队可以用来镇压叛乱。可是因康延孝作乱,伐蜀精锐部队都压在了讨伐康延孝的前线,一时半会儿撤不回来。洛阳城内人心惶惶,不知道该指望谁来平定这个混乱的局面。

为了尽快平定魏州叛乱,避免引发更多的叛乱,李存勖决定御驾亲征。此言一出,众大臣、宦官、后宫都说不行不行,洛阳乃帝国根本,皇帝不可以轻举妄动。其实这帮家伙担心李存勖离开京师之后,京师发生意外,他们的安全受到威胁。因此异口同声各怀鬼胎地劝阻李存勖。

元行钦打不赢,皇帝不能去,段凝不放心,太子赶不回,那还有谁可以出征伐魏?

万般无奈之下,这些当权派想到了同一个人,李嗣源。李嗣源在成德抗击契丹,解围幽州之后,被皇帝征调回了洛阳,其实是解除兵权闲置在家。李嗣源屡立战功,以至于后来功高震主。李存勖对李嗣源早就产生了防范之心,一直在用各种各样的策略抑制李嗣源的权势。李嗣源性格内向,向来低调,从不争功,可是没办法实在太能干,总是在任何岗位上都能做出辉煌的业绩。李嗣源不仅自己能干,还有能干的儿子李从珂、能干的下属高行周和石敬瑭,在任何人看来都是一个强大的力量。特别是在李嗣昭、李存审、周德威、李存进等实力派陆续死掉之后,李嗣源显得尤其突出。

事实上,在李存勖入主洛阳之后,文官中以郭崇韬、武将中以李嗣源为两大栋梁,可以说是后唐帝国中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文官不掌握军权,威胁还不太大。武将掌握军权,总使皇帝不放心睡不好觉。所以李嗣源招致李存勖猜忌的程度更深。

李嗣源自己也明白李存勖对他的态度。为了消除或者减轻皇帝的猜疑以及官场中的陷害嫉妒,李嗣源早就提出削减手上的兵权,不再执掌征伐大任,甚至主动到皇太妃跟前伴驾服务。他想了很多办法表达忠心以及远离权位,核心目的是保护自己。

李嗣源的确是个老实人。前文《河朔三镇之卢龙的覆灭》中我们对李嗣源有过详细的描述。李嗣源很能打仗,但性格沉稳内敛,为人低调,不喜欢争功争宠,甚至于有些语言木讷。

众人推荐李嗣源挂帅讨伐魏州,李存勖久久拿不定主意,他相信李嗣源的能力,但不相信李嗣源的忠诚。如果李嗣源临阵变卦怎么办?如果李嗣源威望百尺竿头再进一步怎么办?李存勖犹豫了好几天不愿意派李嗣源出征。后来张全义、李绍宏也极力推荐,李存勖才无可奈何地同意李嗣源出征。

李嗣源接到皇帝的命令,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地找出自己的铠甲和武器,仔细地擦拭。部下亲军有人对李嗣源说:“令公,郭相爷死后,到处风声鹤唳,人心惶惶。皇上这个时候请您去讨平魏州乱军,这是一趟苦差事。”李嗣源叹了口气说道:“尽人事安天命吧。”

李嗣源率领洛阳城内凑起来的一万人出发,克日到达魏州,在魏州城南安营下寨。李嗣源下令,晚上埋锅造饭,加强警戒,好好休息,明天全力攻城。

晚上,当三军逐渐进入梦乡的时候,突然大营内火光冲天,有人喧哗。李嗣源立即惊醒,迅速披挂整齐,派人查看情况。不一会儿哨探来报,说是洛阳卫戍军作乱,主将被害,所部营寨也被放火焚烧。李嗣源心中暗自吃惊,还没有与敌军开战,怎么自己军营中又发生内乱?

李嗣源不敢大意,点齐亲军做好应急准备。就在李嗣源刚刚调集亲军时,洛阳卫戍军已经杀到了中军大帐。李嗣源带人与洛阳卫戍军战在一处。无奈李嗣源这支部队不是李嗣源原来的部属,是以洛阳卫戍军为主拼凑起来,李嗣源的亲军只有数百人,哪里是卫戍军的对手?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李嗣源的亲军已经死伤一大片。李嗣源情急之下,怒目呵斥乱军说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卫戍军停止了攻击,回答道:“我们追随皇帝征战十多年,浴血奋战才打来江山,可皇帝并没有给我们应有的待遇。最近几件事让将士们很寒心。贝州魏博军休整回家,皇帝揪住他们的过错不放,还说克城之后要将魏军赶尽杀绝。洛阳卫戍军前几天有几个人哗变,皇帝却株连一大批人。皇帝这样对待有功旧部,将士们怎么会安心呢。我们没有反心,只是想活命。”

李嗣源明白了,仰天长叹,他很清楚这些年后唐朝廷对待军队的政策,军需供给匮乏,对立功将士没有犒赏提拔,军队中怨气很重。现在皇帝李存勖又大搞株连杀戮,人人自危,不出乱子才怪。李嗣源沉默不语。他原本就不擅长语言表达。

卫戍军见李嗣源不作声,接着又说:“事已至此,天下各军都乱了,为了活下去,我们请和魏州合兵一处,击退各路官军,划黄河而治。皇帝他还继续在河南当皇帝,令公您在河北当皇帝,为军民做主。”

这可是个爆炸性建议,不要说去做,即便是想一想,都是大逆不道。这在李嗣源看来根本不是可以谈论的条件。李嗣源既感慨又感动。感慨的是李存勖没能力治理好天下以至于有今天之乱,感动的是军队将士对于他的信任和拥戴。李嗣源老泪纵横,说道:“你们不用说了。你们愿意怎么办是你们的事,我不管了。我自己回洛阳。”

卫戍军哪里肯放李嗣源走。别看这些乱军可以作乱,可他们没有胆量也没有能力做头头儿,必须要找一个有影响力的人做头目,事情才好办。普天之下,还有谁比李嗣源更有影响力?还有谁比李嗣源更合适?还有谁比李嗣源更能服众?乱军抽出刀枪将李嗣源围在中心,喊道:“令公,这些将士都是粗人,已经走投无路,杀红了眼。您要擅自离开,可别怪将士们误伤了您!”这是向李嗣源发出了威胁信号。李嗣源根本走不出人群。

不管李嗣源同意不同意,乱军簇拥着李嗣源和副将霍彦威朝魏州城门走来。霍彦威是朱全忠大将霍存的假子,霍彦威很善于察言观色,能言善辩。在李存勖入主洛阳时,他早早地就带人从陕西跑来洛阳,向后唐投降。由于会说话,霍彦威很受李存勖和李嗣源喜欢。特别是在北伐契丹及镇定之时,霍彦威一直是李嗣源的副将。

魏州城内的乱军搞不清状况,他们不知道官军也发生了内乱。经过隔空对话,魏军了解了官军的意图。可是魏军从来不相信外人,他们冲出城门杀退了卫戍军,劫持了李嗣源和霍彦威。卫戍军赔了夫人又折兵,抱头鼠窜。

魏军将李嗣源劫持进城之后,赵在礼率领各级将校拜倒在李嗣源跟前,哭着诉苦:“将士们几代人在令公您手下听命,我们现在还是听您的。”这就是影响力,李嗣源的气场之大,足以震慑三军。

身处险境,李嗣源没有心思和这些乱军磨牙,当务之急是如何脱身。硬拼是不行了,别说李嗣源已经上了年纪,即便年轻力壮也打不出魏州城啊。李嗣源脑筋一转计上心来,他诓骗赵在礼说:“凡是办大事,必须借助更多的兵力,你们这些人太少,哪里是天下各路官军的对手?现在城外散落的官军还很多,我去召集他们。我们合兵一处一起干。”

赵在礼的确斗争经验不足,听信了李嗣源的话,放李嗣源和霍彦威出城去召集散兵。李嗣源出得城来,晚上住在了魏县,这时候散落的官军才慢慢地汇集在一起。李嗣源数了数这些人,还不到一百人。李嗣源一阵苦笑。

李嗣源被乱兵胁迫入城的一幕被近在咫尺的元行钦看到了。元行钦不仅没有发兵相救,而且怀疑李嗣源与乱军勾结串通一气,因而自行领兵退走。自从几年前胡柳坡一战,李嗣源和李存勖失散后,李存勖对李嗣源心怀芥蒂,元行钦对李嗣源更是怀疑和记恨。

李嗣源在魏县又待了几天后,霍彦威所部兵马有五千多人找到了组织,逐渐集结到了魏县。李嗣源失散的其他将佐也陆续赶来。李嗣源见到大家后,痛哭失声,懊恼不已,他说:“想我李嗣源一世英名毁于一旦,这干的什么事啊!剿贼不成差点变成贼。我明天回归成德藩镇,向皇帝上书说明情况,听凭皇帝发落。”

霍彦威和李嗣源的办公室主任安重诲急忙说:“这可不行,令公您作为大元帅,不幸被贼人劫持。元行钦不战而退,他性格执拗怪异,以他的为人一定会在皇帝面前奏报你投敌,将罪责全推到你身上,以推脱本次出兵失利的责任。令公您若回归藩镇,那属于割据属地而要挟皇帝,正好证明元行钦的谗言是对的。”

安重诲的父亲是安福迁。安福迁是李克用的部将,在救援朱瑄时战死。在前文《三朱大战(上)》中安福迁曾出场。安重诲早就跟随李嗣源效力,近二十年来,安重诲对李嗣源忠心耿耿,勤勉尽职,为李嗣源倾全力相助。李嗣源对安重诲十分信任,只要是安重诲要办的事情,李嗣源言听计从。

李嗣源抬起老泪纵横的眼,花白胡须颤抖着问道:“这可怎么办?”

安重诲说道:“我们应该星夜兼程赶回洛阳,直接面见天子,当面说明情况,或许能够洗清清白。”

李嗣源点头说:“好吧。”

于是在李嗣源带领下,一行几千人火速向洛阳赶路。

在李嗣源到达魏州的几天里,皇帝下旨征调天下各路兵马围剿魏州。可是各地藩镇相继发生兵变。主要是监军宦官与节度使之间矛盾全面恶化。平卢节度使符习刚离开本阵,青州指挥使王公偐攻杀了监军使杨希望。安义节度使孔勍诱杀监军使杨继源。武宁留后淳于晏也攻杀其监军使。李嗣源的藩镇都虞候王建立先下手杀死了监军宦官,因此李嗣源的一家老小得以保全。

后唐帝国此时的财政收支遇到了大麻烦。四处用兵,而军需不足,军需不足,引发更大面积的兵乱。皇帝下诏预先向河南各州“借”夏秋季的税赋。老百姓原本就已经被唐国苛捐杂税盘剥的体无完肤了,如此一来,老百姓反的反,逃的逃。

负责日常事务的宰相们给逼急了,实在没办法了,就找皇帝商量,请皇帝皇后把“内库”里的钱财捐献一部分,帮助国家渡过难关。李存勖觉得这个办法可以试一试,表示同意。可是刘皇后这个守财奴死抠门儿坚决不同意,并口口声声说她没有什么小金库。随手扔出来几个化妆盒和银盆子,说道:“只有这么多了,你们看着办吧。”把宰相们吓得面如土色,一溜烟退走了。

李嗣源走到相州时,元行钦已经到达卫州,一路上两人都不断给皇帝写奏章。元行钦说李嗣源已叛变,李嗣源说他只是不慎失足,没叛变。由于元行钦在前面,李嗣源派出的信使大部分被元行钦拦截下来,李嗣源失去了向皇帝申辩的机会。

李嗣源的儿子李从珂驻守在横水,听说李嗣源遇难,立即起程和在成德的王建立合兵一处,日夜兼程赶赴相州。李嗣源的一些旧部人马也从其他地方陆续赶来。李嗣源的军队迅速壮大。

由于和洛阳音信不通,李嗣源和皇帝之间的误会越来越大,李嗣源不如以前那么自信了。前几天他还是一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的态度,现在开始思考皇帝是不是已经不信任他了,是不是他已经无法洗脱冤情了。京师听说李嗣源反叛的消息,更是震动得如同八级地震一样,大大小小的官员和大大小小的百姓全都傻了眼。前几天是文官大佬郭崇韬反叛,现在又是军中大佬李嗣源反叛,这也太离谱了吧?极力举荐李嗣源出征的张全义在惶恐之下,吓得不吃不喝,绝食身亡。

李嗣源部将石敬瑭对李嗣源说:“凡事成于果决败于犹豫,令公您不可三心二意了。哪里有上将军被挟持入叛军之营,而后来却安然无恙不受追究的?开封乃是天下要地,我愿意率三百骑兵奇袭攻取,如果获胜得手,令公您再率大军跟进。进驻开封后,或许可以自我保全。”

李嗣源沉吟不语,如果走上这条路,那可真的是谋反了。

突骑指挥使康义诚说:“皇帝无道,军民怨愤。令公你如果按照石敬瑭说的办,那大家都可以活命。如果你非要尽忠守节,那我们都必死无疑。”

李嗣源咬咬牙,说道:“为了活命,只有这么做了。”

如果和皇帝发生了矛盾,唯一的逃生办法就是做皇帝。这是封建社会的游戏规则。

李嗣源指派安重诲发布通告文书,号召天下各镇兵马前来汇集。石敬瑭为先锋从白皋渡黄河,李从珂负责殿后。

我们将镜头再切换到洛阳。

王公大臣全都蔫了,感到天要塌下来了。

元行钦跑回了洛阳,向皇帝报告说,李嗣源要东渡黄河袭取郓城和开封,请皇帝亲自东征。

魏王李继岌还没有赶回来,朝廷紧急征调怀远指挥使白从晖率领骑兵镇守河阳桥,以备不测。皇帝拿出了自己的私房钱赐予部队军兵,各位大臣也从家里献出金银财宝劳军。军士们手里拿着这些钱财,嘴里还骂道:“老婆孩子都饿死了,现在这些东西还有什么用?”

事到临头,躲是躲不过了。李存勖硬着头皮披挂上阵,要御驾亲征,东挡李嗣源。

临行之前,为了杜绝后患,皇帝李存勖下令,将已身在洛阳的蜀国皇帝王宗衍一家全部屠杀。

李存勖派元行钦为先锋,顺着黄河向东急进。在皇帝身边和李嗣源关系密切的人,在半路上纷纷逃跑,有的脱离官军,有的投奔李嗣源而去。李存勖派李嗣源的儿子李继璟(原名李从审)去刺探李嗣源的情况,李继璟开始担心受皇帝怀疑而不愿意去,后来李存勖一再强派他去,可走到半路上遇到元行钦,李继璟被元行钦杀害。元行钦在李嗣源和李存勖之间起到了至关重要的坏作用,搞不清楚这家伙到底出于什么目的,似乎是对皇帝的愚忠促使元行钦痛恨李嗣源。

开封刺史孔循脚踏两只船,一边向皇帝送迎接书信,一边给李嗣源伸出橄榄枝,表示:“你们两个,先到先得。”李存勖派出骑将西方邺去据守开封。西方邺刚刚入城,石敬瑭的部队就杀到了。经过一番激战,石敬瑭获胜,西方邺投降。李嗣源大军紧跟着占领开封汴梁。

李存勖派出龙骧指挥使姚彦温率领三千骑兵打头阵。可是这姚彦温离开李存勖之后,直接投奔李嗣源而来。粮草护卫使潘环也带着大批辎重投奔了开封李嗣源部队。官军众叛亲离,逃亡不断。出征时官军两万五千人,现在只剩了一万多人。李存勖已经失去了对部队的控制力。官军不用战斗就面临土崩瓦解的惨状。

后唐庄宗李存勖站在土岗上,仰天长叹道:“我完了。”

仗没法打了,只好退兵回洛阳,以图自保。

李存勖在西行回程的路上,每遇到官军,就好言好语安慰他们说:“刚刚来报,魏王从四川又进献了几十万银钱,到京城后将分给你们,你们要忠于职守啊。”这些官军回答说:“陛下现在封赏已经晚了,即使拿到钱,大家也不感恩了。”

到了洛阳以东的石桥驿,李存勖命人摆上酒菜,请众将席地而坐,说道:“你们追随我以来,我们同富贵共患难,没有过不去的坎。现在这种局面,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仅剩的唐军将佐一百多人,听皇帝这么说,纷纷将头发割断丢在地上,以表达誓死保卫皇帝的决心。不过他们也只能做到这些,根本没有回天之术。大家只有抱头痛哭。

几杯酒下肚,李存勖悲从中来,眼角闪着令人不易察觉的泪花,扭头低声问宦官向延嗣:“太子何时到京?”向延嗣哭丧着脸回答说:“正在路上往回赶。”

想当年李存勖跃马挥枪扫荡黄河两岸,可谓英雄盖世。可眼前这景象反照之下,英雄末路的确十分悲凉。

李存勖东征无果,只好退回洛阳。他一边盼望太子李继岌早点赶回来,一边收拾残部积极备战,希求可以挺过这一劫。他想如果渡过这一劫,他将找个时间好好反思,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刚刚打下天下,就乱成了这个样子?

公元926年四月,初夏。知了已经开始早早地爬上了树梢,单调而躁动地鸣叫着。

洛阳城内突然又有一股卫戍部队作乱,直接杀奔皇宫兴教门而来。李存勖正在吃饭,接到报告说乱兵造反,他将饭碗往桌子上一放,正要派人前去剿灭,可他环顾了一下左右,已经没有队长级别以上的武官可派。无奈之下皇帝只好亲自出马。李存勖一面派人到宫外去找援兵,一面急忙顶盔挂甲手提盘龙金枪飞身上马,带领禁卫军迎战卫戍军。经过短暂的搏斗,卫戍军被官军赶出皇城。

外有李嗣源叛军压境,内有小股部队时不时作乱,李存勖心急如焚。他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名叫朱守殷,曾是搏击大力士,因善于察言观色说话投李存勖心意,被李存勖一路提拔,现在官拜蕃汉马步指挥使。此时朱守殷率领骑兵在外地巡逻警戒社会治安。李存勖急忙派八百里加急信使召朱守殷进京护驾。可是朱守殷一直和李嗣源关系交好,他磨磨蹭蹭地故意拖延时间,不急于入京勤王,索性找个树荫凉睡大觉去了。

洛阳卫戍军被赶出皇城后,并没有散去,而是调头放火烧兴教门,爬上城墙再次杀入城内。皇帝此时基本成了光杆司令,那些天天嘴里高呼万岁啊圣明啊阿谀奉承的大臣、宦官、侍卫、将领纷纷逃窜。只有十几个人仍坚守在李存勖身边,手持盾牌砍刀与乱军展开了白刃战。双方都杀红了眼,今天是绝地死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一寸一寸地争夺地盘,一人一人地杀伤消灭。

就在官军与乱军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突然一只雕翎箭破空而来,带着尖锐的呼哨声,直奔李存勖前胸。李存勖躲闪不及,雕翎箭穿透铠甲缝隙,射入李存勖心脏。李存勖应声倒地。旁边一个侍卫看到李存勖受伤,急忙把浑身是血的皇帝扶到屋檐下。此时也没有完备的战地医护人员,皇宫御医也没在跟前,大家慌了手脚,不知所措。

一直跟随皇帝李存勖身边战斗的将领,到最后只剩下了一个人,此人是李彦卿,他是李存审的三儿子。此时李彦卿也全身是血,胳膊上被砍了一刀。

眼看着李存勖奄奄一息,李彦卿急忙把皇帝受伤的消息报告给了刘皇后。刘皇后正在满头大汗地收拾她积攒的金银珠宝,身旁摞了大小五六个包袱。李彦卿带着哭腔地央求刘皇后想想办法,救救皇帝。可刘皇后仍然只顾翻箱倒柜地收拾东西,就当什么也没听见。李彦卿疾步上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刘皇后面前,手拉着刘皇后衣襟,泪如雨下,请求皇后去看看皇帝。刘皇后不耐烦地将李彦卿扒拉在一边,直起腰拿起桌子上的一壶马奶,递给李彦卿说:“去,先给皇帝送去吧,我去找御医。”李彦卿抱着一壶马奶跌跌撞撞地跑出后宫,赶回李存勖身边。

后唐庄宗李存勖靠着一根柱子,烘热的太阳照在身上。李存勖因失血过多,出现了脱水症状,嘴唇发紫并不住地抽搐。李存勖嘴里急切无力地说:“水,水。”这地方除了遍地瓦砾、伤员、残破的武器,四下没有水,只有那壶马奶。李彦卿单膝跪地将马奶送到李存勖嘴边,李存勖只喝了一小口,就摇头不想喝了。

李存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吃力地喊道:“向延嗣呢,魏王什么时候回来?”众人环顾了左右,向延嗣不知何时已经不知去向。这时候有个大内侍从跟斗把式地跑来,气喘吁吁磕磕巴巴地说:“陛下,皇后……皇后和申王李存渥,逃……逃走了。”李存勖闻言后,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出胸腔,身体一下子瘫软了下去。

靠着柱子休息片刻之后,李存勖转动失神的眼睛避开眩目的阳光,搜寻着身边的人群。以前熟悉的宦官、戏子、搏击手、皇后、宫女都不见了,只有寥寥几个誓死效忠皇帝的军校失落无助地围在他身边。李存勖干裂的嘴唇不住抽动,不知是想喝水还是想说话,没有人看得懂。

这个曾经横扫天下的年轻皇帝,这个只有四十二岁的皇帝,这个正值壮年的皇帝,突然之间魂魄散去,神情苍老落寞,两侧鬓发如霜,似乎一个残阳暮气的耄耋老人。这个曾经以刀头舔血跃马沙场为荣的男人,此时胸口的血水汩汩地往外流不停。他用尽所有力气抬起手指了指天,然后头一歪死去。

无数的枪林箭雨、无数的寒暑风霜、无数的征杀战阵、无数的险情危机,都没能击败李存勖旺盛的进取之心,都没能伤害李存勖性命,可这次一支纤细的羽箭就这么轻易地夺走了李存勖的生命。

就在李存勖咽气的时候,刘皇后大包小包地包裹了一大堆金银珠宝和申王李存渥从师子门逃走。其他王公大臣、宦官、宫女四散奔逃。朱守殷此时才施施然地进入皇宫,掳掠了最好的一批宫女和珍宝藏到自己家里,然后纵军大肆烧杀抢掠。

李嗣源率领大军此时刚刚走到罂子谷,听说洛阳之变后,嚎啕大哭,对左右说道:“皇帝一向与部下同甘共苦,受人爱戴,只是被这些小人蒙蔽,才有今日之祸啊。今后,我可怎么办啊?”正在李嗣源坐在地上痛哭的时候,朱守殷派人来报信说:“洛阳城内混乱不堪,各路兵马趁机作乱,请令公快来平定,救黎民于水火。”

在众将簇拥和朱守殷邀请下,李嗣源赶赴洛阳城。入城之后,李嗣源下严令,禁止剽掠,禁止作乱,禁止杀人放火。李嗣源没有去皇宫,而是回到自己家中住下。他命人在瓦砾堆里找到庄宗李存勖的尸骨,装入棺椁安葬。李嗣源找来朱守殷,命令他负责巡逻警戒,打听魏王李继岌的消息,做好迎接魏王回京的准备。李嗣源还表示,等李存勖的陵寝修建完毕,新君登基之后,他将回归藩第,仍然做他该做的事情,为国家抵抗契丹,守护北大门。

洛阳城内秩序稍稍安定下来,流散的官员们又逐渐回来了。前宰相豆卢革带领百官上书,拥戴李嗣源称帝。真不知道豆卢革这些人肚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保住性命的。李存勖尸骨未寒,他们作为当朝宰辅居然又要拥戴新人做皇帝!李嗣源摇摇头说道:“我是奉诏去魏州讨贼,不幸被乱军所迫。原本打算入朝申辩清白,又被元行钦从中阻遏,这才阴差阳错地弄到现在这个田地。我本就没有做皇帝的野心,你们突然要拥戴我称帝,这不是我的初衷。你们不要再说了。”

李嗣源推脱不做皇帝,在一般人看来是正常的。凡是有些城府的大人物,要做皇帝之前都要三推四让一番。豆卢革这些官场老油条深谙此道,于是他们坚持不懈地劝李嗣源称帝。可李嗣源坚决不同意。

百官屡屡劝进,可李嗣源就是不同意。这可与以前的惯例不同啊,这些官场老油条有些傻眼了,难道李嗣源真不想当皇帝?国不可一日无主。这些大臣们憋出了一个变通的办法,拥戴李嗣源做监国,实际是代理皇帝。这次李嗣源倒是同意了。

为了工作方便,李嗣源搬入皇宫居住,接受文武百官觐见。李嗣源入宫后,把李存勖收集来的几千名宫女宦官全部遣散,把蜀国进献的美女宫人也都打发走了。对这些宫女,有家的给盘缠让他们回家,没家的给聘礼在附近民间找婆家安顿。

李嗣源和文武大臣们又忍了半个月之后,终于在一片拥戴声中,李嗣源继位称帝。

有道是天数轮转,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李存勖浴血奋战十几年,励精图治,把河东藩镇从死亡边缘挽救回来,逐步壮大,合纵连横,灭掉朱梁。可李存勖自己做江山不到三四年光景就呜呼哀哉了。是朱友贞不如李存勖呢?还是李存勖不如朱友贞呢?

朱梁在大敌压境十年间尚能坚持存活,而后唐在几乎没有任何外患的情况下瞬间崩塌,关键一条是朱全忠给朱友贞留下了一套制度和一个班底,而李存勖身边功臣宿将凋零之后,真空都被奸邪之徒和前朝遗老遗少填充了,这些人各怀心事,各有目的,各有主张,思想混乱,良莠不齐,李存勖自己提不出纲举目张的新理念新模式,治理国家的班子鱼龙混杂。

郭崇韬、李嗣源本是李存勖的左膀右臂,而且是仅有的文武大佬。李存勖错杀了郭崇韬,逼反了李嗣源,他的帝国不崩塌才怪。

如果说朱全忠是只老虎的话,天下诸侯对他都忌惮三分。那么李存勖不过是只纸老虎,占据了比朱梁还大的地盘,可外强中干,毫无作为。开始的时候,各路诸侯以为李存勖有多厉害呢,到头来不过用手指头一捅也就灰飞烟灭了嘛。

应该说后唐李存勖朝廷的迅速崩塌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分赃不均是激化李存勖统治集团内部矛盾的主要因素,也是导致五代时期很多政权分崩离析的主要因素。朱温做了天下,好歹还提拔了一大堆干部,分封了几个异姓诸侯王,大家对打下天下的利益均沾,人人有份。风险与收益相匹配,当然皇帝及皇族是最大的受益者。但是跟随皇帝打天下,刀头舔血,提着脑袋出生入死的人,也需要分得相应的利益。如果这些人利益得不到兑现,那首先窝里反的就是这些人。而且这些人也有这个实力。

李存勖没有分好蛋糕,最后将自己的饭碗也砸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