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儿皇帝 十世纪 四〇年代(九四〇—九四九年)

小分裂
  • 后晋安重进叛,安从荣叛,杨光远叛,均败死。
  • 后晋帝石敬瑭卒,侄石重贵即位,任用景延广,拒向辽称臣。
  • 南唐帝李昪、南汉帝刘岩先后逝世。
  • 闽帝王延羲被杀。继任帝王延政降南唐,闽亡。
  • 辽灭后晋,掳石重贵。后晋亡。
  • 后汉建立,刘知远称帝。
  • 后汉赵思绾叛、李守贞叛、王景崇叛(总称“三叛”),均败死。
东西方世界
  • 阿拉伯“最后真正的哈里发”被杀。进入“布未希德”时期(一一〇五五)。
  • 基辅大公伊戈尔两次进攻东罗马帝国,君士坦丁七世屈服,答应进贡。
  • 日本朱雀天皇出家为僧,让位给村上天皇(六十二代)。
  • 法兰西封建军队为领土作战,每年不超过四十日。

九四〇年(庚子)

后晋·天福五年  南平·天福五年  南唐·昇元四年  闽·永隆二年  南楚·天福五年  后蜀·广政三年  吴越·天福五年  辽·会同四年  南汉·大有十三年

1、春季,正月,后晋帝国(首都开封府〔河南省开封市〕)皇帝(一任高祖)石敬瑭(本年四十九岁)接见闽国(首都长乐府〔福建省福州市〕)使节郑元弼(参考去年〔九三九年〕十月)等,郑元弼说:“王继鹏(王昶)只是一个蛮夷首领,不知道礼义,陛下听到他的赞扬不值得欢喜,听到他的恶言也不值得生气,我奉派担任使节,不能完成任务,情愿接受死刑,来赎王继鹏的罪。”石敬瑭怜悯他的处境,正月五日,石敬瑭命释放郑元弼等人。

2、南楚王国(首都长沙府〔湖南省长沙市〕)讨伐军统帅刘勍等,利用大风,发射火箭攻击彭士愁大寨(彭士愁被击退,参考去年〔九三九年〕十一月),彭士愁率部众逃入奖(湖南省新晃县东北)、锦(湖南省麻阳县西南锦和镇)二州深山。

正月二十九日,彭士愁派他的儿子彭师暠率各酋长缴出溪(湖南省永顺县)、锦、奖三州印信,向南楚投降。

3、二月十四日,后晋北都(太原府·山西省太原市)留守长官、遥兼二级宰相(同平章事·使相)安彦威进京朝见。后晋帝石敬瑭说:“我所敬重的只有信义。从前,辽国(首都临潢府)仗义救我。我今天用严守承诺作为回报,听说他们索取没有个完,你能委曲求全侍奉他们,深合我的心意。”安彦威回答说:“陛下因为爱护天下苍生,还用谦卑的态度、厚重的礼物侍奉他们,我怎么会有委屈。”石敬瑭大为高兴。

4、南楚讨伐军统帅刘勍率军返回首都长沙(湖南省长沙市),南楚王(三任文昭王)马希范(本年四十二岁)把溪州州政府往东南迁到交通方便的地方(湖南省古丈县东北会溪坪,称下溪州),上疏后晋政府推荐任命彭士愁当溪州州长,命刘勍当锦州州长。自此以后,蛮夷各部落都归附南楚。

马希范宣称他是东汉王朝伏波将军马援的后裔,用五千斤的铜,铸造一根大柱,高一丈二尺,地下埋植六尺(马援铜柱,参考三三六年十二月注),把誓词刻在铜柱上,竖立在溪州(铜柱竖立在今湖南省永顺县东南王村镇花果山上,至二十一世纪仍在)。

5、南唐帝国(首都金陵府〔江苏省南京市〕)康化战区(总部设池州〔安徽省贵池市〕)司令官(节度使)兼最高立法长(兼中书令)杨琏,晋谒老爹杨溥墓园——平陵回来,一天夜晚,喝得酩酊大醉,死在船上。南唐帝(一任烈祖)李昪(本年五十三岁)追封杨琏为弘农王(靖王)。

6、闽王王延羲(王曦)登上宝座后,立刻变形,骄傲荒淫、恶毒凶暴,猜忌王姓皇族家人,多少年前的旧仇宿怨都一一报复。他的老弟、建州(福建省建瓯市)州长王延政,屡次写信向他规劝,王延羲大怒,回信诟骂,并且派亲信心腹邺翘(邺,姓)到建州当监军官,派训练司令(教练使)杜汉崇到南镇(福建省古田县)当监军官,二人争着收集王延政的隐私,向王延羲打小报告,于是兄弟之间的猜忌仇恨累积得越发严重。有一天,邺翘跟王延政讨论公事,意见冲突,邺翘大喝道:“你是不是要造反!”王延政大怒,打算斩邺翘,邺翘逃奔南镇,王延政出军进攻,击败驻扎南镇的中央卫戍部队,邺翘、杜汉崇逃奔福州(长乐府·福建省福州市)。福州西方边界各地所有中央卫戍部队全部崩溃。

二月,王延羲派禁军司令(统军使)潘师逵、吴行真率军四万人向王延政攻击。潘师逵扎营建州城西,吴行真扎营在建州城南,都沿河筑阵,放火焚烧城外所有房舍。王延政向吴越王国(首都杭州〔浙江省杭州市〕)求救。

二月二十六日,吴越王(二任文穆王)钱元瓘(钱传瓘,本年五十四岁)派宁国战区(总部设宣州〔安徽省宣州市〕)司令官(空头官衔。此时宣州属南唐〔首都金陵府〕)、二级实质宰相仰仁诠(仰,姓),及宫内辅导总监(内都监使)薛万忠等,率军四万人南下增援。丞相林鼎劝阻,钱元瓘不接受。

三月二日,讨伐军潘师逵派三千人由总带兵官(都军使)蔡弘裔率领出战,建州王延政派他的将领林汉彻等迎击,在茶山(福建省建瓯市东北十二千米)把蔡弘裔军打败,杀一千余人。

7、后晋安彦威(北都〔太原府〕留守长官)、王建立(邺都〔广晋府〕留守长官)先后请求退休,后晋帝石敬瑭不许。

三月五日,石敬瑭命归德战区(总部设宋州〔河南省商丘市〕)司令官、侍卫军步骑兵总指挥官(侍卫马步都指挥使)、遥兼二级宰相刘知远当邺都(广晋府·河北省大名县)留守长官;调安彦威当归德司令官,兼最高监督长(兼侍中·使相)。

三月七日,调王建立当昭义战区(总部设潞州〔山西省长治市〕)司令官,封韩王。因王建立是辽州(山西省左权县)人,特别割辽、沁(山西省沁源县)二州隶属昭义(辽州自河东〔总部太原府〕划出,沁州自建雄〔总部晋州〕划出);调建雄战区(总部设晋州〔山西省临汾市〕)司令官李德珫当北都留守长官。

山南东道战区(总部设襄州〔湖北省襄樊市〕)司令官、遥兼二级宰相安从进,仗恃地势险要,阴谋叛变,强行拦截南楚向后晋进贡的财物,集结亡命之徒,大量制造武器铠甲。元从大营总管理官(元随都押牙)王令谦、大营管理官(押牙)潘知麟都进言劝阻,安从进把二人斩首。王建立调往潞州后,石敬瑭派人问安从进道:“我把青州(平卢战区总部所在州)司令官的位置空出来,等你前往,你如果有意,我就下诏。”安从进回答说:“如果把青州搬到汉水以南(襄州就在汉水以南),我就到差。”石敬瑭没有责备(不是没有责备,而是不敢责备,石敬瑭跟李从珂齐名,是李嗣源手下两员大将,一向强悍〔参考九三四年五月一日〕,但自从当了汉奸儿皇帝,尊严全失,统御遂难以着力)。

8、三月十一日,闽国建州州长王延政招募敢死队一千余人,于夜晚蹚水过河,暗中进入讨伐军统帅潘师逵军的阵地,利用风势,纵火烧营,城上守军擂动战鼓高声呐喊呼应,舰队作战司令(战棹都头)建安(建州州政府所在县·福建省建瓯市)人陈诲格杀潘师逵,潘师逵部众崩溃。

三月十二日,王延政率军出城,打算进攻讨伐军吴行真阵地,还没有蹚水过河,吴行真跟他的将领士卒已放弃营垒逃走,讨伐军共阵亡一万人,王延政乘胜攻克永平(福建省南平市)、顺昌(福建省顺昌县)二城,自此之后,建州的军事力量开始强大。

9、夏季,四月,后蜀帝国(首都成都府〔四川省成都市〕)太保(三师之三)兼副监督长(兼门下侍郎)、二级实质宰相赵季良,建议跟另一副监督长(门下侍郎)、二级实质宰相毋昭裔以及副立法长(中书侍郎)、二级实质宰相张业,分别主持中央财政三单位(三司)业务。

四月八日,后蜀帝(二任)孟昶(孟仁赞,本年二十二岁)命赵季良主管国务院财政部(户部·三司之一),毋昭裔主管全国盐铁专卖暨运输总监署(盐铁·三司之二),张业主管全国财政总监署(度支·三司之三)。

10、四月十五日,后晋政府命前任横海战区(总部设沧州〔河北省沧州市东南〕)司令官马全节当安远战区(总部设安州〔湖北省安陆市〕)司令官。

11、四月二十九日,吴越世子(王位继承人)钱弘僔逝世(本年十六岁),追赠谥号:孝献世子。

吴越援军统帅仰仁诠等率军抵达建州,王延政因为已经击退中央讨伐军,特地送上酒肉,犒劳奖赏,请求班师。仰仁诠等不肯接受,在城外西北扎营,王延政恐惧,于是派人到首都长乐府请求闽王王延羲救援。王延羲命泉州(福建省泉州市)州长王继业当特遣兵团总指战官(行营都统),率军两万人增援,并且写信给吴越,责备他们入境侵犯,一面派出轻装备骑兵切断吴越援军的粮食供应,正巧,大雨连绵不止,吴越军粮食吃完。

五月,王延政派军出击,大破吴越南下援军,俘虏及杀戮以万为单位计算。

五月十八日,仰仁诠等在黑夜掩护下率军逃走。

12、后晋安远战区司令官李金全的亲信胡汉筠违抗诏书,拒绝前往京师,又听说贾仁沼的两个儿子打算到中央控告(贾仁沼之死,参考九三七年十一月)。现在,中央任命马全节代替李金全的战区司令官职务,胡汉筠对李金全撒谎说:“进奏官派人日夜不停地赶来报告:中央等你一旦离职,就要调查贾仁沼的死因,认定你有谋反的企图。”李金全大为恐惧,胡汉筠顺势劝李金全反抗中央,投奔南唐。李金全同意。

五月二十一日,后晋帝石敬瑭得到李金全外叛的消息,立即授权新任战区司令官马全节,动员汴(开封府·河南省开封市)、洛(河南府·河南省洛阳市)、汝(河南省汝州市)、郑(河南省郑州市)、单(山东省单县)、宋(河南省商丘市)、陈(河南省淮阳县)、蔡(河南省汝南县)、曹(山东省定陶县)、濮(山东省鄄城县)、申(河南省信阳市)、唐(河南省唐河县)等州军队,出发讨伐。石敬瑭又命保大战区(总部设鄜州〔陕西省富县〕)司令官安审晖当副总指战官(副都统)。安审晖,是安审琦的老哥(安审琦,参考九三五年三月)。

李金全派军法官(推官)张纬携带投降奏章,前往南唐呈递。南唐帝(一任烈祖)李昪(徐知诰)派鄂州(湖北省武汉市)屯垦司令(屯营使)李承裕、段处恭率军三千人,前往迎接。

13、南唐帝李昪派礼宾总监(客省使)尚全恭前去闽国,调解闽王王延羲跟老弟建州州长王延政间的冲突。

六月,王延政派营门官(牙将)跟婢女,携带誓书、香炉,前往福州,跟王延羲在老爹王审知坟墓——宣陵(福建省福州市北莲花峰下)前盟誓和解。可是,兄弟互相猜忌仇视,仍跟过去一样。

14、六月九日,南唐军统帅李承裕等抵达安州。当天夜晚,李金全率部属数百人,出城投奔南唐大营,所携带的小老婆、婢女以及丰富的财产,李承裕把它全部掠夺,据为己有,然后进入安州据守。

六月十日,后晋马全节自应山(湖北省广水市)进攻大化镇(广水市西南),跟李承裕在安州城南会战,大破南唐军。李承裕大掠安州,向南逃走,马全节进入安州。

六月十二日,马全节命安审晖追击,追到黄花谷(安陆市南),南唐将领段处恭阵亡。

六月十三日,安审晖发动第二波攻击,在云梦泽(湖北省云梦县)再击败南唐军,生擒李承裕跟他的部众。南唐将领张建崇据守云梦桥死战,安审晖才撤退。马全节在安州城下,把李承裕和他的部众一千五百人全部斩首,而将监军官杜光业等五百零七人押送大梁(首都开封府所在城)。石敬瑭说:“他们有什么罪!”赏赐马匹、衣服和其他器物,遣送他们回国(南唐)。

早先,后唐将领卢文进为躲避契丹,投奔南吴(时卢文进也任安远司令官,参考九三六年十二月十七日),当时的徐知诰(李昪)派祖全恩率军迎接,告诫祖全恩不可以进安州城,只能在城外扎营,等卢文进出城时,在后面保护送回,决不可剽掠。这一次,派李承裕迎接李金全,告诫他跟四年前告诫祖全恩的完全一样,可是李承裕贪图财富,以致跟后晋军发生战争,而且大败,丧亡四千人。李昪惋惜痛恨好几天,责备自己告诫时不够严厉。

杜光业等回到南唐,李昪因他们违抗命令导致失败,拒绝接受,再把他们押送到淮河以北后晋国境,写信给石敬瑭说:“是边防军军官贪功,企图乘机占领城池。”又说:“无论军法审判,政府规章,你我两国,都不允许有这种情形发生。”石敬瑭又把他们遣回,使节准备从桐墟(安徽省宿州市西南)渡淮河而南,李异派战舰在淮河中游阻截,他们只好仍回后晋。石敬瑭对这批南唐将领,分别给他们一个官职,而把士卒改编成显义特别营(显义都),派旧部刘康率领。

司马光曰:

违抗命令的是将领,士卒只知道服从和执行将领的命令,有什么罪?李昪只须接纳他们,诛杀将领,向邻国道歉,哀悼战士,安抚慰问,就可以了,何必抛弃自己的国民,去帮助敌国!

15、南唐帝李昪派宦官前往庐山(江西省九江市南)祭祀,宦官回来,李昪慰劳他道:“你这一次出差,相当清廉。”宦官说:“我自从接到命令,就改吃素菜,不再吃肉,直到今天。”李昪说:“你在某一个地方买鱼作汤羹,又在某一天买大块大块的肉下肚,怎么能说一直吃素菜?”宦官惭愧畏服。管理粮仓的官员于年度终了时,呈献盈余一万余石(音dàn〔担〕),李昪说:“粮食进仓和出库,数目都有记载,假如不勒索农民或克扣军需,哪里来的盈余?”

16、秋季,七月,闽王王延羲在首都长乐府西方兴筑城墙,防备建州老弟王延政的突击。又大量剃度平民当佛教和尚,平民为了逃避沉重的赋税,很多人愿意出家,共计剃度一万一千人(闽中〔福建省〕僧侣本来就很多,参考九二八年十二月)。

17、七月二日,后晋帝石敬瑭赏赐闽国使节郑元弼等绸缎,遣送回国。

安远司令官李金全叛逃时,步骑兵副总指挥官(马步副都指挥使)桑千、威和指挥官(威和指挥使)王万金、成彦温拒绝服从,被李金全诛杀,步骑兵总指挥官(马步都指挥使)庞守荣嘲笑他们愚昧,用以迎合李金全的心意。

七月六日,石敬瑭下诏追赠贾仁沼跟桑千等官位,派使节前去安州,斩庞守荣。

18、后晋降将李金全抵达金陵(南唐首都·江苏省南京市),南唐帝李昪对他很是冷淡。

八月二十四日(原文误置于七月,据《十国春秋》改),李昪封皇子、齐王李璟(徐景通)当太子,兼天下兵马大元帅,总管军国机要(录尚书事)。

19、后晋太子太师(太子三师之一)退休的范延光,请求回河阳(河南省孟州市)私宅,后晋帝石敬瑭批准。范延光携带大量贵重财物随行,西京(河南府)留守长官兼河阳战区(总部设孟州〔河南省孟州市〕)司令官杨光远(杨檀),对他的财物垂涎三尺,而且考虑到子孙的安全(杨光远是讨伐范延光的统帅,参考九三七年六月),上疏说:“范延光是一个叛徒,不在汴、洛(西京河南府)住家,却迁到外地,恐怕他会逃往敌国,应该早日把他铲除。”石敬瑭不允许。杨光远又请指定范延光定居西京,石敬瑭同意。于是,就在范延光迁到洛阳(西京河南府所在县)后不久,杨光远派儿子杨承贵,率武装部队包围他的家宅,强逼他自杀。范延光哀号道:“天子在上,赏赐我不死铁券(参考九三八年九月),承诺永不杀我,你们父子怎么可以这样?”

八月二十六日,杨承贵把钢刀架到范延光脖子上,驱赶他爬上马背,一直挟持到黄河浮桥,把他推到河里淹死。(胡三省注:“财富之招祸,往往如此,秘琼因财富而杀董温琪全家,范延光也因财富而杀秘琼,杨光远也因财富而杀范延光;最后杨光远也难以逃脱〔参考九四四年闰十二月〕,财富害人,已到这种地步。”)杨光远上疏说:范延光自动投河而死。石敬瑭知道事情真相是什么,但畏惧杨光远的强悍,不敢追究。只为范延光之死停止朝会,追赠他太师(三师之—)官衔。

柏杨曰:

官场中最卑鄙恶毒的手段之一,就是把对手交给他的仇人处置或审判,杨光远一直要求诛杀范延光,石敬瑭并不是不知道,他满可命范延光仍继续留在大梁,不这样做,反而把范延光全家强行移住正是杨光远的辖区洛阳。石敬瑭对凶手不采取行动,除了不敢外,事实上,他担心的恐怕还是杨光远不肯下手。

范延光这个蠢材应该死,但不应该这样死。

20、南唐齐王李璟坚决辞让太子。九月三日,南唐帝李昪批准,但通令全国写报告给李璟时,应遵守报告皇太子的礼节。

21、九月五日,后晋政府任命皇家文学侍从院院长(翰林学士承旨)、国务院财政部副部长(户部侍郎)和凝当副立法长(中书侍郎)、二级实质宰相。

九月七日,邺都留守长官刘知远到中央朝见。

九月九日,宰相李崧奏报说:“各州仓库所存粮食超出账面很多。”石敬瑭说:“在法令之外,强向人民征税,踉贪赃枉法同罪。特免仓库官员一死,但应分别等级严厉惩罚。”

皇家文学侍从官(翰林学士)李澣轻佻浮躁,常常喝醉,醉后总是失态误事,石敬瑭对他十分讨厌。

九月十四日,撤销皇家文学侍从官编制,把职务归并给立法官(中书舍人)。李澣,是李涛的老弟(李涛,参考九三七年七月六日)。

西京留守长官杨光远进京朝见。石敬瑭打算乘势把他调到其他战区,于是对杨光远说:“包围邺都战役,你左右将领们都建立功劳,还没有赏赐,现在应该教他们出任州长,享受荣耀!”于是遴选他部下的几位将领跟几个军官,派出去当州长。

九月二十二日,石敬瑭调杨光远当平卢战区(总部设青州〔山东省青州市〕)司令官,封东平王。

22、冬季,十月五日,后晋政府加授吴越王(二任文穆王)钱元瓘官衔:天下兵马总元帅(天下兵马都元帅)、国务院总理(尚书令)。

23、十月十日,南唐大赦,南唐帝李昪下诏规定:中央或地方呈递的奏章,都不准用“睿”“圣”字样,违犯的以十恶之—的“大不敬”论罪(《唐律》十恶,参考六四〇年十二月)。

巫法师孙智永认为有四个星宿聚集在北斗星附近,表示该星宿反映的地区将有灾难,因之建议李昪巡察东都(江都府·江苏省扬州市)。

十月十三日,李昪命皇子、齐王李璟监督国政。光政殿副管理官(光政副使)、畜牧部副部长(太仆少卿)陈觉,因为私仇,上疏诬陷泰州(江苏省泰州市)州长褚仁规贪污残暴。

十月十四日,李昪免除褚仁规职务,改任护驾野战司令(扈驾都部署)。陈觉自此开始掌握权柄(陈觉进入徐知诰核心,参考九三二年二月,迄今只九年)。

十月十八日,李昪从首都金陵出发。

十月二十二日,李昪抵达江都。

24、闽王王延羲利用商人前往后晋之便,上疏后晋帝石敬瑭,为自己分辩,声称自己并没有称帝(石敬瑭怒斥郑元弼等,参考去年〔九三九年〕十月)。

十一月二十三日,石敬瑭任命王延羲当威武(总部长乐府)司令官,兼最高立法长(兼中书令·使相),封闽国王。

25、南唐帝李昪打算乘势把首都迁回江都(南吴故都),不巧,河水结冰,粮食运输困难,无法供应,于是西返。

十二月四日,李昪抵达金陵。

国务院右最高执行长(右仆射)、兼副监督长(兼门下侍郎)、二级实质宰相张延翰逝世(享年五十七岁)。

26、本年,南汉帝国(首都兴王府〔广东省广州市〕)副监督长(门下侍郎)、二级实质宰相赵损逝世。南汉帝刘岩(本年五十二岁)命宁远战区(总部设容州〔广西容县〕)司令官南昌(江西省南昌市)人王定保当副立法长(中书侍郎)、二级实质宰相,但没有超过一年,王定保也逝世。

27、最初,后晋帝石敬瑭把雁门(山西省代县西北雁门关)以北地区割让给辽帝国,作为支持他当皇帝的条件(参考九三六年十一月),在那个地区的游牧民族吐谷浑部落,也跟着隶属辽国。辽政府贪婪暴虐,吐谷浑不能忍受,盼望回归后晋。成德(总部镇州)司令官安重荣再派人前去引诱,于是吐谷浑部落一千余帐自五台(五台山,位山西省五台县西北)南下投奔。辽国大怒,派使节前来责问石敬瑭为什么收容他们国家的叛徒!

九四一年(辛丑)

后晋·天福六年  南平·天福六年  南唐·昇元五年  闽·永隆三年  南楚·天福六年  后蜀·广政四年  吴越·天福六年  辽·会同五年  南汉·大有十四年

l春季,正月六日,后晋帝国(首都开封府〔河南省开封市〕)皇帝(一任高祖)石敬瑭(本年五十岁),派贴身随从(供奉官)张澄率军两千人,搜索为躲避辽帝国(首都临潢府〔内蒙古巴林左旗〕)暴政而藏匿在并(太原府·山西省太原市)、镇(河北省正定县)、忻(山西省忻州市)、代(山西省代县)四州高山深谷里的吐谷浑人,强行驱逐他们返回已被割让给辽国的故土。(石敬瑭不但出卖国土,更出卖投奔他、像儿童投奔爹娘一样的国人。)

2、闽国(首都长乐府〔福建省福州市〕)建州(福建省建瓯市)州长王延政兴筑建州城,周围二十里,向闽王王延羲(王曦)请求设置威武战区,自己当战区司令官(节度使)。王延羲认为威武战区总部设在福州(即首都长乐府)为时已久,不应更改(唐王朝于福州置威武战区,参考八九六年九月;迄今四十六年);乃在建州另设镇安战区,命王延政当战区司令官,封富沙王。王延政不喜欢镇安两个字,改称镇武战区。

3、二月二日,后晋(首都开封府)在德胜口(澶州州政府所在地·河南省濮阳市)兴筑浮桥(德胜北城在古黄河北岸,德胜南城在古黄河南岸,行人来往,全靠渡船,现在加建浮桥。后来古黄河南移,南北二城合而为一,即今河南省濮阳市)。

彰义战区(总部设泾州〔甘肃省泾川县〕)司令官张彦泽打算杀自己的儿子,机要秘书(掌书记)张式一向受张彦泽器重宠爱,竭力劝阻,张彦泽大怒,拔箭射击张式。左右官员对张式一向都很厌恶,于是乘机谗言陷害,张式大为恐惧,称病辞职出走,张彦泽派军追捕。张式逃到邠州(陕西省彬县),静难(总部邠州)司令官李周奏报中央,石敬瑭为了张彦泽的缘故,下诏把张式贬放商州(陕西省商州市)。张彦泽派作战参谋长(行军司马)郑元昭前往中央索取,警告说:“如果不给我张式,恐怕有难以预测的后果。”石敬瑭不得已,下诏把张式交给张彦泽。

二月三日,张式抵达泾州,张彦泽教人用刀挖进张式的嘴巴,剖开前胸,取出心脏,再砍断四肢。(张式之惨死,跟他有一位美丽的妻子有关。《五代史补》记载,张彦泽杀了张式后,立即掳去他的妻子。我们为张式悲,也为中国人悲。)

河西战区(总部设凉州〔甘肃省武威市〕)兵变,候补司令官(留后)李文谦关闭大门,纵火自焚而死。

4、后蜀帝国(首都成都府〔四川省成都市〕)自从九三四年建国以来,战区司令官很多兼任皇家禁卫军将领,或兼任其他职务,全都留在京师(首都成都府),而把战区事务交给幕僚代替自己裁决,这些幕僚专门贪污敛财,不管民间疾苦,人民投诉无门。后蜀帝(二任)孟昶(孟仁赞,本年二十三岁)知道毛病发生在哪里。

二月二十六日,孟昶(孟仁赞)下诏免除卫圣步骑兵总指挥官(卫圣马步都指挥使)、武德战区(东川战区改·总部设梓州〔四川省三台县〕)司令官兼最高立法长(兼中书令)赵廷隐的战区司令官职务,免除帝国参谋总部指挥官(枢密使)、武信战区(总部设遂州〔四川省遂宁市〕)司令官、二级实质宰相(同平章事)王处回的战区司令官职务,免除捧圣控鹤指挥官(捧圣控鹤都指挥使)、保宁战区(总部设阆州〔四川省阆中市〕)司令官、二级实质宰相张公铎的战区司令官职务,另行加授三人“摄理官”(“检校官”)官衔。

三月十四日,孟昶命皇家文学侍从院长(翰林学士承旨)李昊代理武德司令官,命监督院最高顾问官(散骑常侍)刘英图代理保宁司令官,命监督院高级顾问官(谏议大夫)崔銮代理武信司令官,命御前监督官(给事中)谢从志代理武泰(总部黔州)司令官,命建筑部部长(将作监)张赞代理宁江(总部夔州)司令官。

5、夏季,四月,闽王王延羲命他的儿子王亚澄当二级实质宰相、皇家禁卫军统帅(判六军诸卫)。

王延羲疑心老弟、汀州(福建省长汀县)州长王延喜跟王延政秘密勾结,派将军许仁钦率军三千人前往汀州,生擒王延喜回来。

6、南唐帝国(首都金陵府〔江苏省南京市〕)皇帝(一任烈祖)李昪(徐知诰,本年五十四岁),任命陈觉跟万年(陕西省西安市东半城)人常梦锡当宫廷事务副总监(宣徽副使)。

7、五月二十二日,后晋北京留守长官李德珫派初级营门官(牙校)护送吐谷浑部落酋长白承福到中央朝见。

8、南唐帝(一任烈祖)李昪(徐知诰)命皇家礼宾官(通事舍人)欧阳遇到后晋请求准许南唐借道派使节前往辽国,后晋帝石敬瑭不许。

自从黄巢民变,攻陷唐王朝首都长安(陕西省西安市)以来(参考八八〇年十二月),天下遍地血战,迄今已数十年(前后六十二年),各国终于划定疆界,互相默认对方势力范围,大规模的冲突活动才稍微平息。李昪登基以后,江淮一带(华东地区)连年丰收,军粮绰绰有余,文武百官纷纷上疏说:“陛下中兴唐王朝的大业(李昪以唐王朝李姓皇族的后裔自居),已经成熟。而今北方正在多事,我们应该出动大军,收复旧有疆土。”李昪说:“我从小在军队里长大,深知战争对人民的伤害,实在严重,不忍再提。帮助他们(后晋)的人安居乐业,也就是帮助我们的人安居乐业,还有什么可求!”南汉帝刘岩派使节到南唐,建议对南楚王国(首都长沙府〔湖南省长沙市〕)南北夹攻,瓜分他们的土地,李昪拒绝。

9、后晋山南东道战区(总部设襄州〔湖北省襄樊市〕)司令官安从进阴谋叛变,派使节前往后蜀,请出军进攻后晋的金(陕西省安康市)、商(陕西省商州市)二州,作为声援。

五月二十八日,安从进的使节抵达成都,后蜀帝(二任)孟昶(孟仁赞)跟文武百官讨论,大家都认为:“金、商二州地势险要,道路遥远,派军太少,无法克服敌人,派军太多,则粮食供应恐怕无以为继。”孟昶遂婉言拒绝。安从进又向南平(首都江陵府)求援,荆南(总部江陵府)司令官高从诲写信给安从进,分析祸福利害,劝他不要发动,安从进大怒,上疏后晋政府,诬告高从诲谋反。荆南作战参谋长(行军司马)王保义建议高从诲把事实真相奏报后晋政府,并且表明愿意出兵帮助讨伐叛逆,高从诲接受。

成德战区(总部设镇州〔河北省正定县〕)司令官安重荣,对于向辽国称臣一事深感羞耻。看见辽国使节,一定采用最不礼貌的姿势——叉开双腿坐在那里,信口诟骂;使节出境之后,安重荣有时还会派人追杀。辽国责备石敬瑭,石敬瑭只有道歉赔罪。

六月二十九日,安重荣扣押辽国使节拽剌(拽,音yè〔页〕),并派骑兵大掠已属辽国的幽州(北京市)南境,在博野(河北省蠡县)扎营,上疏说:“吐谷浑、东西突厥、浑(铁勒九姓部落之一)、契苾(铁勒九姓部落之一)、沙陀等部落,都率领他们的部众前来归附,党项部落也派使节前来,缴出辽国给他们的任官令和派遣公文,申诉被蛮夷凌辱的情形。”又说:“自本年二月以来,蛮夷下令每个部落,要他们备妥精良的盔甲和优良的战马,打算七月间南下侵犯我国,我深怕上天不肯保佑,使我跟蛮夷同归于尽,所以愿意集结十万大军,跟中央共同向辽国发动攻击。辽国所属的朔州战区(当时称顺义战区·总部设朔州〔山西省朔州市〕)副司令官(节度副使)赵崇,已把辽国任命的战区司令官刘山驱逐出境,请求重返我国。凡此等等,我都陆续奏报,而陛下每一次总是命我侍奉辽国,不要由我们这边挑起战端。但天道人心,难以违抗,千载难逢的良机,不可错过,身陷蛮夷的一些战区司令官(指赵德钧、董温琪、沙彦珣、翟璋等),都伸长脖子,踮起脚跟,等待王师,实在可哀可怜,请早日决定。”奏章有数千句,大致都在斥责石敬瑭自居儿皇帝,而把辽国皇帝认做老爹,彻底搜刮中原人民的血汗,去谄媚贪得无厌的蛮夷。又用同样意思写信给政府重要官员,并分送给其他战区司令官,声称:已进入备战状态,定要跟辽国决一死战。石敬瑭因安重荣手握重兵,没有克制他的力量,十分忧虑。

当时,邺都(广晋府·河北省大名县)留守长官、侍卫军步骑兵总指挥官(侍卫马步都指挥使)刘知远正在大梁(首都开封府所在城)。泰宁战区(总部设兖州〔山东省兖州市〕)司令官桑维翰,早知道安重荣有叛变野心,又怕中央不能拒绝安重荣的要求,于是呈递密奏,说:“陛下当初得以逃出晋阳(山西省太原市)那场灾难,进而夺取天下,都是辽国的力量,这种恩情不可以辜负。安重荣仗恃自己的勇敢,对敌人太过轻估。吐谷浑部落借安重荣的手,向仇敌报复,违背国家的利益,不应该听信。我私下观察,辽国这几年以来,战马精良,士卒强壮,吞并四面邻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割裂我国的土地(燕云十六州),集结我国的武器(自晋安寨俘获,参考九三六年闰十一月九日),他们君王的智慧和英勇,实超过常人;他们的臣属上下一团和气,所放牧的牛羊牲畜都很繁盛,没有天灾发生,决不可以轻率地跟他们抗衡。而且我国新近才遭到挫败(指晋安之役、团柏之役),士气低落,用以面对辽国新近战胜的声威,双方相差太远。同时,邦交一旦破裂,我们自当增加军队,防守边塞。军队太少,不足以抵抗敌人的攻击,军队太多,粮食和军用物资无法长期供应。我们出击,他们撤退;我们回到阵地,他们又恢复进攻,我恐怕皇家禁卫军的士卒将疲于奔命,成德、义武两战区(后晋最北边疆),再看不到残留下来的人民。现在,全国略为安定,所受的创伤还没有复原,国库空虚,人民穷困,小心翼翼的保守现状,还恐怕难以维持,怎么可以轻举妄动!辽国对我国的恩义并不算轻,承诺和盟誓都十分明确,他们并没有犯错,作为我们叛盟毁誓的借口,我们反而先向他们挑衅。即令战胜,后患越发严重。万一战败,大事就全付东流。有人抨击每年进贡绸缎,是消耗国家的财力;对于我们的谦恭态度,有人抨击是一种屈辱。有没有想到:战争一旦开始,兵连祸结,死缠活斗,没有停止之期,人力财力都要枯竭,损失消耗,哪一个严重?尤其是军事行动会带来后遗症,武官功臣仗恃功劳,会过分要求,边远的战区司令和州县长官,会变得骄傲粗暴,中央凋零、地方坐大,又是哪一种屈辱最重?我希望陛下训练人民,学习战斗技能,培养战士,使人民得到长期休息耕种,等到国家没有内忧,民间有多余的财力,然后严密注视敌人,等他们犯了错误,再采取行动,一旦行动,定要成功。同时,邺都是富庶的地方,兵力强大,乃帝国的屏障。而今,主帅(留守长官刘知远)前往中央,总部没有人主持,我私下经常想到‘慢藏诲盗’(“财宝藏得不隐秘,是引诱别人窃盗。”参考《易经·大传》)、‘勇夫重闭’(“即令有勇士把守,门户也要严密关闭。”参考《左传》〈前五八三年〉申公巫臣语)两个成语的含义,敬请陛下不妨前往邺都视察,堵塞奸人的阴谋。”石敬瑭告诉使节转告说:“我这些日子来,烦闷忧心,不能果断决定,今天看到你的奏章,好像大梦初醒,你不要担心。”(胡三省注:“桑维翰评估利害,分析轻重,是一代高论。”)

10、闽王王延羲听说镇武(总部设建州)司令官王延政写信召唤泉州(福建省泉州市)州长王继业,于是命王继业返回京师(首都长乐府),王继业走到福州郊外,王延羲逼他自杀,并派人到泉州诛杀他的儿子(王继业诛杀二任帝王继鹏,参考九三九年闰七月)。

最初,王继业当汀州(福建省长汀县)州长时,司徒(三公之二)兼副监督长(兼门下侍郎)、二级实质宰相杨沂丰当工务参谋官(士曹参军),二人感情亲密,十分友善。王继业被杀之后,有人打小报告,指控杨沂丰共同谋反,杨沂丰正在宫中参加皇家宴会,当场就逮捕下狱,第二天即行斩首,屠杀全族。杨沂丰,是杨涉的堂弟(杨涉曾在唐王朝末年当宰相,参考九〇五年三月),本年八十多岁,人们为他悲哀。自此之后,王姓皇族以及建国元老、旧日功勋前辈,前后相继被杀,人们都不能自保。监督院高级顾问官(谏议大夫)黄峻,带着棺木,前往金銮宝殿规劝,王延羲大怒道:“老怪物真是发了疯!”贬黄峻当漳州(福建省漳州市)户籍官(司户)。

王延羲荒淫奢侈,毫无节制,以致收入不够支出,询问全国钱粮总监(国计使)南安(福建省南安市东半州镇)人陈匡范有什么办法?陈匡范保证每天提供一万钱,王延羲大为高兴,加授陈匡范国务院教育部副部长(礼部侍郎)官衔,陈匡范把商人的营业税提高好几倍。有一次,王延羲在宫里大宴文武百官,亲自举杯向陈匡范敬酒道:“明珠和美玉,只要用心找,一定可以找到。像陈匡范这样的人中之宝,找也找不到。”可是,陈匡范不久就发现所有的增税加在一起也不能凑够每天一万钱的数目,于是挪用各机关经费来补足,陈匡范忧愁恐惧,心悸加重,逝世。王延羲祭祀馈赠,都十分优厚。不久,各机关索取债款,把陈匡范的借钱文件奏报王延羲,王延羲大怒,把陈匡范的棺材挖出来剖开,把尸体砍成数段,投掷到水里;任命连江(福建省连江县)人黄绍颇接替他全国钱粮总监(国计使)。黄绍颇建议说:“政府不妨规定,凡是想当官的人,除了因父祖有功,子孙依法补官外,平民则可以出钱购买,只要缴钱,政府立即发给任命状,依照官位高低跟州县户口多寡,来定价格,最少卖一百串,最多卖一千串(出售官爵,是二任帝王继鹏的敛财之道,参考九三七年六月)。”王延義同意。

11、南唐帝国皇帝(一任烈祖)李昪,认为他之所以能篡夺南吴政权,是因为自己独揽南吴政权的缘故,所以他对宰相权力轻重特别敏感。国务院右最高执行长(右仆射)、兼副立法长(兼中书侍郎)、二级实质宰相李建勋,掌握大权的日子很久,李昪打算把他免职,却不想采取主动。正巧李建勋对某一件事呈递密奏,预忖会被留置宫中当做参考,想不到没有几天,李昪竟把它批下,交给有关单位执行。李建勋自己知道密奏上提出的意见涉及到自己的私心,并不公正,于是暗中把密奏取出来,加以删改。

秋季,七月十日,李昪下令解除李建勋的一切职务,命他回家休养。

12、后晋帝国皇帝石敬瑭对安重荣(成德司令官)的粗暴跋扈,十分不安。

七月十一日,石敬瑭特别任命刘知远(邺都〔广晋府〕留守长官)当北京(太原府)留守长官,兼河东战区(总部设太原府〔山西省太原市〕)司令官,把辽(山西省左权县)、沁(山西省沁源县)仍划归河东(二州划归昭义事,参考去年〔九四〇年〕三月),调北京留守长官李德珫当邺都留守长官。

刘知远贫贱的时候,在晋阳(太原府所在县)李家当入赘女婿,曾到郊外牧马,因不小心践踏了寺庙的农田,寺庙住持和尚把他捉住,给他一顿苦打。现在,刘知远成了一城之主,抵达晋阳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召见当年那个和尚,命他坐下,安抚慰问,送他礼物放回。消息传出,民心欢腾。

13、吴越王国(首都杭州〔浙江省杭州市〕)王宫失火,宫殿跟政府机关以及宫库国库几乎全部焚毁。吴越王(二任文穆王)钱元瓘(钱传瓘,本年五十五岁)惊吓过度,突然精神错乱。南唐帝国官员纷纷劝告南唐帝李昪乘机发动灭国性攻击。李昪说:“为什么幸灾乐祸!”派使节前去慰问,并进行物资援助。

14、闽王王延羲自称大闽皇,兼威武战区(总部设长乐府〔福建省福州市〕)司令官,跟老弟、镇武战区司令官王延政互相攻击,各有胜败,福(首都长乐府)、建二州之间,白骨遍地,密如野草。镇武战区军事执行官(节度判官)晋江(泉州州政府所在县·福建省泉州市)人潘承祐屡次向王延政请求双方和解,王延政都不接受。王延羲的使节来时,王延政就展示他的武装部队,对使节的态度更傲慢狂妄,潘承祐跪在地上,沉痛地规劝,不肯起身,王延政大怒,回头问左右侍从道:“执行官(潘承祐)的肉可不可以吃?”潘承祐不顾危险,面色更肃穆,声音更严厉。

王延羲猜忌泉州新任州长(接替王继业)王继严(王继裕)深受人民爱戴,调王继严回福州,把他毒死。

15、八月一日,后晋帝石敬瑭命首都开封特别市市长(开封尹)郑王石重贵当东京留守长官。

宰相冯道、李崧屡次推荐天平战区(总部设郓州〔山东省东平县〕)司令官兼侍卫军步骑兵副总指挥官(兼侍卫亲军马步副都指挥使)、遥兼二级宰相(同平章事·使相)杜重威,干练而有大才(《孙子兵法》上有“攻其所必救”。官场摇尾学则有“荐其所必用”),石敬瑭遂擢升杜重威当侍卫军步骑兵总指挥官(都指挥使),充任随驾御营司令(随驾御营使),接替刘知远,刘知远对冯道、李崧二人遂十分憎恨。杜重威所到之处,大肆贪赃枉法,人民纷纷逃亡。有一次,杜重威经过街市,对左右官员说:“大家都说我把人逼走,街上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

八月五日,石敬瑭从大梁出发。

八月十二日,石敬瑭抵达邺都。

八月十五日,石敬瑭下诏大赦,又下诏给安重荣,对他安抚沟通,说:“你身是帝国高官,家有年迈老母,为了私愤,不顾后患,背叛领袖,抛弃娘亲。我因辽国的帮助,得到天下;你因我的缘故,得到富贵(安重荣在晋阳降石敬瑭,参考九三六年五月),我不敢忘记别人的恩德,你却敢忘,原因何在?而今,我统御全国,还向辽国称臣,你打算用一个战区的力量对它抵抗,岂不太难。最好三思,不要后悔。”安重荣接到诏书,越发骄傲不可一世。听说山南东道战区(总部设襄州〔湖北省襄樊市〕)司令官安从进也打算反抗中央,于是派出密使跟他取得联系。

16、吴越王(二任文穆王)钱元瓘(钱传瓘)病重,内宫辅导官(察内都监)章德安为人忠厚,果决能断,钱元瓘准备托付他后事,告诉他说:“我儿子弘佐(钱元瓘第六子)年纪还小,应该在王族中遴选一位年纪大的继任王位。”章德安说:“弘佐虽然只是一个少年,但部下们佩服他的英明敏捷,请大王不要挂心!”钱元瓘说:“你能好好地辅佐他,我就不再担忧!”章德安,是处州(浙江省丽水市)人。

八月二十四日,钱元瓘逝世(享年五十五岁)。

最初,钱元瓘对内营指挥官(内牙指挥使)戴恽最是宠爱信任,把军队全交他负责。钱元瓘的养子钱弘侑(孙弘侑)的奶娘,是戴恽妻子的亲戚,于是有人检举戴恽阴谋拥护钱弘侑继位,章德安遂封锁钱元瓘的逝世消息,跟各将领暗中定计,在办公厅埋伏武士。

八月二十五日,戴恽进入总部,伏兵突起,把他捉住,立即斩首,把钱弘侑贬作平民,恢复孙姓,押解明州(浙江省宁波市)囚禁。当天,将领们宣布钱元瓘的遗命,代表后晋帝石敬瑭发布诏书,擢升镇海(总部杭州)、镇东(总部越州)两战区副司令长官(副大使)钱弘佐当战区司令官,本年,钱弘佐十四岁。

九月三日,钱弘佐登上吴越王(三任忠献王)宝座,命丞相曹仲达代管政府。军队抱怨赏赐不够公平,紧闭营门,拒绝接受,将领们无法控制。曹仲达亲自前去解释,士卒们才放下武器,下跪叩头。

钱弘佐温和谦让,喜爱读书,对知识分子十分尊敬,亲自主持日常事务,头脑清楚,观察敏锐,常常揭发隐秘的奸邪行为,别人无法蒙蔽。农家有人呈献象征祥瑞的稻穗,钱弘佐问粮仓管理员道:“现在库存的粮食有多少?”管理员说:“足可以吃十年。”钱弘佐说:“那么,军粮十分充足,应该减轻人民的负担!”下令全国免税三年。

17、九月四日,后晋滑州(河南省滑县)奏报中央说:黄河决口。

18、后晋帝石敬瑭因为安重荣杀戮辽国使节,恐怕辽国侵犯边塞。

九月十八日,派安国战区(总部设邢州〔河北省邢台市〕)司令官杨彦询出使辽国。杨彦询抵达辽国中央御帐,辽帝(二任太宗)耶律德光(本年四十岁)责问使节死亡情形,杨彦询说:“这就跟普通人家有一个凶恶的儿子一样,爹娘对他无法控制,又有什么办法!”耶律德光的愤怒,才稍稍化解。

19、闽国大闽皇王延羲,命他的儿子琅邪王王亚澄当威武战区司令官兼最高立法长(兼中书令),改封长乐王。

20、后晋刘知远派他的亲信将领郭威,声称奉诏书指示,前去游说吐谷浑部落酋长白承福,要他背叛安重荣,回归中央,承诺给他战区司令官高位。郭威回来,报告刘知远说:“蛮夷唯利是图,安铁胡(安重荣的乳名)只能给他们一点衣服而己;我们如果争取,必须有重大的利益才行。”刘知远接受,同时再差遣人去警告白承福说:“中央已把你们的牧地割让给辽国管辖,如果不满意,你们可以另行选择新的牧地,想不到却南下帮助安重荣这个叛徒!安重荣已被天下唾弃,早晚就要消灭,你们应早早决定立场,一旦中央发动攻击,你们就无路可走,北方既回不去、南方也住不下,后悔就来不及。”白承福大为恐惧。

冬季,十月,白承福率领他的部落投奔刘知远,刘知远把他们安置在太原东方山区以及岚(山西省岚县)、石(山西省离石县)二州之间,上疏任命白承福兼大同战区(总部设云州〔山西省大同市〕)司令官(空头官衔。此时云州属辽国),而把吐谷浑精锐骑兵部队全收编到自己部下。

最初,安重荣向各战区道发出号召,声称跟吐谷浑、达靼、契苾等部落共同行动。可是不久,白承福投降刘知远,达靼、契苾没有反应,安重荣的声势大大受到挫折。

21、闽国大闽皇王延羲登基称帝(三任景宗),镇武司令官王延政自称兵马元帅。

二级实质宰相李敏逝世。

22、后晋帝石敬瑭离开大梁时,宰相和凝问道:“陛下动身之后,安从进如果叛变,怎么防御?”石敬瑭说:“你的意思怎么样?”和凝建议留下空着姓名的诏书和指令十几张,交给留守长官郑王石重贵,一旦得到安从进叛变消息,立刻把将领姓名填上,派军出去。石敬瑭接受。

十一月,安从进果然叛变,率军进攻邓州(河南省邓州市);唐州(河南省唐河县)州长武延翰急行奏报中央。郑王石重贵立即派宫廷事务南院总监(宣徽南院使)张从恩、宫廷杂务官(武德使)焦继勋、护圣总指挥官(护圣都指挥使)郭金海、宫廷技工管理官(作坊使)陈思让,率大梁中央军前往叶县(河南省叶县西南),跟申州(河南省信阳市)州长李建崇的地方军会合,南下讨伐。郭金海,是突厥人。陈思让,是幽州(北京市)人。

十一月二十一日,石重贵又命西京(河南府·河南省洛阳市)留守长官高行周当南方军团总野战司令(南面军前都部署),命前匡国战区(总部设同州〔陕西省大荔县〕)司令官宋彦筠当副野战司令,张从恩当监军官。又命郭金海当先锋官(先锋使),陈思让当监军官。宋彦筠,是滑州人。

十一月二十四日,石敬瑭命邺都留守长官李德珫暂任东京留守长官,召唤郑王石重贵前往邺都。

安从进攻击邓州(河南省邓州市),威胜战区(总部设邓州)司令官安审晖据守内城抵抗,安从进不能攻克,撤退。

十一月二十七日,安从进走到花山(河南省唐河县南湖阳镇境),跟张从恩遭遇,安从进想不到中央军会来得这么快,仓促应战,大败,安从进的儿子、内营总指挥官(牙内都指挥使)安弘义被中央军生擒,安从进率数十名骑兵逃回襄阳(襄州州政府所在县),登城守卫。

23、南唐帝李昪天性节俭,常穿一双蒲叶编织的草鞋,洗脸洗手都用铁盆,夏天睡觉使用的是葛蔓做的蚊帐,身边侍候的宫女都用年纪大的或容貌丑的,所穿的衣服质料粗糙,式样老旧。但对为国牺牲的人,即令是一个小兵,也发给三年薪俸。分别派使节到各地调查农民的田地,依照肥沃贫瘠的程度,订定赋税的轻重,农民一致认为公正。从此以后,江淮一带(华东地区)无论是征兵、征夫、征税,都以田赋作为基准,直到今天(十一世纪八〇年代),仍然使用。

李昪对国事十分尽责,白天办不完的事,夜晚接着处理。从江都(江苏省扬州市)回来,不再饮宴作乐,但性情开始暴躁。宦官管理官(内侍·从四品上)王绍颜上疏说:“今年春天迄今,很多文武百官受到惩罚,无论宫内宫外,都十分疑惧。”李昪亲笔撰写诏书,解释原因,命王绍颜转告大家。

24、十二月一日,后晋帝石敬瑭把郑王石重贵改封齐王,充任邺都留守长官。命李德珫实任东京留守长官。

十二月二日,石敬瑭命高行周主管襄州(湖北省襄樊市)特遣总部(知襄州行府事)。又下诏命荆南(总部江陵府·即南平王国)、湖南(总部长沙府·即南楚王国)同时出军讨伐安从进。荆南(总部江陵府)司令官高从诲(本年五十一岁)派总指挥官(都指挥使)李端率水上战斗部队数千人,前进到南津(湖北省钟祥市汉水西岸渡口);南楚王(三任文昭王)马希范(本年四十三岁)派天策府总带兵官(天策都军使)张少敌率战舰一百五十艘,进入汉水,协助高行周;两战区都运送粮食,供应中央军需。张少敌,是张佶的儿子(张佶让位给马殷,参考八九六年五月)。

安重荣得到安从进叛变消息,遂下决心,集结境内所有饥饿民众,多达数万人,南下直向邺都,声称要到中央朝见。最初,安重荣跟深州(河北省深州市)人赵彦之同时当散员指挥官(散员,手中没有军队),二人情意相投,十分亲密。安重荣出任成德司令官后(参考九三七年正月),赵彦之从关西(潼关以西)前来投奔,安重荣待他十分优厚,命赵彦之招兵买马,集结亡命之徒,但心里却对他猜忌。等公开跟中央决裂,只用赵彦之当阵地督战官(排阵使),赵彦之恼羞成怒。

石敬瑭听到安重荣终于叛变消息,十二月七日,石敬瑭派护圣等步骑兵三十九个指挥官出击讨伐,命天平司令官杜重威当征剿司令(招讨使),安国司令官马全节当副征剿司令,前永清(总部贝州)司令官王周当步骑兵总纠察官(马步都虞候)。

安从进(根据地襄州)派他的老弟安从贵率军迎接均州(湖北省丹江口市西北)州长蔡行遇,焦继勋拦截,把安从贵击败,生擒安从贵,砍掉双脚,放他回去。

十二月十三日,进攻镇州(河北省正定县)的征剿司令(招讨使)杜重威,跟安重荣在宗城(河北省威县东)西南遭遇,安重荣排列“偃月阵”,中央军发动两次攻击,都无法冲破,杜重威恐惧,打算撤退。指挥官(指挥使)宛丘(河南省淮阳县)人王重胤说:“《兵法》上最忌敌前撤退,安重荣的精兵全部集中在这里,请你分别派出勇士攻击他们的左右两翼,我为你率契丹特种部队直冲中军,他们一定难以承受。”杜重威听从,于是成德变军阵势稍稍后退。赵彦之抓住这个机会,卷起军旗,一拍战马,奔向中央军投降;赵彦之的铠甲以及鞍辔都用银装饰,中央军官兵见财起意,一刀把他杀掉,瓜分他的财产。安重荣听到赵彦之叛变消息,大为恐惧,逃到辎重车辆里躲藏,中央军继续猛烈攻击,成德变军完全崩溃,中央军杀一万五千人。安重荣收集残兵败将,退保宗城,中央军进攻,半夜,攻克。安重荣率十余名骑兵逃回镇州,登城守卫。正巧,寒流来袭,气温陡降,镇州死于战斗及被冻死的有两万余人。

辽国听到安重荣叛变消息,才准杨彦询(后晋特使)回国。

十二月十五日,冀州(河北省冀州市。属永清战区〔总部贝州〕)州长张建武等攻克安重荣所属的赵州(河北省赵县)。

25、南汉帝国(首都兴王府〔广东省广州市〕)皇帝刘岩(本年五十三岁)患病,有外国和尚认为刘岩所改的刘龚名字(参考九二五年十二月)龚字不吉利,于是刘岩自己造一个“”字,音“严”,作自己的名字,意思是“龙飞天上”。

26、十二月二十五日,后晋政府命吴越钱弘佐当镇海、镇东(总部越州)战区司令官兼最高立法长(兼中书令·使相),封吴越国王(三任忠献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