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河阴屠杀 六世纪 二〇年代(五二〇—五二九年)

“北朝”鲜卑民族建立的北魏帝国,本世纪(六世纪)三〇年代开始,因不停地内乱——全是官逼民反,由贪官污吏所引起;遂分裂为东魏、西魏。五〇年代,东魏被北齐帝国篡夺,西魏被北周帝国篡夺,最后隋王朝兴起,统一“北朝”。“南朝”则南齐帝国、南梁帝国、陈帝国,相继兴亡。

本世纪,暴君层出不穷。八〇年代,隋王朝消灭陈帝国。大分裂时代以及后期的南北朝时代,同时结束。“分久必合”,分裂长达二百八十六年的中国,复归统一。

南北朝
  • 北魏政变·元义囚胡太后。
  • 北魏六镇齐叛。
  • 北魏全国变民蜂起·遍地烽火血腥·无一寸净土。
  • 萧衍开始舍身同泰寺。
  • 北魏尔朱荣把胡太后及幼帝投入黄河淹死。
东西方世界
  • 百济王国大饥馑。
  • 波斯屠杀马资达克信徒,死者超过十万。
  • 东罗马帝国皇帝查士丁尼登位。
  • 《查士丁尼法典》完成。

五二三年(癸卯)

南梁·普通四年  北魏·正光四年  (破六韩拔陵真王元年)

1、春季,正月四日,南梁帝国(首都建康〔江苏省南京市〕)皇帝(一任武帝)萧衍(本年六十岁)前往首都南郊祭祀天神。大赦。

正月十九日,再到皇家大会堂(明堂)祭祀。

二月十八日,萧衍主持亲自耕田典礼。

2、柔然汗国(瀚海沙漠群)发生严重饥荒,可汗(十四任敕连头兵豆伐可汗)郁久闾阿那瓌率领部众,退入北魏帝国(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国境,上疏北魏政府,请求赈济。

二月二十二日(原文“己亥”,据《魏书》改),北魏政府命国务院左秘书长(尚书左丞)元孚当中央特遣政府执行官(行台尚书),“持节”,前往安抚慰问。元孚,是拓跋谭的孙儿(拓跋谭事,参考四四二年十月)。元孚出发之前,上疏要求全权,说:“蠕蠕(柔然汗国)长久以来都很强大。从前,我们首都在代京(故都平城·山西省大同市)之时,对他们一直保持高度戒备。而今,上天保佑魏国(北魏帝国),使他们激烈内斗,自取灭亡,向我们叩头屈服。帝国政府集合他们逃散的人,用优厚的礼仪送他们回国,就应该利用这个机会,妥善拟订长远计划。当初,西汉王朝十任帝刘病已在位时,匈奴汗国呼韩邪单于(十四任)挛鞮稽侯栅入塞,西汉政府派董忠、韩昌率领沿边各郡武装部队,送他们离开朔方(黄河河套地区),遂乘势留下来协防(参考前五一年)。而东汉王朝一任帝刘秀在位时,也命皇家警卫指挥官(中郎将)段彬,设置安抚官员(安集掾史),随同匈奴汗国单于返国,协助防务,察看动静(参考五〇年)。现在大体上应该依照前例,借给他们一块我们用不着的空闲地区,由他们耕田放牧,先行设立一个粗略的中央政府,分别任命官职,表示帝国对他们的关心和温暖。一面严厉禁止边防军向他们侵犯,并命柔然协助边防军,阻截其他蛮夷侵犯帝国。双方一直维持相当关系,亲密时不至鼓励他们诈欺,疏远时不至刺激他们叛变,是最上等的策略。”政府不准。

柔然汗国部落首领郁久闾俟匿伐到北魏帝国朝见。

3、三月,北魏帝国最高监察长(司空)刘腾逝世(年六十岁)。宦官中当刘腾养子、服三年之丧的有四十余人;身穿孝衣送葬的以百为单位计算;政府官员及贵族送葬的塞满大街小巷,遍布郊外原野(当权分子死在权位上,都有这种景观)。

夏季,四月,中央特遣政府执行官(行台尚书)元孚,携带白虎幡(督战旗),前往柔玄(内蒙古兴和县北)、怀荒(河北省张北县)二镇间,慰问安抚柔然汗国可汗郁久闾阿那瓌。郁久闾阿那瓌拥有强大的武装部众,号称三十万,暗中已怀二心,打算背叛北魏,而元孚恰巧到达,郁久闾阿那瓌认为时机已经成熟,遂拘捕元孚,载到一辆匈奴车上。每次召集部众,都使元孚坐在东厢,称他是中央特遣政府总监(行台),礼貌至为尊敬,然后率军南下,所经过的地方,大肆抢劫抄掠,一直抵达平城(山西省大同市),才把元孚放回。有关单位弹劾元孚有辱使命,于是以有辱使命的罪名判刑。

四月二十八日,北魏政府派国务院总理(尚书令)李崇、国务院左执行长(左仆射)元纂,率骑兵十万人,攻击柔然汗国。郁久闾阿那瓌得到消息,裹胁善良平民二千人以及政府和民间马牛羊数十万头,向北方逃走,李崇追击三千余里,无法追上,班师。

元纂另派军械军事参议官(铠曹参军)于谨率骑兵二千人,继续追击郁久闾阿那瓌,追到郁对原(今地不详),前后十七次会战,每次都击破柔然军。于谨,是于忠的族曾孙(于忠保护胡太后有功,参考五一五年正月),性情沉默,有见识胆量,读过很多经书及史书。年幼时,不跟外界往来,居住乡间,不追求政府职务,有人劝他当官,于谨说:“州郡政府官职,从前的人一向都看不起。(《后汉书·梁竦传》:“大丈夫在世,生前应该封侯,死后应该进忠烈祠享受香火。如果办不到,闲居在家,可以培养志气,阅读诗书,也可以寻求乐趣。州郡政府官职,只是一场辛劳。”)而中央政府的高位,须等待时机。”元纂听到他的名声,延聘到幕府担任参谋官员。有一次,于谨率轻装备骑兵出塞侦察敌情,刚巧,铁勒部落骑兵数千人突然发动袭击(高车初名狄历,也称敕勒,汉人称之为丁零〔丁零部落自漠北南徙,参考三三〇年六月〕,因发音不准,“敕勒”转成“铁勒”。此处铁勒部落,当指未曾西迁、残留在瀚海沙漠的高车部落),于谨寡不敌众,如果撤退,一定全军覆没;于是下令所有骑兵散开,躲藏在荒林野草之间;又派人登上附近山冈,煞有介事,左右指挥,好像在那里部署大军进入阵地。铁勒部落望见,虽然疑心有埋伏,但仗恃自己人数众多,仍向前挺进,逼近于谨。于谨平常有两匹骏马,一匹是紫毛马,一匹是黑嘴黄毛马,铁勒部落早就熟悉,于谨遂命二人各乘一马,突阵而出,铁勒部落认为定是于谨,争相追赶。于谨率剩下来的军队,攻击铁勒追赶的骑兵,铁勒军队遂撤退,于谨得以平安入塞。

李崇的秘书长(长史)、钜鹿郡(河北省晋州市)人魏兰根建议李崇,说:“从前,沿着边界,设置各‘镇’,地广人稀,有时征召中原豪门强族的子弟,有时征召皇族或鲜卑贵族,使他们当帝国的爪牙,保卫边疆。若干年之后,主管机关对这些人家称为‘府户’,当做低贱的奴仆差役。久而久之,不能跟高贵门第世家通婚,做官时更因为没有高贵门第世家作为外援之故,以致不能进入‘清流’——高贵门第世家系统。本来是同等阶层的亲属亲戚,可是在京师的却都当了显要大官,享受荣耀;两相比较之下,当然怨恨愤懑。最好是取消以军事为主的‘镇’,而改为以行政为主的‘州’,分别设立郡县。凡是‘府户’,一律撤除,恢复成为平民,如果想进政府当官,则完全依照最早的规则办理,文武兼用,恩威同施。这些建议如果能够实行,帝国或许不会再有北方的忧虑。”李崇上疏奏报,如石沉大海,没有批示。

当初,元义软禁胡太后,时常到北魏帝(九任孝明帝)元诩(本年十四岁)所住寝殿侧房值班陪伴,竭尽所有能力,讨元诩欢心,元诩因此对元义十分宠爱信任。元义出入宫城,总是命武士手持兵器,前呼后拥,严密戒备。有时出宫,到千秋门外休息,四周全设木栏拒马,派心腹将士保护,防范刺客突击;无论官民,要想见他一面,也只能站在远处,遥遥对话而已。元义刚掌握政权时,故意表现他如何为国为民,所以待人十分谦虚,处事勤快认真,对于施政的成绩,也非常关心。然而,等到情势稳定,就不由自主地骄傲怠慢;喜爱名酒美女,贪财好货,随自己的高兴或不高兴,夺取或赏赐;帝国法令,完全败坏;社会秩序,陷于混乱。元义的老爹、京兆王元继,尤其贪污放纵,跟正妻(元义的娘)分别接受贿赂,向有关单位请托办事,没有人胆敢违抗;甚至郡县政府的一个小小雇员,都不能公平任用。州长、郡长、县长,全是贪官,由于这个缘故,民间穷苦困顿,人人渴望天下大乱。

武卫将军于景,是于忠的老弟;打算罢黜元义,元义先下手为强,使他出任怀荒镇(河北省张北县)防卫司令(镇将)。稍后,柔然汗国可汗郁久闾阿那瓌南下攻入边塞,大肆抢掠,镇民请求发给粮食救济,于景拒绝,镇民忍耐不住悲愤,遂武装暴动,生擒于景,斩首。不久,沃野镇(内蒙古杭锦旗北黄河南岸)镇民破六韩拔陵(破六韩,三字姓)聚众起兵,格杀新上任的防卫司令(镇将),改年号真王。各镇汉人和夷族,纷纷响应。破六韩拔陵率军南下,派他的将领卫可孤包围武川镇(内蒙古武川县),并攻击怀朔镇(内蒙古固阳县)。尖山(山西省神池县)人贺拔度拔(贺拔,复姓),跟他的三个儿子:贺拔允、贺拔胜、贺拔岳,都有才能,而且是三员勇将;怀朔镇防卫司令(镇将)杨钧擢升贺拔度拔当指挥官(统军),命他的三个儿子当带兵官(军主),抵抗卫可孤的攻击。

本世纪初,八任帝(宣武帝)元恪在位,为了祈求佛祖赐福给已逝世的老爹、七任帝(孝文帝)元宏以及娘亲高皇后(文昭皇后),命宦官白整在龙门山(洛阳南二十四千米伊阙)开凿两个佛龛(音kān〔堪〕),每龛都高一百尺。五〇八年稍后,宦官刘腾又给当时在位的元恪,另行开凿一个佛龛,到本年为止,已二十四年,共用十八万二千余工人,但工程浩大,仍不能完成。

秋季,七月二十七日,北魏帝元诩下诏:“凡现任政府官员,依照法令,于七十岁退休时,可以继续领取一半薪俸,直到去世。”

九月,元诩命总监督长(侍中)、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太尉)、汝南王元悦迁居监督院(门下省),跟丞相、高阳王元雍共同研究裁决国务院(尚书省)奏章。

4、冬季,十月十七日,南梁政府任命立法院总立法长(中书监)、首都中区卫戍司令(中卫将军)袁昂当国务院总理,即以首都中区卫戍司令身份开府仪同三司(宰相级)。

5、十一月一日,日食。

6、北魏帝国太保(上三公之三)、平恩公(文宣公)崔光病重,北魏帝元诩亲自到他床前探望安慰,并任命他的儿子崔励当齐州(州政府设历城〔山东省济南市〕)州长(刺史),为了表示哀伤,又命金銮宝殿停止奏乐,并取消游玩及登高远望。

十一月十五日(原文误置于十月,据《魏书》改),崔光逝世(年七十三岁)。元诩亲去吊丧哭泣,至为悲痛,特别为他减少每天的饮食。

崔光宽厚、乐观,性情和善,怡然自得,从没有愤恨恼怒。于忠、元义前后手握大权,认为崔光是前辈,素有声望,对他都十分尊敬,很多事都先向他请教后决定。但他却不能救裴植、郭祚(参考五一五年八月)以及清河王元怿(参考五二〇年七月)之死,当时的人把他比做张禹、胡广(张禹,参考一一〇年二月;胡广,参考一七二年三月;都是明哲保身的官场混混)。

崔光临死时,推荐国务院法务部长(都官尚书)贾思伯当皇帝的讲经教师(侍讲),北魏帝元诩向他学习《春秋》。贾思伯虽然地位尊贵,但待人谦恭,有人问贾思伯说:“你有什么办法能使自己不骄傲?”贾思伯说:“衰败的命运抓住你时,你就会骄傲。富贵,怎么能一直保持!”人们认为他谈话风趣。

7、十一月二十二日,南梁国务院左执行长(尚书左仆射)王暕逝世(年四十七岁)。

南梁帝国最初只有扬州(京畿卫戍区)、荆州(湖北省西部)、郢州(湖北省中部)、江州(江西省及福建省)、湘州(湖南省)、梁州(四川省东北部)、益州(四川省中南部)使用钱币;交州(越南北部)、广州(广东及广西)使用金银;其余各州,则用谷米、布帛交易。南梁帝萧衍遂铸五铢钱,钱孔、钱边及四周凸起处全都完美。又另铸一种平面钱——钱孔四周并不凸起,称为“女钱”,民间私下使用女钱,政府下令禁止,却禁止不住;于是高官会议讨论,决定全部废除铜钱。

十二月六日,政府开始铸铁钱(既铸钱孔钱边都有凸边的钱,为什么又铸钱孔没有凸边的平面钱——女钱?既铸女钱,为什么又禁止使用?叙述不清)。

8、北魏政府任命汝南王元悦当太保(上三公之三)。

五二四年(甲辰)

南梁·普通五年  北魏·正光五年  (破六韩拔陵真王二年)  (高平王胡琛元年)  (秦莫折大提元年)  (秦帝莫折念生天建元年)  (燕王就德兴元年)

1、春季,正月二十日,北魏帝国(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皇帝(九任孝明帝)元诩(本年十五岁)前往首都洛阳南郊祭祀天神。

三月,任命临淮王元彧当北伐大军司令官(都督北讨诸军事),讨伐沃野镇(内蒙古杭锦旗北黄河南岸)变民首领破六韩拔陵(参考去年〔五二三年〕四月)。

夏季,四月,高平镇(宁夏固原县)人赫连恩等聚众起兵,推举敕勒部落酋长胡琛为高平王;攻击高平镇,响应破六韩拔陵。中央政府将领卢祖迁击破胡琛军,胡琛向北逃走。

怀朔镇(内蒙古固阳县)被破六韩拔陵部将卫可孤围攻,已过一年,而外面的援军不见到来,防卫司令(镇将)杨钧,命带兵官(军主)贺拔胜南下云中(盛乐·内蒙古和林格尔县),向临淮王元彧求救。贺拔胜招募少年骑兵十余人,组成敢死队,于夜晚找到敌人空隙,突围而出,变民军骑兵追到,贺拔胜大叫说:“我是贺拔胜!”变民军骑兵不敢逼近。贺拔胜抵达云中,晋见元彧,警告说:“怀朔被围,随时都会陷落,大王却把大军停在这里,不肯前进,怀朔如果不守,武川(内蒙古武川县)立刻危险,盗贼(变民军)的锐气将百倍上升,即令张良、陈平复出,也无法替大王分忧。”元彧允许出兵。贺拔胜回怀朔镇报命,再突围而入。杨钧又命贺拔胜去侦察武川镇情况,发现武川镇已经陷落。贺拔胜飞骑而还,怀朔镇人心大乱,立刻崩溃,贺拔胜父子同被卫可孤俘虏。

五月,临淮王元彧率军北进,在五原(内蒙古包头市)跟变民军首领破六韩拔陵会战,元彧战败,被削除官职爵位。安北将军、陇西郡(甘肃省陇西县)人李叔仁又在白道(内蒙古呼和浩特市北)被变民军击败;变民势力每天都在茁壮。

噩耗传到京师(首都洛阳),北魏帝元诩在显阳殿召集丞相、国务院总理(令)、执行长(仆)、各部部长(尚书)、总监督长(侍中)、副总监督长(给事黄门侍郎),询问说:“而今,盗匪(变民军)布满恒州(州政府设平城〔山西省大同市〕)、朔州(州政府设盛乐),已经逼近皇家祖先墓园——金陵(位于盛乐西北),我们应该怎么办?”国务院文官部长(吏部尚书)元脩义,请派遣重要官员,率领大军,镇守恒(平城)、朔(盛乐)二州,抵抗强悍的贼寇。元诩说:“去年(五二三年),郁久闾阿那瓌叛变,政府派李崇北伐,李崇上疏请求改‘镇’为‘州’,我因为旧有的制度难以马上变动,没有批准。想不到李崇这份报告,却诱导镇民兴起不安分的心理,以致发生今天的灾祸。但这已是过去的事,无法挽救,姑且提出来谈论。事实上,李崇是尊贵的皇亲(李崇是五任帝〔文成帝〕拓跋濬的小老婆李夫人〔生六任帝拓跋弘〕的老哥,父亲李诞),拥有崇高声望,有才干见识,果断敏捷,我打算派他出征,各位认为如何?”国务院执行长(仆射)萧宝寅等一致同意说:“这样决定,正合大家盼望。”李崇说:“我因为六镇(参考四八四年九月)荒远偏僻,跟蛮夷相接,打算安慰镇民,使人心欢愉,才提出改‘镇’为‘州’的意见,怎么敢诱导镇民武装作乱!实在罪该万死,请求陛下赦免;而今更派我北伐,正是改过报恩之时。可是,我年纪已超过七十,四肢无力,而又患病在身,不能胜任军事重任,请另行选择贤能人才。”元诩不准。元脩义是拓跋天赐的儿子(拓跋天赐事,参考四七一年四月)。

司马光曰:

李崇上疏建议改“镇”为“州”,正是在灾祸还没有萌芽的时候把它铲除;无形之中,掌握主动,夺取胜利。元诩既不能采纳他的意见,在灾祸发生之后,又没有一句惭愧自责的话,反而倒打一耙,硬把该项建议,当做李崇的罪状,这种昏君,怎么配跟他谈论国家大计。《诗经》说:“听虚假的话认为很对,听真实的话就像昏醉,不能用金玉良言,定要倒霉。”(《桑柔》:“听言则对,诵言如醉,匪用其良,覆俾我悖。”)指的就是这种人。

五月二十三日,北魏政府加授李崇“使持节”(一级权力)、开府仪同三司、北部征剿总司令官(北讨大都督);命抚军将军崔暹、镇军将军、广阳王元深,接受李崇指挥。元深,是元嘉的儿子(元嘉,参考四九九年三月)。

2、六月,南梁帝国(首都建康〔江苏省南京市〕)政府任命豫州(州政府设合肥〔安徽省合肥市〕)州长(刺史)裴邃当讨伐大军司令官(都督征讨诸军事),攻击北魏帝国。

3、北魏帝国自从变民首领破六韩拔陵聚众起兵以来,夏州(州政府设统万〔陕西省靖边县北白城子〕)、东夏州(州政府设广武〔陕西省延安市东北〕)、豳州(州政府设定安〔甘肃省宁县〕。豳,音bīn〔宾〕)、凉州(州政府设姑臧〔甘肃省武威市〕),人民纷纷集结,武装反抗政府。秦州(州政府设上封〔甘肃省天水市〕)州长李彦,施政及刑罚残酷暴虐,在下位的官员和人民充满怨恨。本月(六月),城中居民薛珍等率领党羽,突入州政府大门,生擒李彦,诛杀;推举莫折大提(莫折,复姓)当首领;莫折大提自称秦王。北魏政府命雍州(州政府设长安〔陕西省西安市〕)州长元志讨伐。

最初,南秦州(州政府设骆谷城〔甘肃省西和县南〕)豪门杨松柏兄弟不断抢劫抄掠,州长、博陵郡(河北省安平县)人崔游,用阴谋诡计引诱他们投降,并委任杨松柏兄弟当州政府主任秘书(主簿),态度诚恳,言辞亲切,命他们游说叛变的氐民族部落放下武器。然后,有一天,崔游摆下盛大筵席,招待杨松柏兄弟和所有放下武器的氐民族酋长,就在筵席上,把他们逮捕,全部斩首。从此,所有部属对崔游都不再信任,暗怀猜疑、畏惧,人心不安。崔游听到李彦被杀消息,知道身处险境,打算逃走,就在逃走前夕,城中居民张长命、韩祖香、孙掩等暴动,率领群众攻击州政府,诛杀崔游,献出城池,响应莫折大提。莫折大提派他的部将卜胡袭击高平镇,攻克,格杀防卫司令(镇将)赫连略及中央特遣政府总监(行台)高元荣。莫折大提不久逝世,儿子莫折念生自称皇帝,组织政府,设立文武百官,改年号天建。

六月十八日,北魏政府大赦。

秋季,七月六日,命国务院文官部长(吏部尚书)元脩义兼国务院执行长(兼尚书仆射),当中央驻西部特遣政府总监(西道行台),率各将领讨伐莫折念生。

北伐大军抚军将军崔暹,违背总司令官(大都督)李崇命令,跟变民军首领破六韩拔陵在白道(内蒙古呼和浩特市北)会战,大败,单人匹马逃回。破六韩拔陵遂攻击李崇大营,李崇竭力奋击,不能阻止,退返云中,双方僵持。

广阳王元深上疏说:“祖先们建都平城(山西省大同市)时代,认为北方边疆至为重要,所以特别慎重的选拔贤能亲信,竖立军旗,担任防卫司令,把高贵门第出身(参与帝国建国的非皇族鲜卑人)的参谋官佐,配备在防卫司令左右,拼死保卫边疆,阻遏强敌,不但不剥夺他们升迁的资格,反而更免除他们的差役赋税,因此当时人士,乐于到边疆服务。五世纪八〇年代,国务院执行长(仆射)李冲当权,凉州(甘肃省中部西部)人全部免除官差兵役(李宝入北魏事,参考四二一年。李宝的儿子李冲一旦有权,就厚待他的凉州同乡),而皇家乡亲和故旧后裔,却仍然驻防边塞;除非是身犯重罪,不为世所容,才贬黜蛮荒,普通人谁肯跟他们为伍?镇民在防卫司令部工作,只能担任山林管理员(虞候)、义务服务员(白直。没有薪俸),一辈子升迁,也不过升迁到带兵官(军主)。留在京师的同族,一个个当上高等显官;而居留边镇的人,却被远隔在文官系统之外,很多人因此不得不逃离家乡。于是,中央政府更加强对镇民管理,严格规定镇民不可以到其他州镇居住或游历。结果,少年子弟无法到其他州镇留学,长大以后更无法到其他州镇工作;所受非人的待遇,写到这里,忍不住落泪。自从首都南迁洛阳(参考四九四年十月),边疆官职越发受到轻视,唯有一直停留在低阶层的庸才,才会外放到卫镇当防守司令。这些人到差之后,辗转学习,互相模仿,专门贪赃枉法,搜刮财富。有时候其他各地的贪官污吏被定罪放逐到边疆,他们在防卫司令身旁,设计筹划,操纵指挥;于是,一切措施,非钱不行,镇民悲痛,一个个咬牙切齿。后来郁久闾阿那瓌背弃帝国对他的恩德,大肆抢劫。政府动员警备部队(奔命)追击,十五万大军渡沙漠北上,没有几天就撤退而回(参考去年〔五二三年〕四月),镇民看到这种援军,当然轻视中央。国务院总理李崇建议把‘镇’改‘州’,可算是洞察先机的远见,而中央却不肯批准。就在这时候,高阙要塞(内蒙古杭锦后旗东北)驻军司令(戍主)跟他的部属发生冲突,破六韩拔陵(沃野镇〔内蒙古杭锦旗北黄河南岸〕变民首领)把驻军司令击斩,互相激荡,各地纷纷起兵,攻城略地,所经过的地方,把拒绝叛变的人屠杀净光。政府军讨伐,屡次战败,变民集团一天比一天壮大。李崇出征,指望一举荡平,想不到崔暹全军覆没,连一个车轮都没有回来;我跟李崇只好顺着去时旧路,往后撤退,暂驻云中,而军心已散,将士没有斗志。今天所忧虑的,不仅仅限于西北(破六韩拔陵),恐怕所有边镇都是如此。天下大事,很难逆料!”奏章呈上去后,没有反应。

元诩下诏逮捕崔暹,囚禁最高法院(廷尉)。崔暹用美女、舞娘、田园、房产贿赂元义,最后,竟被判无罪。

七月二十九日,变民首领秦帝莫折念生,派他的司令官(都督)杨伯年进攻仇鸠、河池(两地都在甘肃省徽县西)军事据点。东益州(州政府设武兴〔陕西省略阳县〕)州长魏子建,派将军伊祥等迎战,杀一千余人。东益州(甘肃省东南部及陕西省西南部)本属“氐王”杨绍先的半独立“仇池王国”(北魏帝国擒杨绍先及设东益州,参考五〇六年正月),将领及参谋官员都认为:州城居民勇敢剽悍,秦州及南秦州所有变民,都是他们的同族(氐民族),建议先行没收他们的武器。魏子建说:“城中居民经过太多战阵,如果以诚相待,安抚他们,就是我们的部队;如果逼迫,则我们将被前后夹攻。”于是集合全体居民,慰问沟通,不久之后,渐渐把他们的子弟或父兄,派到外郡或其他军事据点驻防,使他们内外连心,直到最后,都没有人叛变。魏子建,是魏兰根的族兄(魏兰根,参考去年〔五二三年〕四月)。

凉州警卫司令(幢帅)于菩提等暴动,生擒州长宋颖,据守州城,反抗中央政府。

4、八月十二日,南梁帝国徐州(北徐州·州政府设钟离〔安徽省凤阳县东北临淮关〕)州长成景儁攻占北魏帝国童城(童县故城·安徽省泗县东北)。

5、北魏帝国编制外事务顾问官(员外散骑侍郎)李苗上书北魏帝元诩,说:“凡是粮食不多而将士精锐,最有利的行动是速战速决。粮食多而军队也多,当然最好是采取持久作战。陇山以西地区(甘肃省南部)盗匪(指莫折念生及胡琛),虽然猖狂,但没有雄厚实力,虽然占领两座城池(上封及高平),但缺少恩德仁义。他们的情势是:必须发动闪电攻击,每天才有人响应、归降,如果行动迟缓,人心沮丧离散,就会坐在那里,等待崩溃。当闪电攻击发动之时,势如狂风暴雨,叛徒(变民军)追求的是万分之一的成功机会;而长期坚守据点,城高沟深,政府则可以主动控制全局。只不过天下升平的时间太久,人民不知道什么是战争,为了利益,互不等待;逃避灾难,也互不照顾。将领不会指挥,士卒没有训练,既缺少长远作战计划,又各有轻视敌人的骄傲心理。如果陇东(甘肃及陕西二省交界处)不能保住,汧阳(陕西省千阳县)军队(指雍州〔长安〕州长元志讨伐莫折念生军)战败溃散,则秦州以及南秦州的变民军(秦州莫折念生、南秦州张长命)势将强大,三辅(陕西省中部)立刻危险,帝国右臂就被斩断。我建议陛下,最好下令前方高级将领坚壁清野,不要出战,另派中下级军官率精锐部队,绕道麦积崖(山在天水市东南四十千米),袭击变民军背后,则汧阳以及陇山地区(陕西省及甘肃省交界)一群妖魔(变民军)自会星散。”

北魏政府任命李苗当指挥官(统军),跟另一位将领淳于诞同时从梁州(州政府设南郑〔陕西省汉中市〕)及益州(州政府设晋寿〔四川省广元市西南〕)出发,攻击变民首领秦帝莫折念生,军队还没有抵达,莫折念生派他的老弟、高阳王莫折天生率军东下,直指陇山地区。

八月十六日,雍州(州政府长安)司令官元志在陇口(陇山险要)迎战,大败,元志抛弃大军,单身逃往岐州(州政府设雍城〔陕西省凤翔县〕)。

此时,北魏帝国北方边境东部及西部敕勒部落纷纷背叛,归降破六韩拔陵。北魏帝元诩才想起李崇及广阳王元深的建议。

八月十八日,下诏说:“所有州镇属于军方的户口(府户),除了因犯罪而被贬谪充军的之外,一律解除束缚,成为正常居民。”改“镇”为“州”:怀朔镇改为朔州,原朔州(州政府设盛乐)改为云州。派兼任宫廷监督官(兼黄门侍郎)郦道元当钦差大臣(大使),前往慰问六镇;可是,此时六镇已全部叛变,郦道元没有出发。

最初,鲜卑人(代人)从代都(故都平城·山西省大同市)迁到洛阳,很多人受到国务院文官部考选司(选部)压制,无法当官或无法升迁,而今,六镇全叛,元义才起用这批穷乡寒门出身的鲜卑人,特别为他们颁发皇帝诏书,对他们慰问安抚,博取他们的好感。最高法院复判官(廷尉评)、鲜卑人山伟(山,本姓土难)上奏皇帝,歌颂元义的美德,元义遂擢升山伟当国务院法务部畿外巡察司长(尚书二千石郎)。

秀容(山西省朔州市西北)人乞伏莫于聚众起兵,攻击郡城,格杀郡长。

八月十九日,南秀容(山西省原平市西南)牧羊人万于乞真(万于,复姓)格杀中央畜牧部长(太仆卿)陆延,秀容匈奴部落酋长尔朱荣(尔朱,复姓)用武力削平这次叛乱;尔朱荣,是尔朱羽健的玄孙(尔朱羽健事,参考三九八年二月)。尔朱荣的祖父尔朱代勤,曾经出去打猎,部落中平民射击老虎,误中他的大腿,尔朱代勤把箭拔出,不去追究是谁发射,部属们无不感动喜悦。尔朱代勤官位做到肆州(州政府设九原〔山西省忻州市〕)州长,封梁郡公,年九十余岁,逝世。儿子尔朱新兴继承酋长职位,牲畜大量繁殖,牧场更是旺盛,牛羊骆驼马匹,以毛色分类,成群结队,满山满谷,遍布原野,无法计算它们的数量。政府每逢出军,尔朱新兴一定进贡战马及捐助粮食辎重,七任帝(孝文帝)元宏对他非常嘉奖赞美。尔朱新兴年老,请求传位给儿子尔朱荣,政府批准。尔朱荣聪明机智,处理事务决断迅速,像有神灵相助;统率部众,严格整齐。当时,四面八方传出叛变事件,尔朱荣野心勃勃,暗中另有打算,用他从畜牧中得来的财富,招募骁勇武士,集结英雄豪杰。于是,侯景、司马子如、贾显度以及五原郡(内蒙古包头市)人段荣、太安郡(内蒙古固阳县)人窦泰都往投靠。贾显度,是贾显智的老哥(贾显智,参考五一九年二月)。

八月二十日,变民首领秦帝莫折念生,派司令官窦双攻击北魏盘头郡(甘肃省徽县南);北魏东益州州长魏子建,派将军窦念祖击破窦双。

6、九月一日,南梁徐州州长成景儁攻陷北魏睢陵(江苏省睢宁县)。

九月十一日,北兖州(州政府淮阴)州长赵景悦包围北魏荆山(安徽省怀远县西南)豫州(州政府合肥)州长裴邃率骑兵三千人袭击北魏寿阳(安徽省寿县)。

九月十五日夜晚,砍开城门,进入外城;北魏扬州(州政府寿阳)州长长孙稚抵抗,一天之内,九次会战,而南梁援军蔡秀成迷失道路,不能依照约定时间抵达,裴邃不能独立完成这个巨大任务,撤退。别动部队将领攻击北魏淮阳,北魏政府命中央特遣政府总监(行台)郦道元、司令官河间王元琛增援寿阳;安乐王元鉴增援淮阳。元鉴,是元诠的儿子(元诠事,参考五〇六年八月)。

7、北魏帝国中央驻西部特遣政府总监元脩义身患风湿,不能处理军务。九月二十五日,中央任命国务院左执行长(尚书左仆射)、齐王萧宝寅当中央驻西部特遣政府总监兼总司令官(大都督),率各将领攻击变民首领秦帝莫折念生。

被变民罢黜的凉州州长宋颖,派人秘密向吐谷浑汗国(青海省)可汗(十四任)慕容伏连筹请求援救;慕容伏连筹亲自率军攻击凉州,变民首领于菩提放弃州城逃走,吐谷浑军追捕,斩于菩提。州城居民赵天安等再推举宋颖恢复原职。

河间王元琛大军抵达西硖石(安徽省凤台县西南),解除涡阳(安徽省蒙城县)的包围,恢复荆山基地的秩序。南梁帝国青、冀二州(州政府设郁洲〔江苏省连云港市东沉积小岛〕)州长王神念迎战,被元琛击败。

冬季,十月一日,南梁豫州(州政府合肥)州长裴邃、郢州(州政府设夏口〔湖北省武汉市〕)州长元树,攻击北魏建陵城(江苏省新沂市),攻克。

十月四日,再攻克曲木(曲沭戍〔建陵城西〕);扫虏将军彭宝孙也攻克北魏琅邪郡(山东省临沂市)。

北魏帝国营州(州政府设龙城〔辽宁省朝阳市〕)居民刘安定、就德兴(就,原姓菟赖)拘捕州长李仲遵,夺取州城,叛变。另一居民王恶兒,斩刘安定,反正归附政府。就德兴率领部众向东逃走,自称燕王。

变民首领高平王胡琛,派将领宿勤明达(宿勤,复姓)进攻豳州、夏州(州政府设统万〔陕西省靖边县北白城子〕)、北华州(原为东秦州·州政府设中部〔陕西省黄陵县〕)。中央政府派司令官(都督)、北海王元颢率各将领讨伐。元颢,是元详的儿子(元详事,参考五〇四年三月)。

8、十月七日,南梁帝国扫虏将军彭宝孙攻克北魏檀丘(山东省莒县西)。

十月十四日,豫州州长裴邃攻克北魏狄城(安徽省寿县南)。

十月十九日,又攻克甓城(今地不详),进驻黎浆(安徽省寿县东南)。

十月二十五日,北魏东海郡(江苏省宿迁市北)郡长韦敬欣,献出司吾城(东海郡郡政府所在城),投降南梁帝国。南梁定远将军曹世宗攻克曲阳(安徽省淮南市)。

十月二十七日,再攻克秦墟(洛口〔洛涧北流注入淮河处·安徽省怀远县东南〕),北魏守城将领纷纷放弃城池逃走。

9、北魏帝国政府派宫廷监督官(黄门侍郎)卢同“持节”,前往营州(州政府龙城)慰劳变民军首领燕王就德兴。就德兴投降,但不久再叛。北魏帝元诩下诏,任命卢同当幽州(州政府设蓟县〔北京市〕)州长,兼国务院特遣分院总监(兼尚书行台)。但卢同不断被就德兴击败,知难而退。

朔方地区(陕西省北部及黄河河套地区)匈奴部落叛变,包围夏州州长源子雍;城里粮食吃光,守军宰杀战马,煮吃马皮,而军心不变。源子雍打算亲自出去寻找粮食,留儿子源延伯守城(统万),将领参谋都说:“而今,四面八方都背叛中央,粮食已尽,援军已绝,不如父子同时出去逃生。”源子雍流泪说:“我家世世代代承受帝国恩典,应该死守此城。然而,没有粮食,就不能死守,所以我打算前往东夏州(州政府设广武〔陕西省延安市东北〕),为各位筹募几个月的粮食,如果有幸能够得到,城池一定可以保全。”遂率老弱残兵,前往东夏州运粮,源延伯跟各将领参谋等,流泪痛哭,送他起程。源子雍一行走了几日,匈奴酋长曹阿各拔在中途拦击,俘虏源子雍。源子雍秘密派人到统万,下令固守,全城忧愁恐惧。源延伯告诉大家说:“我父亲生死存亡还不知道,此心像被火烧一样,已成焦烂。可是,奉命保守州城,责任重大,不敢因私害公,请各位了解我的心意。”大家被源延伯的大义感动,没有人不鼓舞奋发。源子雍虽被匈奴人生擒,但匈奴人仍把他当做州长尊敬。源子雍向他们分析是非利害,劝曹阿各拔归降政府。正巧,曹阿各拔逝世,老弟曹桑生遂率领部众,随同源子雍改变立场,拥护政府。源子雍晋见中央特遣政府总监(行台)、北海王元颢,详细陈述变民军可以消灭的理由,元颢拨付源子雍一支军队,命他充当先锋。当时,东夏州全境一片混乱,人民全都叛变,到处结营扎寨,交通寸断。源子雍辗转搏斗,艰苦前进,九十天之中,经过数十次会战,终于削平东夏州境内的变民军,征收粟米,运往统万,供应军食。两个夏州(夏州及东夏州)因此获得保全。源子雍,是源怀的儿子(源怀,参考五〇一年十一月)。

广阳王元深上疏说:“而今,北边六镇全部叛变;高车东西二部(即敕勒东西二部)跟六镇同时发动。用现有筋疲力尽的政府军迎战,绝对没有胜利的道理,不如挑选精兵,据守恒州(州政府设平城)各地要塞,以后再从长计议。”遂跟北部征剿总司令官(北讨大都督)李崇,自云中撤退到平城。李崇对各将领说:“云中,正当白道(内蒙古呼和浩特市北)的要冲,是盗贼(变民军)的咽喉,如果此地不保,并州(州政府设晋阳〔山西省太原市〕)及肆州(州政府设九原〔山西省忻州市〕)立刻陷于险境。应该留一员大将镇守,谁可以胜任?”大家推举费穆,李崇遂向中央保荐费穆当云州州长。

故怀朔镇指挥官(统军)贺拔度拔父子(参考去年〔五二三年〕四月)跟武川人宇文肱(宇文,复姓),集结乡里武士豪杰,袭击变民首领秦帝莫折念生所派大将卫可孤,斩卫可孤;贺拔度拔不久在跟铁勒部落一场会战中阵亡。宇文肱,是宇文逸豆归的玄孙(宇文肱是宇文泰〔北周帝国始祖〕的老爹。宇文逸豆归被前燕帝国消灭事,参考三四四年正月)。

北部征剿总司令官(北讨大都督)李崇任用国立大学教授(国子博士)祖莹当秘书长(长史);广阳王元深弹劾祖莹增加击杀敌人的数目,蒙蔽中央,并偷盗军用物资。祖莹被免职,永不录用。李崇也被控与这件事有关,免官削爵,召回京师。元深遂独自掌握大军。

变民军高阳王莫折天生攻击岐州。十一月二日,攻陷岐州,生擒北魏司令官(都督)元志及岐州州长裴芬之,押送秦帝莫折念生处(时在上封),斩首。莫折念生又派大将卜胡等进攻泾州(州政府安定),在平凉(甘肃省华亭县)城东击败北魏高级资政官(光禄大夫)薛峦。薛峦,是薛安都的孙儿(薛安都归降北魏事,参考四六六年十月)。

10、十一月十日,南梁帝国扫虏将军彭宝孙攻陷北魏帝国东莞(山东省莒县)。

十一月十六日,豫州州长裴邃攻击寿阳(北魏扬州·安徽省寿县)所属的安城(安徽省阜阳市东)。

十一月二十日,马头(涡阳·安徽省蒙城县。此非淮河南岸之马城)、安城,先后向南梁帝国投降。

高平变民军斩秦帝莫折念生所派大将卜胡,迎接本城变民首领高平王胡琛。

北魏政府任命监督院宫廷监督官(黄门侍郎)杨昱兼总监督长(兼侍中),“持节”,监督北海王元颢大军,增援豳州;包围豳州的变民军撤退。巴蜀变民首领张映龙、姜神达(巴蜀人移居关中〔陕西省中部〕,因战乱遍地,无法维生,遂也加入叛乱行列,政府称之为“蜀贼”),攻击雍州(州政府设长安〔陕西省西安市〕),雍州州长元脩义向杨昱请求增援,一日一夜之间,发出九封告急文书。司令官李叔仁迟疑拖延,不肯出兵,杨昱说:“长安是关中的基石,长安如果失陷,大军立即瓦解,我们留在这里还有什么用处!”遂跟李叔仁进击,斩姜神达,其他变民军溃散逃走。

11、十二月二日,北魏帝国荆山郡投降南梁帝国。

12、十二月十六日,北魏政府任命京兆王元继当太师(上三公之一)、最高统帅(大将军)、西部军区总司令(都督西道诸军),讨伐变民首领秦帝莫折念生。

13、十二月二十五日,南梁帝国信威将军府秘书长(信威长史)杨乾进攻北魏帝国武阳关(义阳〔河南省信阳市〕三关之一·河南省信阳市南武胜关)。十二月二十六日,进攻岘关(黄岘关·义阳三关之二·河南省罗山县西南),全都攻克。

十二月二十九日,武勇将军李国兴进攻平靖关(义阳三关之三·湖北省广水市北),攻克。李国兴进围北魏郢州(州政府设义阳〔河南省信阳市〕),北魏郢州州长裴询,跟蛮夷酋长、西郢州(州政府设安阳〔河南省泌阳县西〕)州长田朴特互相支援抵抗,南梁军围攻将近一百天,北魏增援部队抵达,李国兴撤退。裴询,是裴骏的孙儿(裴骏事,参考四四五年十一月)。

14、北魏帝国汾州(州政府设蒲子城〔山西省隰县〕)所有匈奴部落全部叛变;北魏政府任命章武王元融当总司令官(大都督),率军讨伐。

东益州州长魏子建跟南秦州叛变的氐部落沟通谈判,安抚解释,有些氐部落开始放下武器。最后,全州六个郡及十二个军事基地,秩序完全恢复,遂斩变民军首领韩祖香。中央擢升魏子建兼任国务院执行官(兼尚书)、中央特遣政府总监,仍兼东益州州长;梁州(州政府设南郑〔陕西省汉中市〕)、巴州(州政府设隆城〔四川省仪陇县西南〕)、益州(州政府设晋寿〔四川省广元市西南〕)、秦州、南秦州都纳入魏子建统御指挥系统。

变民首领秦帝莫折念生派军攻击凉州,城中居民首领赵天安囚禁州长宋颖,响应莫折念生。

15、本年,南梁政府总监督长、太子宫总管(太子詹事)周舍被人控告,免职。由总顾问长(散骑常侍)、钱唐(浙江省杭州市)人朱异,接替他的职务,处理政府机要;军政参谋、军区司令任免调动以及政府决策、诏书法令等,都由他负责。朱异喜爱文学,多才多艺,精力充沛,敏捷而有见解,南梁帝萧衍因此对他非常信任。

五二五年(乙巳)

南梁·普通六年  北魏·正光六年  孝昌元年  (破六韩拔陵真王三年)  (高平王胡琛二年)  (秦帝莫折念生天建二年)  (燕王就德兴二年)  (宋帝元法僧天启元年)  (杜洛周真王元年)  (皇帝刘蠡升神嘉元年)

1、春季,正月一日,南梁帝国(首都建康〔江苏省南京市〕)雍州(州政府设襄阳〔湖北省襄樊市〕)州长(刺史)、晋安王萧纲,派安北将军府秘书长(安北长史)柳浑攻陷北魏南乡郡(河南省淅川县);安北将军府军政官(司马)董当门攻陷晋城。正月五日,又攻陷马圈(河南省邓州市东北三十五千米)、雕阳(晋城、雕阳,当是马圈一带小城)。

正月六日,南梁帝(一任武帝)萧衍前往首都建康(江苏省南京市)南郊,祭祀天神。大赦。

2、北魏帝国(首都洛阳)徐州(州政府设彭城〔江苏省徐州市〕)州长元法僧一向依附元义,现在,看见元义骄傲奢侈,恐怕将来一旦发生大祸,灾难可能会降临自己头上,遂决心叛变。正巧,中央政府派立法院立法官(中书舍人)张文伯视察徐州,张文伯到了彭城,元法僧对他说:“我打算跟你同时逃避危险,谋求安全,你同不同意?”张文伯说:“我宁愿死了去见孝文皇帝(七任帝元宏)坟上的松柏,也不能抛弃忠义,跟随叛徒!”元法僧遂斩张文伯。

正月十五日,元法僧再诛杀中央特遣政府总监(行台)高谅,自称皇帝(宋帝),改年号天启,把儿子们都封作亲王。北魏政府派军讨伐,元法僧派他的儿子元景仲向南梁帝国投降。

北魏安东将军府秘书长(安东长史)元显和,是元丽的儿子(元丽事,参考五〇六年二月),率军攻击元法僧,元法僧俘虏元显和,握住元显和的手,请他坐在身旁,元显和拒绝,说:“我跟你都是皇族(元法僧是阳平王拓跋熙的曾孙。元丽是拓跋小新城的孙儿;拓跋小新城是景穆太子拓跋晃的儿子,参考四六一年七月),而你一旦割据国土叛变,难道不怕历史上将如何记载!”元法僧仍打算安抚解释,元显和说:“我宁愿死后当一个忠鬼,也不能活着当一个叛徒。”元法僧遂斩元显和。

南梁帝国派总顾问长(散骑常侍)朱异前往徐州会晤元法僧;任命宣城郡(安徽省宣州市)郡长元略(五二〇年投降南梁。参考该年八月)当总司令官(大都督),会同将军、义兴郡(江苏省宜兴市)人陈庆之、胡龙牙、成景儁等,率军接应。

3、北魏帝国变民军首领高阳王莫折天生(秦帝莫折念生的老弟)驻军黑水(约在陕西省宝鸡市境,北流注入渭水),兵力强盛,声势浩大。北魏政府任命岐州(州政府设雍城〔陕西省凤翔县〕)州长崔延伯当征西将军、西路军司令官(西道都督),率军五万人讨伐。崔延伯跟中央特遣政府总监(行台)萧宝寅,一同驻军马嵬(陕西省兴平市西)。崔延伯以骁勇闻名于世,萧宝寅催促他发动攻击,崔延伯说:“明天早上,为你测试一下盗贼(变民军)的胆量!”于是,遴选精兵数千,向西渡过黑水,排成阵势,逼近莫折天生大营。萧宝寅扎营黑水之东,遥遥作为后援。崔延伯直抵莫折天生营前,耀武扬威,展示实力,然后缓缓撤退。莫折天生发现政府军人数太少,一声令下,各营营门大开,武装部队争先恐后出击,人数多出崔延伯十倍,万马奔腾,企图把崔延伯逐到水畔,萧宝寅望见,惊惶失色。崔延伯亲自断后,不跟变民军接战,命部队先渡黑水,军容一直保持整齐,莫折天生军不敢攻击。一会工夫,渡河完毕,崔延伯最后才慢慢渡过;莫折天生的部队也撤退。萧宝寅大喜说:“崔延伯的勇敢,连关羽、张飞都不如。”崔延伯说:“这些贼寇,不是我这个老家伙的对手,请坐在那里,看我把他们击破!”

正月十八日,崔延伯率军出战,萧宝寅出动全部兵力,随后支援。莫折天生也空营迎战,崔延伯身先士卒,攻破变民军的前锋,政府军精锐全部投入,于是大破变民军,俘虏及斩杀十余万人,追到小陇山(陇山有大小,大陇山在甘肃省清水县北,小陇山在陕西省陇县西南);于是,岐州、雍州(州政府设长安)以及陇山以东地区(陕西省)民变,全部平息。但政府军逗留原地抢夺劫掠,不能及时向前推进。莫折天生遂堵塞陇山通道,政府军不能再进。

萧宝寅攻克宛川(陕西省宝鸡市东陈仓镇),搜捕居民当奴婢,遴选十位美女,送给岐州州长魏兰根,魏兰根不肯接受,说:“宛川县被夹在政府跟盗寇之间,没有能力自卫,居民只好忍辱顺从,以救残生。政府军来临,应该哀怜安抚,怎么可以帮助盗贼,暴虐相待,强迫他们从事贱役!”到处寻找她们的父兄,交他们领回。

4、正月二十四日,南梁帝国豫州(州政府设合肥〔安徽省合肥市〕)州长裴邃攻克北魏帝国新蔡郡(河南省固始县)。南梁帝萧衍下诏,命总监督长(侍中)、中央禁军总监(领军将军)、西昌侯萧渊藻率军担任前锋,先行出发,南兖州(州政府设广陵〔江苏省扬州市〕)州长、豫章王萧综率各将领随后继进。

正月二十八日,裴邃攻陷郑城(固始县东南),汝水、颍水流域地区(河南省东南部),到处有人民响应。

北魏帝国河间王元琛等,畏惧裴邃的威名,驻军城父(安徽省亳州市东南城父乡)几个月之久,不敢前进。中央派最高法院副院长(廷尉少卿)崔孝芬“持节”携带尚方宝剑(“斋库刀”,即千牛刀)前来督战(如再逗留,尚方宝剑可斩大军统帅)。崔孝芬,是崔挺的儿子(崔挺,参考四九六年闰十二月)。元琛南下,抵达寿阳(安徽省寿县),打算立即出兵决战。扬州(州政府寿阳)州长长孙稚,因大雨连绵已久,反对采取行动,元琛不接受,率军五万人出城,攻击南梁豫州州长裴邃。裴邃布下四层埋伏,等待猎物;命直阁将军李祖怜先行挑战,假装战败,向后撤退;长孙稚、元琛全军追击,进入口袋阵地后,南梁伏兵突然发动,北魏军大败,被杀一万余人,元琛逃进寿阳城,长孙稚作为殿后,遂紧闭城门自守,不敢再主动出兵。

5、北魏帝国安乐王元鉴,率军讨伐献出土地、投降南梁帝国的元法僧,在彭城(江苏省徐州市)之南,攻击南梁总司令官(大都督)元略,元略大败,率数十位骑兵,逃进彭城。元鉴军没有戒备,元法僧出击,大破北魏军,元鉴单人匹马逃回。南梁将军王希聃,攻陷南阳平郡(侨郡·安徽省固镇县),俘虏郡长薛昙尚。薛昙尚,是薛虎子的儿子(薛虎子,参考四八一年九月)。

6、正月二十九日,南梁政府任命元法僧当最高监察长(司空),封始安郡公。

北魏政府任命安丰王元延明当中央驻东部特遣政府总监(东道行台);临淮王元彧当司令官(都督),攻击彭城。

再任命京兆王元继当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太尉)。

7、二月二十日,南梁帝国北兖州(州政府设淮阴〔江苏省淮阴市〕)州长赵景悦攻陷北魏帝国龙亢(安徽省怀远县西北龙亢集)。

8、当初,北魏帝国政变主角大宦官、最高监察长刘腾逝世(参考前年〔五二三年〕三月),政变集团在胡太后及北魏帝元诩身旁所建立的防卫措施逐渐松懈。而政变首领元义,自己也不认为再有什么危险,所以时常出宫游逛,甚至留连外边,不常回宫;他的亲信提出警告,元义全不采纳。胡太后暗中了解这种情况,去年(五二四年)秋季,胡太后对元诩以及文武百官说:“而今,隔绝我们母子,不准见面,还要我这个人干什么?我只有出家当尼姑,去嵩山闲居寺修道!”(闲居寺事,参考五〇九年十一月)遂自己动手要剪下头发;元诩跟文武官员叩头流泪,苦苦劝阻,而胡太后面色及声音越发凄厉。为了安慰娘亲,元诩遂下榻在嘉福殿,一连数天,跟娘亲密谋如何罢黜元义。元诩年纪虽小(本年十六岁),却很能自制,丝毫不露形迹;他把娘亲大发脾气以及想要来往显阳殿(显阳殿在南宫)的话,全都告诉元义;又对元义流泪哭泣,叙述娘亲打算出家为尼,做儿子的忧伤恐惧之情,每天都再三再四涌上心头。元义一点也不疑心,反而劝元诩听从娘亲的话。于是,胡太后经常去显阳殿,南宫北宫之间,来往密切,再没有禁制。元义当初保荐元法僧当徐州州长,而元法僧忽然叛变,胡太后抓住这一点,屡次提起,元义至为惭愧后悔。

丞相、高阳王元雍,官位虽然比元义要高,但对元义却十分畏惧。正巧,胡太后跟北魏帝元诩同游洛水(流经洛阳城南),元雍乘机邀请母子驾临自己家宅。夜晚,胡太后跟元诩到元雍内宅就寝,侍从人员都不能进去;胡太后等遂秘密定下铲除元义、夺回政权的计划。不久,胡太后对元义说:“元郎,你如果对政府忠心耿耿,不准备做出叛逆的事,为什么不辞去中央禁军总监(领军),仍保留其他官职,继续辅佐皇家?”元义恐惧失措,脱下官帽,请求解除中央禁军总监职务。元诩遂擢升元义当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宰相级)、国务院总理(尚书令)、总监督长,仍兼千牛刀替身卫士司令(领左右)。

二月二十三日,大赦。

二月二十七日,变民首领秦帝莫折念生,派司令官(都督)杨鲊等进攻北魏帝国仇池郡(骆谷城·甘肃省西和县南);北魏中央特遣政府总监(行台)魏子建(东益州〔州政府武兴〕州长)击破杨鲊军。

9、三月五日,南梁帝萧衍前往白下城(建康城北),视察六军军营。

三月二十一日,命豫章王萧综暂时驻防彭城(江苏省徐州市),统率各军,摄理徐州总部执行官(摄徐州府事)。

三月二十五日,命元法僧的儿子元景隆当衡州(州政府设含洭〔广东省英德市西北浛洸镇〕)州长;另一儿子元景仲当广州(州政府设番禺〔广东省广州市〕)州长。南梁帝萧衍征召元法僧及元略返回建康(南梁首都·江苏省南京市),元法僧裹胁彭城官员及人民一万余人,南渡长江。(《北史·元法僧传》:“北魏驻防彭城的军官有三千余人,元法僧在他们的额头烙上印记,当做家奴,强迫南迁。”)元法僧到建康,萧衍待他十分优厚。只元略看不起他的为人,跟他谈话时,脸上不露笑容。

10、北魏政府命京兆王元继班师(元继率军讨伐秦帝莫折念生事,参考去年〔五二四年〕十二月。这是将向他儿子元义下手的预防措施)。

11、南梁帝国北凉州(应是“北梁州”,州政府设魏兴〔陕西省安康市〕)州长锡休儒等,从魏兴出发,侵入北魏帝国梁州(州政府设南郑〔陕西省汉中市〕),攻击直城(陕西省汉阴县)。北魏梁州州长傅竖眼派他的儿子傅敬绍迎战,锡休儒等败回。

12、柔然汗国(瀚海沙漠群)可汗(十四任)郁久闾阿那瓌,替北魏帝国攻击变民首领破六韩拔陵;北魏政府派牒云具仁(牒云,复姓)携带各种礼物,前往赏赐慰劳。郁久闾阿那瓌率大军十万人,自武川镇(内蒙古武川县)向西推进,直指沃野镇(内蒙古杭锦旗北黄河南岸),不断击败破六韩拔陵变民军。

夏季,四月,北魏帝元诩再派立法院立法官(中书舍人)冯儁前往赏赐及慰劳郁久闾阿那瓌。郁久闾阿那瓌部众越发强盛,自称敕连头兵豆伐可汗(总揽全局可汗)。

13、北魏帝国骠骑大将军元义虽然解除京师禁卫军的职务(中央禁军总监〔领军将军〕职掌禁卫),但仍掌握大权,控制内外,一点也想不出自己会被罢黜的理由。而胡太后此时反而犹豫不决,总监督长穆绍鼓励胡太后早日排除元义。穆绍,是穆亮的儿子(穆亮,参考四八六年七月)。北魏帝元诩的小老婆潘嫔(“嫔”,小老婆群第四级,位比九部部长〔九卿〕),深受元诩宠爱,宦官张景嵩警告她说:“元义要害你!”潘嫔向元诩哭诉说:“元义不但要害我,也将对陛下不利。”元诩深信不疑。遂乘元义休假,回家住宿之际,下诏解除元义总监督长职务。第二天一早,元义要入宫,宫门守卫拒绝。

四月十七日,胡太后登上显阳殿,再度临朝主政,立即下诏追削刘腾所有官爵,剥夺元义所有公职,从皇家名簿中剔除名字,贬作平民。

清河王府(元怿封清河王)禁卫官司令(郎中令)韩子熙,上疏替清河王元怿申冤(元怿被害事,参考五二〇年二月),请求诛杀元义等,说:“从前,赵高掌握秦王朝政府的权柄,使关东(函谷关以东)像滚水一样沸腾(参考前二〇八、前二〇七年);而今,元义在魏王朝(北魏帝国)专权,使四面八方的叛乱风起云涌。叛徒行径,从宋维开端(宋维诬陷元怿);而终于构成大祸的,则出于刘腾;应该砍下他们的人头,污染他们的家宅,粉碎他们的尸体,屠杀他们的全族,公开他们的罪行。”胡太后下令挖掘刘腾的坟墓,敲碎骨骸,抛弃荒野,没收全部家产,诛杀他所有的养子(刘腾死后哀荣事,参考前年〔五二三年〕三月)。任命韩子熙当立法院立法官(中书舍人)。韩子熙,是韩麒麟的孙儿(韩麒麟事,参考四六七年三月二十五日)。

最初,宋维的老爹宋弁常说:“宋维性情疏略,心地阴险,一定败坏宋家。”李崇、郭祚、游肇也说:“宋维行为邪恶,而又不能深谋远虑,终有一天使宋家受灭门大祸,如果仅只自己身首异处,还算大幸。”宋维谄媚元义,获得越级擢升的优待,当洛州(州政府设上洛〔陕西省商州市〕)州长。胡太后免除宋维所有公职,从官府中剔出名字。不久,命他自杀。

元义当初解除中央禁军总监(领军)时,胡太后认为他的党羽仍十分强大,不能仓促之间完全铲除,因而用侯刚代替元义当中央禁军总监,使他安心(元义果然安心,一点也想不出他自己会被罢黜的理由)。不久,外放侯刚当冀州(州政府设信都〔河北省冀县〕)州长,加授仪同三司(宰相级);侯刚前往就职,还没有到信都(河北省冀县),就被贬降为征虏将军(从三品),在家逝世。胡太后打算诛杀贾粲(贾粲欺骗胡太后事,参考五二一年二月),因元义的党羽很多,恐怕引起骚动,遂外放贾粲当济州(州政府设碻磝〔山东省茌平县西南〕)州长;不久,派使节尾追而至,斩首,家产没收,只元义因是胡太后妹夫的缘故,不忍诛杀。

最初,副总监督长(给事黄门侍郎)元顺因刚强正直,冒犯元义,被逐出中央,外放当齐州(州政府设历城〔山东省济南市〕)州长。胡太后召他回京,当总监督长。有一天,在胡太后左右陪坐,元义的正妻正巧也在胡太后身边,元顺指控说:“陛下怎么为了一个妹妹,不使元义受法律裁判!天下人士刻骨的怨恨,难以申雪!”胡太后张口结舌。元顺,是元澄的儿子(任城王元澄与元匡交恶事,参考五一九年五月)。另一天,胡太后神色安闲的对左右侍从人员说:“刘腾、元义,从前曾向我要求免死铁券,希望有错时得以免死,幸亏我没有给。”韩子熙说:“事情只看杀不杀,跟免死铁券有什么关系?陛下从前虽然不给免死铁券,但对今天的不杀,有什么影响?”胡太后怅然若失。不久,有人告发说:“元义跟老弟元瓜阴谋引诱六镇投降的镇民,在定州(州政府设中山〔河北省定州市〕)集结,武装起事;同时引诱鲁阳蛮(鲁阳〔河南省鲁山县〕一带少数民族)攻击伊阙(洛阳城南),元义充当内应。”已查获他的亲笔信件,胡太后仍不忍行刑。文武百官一再请求,北魏帝元诩也为这件事发言,胡太后才批准。于是,命元义、元瓜在家自杀。但仍追赠元义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国务院总理(尚书令)。元义的老爹江阳王元继被免除官职,赋闲在家,病死。前任幽州(州政府设蓟县〔北京市〕)州长卢同,因是元义的党羽,免除所有公职。

胡太后很喜欢化妆修饰,常常出宫游乐,元顺当着侍从人员的面,规劝说:“《仪礼》上说:‘妇女的丈夫逝世,则自称“未亡人”,头上不戴珠宝璧玉,身上不穿彩色衣服。’陛下以国母身份治理天下,年龄将近四十岁,却浓妆艳抹,怎么能当后世的模范!”胡太后大为羞惭,返宫后,召见元顺,责备他说:“千里之遥,把你请回来,难道是要你在大庭广众下对我羞辱?”元顺说:“陛下不怕天下人耻笑,为什么只怕我一句话!”

元顺跟穆绍同在监督院(门下)值班,一天,元顺喝醉了酒,一直闯进穆绍的卧室,穆绍裹着被子坐起来,严肃地说:“我当了二十年的总监督长,跟你的老爹(任城王元澄)几度同事。即令你正受重用,怎么可以如此唐突!”遂辞职回家,胡太后下诏安慰,很久之后,才再回到原职。

最初,郑羲的堂孙(老哥的孙儿)郑俨,当宰相(司徒)胡国珍的副军事参议官(行参军),是胡太后的情夫,外界没有一个人知道。齐王萧宝寅西上讨伐秦帝莫折念生时(参考去年〔五二四年〕九月),任用郑俨当属下职员。胡太后复出摄政,郑俨向萧宝寅请求担任信差,回京送递公文;胡太后把他留下,命他当议论资政官(谏议大夫·从四品下)、立法院立法官(中书舍人)兼宫廷膳食管理官(尚食典御),无论昼夜,都住在宫内。每逢遇到休假回家,胡太后就派宦官跟随,在旁监视,郑俨见到妻子,只能谈家务之事,不能叙夫妻之情。立法院立法官、乐安郡(山东省广饶县)人徐纥(音hé〔合〕),有点文学修养,最早,因谄媚赵脩(参考五〇三年十一月),被放逐到枹罕(河州州政府所在县·甘肃省临夏市)。后来,回到京师,再任立法院立法官;又向清河王元怿摇尾,元怿被杀(参考五二〇年七月),徐纥出任雁门郡(山西省代县)郡长,调回中央后,再谄媚元义,而元义又失败。正在走投无路,胡太后因徐纥是元怿的忠心部属,就任命他再当立法院立法官,徐纥于是纳入郑俨的摇尾系统。郑俨看出徐纥精通官场诀窍,便当做智囊;徐纥也了解郑俨跟胡太后有床上关系,权力坚强稳定,也用出全身功夫,密切合作;二人权势遂震动中外,当时号称“徐郑”。

郑俨一帆风顺,升到立法院最高立法长(中书令)、车骑将军(正二品);徐纥则升到监督院副总监督长(给事黄门侍郎),仍兼立法院立法官(领舍人),总管立法院(中书)、监督院事务,军事政治以及皇帝诏书、国家法令,没有一件事不由他裁定。徐纥反应敏捷,体力充沛,从早到晚处理公务,没有一点休息,但他并不认为劳苦。偶尔有紧急诏令,徐纥就命几位文书员在旁记录,自己则有时徘徊,有时躺下,口述文稿,文书员分别缮写,一时之间,全都完成,文字通顺,道理充分。然而,他没有治理国家的方略,只不过熟悉一些官场上的小动作,对人故意做出谦卑的模样;无论远近,纷纷向他依附(摇尾分子,同样也有摇尾分子)。

*胡三省曰:

人,必须有小才干,然后才能混世和受到宠爱,偷窃一时的权力。朱异、徐纥就是例证。

副总监督长(给事黄门侍郎)袁翻、李神轨,都兼立法院立法官(领中书舍人),受胡太后信任,当时人们传说李神轨也陪胡太后上床,大家对这种事无法证实。李神轨向总顾问长(散骑常侍)卢义僖请求结亲,卢义僖拒绝。监督院宫廷监督官(黄门侍郎)王诵对卢义僖说:“从前的人,不为了一个女儿,而牺牲所有儿子(乐广语,参考三〇三年闰十二月),你莫非是为了一个女儿,而愿牺牲所有儿子!”卢义僖说:“我所以拒绝,正是为了不愿牺牲所有儿子。如果答应这门婚事,恐怕灾祸更大,也来得更快。”王诵紧紧握住卢义僖的手,说:“我听说上天有命,不敢泄露。”(《诗经·扬之水》:“我闻有命,不敢以告人。”)卢义僖竟把女儿许配给别人。但是就在成婚前夕,胡太后派宦官前往宣布皇家指令,禁止举行婚礼。人心惶惶,内外恐怖,只卢义僖若无其事。李神轨,是李崇的儿子(李崇绰号“卧虎”,参考五一三年五月)。卢义僖,是卢度世的孙儿(卢度世逃崔浩之难,参考四五一年二月)。

14、北魏帝国变民首领、高平王胡琛,据守高平(宁夏固原县),派他的大将万俟醜奴(万俟,音mòqí〔墨其〕,复姓)、宿勤明达(宿勤,复姓)等攻击北魏帝国的泾州(州政府设安定〔甘肃省泾川县〕),北魏将军卢祖迁、伊瓮生出军迎战,不能取胜。中央驻西部特遣政府总监(西道行台)萧宝寅、征西将军崔延伯,先前曾击败莫折天生(参考本年正月),率军前进,跟卢祖迁等在安定会师,武装士卒十二万人,战马八千匹,军威强大。万俟醜奴在安定西北七里扎营,不断派出轻骑兵挑战,但是不等到大兵团接触,即行撤退。崔延伯自认为他的勇敢天下无敌,而且刚刚建立战功,遂请求自己担任先锋。于是,特别制造大型盾牌,内装架柱,使勇士套到身上前进,称之为“活动城堡”(排城),把辎重放在活动城堡之中,而野战士卒在外结阵,从安定北方,沿着平原边缘,向北挺进;还没有来得及发动攻击,变民军数百名骑兵手拿书册,声称呈献“投降人名簿”,请求暂缓行动。萧宝寅、崔延伯还没有打开翻阅,宿勤明达已从东北杀奔而来,呈献“投降人名簿”的数百名骑兵,则从西方发动攻击,北魏讨伐大军遂腹背受敌。崔延伯上马,奋勇迎战,一直逼近变民军大营。变民军全是轻装备骑兵,而崔延伯则有一部分是步兵,搏战太久,体力不继,变民军抓到机会,攻入“活动城堡”,崔延伯遂大败,死伤将近二万人;萧宝寅集结残余部众,退保安定。崔延伯受不了战败的羞辱,于是磨利武器,招募敢死队,从安定西进,距变民军大营七里,构筑阵地。

四月十八日,并不报告大军统帅萧宝寅,崔延伯单独向变民军发动奇袭,大破变民军,刹那之间,踏平几个营区,然而,政府军没有纪律,乘胜抢夺劫掠,士卒四散,不能集中力量战斗,变民军立即反击,政府军大败,崔延伯被流箭射中,阵亡,士卒被杀一万余人。这是一场关键性的战役,当时,强大的变民军没有一处消灭,政府军却损失一位勇将,中央与民间,同时忧虑震恐,而变民集团声势越发兴盛。可是,从外地到京师的文武官员,胡太后向他们询问治安情形时,大家一致声称变民军力量薄弱,用以讨胡太后欢心。因此,将领们请求增援,胡太后经常拒绝。

15、五月,南梁帝国讨伐大军司令官(都督征讨诸军事)、夷陵侯(烈侯)裴邃在军中逝世。裴邃沉着镇定而有智谋,行政措施宽大公平,将领士卒对他都很敬畏。

五月八日,南梁帝萧衍命中央军事总监(中护军)夏侯亶当寿阳军区司令官(督寿阳诸军事),乘坐政府驿马车,前往战地接替裴邃的位置。

益州(州政府设成都〔四川省成都市〕)州长、临汝侯萧渊猷,派他的将领樊文炽、萧世澄等包围北魏益州(州政府设晋寿〔四川省广元市西南〕)秘书长(长史)和安(和,姓)据守的小剑(四川省剑阁县北小剑山)。北魏益州州长邴虬,派指挥官(统军)、河南人胡小虎、崔珍宝率军增援。樊文炽发动奇袭,攻破北魏军营寨,生擒胡小虎、崔珍宝;命胡小虎到城下劝说和安早早投降,胡小虎远远地对和安说:“我的营寨戒备不够严密,被匪徒(南梁帝国军)捉住,观察他们的兵力,实在不值得一提。你要努力守城,魏子建(中央特遣政府总监〔行台〕、东益州〔州政府武兴〕州长)、傅竖眼(梁州〔州政府南郑〕州长)的增援部队已经抵达。”话还没有说完,南梁士卒用刀背和刀柄把他殴打至死。北魏中央驻西南特遣政府参谋长(西南道军司)淳于诞率军增援小剑,樊文炽在龙须山(四川省剑阁县西)上建立营寨,保护后路。

五月二十四日,淳于诞秘密招募敢死队,于夜晚登山,纵火焚烧营寨,南梁军看见火光冲天,发现后路已被切断,大为恐惧,淳于诞乘机进击,樊文炽大败,勉强逃出一命,萧世澄等将领十一人被俘,阵亡及受伤的以万计算。魏子建用萧世澄交换胡小虎的尸体,隆重安葬。

魏昌伯(武康伯)李崇逝世(年七十一岁)。

16、最初,南梁帝萧衍接收萧宝卷(南齐帝国六任帝)最宠爱的吴淑媛(淑媛,南齐小老婆群第四级)当小老婆,仅七个月,就生下萧综,封豫章王,宫里的人对这个孩子的老爹到底是谁,议论纷纷。后来,吴淑媛的宠爱衰退,心怀怨恨,暗中对萧综说:“你是七个月生下的小娃,怎么有资格跟别的皇子相比!然而,你是太子(萧统)的二弟,总可以保持荣华富贵,不要走漏消息。”跟萧综拥抱哭泣。萧综从此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世,白天谈笑风生,夜间则特辟一个安静的房间,紧闭门户,披头散发,睡在草席之上;又秘密在另一个房间,祭祀南齐帝国皇家的七位皇帝。也曾换穿平民衣服,前往曲阿(江苏省丹阳市),叩拜萧鸾(南齐帝国五任帝)的墓园(兴安陵,参考四九八年八月)。民间有一种传说:把血滴到死者枯骨上,如果立刻渗入,则定是父子。遂暗中挖掘萧宝卷的坟墓,取出骨骼;再把自己的一个儿子杀掉,用血去试,果然渗入。从此,心情大变,决定一旦时机来临,就采取行动。萧综勇敢而有气力,能赤手制伏奔马,不重视钱财,只重视人才,除了贴身的旧衣服,其他的全部施舍给别人,以致时常陷于贫困;屡次向萧衍提出对军国大事的意见,请求担任边疆职务,萧衍一直没有允许。萧综常在卧室之中,把沙铺到地上,整天赤着双脚,在上面行走,以致脚板生出茧皮,每日能走三百里。亲王、侯爵、嫔妃、公主,甚至外界的人,全都知道他的想法,只有南梁帝萧衍不知道;萧衍性情严肃,没有人敢向他报告。萧综又秘密派人到北魏帝国晋见萧宝寅,称他“叔父”(萧宝寅是南齐五任帝萧鸾之子,投奔北魏,参考五〇二年三月)。萧综当南兖州(州政府设广陵〔江苏省扬州市〕)州长时,从不接见宾客,审判诉讼时(直迄二十世纪初叶,中国行政官的主要任务还是司法),也故意隔一道竹帘,出去时车轿一定垂下帷帐,不愿别人看清他的相貌。

后来,萧综驻防彭城,北魏帝国安丰王元延明、临淮王元彧,率军二万人,逼到城下,很久不能决定胜负。萧衍恐怕萧综全军覆没,下诏命萧综撤退。萧综认为这是千载良机,如果南返,以后可能不会再回北方边界,于是派出密使,晋见元彧表示降意。北魏军大营所有的人,面对敌人大军统帅忽然提出投降之事,全都目瞪口呆,誓不相信。元彧招募勇士随密使前往彭城了解实际情况,没有人敢于应征。金殿监察官(殿中侍御史)、济阴郡(山东省定陶县西)人鹿悆(音yù〔玉〕),当元彧的监军官,志愿一行,说:“萧综如果是真心,我就跟他订定盟约;如果是一场骗局,又何必珍惜一个人的性命!”当时,两国大军对抗,内外戒严,鹿悆单人匹马出营,从小路直往彭城,穿过无人地带后,被南梁帝国军拘捕,问他来干什么,鹿悆说:“临淮王(元彧)教我来,打算谈一笔交易。”当时,元略已经回军南下;萧综接到拘捕鹿悆的报告后,对将军成景儁等说:“我一直疑心元略兵变,占领城池,投降敌人。为了试探它的真实性,所以派出亲信,假装是元略的密使,深入魏国(北魏帝国)大营,教他们也同样派一个密使接头;他们跳进圈套,果然派出密使。现在,我将再命亲信继续冒充元略的侍从,声称元略卧病在床,不能见面,而把密使引导到卧房门外,教人传话,表示歉意。”萧综遂派心腹亲信、安定郡(侨郡·湖北省南漳县西)人梁话出去迎接鹿悆,把萧综的本意以及如何应付成景儁的计策,暗中全部告诉鹿悆。鹿悆于黄昏时候,进入彭城,首先晋见将军胡龙牙,蒙在鼓里的胡龙牙说:“中山王(元略)非常盼望跟你见一面,所以派人请你。”又说:“安丰王(元延明)、临淮王,将领既少,军队又弱,想要夺回彭城,岂能到手?”鹿悆说:“彭城是我们的东方重镇,形势险要,非夺回来不可,至于能不能成功,在乎天意,世人无法预测。”胡龙牙说:“我同意你的话。”引导鹿悆晋见成景儁,成景儁请鹿悆入座,说:“你不会是刺客吧!”鹿悆说:“今天奉命担任使节,还打算回国报告成果。至于动刀行刺,希望以后能有机会。”成景儁摆下酒筵招待;引导鹿悆到其他房间,命另一人假冒元略的侍从从房间出来,代表元略向鹿悆致意说:“我离国南下,为时已久(参考五二〇年八月),所以派人请你,只是打算听听故乡消息,想不到昨晚突然发病,不能相见。”鹿悆说:“早就奉到你的吩咐,冒昧前来晋谒,竟不能见面,内心不安。”遂告辞。南梁将领争相询问鹿悆:北魏的战士和战马,到底有多少?鹿悆夸张说:精锐部队有数十万人。各将领互相看看,说:“这个牛吹得太大!”鹿悆说:“终有一天会得到证明,吹牛干什么!”萧综遂命鹿悆返回,成景儁送鹿悆到戏马台(江苏省徐州市南),向北遥望彭城城垣和护城河,对鹿悆说:“形势如此险要坚固,如同钢铁,你们怎么能够夺回?”鹿悆说:“无论防御或攻击,决定于人,跟险要牢固,有什么关系?”在回北魏大营途中,鹿悆跟梁话再一次确定盟誓和行动时间。

六月七日,萧综在梁话及淮阴(江苏省淮阴市)人苗文宠陪伴下,乘夜秘密出城,徒步投奔北魏军大营。第二天黎明,萧综统帅府后院寝室的门仍没有打开,大家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却听见城外北魏帝国围城军士卒,高声喊话通知守军:“你们的统帅豫章王(萧综)昨晚投降,人已在我们大营,你们呆在那里干什么?”南梁将领立即寻找萧综,这才发现萧综果然投降北魏,于是,刹那之间,全军崩溃,四散逃走。北魏军攻入彭城,乘胜追击,把丧失的所有城池,全部收复,前锋追击到宿预(江苏省宿迁市)才退。南梁官兵死亡高达十分之七八,只有将军陈庆之的部队,安全返防。

南梁帝萧衍得到报告,大为惊骇。有关单位奏请取消萧综的皇族资格,剔除皇家名簿上的名字,把萧综的儿子萧直,改姓为“悖”,称“悖直”,萧衍批准。可是不到十天,萧衍又下诏恢复萧综的皇族身份,封萧直当永新侯。

西丰侯萧正德自从北魏帝国逃回(参考五二二年十二月),丝毫没有后悔之意,反而变本加厉,集合很多地痞流氓和亡命之徒,于夜深人静到路上抢劫,北伐大军出发时,萧正德以轻车将军身份,率军跟随萧综北伐。萧综投奔北魏,萧正德抛弃军队,只身逃回,萧衍累计他前后所犯的罪行,下诏撤除他的官位和封爵,放逐到临海郡(浙江省台州市西北章安镇)。萧正德还没有到目的地,萧衍派人追上去赦免。

柏杨曰:

国家也好,政府也好,像一座大楼,法律像大楼的钢架;没有钢架,建筑物一定倒塌。北朝有胡太后,南朝有萧衍,显然认为砍断钢架没有什么关系,于是用种种出人意料的手段,破坏钢架。

六世纪往事,已相当遥远,时至二十世纪,一些有权大爷,仍坚持胡太后和萧衍的信念,认为摧毁法律,可以显示恩德;显示恩德,可以换取效忠。结果是钢架因不断受到破坏而寸寸断裂,而恩多反而成怨。回顾历史轨迹,有无限感叹。

萧综抵达洛阳(北魏首都·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晋见北魏帝元诩后,回到宾馆,替萧宝卷(南齐帝国六任帝)设立灵堂,哀悼祭祀,穿三年丧服。包括胡太后在内,北魏政府所有高级官员都前往祭吊;对萧综的赏赐十分丰厚,任命他当最高监察长(司空),封高平郡公、丹阳王,改名萧赞。任命苗文宠、梁话都当高级资政官(光禄大夫);封鹿悆当定陶县子,当编制外顾问官(员外散骑常侍)。萧赞(萧综)的秘书长(长史)、济阳郡(侨郡·江苏省盱眙县南)人江革,军政官(司马)范阳郡(侨郡)人祖暅之都被北魏帝国俘虏。安丰王元延明敬重他们的才名,相待十分优厚。江革声称脚上有病,不能叩头。元延明命祖暅之作《欹器漏刻铭》(“欹器”,是一种形状独特的酒壶,酒满时会自动倾斜流出,酒太少时则歪斜不正。“铭”是一种记事的散文,用来叙述功德或警惕自己),江革唾骂祖暅之说:“你身受国家大恩,竟然给蛮虏写起‘铭’来,辜负政府。”元延明听到报告,命江革作《大小寺碑》、《祭彭祖文》(民间传说,彭祖年八百岁,兴建彭城〔江苏省徐州市〕),江革推辞,不肯执笔。元延明大怒,打算动用鞭刑,江革面上严肃,说:“我江革快要六十岁,今天能死,实是万幸,但绝不替人写文。”元延明知道无法使他屈服,才把他赦免,但不再优待,每天只发给他三升糙米,仅饿不死而已。

17、南梁帝萧衍密令寿阳军区司令官(督寿阳诸军事)夏侯亶撤退,驻守合肥(安徽省合肥市),等淮河大坝(安徽省明光市北)筑成后再行前进(南梁帝国再筑淮河大坝〔淮堰〕对付寿阳)。

18、六月十日,北魏帝国大赦,改年号孝昌(之前是正光六年,之后是孝昌元年)。

19、北魏帝国变民首领破六韩拔陵包围北魏广阳王元深驻防的五原(内蒙古包头市),北魏带兵官(军主)贺拔胜招募敢死队二百人,打开东门出击,杀一百余人,变民军稍稍后退。元深利用这个机会,放弃城池,全军突围,南下移防朔州(去年〔五二四年〕八月已改称云州,州政府设盛乐〔内蒙古和林格尔县〕)。贺拔胜经常担任后卫。

云州(即朔州)州长费穆,招抚离散的人民和士卒,四面抵抗敌人。当时,北方边疆全部陷于变民军之手,只有云中(盛乐)一座孤城,尚为政府守卫。时间一久,跟外界的交通全被切断,而增援的部队不见来到,粮秣和箭石全都耗尽。费穆不能支持,遂放弃州城(盛乐),南下秀容(山西省朔州市西北),投奔当地匈奴部落酋长尔朱荣(参考去年〔五二四年〕八月)。稍后,费穆前往京师皇宫大门前,请求定罪;胡太后下诏赦免。

情报军事参议官(长流参军)于谨,报告广阳王元深说:“现在,盗贼土匪(指变民军)纷纷起事,专靠武力镇压,不容易取胜。我请求以大王您的名义,前往变民军基地访问,分析祸福利害,说服他们放下武器,或许可能归顺。”元深同意。于谨精通数国语言,于是单人匹马,前往匈奴变民军大营,晋见酋长,用诚心和公道,跟他们谈判,西部铁勒部落酋长乜列河等(乜,姓;音niè〔聂〕),率三万余家,南下向元深投降。元深打算率军亲往折敷岭(今地不详)迎接。于谨说:“破六韩拔陵正威不可当,听说乜列河归降,一定出兵拦截,如果抢先一步据守险要,就很容易把他击破。不如把乜列河当做钓饵,然后设下埋伏,等破六韩拔陵上钩,定可破敌。”元深接受。破六韩拔陵果然率军拦截乜列河,把西部铁勒部落全部俘虏;而北魏帝国的埋伏适时发动,破六韩拔陵大败。元深救出乜列河的部落,班师。

柔然汗国(瀚海沙漠群)可汗(十四任)郁久闾阿那瓌大破破六韩拔陵,斩破六韩拔陵的大将孔雀等。破六韩拔陵为了躲避柔然的攻击,渡黄河(河套)南下。北魏帝国将军李叔仁,因威胁日增,向广阳王元深求援,元深率军前往会师,变民军前后归降的有二十万人。元深跟中央特遣政府总监(行台)元纂上疏说:“请在恒州(州政府设平城〔山西省大同市〕)之北,另外设立郡县,安置投降的变民部众,并且应该随时赈济和借贷给他们钱财或粮食,使他们不再有叛乱的心。”中央政府不同意,胡太后下诏命监督院宫廷监督官(黄门侍郎)杨昱,把他们分别送到冀州(州政府设信都〔河北省冀县〕)、定州(州政府设中山〔河北省定州市〕)、瀛州(州政府设赵都军城〔河北省河间市〕),由各州郡政府就地赈济。元深对元纂说:“这些人势将跟乞活(庞大的难民群。参考三〇六年十二月)一样,不久就变成武装游击部队。”

20、秋季,七月十九日,南梁帝国大赦。

21、八月,北魏帝国柔玄镇(内蒙古兴和县北)居民杜洛周,在上谷(河北省怀来县)聚众起兵,改年号真王,一连攻陷附近郡县。怀朔镇(内蒙古固阳县)镇民高欢(参考五一九年二月)、蔡儁、尉景以及段荣、安定郡人彭乐,都投奔杜洛周麾下。杜洛周包围燕州(州政府设广宁〔河北省涿鹿县〕)州长、博陵郡(河北省安平县)人崔秉。

九月十四日,北魏帝国命幽州(州政府设蓟县〔北京市〕)州长常景兼国务院执行官(兼尚书),当中央特遣政府总监(行台),跟幽州军区司令官(幽州都督)元谭共同讨伐。常景,是常爽的孙儿(常爽,参考四三九年十二月)。政府军从卢龙塞(河北省迁安县北喜峰口至冷口)到军都关(北京市昌平县居庸关北),凡是险要地方,全派军戒备;元谭则驻防居庸关。

冬季,十月,吐谷浑汗国(青海省)派军出击北魏帝国变民首领赵天安(赵天安响应秦帝莫折念生事,参考去年〔五二四年〕十二月),赵天安投降,凉州(州政府设姑臧〔甘肃省武威市〕)回归政府。

平西将军高徽,奉命出使哒王国(首都拔底延城〔阿富汗北部瓦齐拉巴德市〕),回国途中,经过枹罕(甘肃省临夏市),正巧,河州(州政府枹罕)州长元祚逝世。前任州长梁钊的儿子梁景进,引导秦帝莫折念生大军包围州城。州政府秘书长元永等,推举高徽当州总部执行官(行州事)。高徽命武装部队进入紧急状态,严密固守;梁景进也自称是州总部执行官。高徽再向吐谷浑汗国(青海省)请求援救,吐谷浑出军,梁景进战败,逃走。高徽是高湖的孙儿(高徽是高欢的堂叔)。

22、北魏帝国西部及北部战乱日益扩大,而南方的荆州(州政府设穰城〔河南省邓州市〕)、东荆州(州政府设沘阳〔河南省泌阳县〕)、西郢州(州政府设安阳〔河南省泌阳县西〕),境内的蛮夷部落,也全都叛变,切断三鸦路(河南省鲁山县西南三个险要山径隘口),击斩各地司令官,抢劫烧杀,北方直到襄城(河南省襄城县);汝水上游一带,冉家、向家、田家,都是人口众多的强大亲属集团;而别的亲属集团,大的有一万家,小的也有一千家,酋长、族长们都称自己是王爵或侯爵,据守险要,交通完全断绝。

十二月十二日,北魏帝元诩下诏说:“我将亲自统率六军(《周礼·夏官》:“二千五百人为一军,天子有六军,大国三军,次国二军,小国一军。”),扫荡逃窜各地的流寇(指变民军)。现在,先讨伐荆州叛蛮,使南疆恢复秩序。”当时,各部落蛮夷引导南梁帝国将领曹义宗等,包围北魏帝国荆州。北魏司令官崔暹率军数万人增援,行军到鲁阳(河南省鲁山县),不敢前进。中央政府更命临淮王元彧当征南大将军,率军讨伐鲁阳蛮(河南省鲁山县境少数民族);最高监察署秘书长(司空长史)辛雄当中央特遣政府政务秘书长(行台左丞),向东方的叶城(河南省叶县西南)推进。另派征虏将军裴衍,恒农郡(河南省三门峡市)郡长、京兆郡(陕西省长安市)人王罴(音pí〔皮〕),率军一万人,从武关(陕西省商南县西南)出发,企图打通三鸦路,使崔暹及元彧兵团,得以南下增援荆州。

裴衍等还没有抵达三鸦路,元彧兵团已进驻汝水,受到蛮夷攻击的各州郡,纷纷请求拯救,元彧因他的任务只限于讨伐鲁阳蛮,不准备改变行军路线。辛雄说:“现在,裴衍还没有到,大王的军队却集结完成,中原一带蛮夷,如此猖獗,已威胁到京畿的安全。大王在外手握军权,认为应做的,就应去做,为什么受最初所下达命令的拘束?”元彧恐怕万一发生事故,负不起这种移军作战的重大责任,要求辛雄正式下达新的命令。辛雄认为:蛮夷各叛变部落听到北魏帝元诩即将御驾亲征消息,心理上一定先感到恐惧,正可利用这种形势取胜。于是以中央特遣政府政务秘书长(行台左丞)身份,下令元彧:迅速进击。各蛮夷部落听到风声,果然四散逃走。

北魏帝元诩准备御驾亲征,但立法院最高立法长袁翻劝阻,遂中止出动。辛雄自军中上疏说:“一个人,在战场上忘记死亡,身冒钢刀而毫不畏惧,原因有四:一是追求荣耀英名,二是贪图丰厚赏赐,三是害怕刑罚,四是逃避灾难。如果没有这四种原因,虽神圣的君王不能驱使他的部属,虽慈爱的父母不能鼓励他的儿女。英明的领袖无不深刻了解人情,所以,该赏赐的一定赏赐,该处罚的一定处罚。不管是亲是疏,是贵是贱,是勇是怯,是贤是愚,只要一听见战鼓擂动,一看到军旗招展,没有一个不奋勇激励,争先恐后,奔向敌人。他们岂是不愿长命百岁,而乐于寻死?只因利害摆在面前,想不赴汤蹈火,也不可能。自从秦陇(甘肃省南部)居民叛变,中原蛮夷制造混乱,已长达数年。中央政府分三方面讨伐(三方面:北讨破六韩拔陵等,西讨莫折念生等,南讨中原蛮夷),失败多而胜利少,追究原因,都是赏罚不明所致。陛下虽然颁下诏书,承诺随时赏赐,可是将领建立的功勋,呈报中央之后,多少年都不能定案。而逃亡的士卒,却安坐在家。因而使忠勇守法的人沮丧失望,平凡庸碌的人无所忌惮。奋勇作战,死亡临头,赏赐却遥遥无期;退走逃散,既保住性命,又可以不受处罚。这就是帝国战士看见敌人就扭头逃走,不肯效力的缘故。陛下如果真能够实践你的承诺,有功必赏,有罪必罚,则军威一定重振,士气一定大增,盗贼(指变民军)一定消灭。”奏章呈上后,没有反应。

柔然汗国(瀚海沙漠群)可汗(十四任)郁久闾阿那瓌大破破六韩拔陵,斩破六韩拔陵的大将孔雀等。破六韩拔陵为了躲避柔然的攻击,渡黄河(河套)南下。北魏帝国将军李叔仁,因威胁日增,向广阳王元深求援,元深率军前往会师,变民军前后归降的有二十万人。元深跟中央特遣政府总监(行台)元纂上疏说:“请在恒州(州政府设平城〔山西省大同市〕)之北,另外设立郡县,安置投降的变民部众,并且应该随时赈济和借贷给他们钱财或粮食,使他们不再有叛乱的心。”中央政府不同意,胡太后下诏命监督院宫廷监督官(黄门侍郎)杨昱,把他们分别送到冀州(州政府设信都〔河北省冀县〕)、定州(州政府设中山〔河北省定州市〕)、瀛州(州政府设赵都军城〔河北省河间市〕),由各州郡政府就地赈济。元深对元纂说:“这些人势将跟乞活(庞大的难民群。参考三〇六年十二月)一样,不久就变成武装游击部队。”

南梁帝国将领曹义宗等攻陷顺阳、马圈(河南省邓州市东北三十五千米),跟北魏帝国东下的征虏将军裴衍,在淅阳(河南省西峡县)会战,曹义宗等败退。裴衍等夺回顺阳(河南省淅川县东南),进围马圈。北魏洛州(州政府设上洛〔陕西省商州市〕)州长董绍,认为马圈城防坚固,而裴衍等粮秣太少,上疏指出一定失败。不久,曹义宗反攻,击破裴衍军,再夺回顺阳。北魏政府命王罴当荆州州长。

23、南梁帝国邵陵王萧纶(南梁帝萧衍的儿子)摄理南徐州(州政府设京口〔江苏省镇江市〕)州长,喜怒无常,横行霸道,无法无天。曾经有一次到菜市场游逛,问一个卖鳝鱼的小贩:“你们的州长怎么样?”鳝鱼小贩说:“急躁暴虐!”萧纶勃然大怒,强迫小贩吞下活生生的鳝鱼,小贩竟告惨死。人民惊惶恐怖,在路上不敢说话,只敢用眼神示意。又有一次,萧纶遇到送葬车辆,他把孝子的丧服剥下来,穿到自己身上,爬到地上,又号又叫。收发官(签帅)恐怕南梁帝萧衍把罪状加到自己头上,遂秘密奏报,萧衍才严厉责备萧纶;可是萧纶不能改正,萧衍下诏把他免职。而萧纶疯狂凶恶的程度越发严重,他物色到一位身材短小、体形消瘦,容貌好像老爹萧衍的老汉,教他戴上皇帝的冠帽、穿上皇帝的衮袍,扮作皇帝,高高坐在上座;萧纶则在下边叩头朝见,陈述自己无罪;然后霎时翻脸,命人就在座位上把那老汉的冠帽衮袍剥下,拉到庭院,用皮鞭抽打。同时订做一个新的棺材,把军政官(司马)崔会意装进去,抬上丧车,唱着挽歌,送到墓地,而使老年妇女坐在车上悲号痛哭。崔会意不能忍受,轻装骑马,奔回京师(首都建康),报告萧衍。萧衍恐怕萧纶逃走,派禁卫军驰往京口逮捕,准备在监狱中命他自杀。皇太子萧统流泪哭泣,一再请求,得免一死。

十二月十八日,剥夺萧纶所有官职及封爵采邑。

24、北魏帝国山胡部落(汾州〔州政府设蒲子城·山西省隰县〕少数民族〔稽胡〕)酋长刘蠡升聚众起兵,自称皇帝,设立文武百官。

25、最初,敕勒部落酋长斛律金(斛律,复姓)在怀朔镇防卫司令(镇将)杨钧(参考五二一年正月)帐下当带兵官,士卒训练及疆场作战,全用匈奴人的方法;遥望飞扬的尘土就可知道骑兵多少、步兵多少;谛听地面,就可知道敌军远近。破六韩拔陵聚众起兵时,斛律金率部众前往投靠,破六韩拔陵封他王爵。稍后,斛律金发现破六韩拔陵势将一事无成,遂前往云州,向北魏政府军投降,带领部众,逐渐向南移动,终于抵达黄瓜堆(山西省山阴县北);受变民首领杜洛周攻击,斛律金大败,脱险逃走,投奔尔朱荣,尔朱荣任命他当别动部队司令(别将)。

五二六年(丙午)

南梁·普通七年  北魏·孝昌二年  (破六韩拔陵真王四年)  (高平王胡琛三年)  (秦帝莫折念生天建三年)  (燕王就德兴三年)  (杜洛周真王二年)  (皇帝刘蠡升神嘉二年)  (鲜于脩礼鲁兴元年)  (始建王陈双炽元年)  (齐帝葛荣广安元年)

1、春季,正月一日,南梁帝国(首都建康〔江苏省南京市〕)大赦。

2、正月十二日,北魏帝国(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政府任命汝南王元悦兼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太尉)。

安州(州政府设燕乐〔河北省隆化县〕)所属石离(今地不详)、穴城(今地不详)、斛盐(河北省滦平县)三城驻扎的边防军叛变,约二万人,响应变民首领杜洛周;杜洛周从松陉(河北省丰宁县境)南下会合。北魏帝国中央特遣政府总监(行台)常景,派将领崔仲哲据守军都关(太行山八陉之八·北京市昌平县西),出军拦截;崔仲哲战死;幽州(州政府设蓟县〔北京市〕)军区司令官(都督)元谭于深夜崩溃。中央政府任命将领李琚接替元谭的幽州军区司令官职位。崔仲哲,是崔秉的儿子(崔秉当时是燕州〔州政府设广宁·河北省涿鹿县〕州长〔刺史〕)。

最初,广阳王元深跟城阳王元徽的王妃通奸(堂叔跟堂侄媳通奸)。元徽当国务院总理(尚书令),胡太后对他非常信任;正巧,恒州(州政府设平城〔山西省大同市〕)州民请求中央任命元深当州长;元徽乘机打小报告说:“元深的居心,不可臆测。”后来,杜洛周叛变(参考去年〔五二五年〕八月),五原(内蒙古包头市)在恒州的降户(元深预测的“乞活”,参考去年〔五二五年〕六月)阴谋拥护元深当盟主。元深大为恐惧,上疏请求召回洛阳。中央遂命首都东区卫戍司令(左卫将军)杨津接替元深,当北路军总司令官(北道大都督),命元深当国务院文官部长(吏部尚书)。元徽,是拓跋长寿的儿子(拓跋长寿,参考四七五年十二月)。

被安置在定州(州政府设中山〔河北省定州市〕)左城(河北省唐县西)的五原降户(“乞活”)首领鲜于脩礼等,率北部迁来的难民武装叛变,改年号鲁兴,率军进攻中山,州政府军抵抗,作战不利。杨津抵达灵丘(山西省灵丘县),得到定州危急情报,加速前进,抢先入城。鲜于脩礼大军紧接着到达城下,杨津打算出城攻击,秘书长(长史)许被反对,杨津用佩剑直刺许被,许被急忙逃走,才免一死。杨津开门出战,杀数百人,变民军后退,人心才稍微安定。北魏帝(九任孝明帝)元诩(本年十七岁)下诏,任命杨津当定州州长,兼中央驻北方特遣政府总监(北道行台)。又任命扬州(州政府设寿阳〔安徽省寿县〕)州长长孙稚,当北伐大军总司令官(大都督北讨诸军事),会同河间王元琛,共同讨伐鲜于脩礼。

3、二月五日,南梁帝国北伐军事行动停止,解除戒严(命豫州〔州政府合肥〕州长裴邃北伐事,参考前年〔五二四年〕六月)。

4、北魏帝国西部敕勒部落酋长斛律洛阳,在桑乾(山西省山阴县)西境叛变,跟另一变民首领费也头牧子(费也头,三字姓)联合。

三月十五日,游击将军尔朱荣在深井(今地不详)击破斛律洛阳,在桑乾河西击败费也头牧子。

5、夏季,四月十七日,南梁帝国临川王(靖惠王)萧宏(萧衍的老弟)逝世(年五十四岁)。

6、北魏帝国大赦。

四月二十五日,北魏政府加授总监督长(侍中)、车骑大将军、城阳王元徽仪同三司(宰相级)。元徽跟副总监督长(给事黄门侍郎)徐纥配合,在胡太后面前,共同陷害另一总监督长元顺;于是,胡太后命元顺当中央军事总监(护军将军)、祭祀部长(太常卿),元顺在西游园叩辞(既免除“侍中”职位,从此不能入宫),徐纥正陪在胡太后之旁;元顺指着徐纥,对胡太后说:“这是魏国(北魏帝国)的伯嚭(伯嚭,陷害伍子胥至死,导致吴王国灭亡事,参考前四八四年),魏国不亡,他永不死。”徐纥耸耸肩膀退出,元顺对他大声呵责说:“你不过在文笔上有小小才华,只能伏案写写文章,怎么可以污染监督院(门下),败坏帝国法令纪律!”激动得跳起来,胡太后默不作声。

朔州(州政府设怀朔镇〔内蒙古固阳县〕)城中居民鲜于阿胡等占领州城叛变。

变民首领杜洛周自上谷郡(河北省怀来县)南下,劫掠蓟城(北京市)。北魏帝国中央特遣政府总监(行台)常景,派指挥官(统军)梁仲礼击破杜洛周攻势。

四月丁未日(四月己巳朔,没有丁未),幽州(州政府蓟县)军区司令官(都督)李琚在蓟城北攻击杜洛周,李琚战死。常景率军继续阻击,杜洛周无法前进,退回上谷。

扬州州长长孙稚率军北上,抵达邺城(河北省临漳县西南邺镇),胡太后下诏,解除他的北伐大军总司令官(大都督北讨诸军事)职务,改命河间王元琛接任。长孙稚上疏说:“从前,我跟元琛一同在淮河以南作战,元琛溃败,而我的军队仍保完整,因此遂成私仇,我难以接受他的指挥。”中央不理。北伐大军前进到滹沱河,长孙稚不打算作战,元琛不准。鲜于脩礼在五鹿(今地不详)拦击长孙稚,元琛在后坐视,不肯出军救援,长孙稚兵团大败。长孙稚及元琛同时被中央免除所有官爵。

五月九日,北魏帝(九任孝明帝)元诩下诏,将亲自北伐,内外戒严,但没有出发。

7、南梁帝国衡州(州政府设含洭〔广东省英德市西北浛洸镇〕)州长元略,自从逃亡到南梁帝国(参考五二〇年八月),思念故乡,早晚哭泣,经常好像家有丧事一样。后来,元义伏诛(参考去年〔五二五年〕四月),胡太后打算召回元略,知道元略因刁双的保护,得以逃命,于是擢升刁双当高级资政官(光禄大夫),释放江革、祖暅之二人南返(二人被俘事,参考去年〔五二五年〕六月),交换元略。南梁帝(一任武帝)萧衍(本年六十三岁)礼节周到,也遣送元略北还,馈赠极为丰厚。元略刚渡过淮河,北魏政府即发表人事命令,任用元略当总监督长,封义阳王;司马始宾当御前监督官(给事中),栗法光当本县(屯留县〔山西省屯留县〕)县长,刁昌当东平郡(山东省东平县)郡长,刁双当西兖州(州政府设左城〔山东省定陶县西〕)州长(刺史。本年还没有西兖州,西兖州置于明年〔五二七年〕)。凡是当初元略所经过的地方,供应他吃一顿饭或招待他住一宿的人,都一一赏赐(元略当年逃亡路线,参考五二〇年八月)。

任命丞相、高阳王元雍当最高指挥官(大司马);再任命广阳王元深当总司令官(大都督),讨伐变民首领鲜于脩礼;章武王元融当左翼司令官(左都督),征虏将军裴衍当右翼司令官(右都督),同时受元深指挥。

元深把儿子带在身边,城阳王元徽报告胡太后说:“广阳王(元深)带着他心爱的儿子,在外手握重兵,会有二心。”胡太后命元融、裴衍暗中戒备。元融、裴衍把胡太后的指令,拿给元深过目,元深大为恐惧,于是,事情不管大小,处处请示,从不敢自己做主。胡太后问他为什么如此,元深回答说:“元徽把我恨入骨髓,我在皇族中,血缘疏远(元深是三任太武帝拓跋焘的曾孙),而又统军在外。元徽对我的陷害,无所不至。自从元徽当权以来,我向中央所作的要求,多数都不批准。元徽不但害我一人而已,凡是跟随我为国建立功勋的将士,全受到排斥压制,待遇无法比照其他部队。但元徽仍不放弃憎恨,将士中偶尔有犯罪的,一定用法律条文套牢,甚至处死。因此,我的部属没有人不战栗恐惧。有人对我称许,元徽就把他当做盗贼寇仇;有人对我抨击,元徽就把他当做亲戚老友。元徽在中央掌握权柄,日夜陷害我,要使我受到难以预测的诛杀,我又如何能够安心!陛下如果能命元徽离开中央,主持一州,我没有后顾之忧,才有可能在贼盗(指变民军)巢穴中战死,呈献我的忠心。”胡太后不理。

元徽跟立法院立法官(中书舍人)郑俨等结成密网。这两位聪明的官僚,外表十分柔和,待人更是谦恭;但内心对有才能的人,却强烈的嫉妒猜疑;随自己的喜怒赏罚,北魏政府因此越发败坏混乱。

五月十日,燕州(州政府设广宁〔河北省涿鹿县〕)州长崔秉,放弃州城(广宁),率领部众南下(燕州自去年〔五二五年〕八月,被变民首领杜洛周包围迄今,不见援军),投奔定州(州政府设中山〔河北省定州市〕)。

五月二十七日,中央任命安西将军宗正珍孙(宗正,复姓)当司令官,讨伐汾州(州政府设蒲子城〔山西省隰县〕)叛变的匈奴部落(去年〔五二五年〕十二月称帝的刘蠡升)。

六月,绛郡蜀首领陈双炽聚众叛变(迁居绛郡〔山西省绛县〕的巴蜀人,被称绛郡蜀),自称始建王。北魏政府命代理镇西将军长孙稚,当讨伐绛郡蜀司令官(讨蜀都督)。另一将领、河东郡(山西省永济县)人薛脩义,轻装骑马,直往陈双炽军营,分析利害,陈双炽遂即投降。胡太后下诏,命薛脩义当龙门镇(山西省河津县)防卫司令(镇将)。

六月九日,改封义阳王元略当东平王;不久,又擢升他当最高统帅(大将军)、国务院总理(尚书令),受胡太后信任的程度,跟城阳王元徽相等。但徐纥、郑俨掌握实权,元略也不敢违背。

8、北魏帝国变民首领杜洛周,派“都督王”曹纥真等(变民集团首领,对所属将领全封王爵,曹纥真以都督〔司令官〕加封王爵〔不知封什么王〕,民间称“都督王”),率军到蓟县以南烧杀劫掠。

秋季,七月九日,北魏帝国中央特遣政府总监(行台)常景,派司令官(都督)于荣等在栗园(河北省固安县境)发动攻击,大破变民军,斩曹纥真及将士三千余人。杜洛周率领部众南下进攻范阳(河北省涿州市),常景与于荣等再把他击败。

国务院执行长(仆射)元纂,以中央特遣政府总监身份坐镇恒州(州政府设故都平城〔山西省大同市〕)。变民首领鲜于阿胡率朔州变民军向恒州发动攻击。

七月十一日,平城陷落(故都失守,政府力量已竭),元纂逃奔冀州(州政府设信都〔河北省冀县〕)。

9、南梁帝萧衍,得到淮河大坝积水已满,寿阳(安徽省寿县)城池几将淹没报告(命夏侯亶退军等待坝成事,参考去年〔五二五年〕六月),下令郢州(州政府设夏口〔湖北省武汉市〕)州长元树等,从北方进攻黎浆(安徽省寿县东南);豫州(州政府设合肥〔安徽省合肥市〕)州长夏侯亶等,从南方进攻寿阳。

10、八月二十七日,北魏帝国变民军将领元洪业,斩变民首领鲜于脩礼,向帝国政府投降。另一变民军将领葛荣,再斩元洪业,继承鲜于脩礼地位。

安北将军、恒朔军区剿匪司令长官(都督恒朔讨虏诸军事)尔朱荣路过肆州(州政府设九原〔山西省忻州市〕),肆州州长尉庆宾畏惧猜忌,闭城不敢出迎。尔朱荣大怒,挥兵攻击肆州,生擒尉庆宾,返回秀容(北秀容·山西省朔州市西北),直接任命叔父尔朱羽生当肆州州长,中央政府不能制裁。

最初,贺拔允以及老弟贺拔胜、贺拔岳都追随元纂,驻防恒州(平城);平城(山西省大同市)陷落时,兄弟失散,贺拔岳投奔尔朱荣,贺拔胜投奔肆州。尔朱荣攻克肆州,得到贺拔胜,大喜说:“有了你们兄弟,平定天下,足足有余。”任命为别动部队司令(别将),军中大事,多半跟他们磋商。

11、九月十三日,南梁帝国鄱阳王(忠烈王)萧恢(南梁帝萧衍老弟)逝世(年五十一岁)。

12、北魏帝国变民首领葛荣既接收鲜于脩礼的部众,向北挺进,直指瀛州(州政府设赵都军城〔河北省河间市〕);北魏广阳王(忠武王)元深,从交津(河北省武安市西南)率军尾追。

九月十五日,葛荣抵达白牛逻(河北省蠡县境),用轻装备骑兵袭击章武王(庄武王)元融大营,斩元融。葛荣遂登皇帝位,国号齐,改年号广安。元深听到元融兵败丧命消息,逗留不敢前进。总监督长元晏秘密向胡太后打小报告,煽动说:“广阳王徘徊不进,坐在那里盼望发生非常之变。有一个名叫于谨的人,智慧及谋略都超过常人,当元深的智囊;时局如此动荡,元深恐怕不可能再是陛下的忠诚干部。”胡太后认为正确,于是在国务院(尚书省)大门外,公布赏格:凡是能生擒于谨的,给予重赏。于谨听到消息,对元深说:“而今,女主(胡太后)处理国事,信任邪恶奸诈的马屁精,假如不能使她明白你的本心,恐怕大祸随时都会来临。我愿单身前往京师(首都洛阳),向有关单位自首。”元深同意,于谨遂南下入京,站在国务院门前赏格榜文之下,声称他就是于谨;有关单位报告胡太后,胡太后召见于谨,怒不可遏。于谨详细陈述及证明元深的忠心,并且说明所以不能前进的原因。胡太后完全了解,下令释放于谨。

元深撤退到定州(州政府设中山〔河北省定州市〕),定州州长杨津也疑心元深即将叛变。元深也知道杨津的怀疑态度,遂进住城南的寺庙。过了两天,元深召集司令官毛谥等数人,手臂相交,订立盟誓,期许危难来临之时,互相救援。但这个密约,反而激起毛谥的警觉,遂秘密告诉杨津说:“元深阴谋叛变!”杨津命毛谥攻击元深,元深逃走,毛谥跟他的部属呐喊追逐,元深和他左右侍从官员落荒逃走,从小道逃到博陵郡(河北省安平县)边界,却跟葛荣派出的游骑兵部队遭遇,遂被俘虏,送给葛荣。变民军见到元深,有些人十分欣喜,葛荣刚刚称帝,对这种现象,大为厌恶(唯恐他的部属改变主意,拥护元深),遂斩元深。城阳王元徽乘势诬称元深投降葛荣,遂逮捕元深的妻子儿女。广阳王府助理官宋游道替元深上诉申冤,才把元深的妻子儿女释放。宋游道,是宋繇的玄孙(宋繇,西凉王国一任王李暠心腹,参考四〇〇年四月)。

九月甲申日(九月丁酉朔,没有甲申),北魏帝国中央特遣政府总监(行台)常景击破变民首领杜洛周,斩杜洛周部属、武川王贺拔文兴等,俘虏四百人。

变民首领燕王就德兴攻陷平州(州政府设肥如〔河北省卢龙县北〕),斩州长王买奴。

天水郡(甘肃省天水市)变民首领吕伯度,本是秦帝莫折念生的党羽,后来据守显亲(甘肃省秦安县西北),反抗莫折念生,但无法取胜,遂投奔另一变民首领高平王胡琛(时在高平〔宁夏固原县〕);胡琛任命他当总司令官(大都督),封秦王,供应他士兵战马,命他攻击莫折念生。吕伯度不断击败莫折念生军,最后克复显亲,于是又背叛胡琛,跟东方的北魏政府军结合。莫折念生窘困急迫,只好向北魏中央特遣政府总监萧宝寅(时驻长安〔陕西省西安市〕)投降,萧宝寅派政务秘书长(行台左丞)崔士和进驻秦州(州政府设上封〔甘肃省天水市〕·莫折念生根据地)。中央命吕伯度当泾州(州政府设安定〔甘肃省泾川县〕)州长,封平秦郡公。可是,总司令官元脩义驻军陇口(陇山要隘),迟迟不肯前进,于是莫折念生再叛,发动突袭,生擒崔士和,送给胡琛,但在中途就把崔士和诛杀。后来,吕伯度被胡琛的大将万俟醜奴击斩,变民集团的势力更大,萧宝寅不能控制。胡琛跟莫折念生勾结后,对最早起兵的变民首领破六韩拔陵态度逐渐怠慢(胡琛响应破六韩拔陵事,参考前年〔五二四年〕四月)。破六韩拔陵派他的部属费律前往高平,引诱胡琛跳进圈套,诛杀;胡琛部众全部落到万俟醜奴之手。

13、北魏帝国变民首领杜洛周包围范阳(河北省涿州市)。

冬季,闰十月三日(原文据北魏历,放在十一月,如今据南梁历改),范阳居民暴动,生擒幽州(州政府设蓟县〔北京市〕)州长王延年及中央特遣政府总监常景,献俘给杜洛周,大开城门,欢迎杜洛周入城(常景讨伐杜洛周,战无不胜,但终于失败被俘,是人民对政府官员怨恨至深,已到无法化解地步)。

齐州(州政府设历城〔山东省济南市〕)平原郡(东平原·山东省邹平县北)居民刘树等聚众起兵,攻陷郡县,不断击败州政府军。州长元欣任命平原郡人房士达当将领,讨伐平定。

14、十一月十五日,南梁帝国大赦。

南梁帝萧衍的小老婆丁贵嫔(小老婆群第二级)逝世,太子萧统(丁贵嫔所生)十分哀痛,滴水不入口,萧衍派人对他说:“悲哀不可过度,以免伤害身体,何况,我这个老爹还在!”萧统才勉强吃数碗稀粥。萧统身体一向肥壮,腰围五尺,现在剩下不到一半。

豫州州长夏侯亶等率军进入北魏国境,连战连胜。

十一月十六日,北魏帝国扬州州长李宪献出城池,投降。南梁宣猛将军陈庆之进入寿阳接收,共计:投降城池五十二座,归附人民七万五千口。

十一月二十二日,把李宪遣返北魏帝国;再把豫州州政府迁入寿阳,而将合肥(安徽省合肥市)改称南豫州(南朝豫州州政府一直在寿阳,五〇〇年二月,南齐裴叔业以寿阳投降北魏后,州政府南迁至历阳〔安徽省和县〕,五〇六年五月夺回合肥,州政府再北移合肥。如今收复寿阳,豫州州政府重回旧地),任命夏侯亶当豫州(寿阳)及南豫州(合肥)二州州长。寿阳长期受战争破坏,居民多数四散流离,夏侯亶不轻率地动用刑罚,又减少田赋捐税,推广农耕,尽量不强征人民当差服役,不久,户口恢复旧观。

15、南梁帝国将领曹义宗攻克穰城(北魏荆州州政府所在城·河南省邓州市),进逼新野(河南省新野县),北魏派司令官魏承祖及国务院左秘书长(尚书左丞)、中央驻南方特遣政府总监(南道行台)辛纂,率军增援。曹义宗失利,不敢前进。辛纂,是辛雄的堂兄(辛雄,参考五一九年八月)。

16、北魏帝国民变造成的灾难日益扩大,政府军马不停蹄地讨伐扫荡,国库消耗一空,于是向人民预征六年的田赋捐税(预征到五三二年),而仍不够开支,只好取消文武官员的酒肉供应,凡到市场的人,都抽税一钱,店铺旅舍,都要缴税,人民叹息怨恨。国务院文官部考选司长(吏部郎中)辛雄上疏建议:“汉人和蛮夷联合叛乱,难道对政府有什么深仇大恨?只因为郡长、县长贪污暴虐,人民忍无可忍,乘机爆发。应该趁时间还来得及,及时对他们慰问安抚。问题是,郡长、县长的地位十分卑微,大家心存轻视,贵族子弟和干练人才都不肯担任。现在应该马上改正弊端,把郡县分为三等(参考四六九年二月),任官的办法,最好是兼顾才能和门第,如果实在无法兼顾,也应先考虑才能,后考虑门第。不可再用排队制度,拘限年资(崔亮创排队制度事,参考五一九年二月)。三年考核,对称职的人调升中央重要官位。没有县长、郡长经历的,不准到中央任职。这样,人人都会自我勉励,冤枉可以申雪,强暴自然和缓。”中央拒不接受。

五二七年(丁未)

南梁·普通八年  大通元年  北魏·孝昌三年  (破六韩拔陵真王五年)  (秦帝莫折念生天建四年)  (燕王就德兴四年)  (杜洛周真王一年)  (皇帝刘蠡升神嘉三年)  (齐帝葛荣广安二年)  (刘获天授元年)  (齐帝萧宝寅隆绪元年)

1、春季,正月一日,南梁帝国(首都建康〔江苏省南京市〕)任命国务院左执行长(尚书左仆射)徐勉当国务院执行长(仆射)。

正月七日,南梁帝(一任武帝)萧衍(本年六十四岁)到南郊祭祀天神。

2、正月十日,北魏帝国(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任命最高监察长(司空)皇甫度当宰相(司徒);仪同三司(宰相级)萧宝寅当最高监察长。

分割定州(州政府设中山〔河北省定州市〕)、相州(州政府设邺城〔河北省临漳县西南邺镇〕)二州的四个郡,成立殷州(州政府设广阿〔河北省隆尧县〕),任命中央驻北方特遣政府总监(北道行台)、博陵郡(河北省安平县)人崔楷当州长(刺史)。崔楷上疏说:“新创立一个州,却连一尺布、一把刀、一斗粮食都没有!事已如此,请中央供应粮秣武器。”胡太后下诏,命有关单位计算应发的数量奏报,然而最后仍没有任何供应。有人劝崔楷把眷属留在京师(首都洛阳),而单身上任,崔楷说:“我曾经听说,吃人家俸禄的,分担人家的忧虑,如果我单身上任,将士们谁能安心!”遂全家前往任所。变民首领齐帝葛荣逼近州城(广阿),有人劝崔楷遣送弱小,避免无谓损失,崔楷命他最小的儿子及一个女儿乘夜逃出,可是,不久他就又后悔,说:“人们将会指摘我信心不够坚定,为了亲情之爱,不能全心尽忠国家。”又派人把儿女追回。变民军大量涌到,政府军太弱,实力相差太远,而又没有守城的工具,崔楷安慰鼓励将士抵抗,大家奋勇争先,说:“崔公不顾念一家百口,我们怎么敢爱惜自己一身!”攻防战一直不停,尸体累累堆积,而将士始终没有背叛之意。

正月十七日(原文“辛未”,据《魏书》改),殷州州城陷落,崔楷手拿皇家符节,不肯屈服,葛荣遂斩崔楷,进围冀州(州政府设信都〔河北省冀县〕)。

最高监察长萧宝寅出兵多年,东征西讨,将领士卒全都疲惫不堪。变民首领秦帝莫折念生发动攻击,在泾州(州政府设安定〔甘肃省泾川县〕)会战,萧宝寅大败,集结残兵败将,只剩下一万余人,退驻逍遥园(陕西省西安市西北)。东秦州(州政府设汧城〔陕西省陇县〕)州长潘义渊献出州城,投降变民军。莫折念生遂进逼岐州(州政府设雍城〔陕西省凤翔县〕),城中居民暴动,生擒州长魏兰根响应。豳州(州政府设定安〔甘肃省宁县〕)州长毕祖晖战死,中央特遣政府总监(行台)辛深放弃州城逃走,北海王元颢兵团也被击败。变民军将领胡引祖占领北华州(原东秦州·州政府设中部〔陕西省黄陵县〕),变民首领叱干麒麟(叱干,复姓)占领辛深刚放弃的豳州州城,响应莫折念生,关中(陕西省中部)人心震动。雍州(州政府设长安〔陕西省西安市〕)州长杨椿招兵买马,集结七千余人,用来保卫州城。胡太后下诏,加授杨椿总监督长(侍中)兼国务院右执行长(兼尚书右仆射),兼中央特遣政府总监(行台),指挥关西(函谷关以西)所有武装部队。北地郡(陕西省富平县)郡政府人事官(功曹)毛鸿宾,引导变民军抢掠渭水以北,雍州机要军事参议官(录事参军)杨侃,率军三千人袭击,毛鸿宾大为恐惧,请求讨伐变民军赎罪,遂生擒宿勤乌过仁(宿勤,复姓)。宿勤乌过仁,是变民军大将宿勤明达的侄儿。莫折念生乘胜东下,直攻雍州。萧宝寅的部将羊侃埋伏壕沟中,用暗箭狙击,弦声响处,莫折念生中箭毙命,所建立的秦政府霎时瓦解。羊侃,是羊祉的儿子(羊祉,参考五〇五年十一月)。

国务院财政部田籍司司长(右民郎)、阳平(侨郡·安徽省固镇县)人路思令上疏中央,认为:“军队出征,所以能建立功劳,关键在于将领。将领的人选恰当,则天下虽然混乱,摩拳擦掌之间,仍可以使它澄清;如果人选不恰当,则京畿之地都会变成战场。我私自观察,近年以来,各军将领,多数是受宠爱的皇族或高贵门第出身的子弟,平时行为放荡,口不离酒,骑到马上,精神恍惚,心情浮躁,可是,却耀武扬威,扬眉挥拳,自以为叱咤风云,指挥若定。一旦面对强大的敌人,忧愁恐怖,交集心头,智谋计略,英雄豪气,霎时间化为乌有。只好命老弱残兵在前方抵挡贼寇(变民军),而把精锐强壮的士卒留作后卫,保护自己的安全。再加上武器军械不够精良,前进后退,毫无纪律;用这种军队去讨伐据守险要的变民,征剿战场经验丰富的敌人,要他不失败,怎么可能?士卒明知道一定失败,所以刚刚集合,就拔腿逃走;将领畏惧敌军,尽量拖延,不敢前进。政府却认为他们嫌官阶不够高,就不断加以擢升;又认为他们嫌赏赐不够多,就每天都抛出大量金银绸缎。国库空竭,民间财富也搜刮枯干,促使民变更为扩大,民生更为贫苦,缘故在此。德,可以感动重视义气的人;恩,可以激励英勇之士。而今,如果能罢黜奸邪,擢用贤能,赏有功,罚有罪,挑选强劲善战的士卒,修理磨利武器军械,先派有口才的人前往变民集团,分析利害,如果他们仍不愿悔过,再顺应天心,讨伐叛逆不迟。如此,势将跟用巨斧去砍菌苔、用洪炉去烧毛发,没有分别!”中央不接受。

正月二十四日,任命宰相皇甫度当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太尉)。

正月二十五日,北魏帝(九任孝明帝)元诩(本年十八岁)因四方叛乱仍不能平息,下诏全国戒严;再度准备御驾亲征,但仍不能成行。

3、南梁帝国谯州(州政府设顿丘〔侨县·安徽省滁州市〕)州长湛僧智,包围北魏帝国东豫州(州政府设新息〔河南省息县〕);将军彭群、王辩,包围琅邪(山东省临沂市)。北魏政府指派青州(州政府设东阳〔山东省青州市〕)、南青州(州政府设团城〔山东省沂水县〕)救援琅邪。南梁司州(州政府设南义阳〔湖北省孝昌县〕)州长夏侯夔,率壮武将军裴之礼等从义阳(南义阳)出发,攻击北魏平靖关(义阳三关之三·湖北省广水市北平靖关)、穆陵关(河南省新县南木陵关)、阴山关(湖北省麻城市北);连克三关。夏侯夔,是夏侯亶的老弟(夏侯亶,参考去年〔五二六年〕十一月)。裴之礼,是裴邃的儿子(裴邃,参考前年〔五二五年〕五月)。

4、北魏帝国东清河郡(山东省淄博市南)山区民变大起。中央政府任命齐州(州政府设历城〔山东省济南市〕)秘书长(长史)房景伯当东清河郡郡长。郡民刘简虎曾经侮辱欺凌过房景伯,一听房景伯当本郡郡长,恐怕报复,全家逃亡。房景伯派人穷追紧捕,终于擒获,任命刘简虎的儿子当人事秘书(西曹掾),派他前去山地,拜访变民集团,沟通劝导。山地变民了解房景伯不计较过去的态度之后,陆续出山投降。

房景伯的娘亲崔女士通晓儒家学派经典,聪明而有见识。贝丘(东清河郡郡政府所在县)一位妇女,控告她的儿子忤逆,房景伯告诉娘亲,崔女士说:“我听说,听得再多,不如亲自一看,山地居民不知道礼义,用不着对他们太责备。”遂把那位母亲请到家中,崔女士跟她面对面一块进餐,命那位母亲的儿子站在堂下,亲眼观看房景伯怎么给娘亲端茶盛饭;不到十天,做儿子的后悔过去错误,要求回家。崔女士说:“这只是他脸上挂不住,心里并没有真正觉悟,暂时不要理他。”这样二十余天,做儿子的叩头流血,做母亲的也向崔女士哭泣,请准予返回乡里。这时候房景伯才允许,那儿子最后因为孝顺老母而闻名于世。房景伯,是房法寿的族侄(房法寿事,参考四六七年八月)。

二月,秦州(州政府设上封〔甘肃省天水市〕)变民军占领潼关(陕西省潼关县)。

二月二十七日,东郡(滑台·河南省滑县)郡民赵显德聚众起兵,格杀郡长裴烟,自称司令官(都督)。

5、南梁帝国徐州(州政府钟离)州长成景儁进攻北魏帝国彭城(江苏省徐州市);北魏政府任命前荆州(州政府设穰城〔河南省邓州市〕)州长崔孝芬当中央驻徐州(州政府彭城)特遣政府总监(徐州行台),率军抵御。当初,崔孝芬被控是元义的党羽,跟卢同等都被免官除爵,把姓名从官府名簿中剔出(参考前年〔五二五年〕四月)。现在,在前往徐州上任前夕,进宫向胡太后辞行,胡太后问崔孝芬说:“我跟你是儿女亲家(崔孝芬的女儿是皇帝元诩的世妇〔小老婆群第五级〕),可是,你却把头伸到元义车子里,说:‘应该把那老太婆赶走!’”崔孝芬说:“我世代受帝国厚恩,实在没有说过这种话。如果我说过这种话,谁能听见?如果有人听见,他跟元义亲密的关系,一定远超过我!”胡太后心里的怨恨化解,怅然若失,面有愧色。成景儁打算在泗水筑堤,倒灌彭城(泗水流经彭城东),崔孝芬跟司令官李叔仁等进攻,成景儁逃回。

6、三月一日,北魏帝元诩下诏,声言即将亲自讨伐西部叛逆,中外戒严。正巧,秦州变民军向西撤退,政府军收复潼关。

三月五日,元诩又下诏改变行程,御驾转向北征。其实,他仍端坐深宫,并没有走动一步。

变民首领、自称齐帝的葛荣围攻信都(河北省冀县)已久,北魏政府命特级资政官(金紫光禄大夫)源子邕当北部剿匪总司令官(北伐大都督),率军增援。

7、最初,南梁帝萧衍兴建同泰寺,又开凿大通门(台城〔宫城〕北面西门),跟同泰寺遥遥相对,取它们的“反语”相同(胡三省原注:“‘同泰’反为‘大’,‘大通’反为‘同’,是反语相协也。”反语在南北朝以及隋王朝时代极为流行,是一种语言上的智力游戏。但因古今发音有异,用二十世纪流行的北京话去反语古音,答案一定错误,因之也无法了解)。萧衍无论是早晨或晚上,前往同泰寺进香,都出入大通门。

三月八日,萧衍在同泰寺舍身(佛教徒为了报恩,不惜烧臂或纵火自烤,或割肉奉献,谓之“舍身”。源出《金光明最胜王经》:古印度国王摩诃罗陀的幼子摩诃萨埵,在山崖下见到七只初生的小虎,围着一只瘦弱的母虎,母虎饥饿待毙,摩诃萨埵遂生大慈大悲之心,舍身喂母虎)。

三月十一日,回宫(萧衍第一次舍身),大赦天下,改年号(之前是普通八年,之后是大通元年)。

8、北魏帝国齐州(州政府设历城〔山东省济南市〕)广川郡(东广川郡·山东省邹平县东)人刘钧聚众起兵,自称中央特遣全权政府总监(大行台);清河郡(东清河郡·山东省淄博市南)人房项也聚众起兵,自称总司令官(大都督),驻军昌国城(山东省淄博市)。

夏季,四月,政府军将领元斌之讨伐东郡(滑台·河南省滑县)变民军,斩变民首领赵显德。

9、四月十七日,柔然汗国(瀚海沙漠群)可汗(十四任敕连头兵豆伐可汗)郁久闾阿那瓌,派使节到北魏帝国进贡,并且声称愿出兵讨伐变民军。北魏政府畏惧他的反复无常,于是下诏(不知道是谁下诏)说:天气正在炎热,请等候进一步的指令。

10、北魏帝国萧宝寅在泾州溃败时(参考本年正月),中央主管单位奏请判处萧宝寅死刑,中央下诏赦免,贬作平民。雍州州长杨椿患病,请求辞职;中央再起用萧宝寅,当雍泾等四州军区司令长官(都督雍泾等四州诸军事。四州:雍岐泾南豳)、征西将军、雍州州长、开府仪同三司、西部剿匪总司令官(西讨大都督),潼关以西所有军队都归萧宝寅指挥。杨椿返回故乡(华阴·陕西省华阴市),而他的儿子杨昱将往首都洛阳,杨椿对他说:“当今之世,雍州州长的人选,没有人比萧宝寅更为恰当。可是,他的高级助理,应由中央派亲信的重要干部担任,怎么可以允许随萧宝寅的意思任命?这是中央一百种周密考虑中唯一的失误。以萧宝寅现在的尊贵地位,并不在乎一个州长的荣耀。可是,根据我的观察,他对得到州长一职,却喜形于色。他的奖赏、惩罚以及所作所为,完全不依照法令、惯例,恐怕心中另有打算。而今你前往京师,应该把我的这种顾虑,禀告二圣(二圣:胡太后、元诩),同时并告诉当权人士,另行给萧宝寅加派秘书长(长史)、军政官(司马)、城防司令官(城防都督),如果准备安定关中,完全靠此三人;如果不肯派遣,一定会发生灾难。”杨昱当面报告元诩及胡太后,二人都不接受。

11、五月四日,南梁帝国徐州(州政府钟离)州长成景儁进攻北魏帝国临潼(安徽省泗县)、竹邑(安徽省宿州市北符离集),攻克。太子宫值阁禁卫官(东宫直阁)兰钦进攻北魏帝国萧城(安徽省萧县)、厥固(萧县南),也攻克,斩北魏守将曹龙牙。

12、六月,北魏帝国司令官(都督)李叔仁讨伐广川变民首领刘钧,全部削平。

秋季,七月,陈郡(河南省沈丘县)人刘获、郑辩在西华(河南省西华县)聚众起兵,武装反抗政府,改年号天授,跟围攻东豫州的南梁帝国谯州州长湛僧智结合。北魏政府命代理东豫州州长、谯国(河南省商丘市)人曹世表当中央驻东南特遣政府总监(东南道行台),率军讨伐;而命源子恭接替曹世表当东豫州州长。所属将领都认为变民军强大,政府军微弱,而且都是重新集结的残兵败将,不敢挑战,只打算固守城池,保护自己不死。曹世表正患一种背肿的重病,教人把他抬出来,召见指挥官(统军)是云宝(是云,复姓),吩咐说:“湛僧智所以敢深入国境,是因为刘获、郑辩都是州民中有声望人士,做他的内应。刚才听说刘获率军去城外八十里,迎接湛僧智;如果能出其不意,只要一次突袭,就可把刘获击破,刘获一破,湛僧智自然撤退。”挑选兵马,交给是云宝。是云宝傍晚出城,第二天拂晓抵达前线,攻击刘获,大破刘获军,穷追猛打,把残余的党羽全部削平。湛僧智听到消息,逃回。郑辩跟新任东豫州州长源子恭是亲戚和老友,所以躲到源子恭家,曹世表集合将士,当面责备源子恭,逮捕郑辩,斩首。

相州(州政府设邺城〔河北省临漳县西南邺镇〕)州长、安乐王元鉴,会同北路军总司令官(北道大都督)裴衍,增援被变民首领齐帝葛荣包围的信都(河北省冀县)。元鉴对帝国陷于混乱十分高兴,暗中作其他打算。于是,就在邺城叛变,投降葛荣。

七月二十八日,北魏中央政府大赦。

最初,执法监察官(侍御史)、辽东郡(侨郡·辽宁省朝阳市境)人高道穆奉中央命令,前往相州查案,前任州长李世哲奢侈骄傲,放纵不法,高道穆提出弹劾。李世哲的老弟李神轨正在中央当权,高道穆的老哥高谦之的家奴,控告高谦之逼迫良家子女充当奴婢,李神轨逮捕高谦之,囚禁最高法院(廷尉),正遇上大赦,高谦之应在释放之列,李神轨先行报告胡太后,命高谦之自杀,政府官员都很哀悼。

13、南梁帝国将领彭群、王辩,自春季正月围攻琅邪,直到秋季,北魏青州州长、彭城王元劭派军政官鹿悆(音yù〔玉〕);南青州州长胡平派秘书长刘仁之,率军迎战彭群、王辩,大破南梁兵团,彭群战死。元劭,是元勰的儿子(元勰,参考五〇八年九月)。

14、八月,北魏帝国政府派司令官源子邕、李神轨、裴衍进攻叛王元鉴据守的邺城。源子邕挺进到汤阴(河南省汤阴县),元鉴命他的老弟元斌之在夜间发动袭击源子邕大营,不能成功;源子邕遂乘胜包围邺城。

八月十七日,攻克邺城,斩元鉴,把人头送到首都洛阳,改姓拓跋。中央遂派源子邕、裴衍北上讨伐变民首领齐帝葛荣。

九月,秦州居民杜粲聚众起兵,屠杀已阵亡的秦帝莫折念生全家,男女老幼,不留一个活口;杜粲自任秦州总部执行官(行州事)。南秦州(州政府设骆谷城〔甘肃省西和县南〕)居民辛琛,也自任南秦州总部执行官(行州事);都派人晋见萧宝寅投降。中央政府再擢升萧宝寅当国务院总理(尚书令),恢复原来封爵(齐王)。

15、南梁帝国谯州州长湛僧智,把北魏东豫州州长元庆和包围在州城广陵(新息·河南省息县)之中。北魏将军元显伯率军增援元庆和,而南梁司州(州政府设南义阳〔湖北省孝昌县〕)州长夏侯夔从武阳关(义阳〔河南省信阳市〕三关之一)也率军增援湛僧智。

冬季,十月,夏侯夔兵到广陵城下,元庆和献出州城投降。夏侯夔把功劳让给湛僧智,湛僧智说:“元庆和希望向你投降,不希望向我投降。我如果出面,一定不合他的心意。而且,我的军队都是招募来的乌合之众,不能用法令拘束。你训练军队,从来严格,入城之后,一定不会有奸淫烧杀暴行。接受投降,安抚归附,最为合适。”夏侯夔遂进城,拔掉北魏旗帜,换上南梁旗帜。元庆和带队出城,街市居民,安静如同平日,南梁共俘虏男女四万余人。

司马光曰:

湛僧智可以说是君子人物,忘掉累月攻城的功劳,而把战果交给刚刚抵达的将领。他知道自己的缺点,不掩饰别人的长处,勋业完成,而不居功,只求有利于国家,忠心耿耿,没有一点私念,可以说是君子人物。

北魏增援元庆和的援军元显伯听到广陵陷落消息,于夜间拔营逃走,南梁各军追击,斩杀及俘虏以万为单位计算。南梁帝萧衍任命湛僧智兼东豫州州长,镇守广陵。夏侯夔率军进驻安阳(河南省正阳县),另派将领攻陷楚城(楚王城·河南省信阳市北),屠城(人间惨事)。于是,义阳(河南省信阳市)成为一座孤城,跟北魏的道路完全断绝。

16、南梁帝国中央禁军总监(领军)曹仲宗、太子宫值阁禁卫官(东宫直阁)陈庆之,联军进攻北魏帝国涡阳(安徽省蒙城县);南梁帝萧衍下诏,命寻阳郡(江西省九江市)郡长韦放率军会师。北魏总顾问长(散骑常侍)费穆率军突然出现,韦放的营垒阵地还没有筑成,手下只有二百余人。韦放脱掉头盔,跳下马背,坐在交椅上(交椅,正式名字是“胡床”,胡人下马休息时坐的小凳;绳或布做凳面,四条腿不是直立的,而是交叉的,不用时可以折叠,携带方便),指挥部署,士卒殊死奋战,没有人不以一当百,终于把北魏军击退。韦放,是韦叡的儿子(韦叡,参考五二〇年八月)。

北魏再派将军元昭等率军五万人,增援涡阳,前锋抵达驼涧(蒙城县西北),距涡阳四十里。南梁太子宫值阁禁卫官陈庆之打算迎战,韦放认为,北魏军前锋一定是轻装备精锐部队,最好是不要攻击,而等待他们来到,陈庆之说:“魏军(北魏军)远征南下,士卒疲惫,跟我们之间距离又很遥远,一定不会想到我们会发动突击,现在乘他们人马还没有全部到齐,挫挫他们的锐气。各位放心,我单独进攻。”于是率帐下二百骑兵部队出击,攻破元昭的前锋,北魏兵团大为惊骇。陈庆之返防后,会同各军大营,联合前进,背靠涡阳城,跟北魏兵团对峙。从春季到冬季,交锋数十百次,将士劳苦不堪。这时,传来北魏将在南梁阵地之后兴筑营垒消息,曹仲宗等恐怕腹背受敌,商量撤退。陈庆之手拿皇帝颁发的“符节”,站在大营门前,说:“各军在这里集合,已过了一年(去年〔五二六年〕十一月,陈庆之首先进入寿阳),国库大量消耗。而各位却全无斗志,只想后退,岂是立功报国的态度?只不过一群烧杀抢劫的暴徒而已。我曾经听说:把军队带到非死不可的地方,才可以死里逃生(《孙子兵法》:“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们一定要等到蛮虏(北魏帝国)的军队大肆集结,然后才跟他们会战。假定有人仍想撤退,我奉有皇上的秘密指令,如果有人违抗,我就遵照秘密指令行事。”曹仲宗等才算停止。

北魏帝国军连筑十三个城垒,打算控制南梁军。陈庆之在夜色掩护下,出动骑兵,战马衔枚(防止马嘶),向北魏突击,攻克四个城垒;北魏涡阳城防司令(城主)王纬请求投降。韦放在投降的将士中,挑选三十余人,释放他们回去,分别到各城垒报告信息;陈庆之再把所余俘虏编成队伍,命他们回营,南梁大军则擂起战鼓,大声呐喊,紧随于后,声势如泰山压顶,剩余的九个城堡,先后崩溃,南梁军追击,几乎全部斩杀和俘虏,尸首塞满涡水(淮河支流,流经涡阳城北),水都难流,降城中男女有三万余人。

17、北魏帝国西部剿匪总司令官(西讨大都督)萧宝寅于泾州溃败时(参考本年正月),有人劝他回首都洛阳,听候中央处分;有人则建议他:“不如留在关中再建功勋,报效国家。”中央特遣政府总务官(行台都令史)、河间郡(河北省河间市南)人冯景说:“手握重兵,不肯班师,可是一项大罪。”萧宝寅不理,只担心多年以来率军征战,浪费国家财物不可计数,而最后竟全军覆没,深感不安;而中央对他也开始怀疑。

首都洛阳警备区司令(中尉)郦道元,以严厉刚猛闻名于世;京畿总卫戍司令(司州牧)、汝南王元悦所宠爱的弄臣家奴丘念,依仗权势,无法无天。郦道元逮捕丘念,囚禁监狱,元悦向胡太后说情,胡太后打算下诏赦免,郦道元立即斩丘念,弹劾元悦。

此时,萧宝寅(雍州州长)叛变的迹象已经显露,元悦奏请命郦道元当关右地区(潼关以西)钦差大臣(大使)。萧宝寅得到情报,认为是来对付自己,大为恐惧;长安轻狂浮躁的青少年,劝他不如武装叛变。萧宝寅询问河东郡(山西省永济县)人柳楷,柳楷说:“大王是齐国(南齐帝国)明帝(五任帝萧鸾)的儿子,天下人向你归心,采取军事行动,符合人民盼望。而且,民间有谣言说:‘鸾生十蛋九个死,一个不死关中治。’大王治理关中,有什么问题!”郦道元走到阴盘驿(陕西省临潼县东),萧宝寅派他的将领郭子恢击斩郦道元;然后收殓他的尸体,上疏声称被“白贼”(留在关中的鲜卑变民。大分裂时代,鲜卑曾被称为“白虏”,参考三八四年九月)谋杀,又上疏为自己辩护,认为受杨椿父子陷害。

萧宝寅部属、中央特遣政府助理官(行台郎中)、武功郡(陕西省武功县西)人苏湛在家养病,萧宝寅命苏湛的表弟、开府助理官(属)、天水郡人姜俭(开府仪同三司,简称开府。开府官属,比照宰相府〔司徒府〕、最高监察署〔司空府〕、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部〔太尉府〕。萧宝寅身上有数不完的官爵,每个官和每个爵,都有一个庞大的机构,容纳大批职员)游说苏湛:“元略承受萧衍的指使,打算杀我(元略返国后,受胡太后的宠爱和重用,萧宝寅遂用作借口),郦道元西上,事情变化,难以预测,我不能坐在这里等死,必须为自己生命打算,不能再做魏国的臣属。愿跟你同生同死,同荣同辱。”苏湛放声大哭,姜俭连忙劝解说:“怎么这样?”苏湛说:“我百口之家,要被屠灭,为何不悲!”再痛哭数十声,慢慢对姜俭说:“替我报告齐王(萧宝寅):你本是一只穷途末路的小鸟,投入怀抱,全靠政府帮助,才羽毛丰满,享受今天如此尊贵的荣耀。而今,国家正处困境,你不但不能竭尽忠心,报答恩德,反而乘人之危,相信道路上没有见识的流言,打算用衰老的残兵败将,据守关隘(潼关〔陕西省潼关县〕。进入六世纪,函谷关〔河南省新安县〕的重要性已成陈迹,潼关取而代之),窥探天位。魏国的政治虽然腐败,但上天的眷顾并没有改变。并且,大王的恩德信义,还没有受到人民的赞扬。我只看到失败,看不到成功,苏湛不能用全家一百口人命,因你一人的缘故,受灭族酷刑。”萧宝寅再派人对苏湛说:“我为了死里逃生,不得不如此;没有先跟你商量的缘故,只是怕你阻挠我的计划。”苏湛说:“凡图谋大事,应该物色天下奇才,跟他一同努力,而今你只跟长安街头的投机分子定计,岂有成功之理?我恐怕荆棘将生在你的书房卧室!请准许我辞去职务,使我这副老骨头回到故乡,希望能够病死,九泉之下,才有面目晋见祖先。”萧宝寅一向尊重苏湛,而且知道他绝不可能效忠自己,遂准他返回武功。

十月二十五日,萧宝寅自称齐帝国皇帝,改年号隆绪,赦免辖区内的囚犯,设立文武百官。军区司令部秘书长(都督长史)毛遐(萧宝寅另外两个官职是雍泾等四州军区司令长官〔都督雍泾等四州诸军事〕及西部剿匪总司令官〔西讨大都督〕,各有官属),是毛鸿宾的老哥,二人率领氐部落及羌部落在马祗栅(今地不详,当在西安市近郊)起兵,拒绝接受萧宝寅命令。萧宝寅派最高统帅(大将军)卢祖迁讨伐,被毛遐击斩。萧宝寅正在长安南郊祭祀天神,举行登基大典,还没有礼成,得到兵败消息,脸色大变,来不及整顿队伍,即狼狈而回。任命姜俭当国务院左秘书长(尚书左丞),作为智囊。文安(河北省文安县)人周惠达担任萧宝寅的使节,派往首都洛阳,中央有关单位打算逮捕他,周惠达逃回长安,萧宝寅任命他当宫廷禁卫官司令(光禄勋。此依照南齐帝国官制)。

丹阳王萧赞(萧综)听到萧宝寅叛变消息,恐惧不安,出奔逃命,直向白马山(洛阳东北十五千米邙山北麓),走到黄河大桥,被人查获,押回首都洛阳。北魏帝元诩知道萧赞并没有参与萧宝寅的阴谋,下令释放,加以安慰。中央特遣政府助理官(行台郎)封伟伯等,跟关中英雄豪杰,打算聚众起兵,诛杀萧宝寅,事情泄露,全被萧宝寅处决。

北魏政府任命国务院执行长(尚书仆射)长孙稚当中央特遣政府总监(行台),讨伐萧宝寅。

正平郡(山西省新绛县)人薛凤贤聚众起兵。同族人薛脩义(参考去年〔五二六年〕六月)也在河东郡(山西省永济县)聚集部众,派军占领盐池(在今山西省运城市南),围攻蒲坂(河东郡郡政府所在县),东西相连,响应萧宝寅。中央政府派司令官宗正珍孙(宗正,复姓)讨伐。

18、十一月八日,南梁政府命中央军事总监(护军)萧渊藻当北部剿匪司令官(北讨都督),镇守涡阳。

十一月九日,南梁政府在涡阳设置西徐州。

19、北魏帝国变民首领齐帝葛荣围攻信都,自春季到冬季,冀州州长元孚鼓励将士,日夜不停抵抗,城中存粮已经吃尽,而外面的援军不来。

十一月三十日,信都城被攻破,葛荣生擒元孚,把居民驱逐出城,天气严寒,冻死的十分之六七。元孚的老哥元祐当城防司令(防城都督),葛荣召集军事会议,讨论他们的生死,元孚兄弟都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坚持自己应替对方一死。司令官潘绍等数百人,更向葛荣叩头,愿接受死刑,换取元孚一命。葛荣说:“这都是魏国的忠臣义士。”于是连同囚禁的五百人,一起赦免。

中央任命北部剿匪总司令官(北讨大都督)源子邕继任冀州州长,率军讨伐葛荣;北路军司令官(北道都督)裴衍上疏请求同行,中央下诏批准。源子邕上疏,说:“裴衍如果出军,我就请求留守;我如果出军,就请裴衍留守。如果用压力强迫我们同行,失败就在早晚之间。”中央驳回。

十二月二十日,二人进军到阳平(河北省馆陶县)东北方漳水河畔,葛荣率十万大军迎击,源子邕、裴衍,战败阵亡。

相州官民听到冀州陷落、源子邕等战败消息,人心恐慌。相州州长、恒农郡(河南省三门峡市)人李神,神色态度跟平常一样,安抚勉励将士,老弱大小,同心合力。葛荣出动所有精锐部队,发动攻击,始终无法攻克。

北魏帝国秦州人骆超格杀变民首领、州总部执行官(行州事)杜粲,向政府投降(杜粲杀秦帝莫折念生,骆超又杀杜粲。这是中国民变必经的过程,互相砍杀的结果,最后胜利者是英明帝王或英明领袖,失败的全成了盗贼)。

五二八年(戊申)

南梁·大通元年  北魏·孝昌四年  武泰元年  建义元年  永安元年  (燕王就德兴五年)  (杜洛周真王四年)  (皇帝刘蠡升神嘉四年)  (齐帝葛荣广安三年)  (齐帝萧宝寅隆绪二年)  (汉王邢杲天统元年)  (皇帝万俟醜奴神兽元年)

1、春季,正月五日,北魏帝国(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政府任命北海王元颢当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宰相级)、相州(州政府设邺城〔河北省临漳县西南邺镇〕)州长(刺史)。

中央驻北方特遣政府总监(北道行台)杨津,守卫定州州城(中山·河北省定州市),位于变民首领鲜于脩礼及另一变民首领杜洛周之间,受到不断的轮流攻击。杨津储备木柴粮秣,修理刀枪武器,随机应变抵抗,变民军不能攻克。杨津暗中派人到变民军中游说,承诺发给他们“免死铁券”,变民军中有人响应,写信给杨津说:“盗贼所以围城,正为了要杀鲜卑人(北人),城里的鲜卑人,最好是先行杀光。不然,定有后患。”杨津把所有的鲜卑人收容到内城之中,不加伤害,没有人不感激他的仁爱(以上追叙鲜于脩礼未死前事)。

后来,葛荣接替鲜于脩礼统率大军(鲜于脩礼被杀事,参考前年〔五二六年〕八月),派人游说杨津,应许给他宰相(司徒)高位,杨津斩葛荣的使节,固守城池三年之久;一直受杜洛周包围,中央不能援救。杨津派他的儿子杨遁突围而出,去柔然汗国(瀚海沙漠群)请求可汗(十四任敕连头兵豆伐可汗)郁久闾阿那瓌出军。杨遁日夜哭泣恳求,郁久闾阿那瓌派他的堂祖父郁久闾吐豆发率精锐骑兵一万人南下;前锋抵达广昌(河北省涞源县),变民军堵塞隘道山口,无法通过,柔然军撤退。

正月七日,杨津的秘书长(长史)李裔引导变民军入城,生擒杨津,打算用水煮酷刑烹杀,但稍后又把他释放。瀛州(州政府设赵都军城〔河北省河间市〕)州长元宁献出州城(赵都军城),投降杜洛周。

正月七日,北魏帝(九任孝明帝)元诩(本年十九岁)的姬妾潘嫔(小老婆群第四级)生一个女儿,胡太后诈称生一个儿子。

正月八日,大赦,改年号武泰(之前是孝昌四年,之后是武泰元年)。

2、北魏帝国叛将、自称齐帝的萧宝寅围攻冯翊(陕西省高陵县),不能攻克,而中央特遣政府总监(行台)长孙稚的大军,已抵恒农(河南省三门峡市),特遣政府政务秘书长(行台左丞)杨侃对长孙稚说:“从前,曹操跟据守潼关(陕西省潼关县)的韩遂、马超对抗,韩遂、马超的才干,根本不是曹操的对手,然而两军相峙,长时间不能决定胜负,原因在于二人据守的是险要之地。而今,贼寇(指萧宝寅)防御已十分坚固,即令曹操再生,也无法施展他的智略和勇气。我建议:不如北上夺取蒲坂(山西省永济县),再西渡黄河,深入贼寇(萧宝寅)心脏,把军队挺进到死战之地,则华州(州政府设武乡〔陕西省大荔县〕)的包围,不用战斗,会自动解除;潼关守军,也会自行退走;枝叶既都剪除,长安(陕西省西安市)一座孤城,我们可坐在凳子上,夺取到手(这正是当年曹操击败韩遂、马超的战略〔参考二一一年闰八月〕,不知杨侃为什么说即令曹操,也无办法)。如果这个愚昧的计策可以执行,我愿当明公的前锋。”长孙稚说:“你的计策很好,可是今天的情势是:薛脩义包围河东郡(蒲坂·山西省永济县),薛凤贤盘踞安邑(山西省运城市),宗正珍孙固守虞坂(山西省平陆县北二十千米中条山口),大军寸步难进,如何前往?”杨侃说:“宗正珍孙,不过一个武夫,阴差阳错,当上将领,只可以供别人驱使,怎么能驱使别人!河东郡郡政府设在蒲坂,西临黄河,郡境全在郡城之东,薛脩义裹胁变民军到西部围攻郡城,变民军的父母妻子,一定仍留在东方自己村落,忽然听见政府军来到,都会担心家人的安危,势必望见风尘,立刻溃散。”长孙稚遂派儿子长孙子彦,跟杨侃率骑兵从恒农北渡黄河,占领石锥壁(山西省运城市西南)。杨侃声称:“现在暂时驻扎,等待后援的步兵部队,同时观察民心动向。凡是送来投降名册的人,各回本村,注意政府军信号,政府军如果一连燃起三次烽火,各村就要也燃起烽火回应;没有燃起烽火的村落,显然是贼盗(变民军)党羽巢穴,政府军当发动攻击,屠杀全村,而把财产妇女赏赐给政府军士兵。”村民辗转传播,于是,即令没有投降的村落,也燃起烽火;一夜之间,烈焰冲天,火光照耀数百里,包围州城的变民军大为惊骇,不知道后方发生什么变故,各自奔回,首领薛脩义也狼狈逃还,跟薛凤贤都向政府投降。

正月十八日,长孙稚攻克潼关,进入河东。

正巧,中央颁布诏书:废除盐税。长孙稚上疏,认为:“盐池是自然资源,近在京畿(盐池在山西省运城市南,属京畿〔司州〕),我们唯一要做的是,把它当做宝物,小心看守,合理分配。而今,四方多难,库藏枯竭,冀(州政府信都)、定(州政府中山)二州骚动不安(时长孙稚还不知二州陷落),应缴中央的绸缎无法运到,全靠国库供应,只有支出,没有收入。估计盐税一年的收入,如果用绸缎作标准的话,不少于三十万匹,等于把冀定二州移到京畿之内。如今废除盐税,是第二次犯错(北魏政府第一次废除盐专卖事,参考五〇六年三月,长孙稚认为当时已误,现在再误),我前时曾经违背严厉的圣旨,不先讨伐关中蟊贼(指萧宝寅),而直接解除河东包围的原因,不是认为长安不重要,蒲坂重要,而是认为,一旦失去盐池,三军就缺乏粮食。上天保佑伟大的魏王朝(北魏帝国),我的任务得以完成。从前,高祖(七任帝元宏)时代,天下升平,物资丰富,无所缺乏,可是,仍然设置盐池管理官负责管理,不是跟人民争利,而是防止人民互相争利,免使社会混乱。何况今天,国库开支已无法供应,人民应缴的田赋已预征到六年之后(参考前年〔五二六年〕十二月),绸缎也预征到明年,这都是剥夺人民的私财,事不得已。我已会同盐池管理官及盐池警卫军司令,各率他们的属官和军队,返回旧有岗位,依照正常手续,继续收税,等候中央更进一步指令。”

萧宝寅派他的将领侯终德攻击毛遐(毛遐反抗事,参考去年〔五二七年〕十月),不能取胜;而郭子恢等又不断被北魏军击败,侯终德乘萧宝寅受挫沮丧之际,回军突击,进抵白门(长安西城南数第三门),萧宝寅才发觉自己的部队倒戈。

正月十九日,萧宝寅率军迎战,不支失败,带着正妻南阳公主跟最小的儿子,以及帐下一百余骑兵卫队,从后门冲出,投奔另一变民首领万俟醜奴(时在上封〔甘肃省天水市〕)。万俟醜奴任命萧宝寅当太傅(上三公之二。此时萧宝寅的皇帝头衔,大概自动取消)。

二月,中央任命长孙稚当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宰相级)、雍州(州政府设长安〔陕西省西安市〕)州长、国务院执行长(尚书仆射)、中央驻西部特遣政府总监(西道行台)。

变民首领李洪攻击焚烧巩县(河南省巩县)以西、伊阙(洛阳城南)以东地区各城池村落,南方结交各蛮夷部落。中央军司令官(都督)李神轨、武卫将军费穆出军讨伐。费穆在伊阙口南击败李洪,变乱完全平定。

变民首领齐帝葛荣击斩另一变民首领杜洛周(参考五二五年八月),并吞杜洛周部众。

3、北魏帝国胡太后二度掌握政权以来,亲信的弄臣家奴,作威作福;政府功能瓦解,行政效率停滞,既没有恩德,也没有威望,到处发生民变,政府所控制的地区每天缩小。而北魏帝元诩的年纪却日渐长大(本年十九岁),胡太后自知不够检点,恐怕左右侍从人员报告元诩,因此,凡是元诩所宠爱信任的人,胡太后都一定找一个罪名,扣到对方头上,把他排除,目的在蒙蔽元诩的耳目,不让他知道外界的事。副总顾问长(通直散骑常侍)、昌黎郡(辽宁省朝阳市)人谷士恢,受元诩宠信。元诩命他当千牛刀替身卫士司令(领左右);胡太后不断向谷士恢强烈暗示,打算命他出任州长,谷士恢正受皇帝高度宠信,不肯离开中央,胡太后遂给他扣上一个罪名,诬陷他犯法,竟被诛杀。又有蜜多道人,能说鲜卑话,元诩常把他带到身旁,胡太后派人在洛阳城南把他刺死,一面悬赏捉拿刺客。由于这些事件,娘亲与儿子之间,猜忌憎恶之情日益加深。

当时,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并肆汾广恒云六州剿虏总司令官(并肆汾广恒云六州讨虏大都督)尔朱荣,兵多将广,战斗力强大,中央政府对他很是顾忌。高欢、段荣、尉景、蔡儁曾经投靠变民首领杜洛周(参考五二五年八月);稍后,打算推翻杜洛周,没有成功,再投靠齐帝葛荣,又从葛荣那里逃出,投靠尔朱荣。骑兵军事参议官(骑兵参军)刘贵,早就在尔朱荣那里不断向尔朱荣推荐高欢,尔朱荣看见高欢精神不振,并不认为他有什么奇特之处。但有一次,高欢随从尔朱荣到养马场视察,正有一匹新捕的野马,尔朱荣命高欢修剪它的鬃毛,高欢不用绳索捆绑,就把鬃毛修剪整齐,野马竟然不踢不咬。高欢修剪已毕,起身,对尔朱荣说:“对付恶棍,也是这种手段。”尔朱荣对这句话印象至为深刻,命高欢坐在身旁,摒除左右侍从,询问他对时局的意见,高欢说:“我曾经听说,你的战马,足足分布十二个山谷,依照毛色不同,分别成群,不知道养这么多战马干什么?”尔朱荣说:“只管说出你的看法!”高欢说:“而今,天子(元诩)昏庸懦弱,太后(胡太后)又荒淫无度,弄臣家奴,横行霸道,中央政令,不能推行。以你的英武和兵力,正应利用这个时机,奋发起义,讨伐郑俨、徐纥罪行,肃清皇上身旁的奸佞邪恶之辈,盟主的大业,可以在扬起马鞭的短暂时间之内建立,这是我的观察。”尔朱荣大为高兴,从中午谈到夜半,才放他出来,自此,高欢经常参与军事会议。

并州(州政府设晋阳〔山西省太原市〕)州长元天穆,是拓跋孤的五世孙(拓跋孤,是拓跋郁律的第四子,参考三三八年十月。元天穆是第四代,现任北魏帝元诩是第九代;元天穆皇家血缘关系,至为疏远),跟尔朱荣有深厚友谊,尔朱荣把他当做老哥侍奉,时常跟元天穆以及作战司令官(帐下都督)贺拔岳秘密讨论,打算率军进入首都洛阳,对内诛杀受宠信的弄臣家奴,对外肃清天下变民,元天穆与贺拔岳都鼓励尔朱荣发动。

尔朱荣遂上疏中央,说:“山东(太行山以东)各地盗匪,正如火如荼,冀州、定州沦陷,政府军不断失败,请准许我派精锐骑兵三千增援相州。”胡太后对尔朱荣自告奋勇,大起疑心,下诏回答说:“莫折念生斩首砍尸(参考去年〔五二七年〕正月),萧宝寅生擒活捉,万俟醜奴请求投降,关陇(陕西省中部及甘肃省东部南部)地区已经平定。费穆又大破各地蛮夷部落,绛郡蜀也逐渐被制伏。而北海王元颢率军二万,出镇相州,还不需要援军。”尔朱荣再上疏,认为:“盗匪的声势虽然减弱,可是中央军不断受到挫败,人人心怀恐惧,恐怕再难作战。如果不考虑用其他方法,就不能够万全。我愚昧地建议:蠕蠕(柔然汗国)可汗郁久闾阿那瓌屡受我国大恩(参考五二二年十二月),不应忘记回报,最好是下令他出动大军,东下飞狐口(太行山八陉之六·河北省涞源县北),攻击变民军的后背;北海王(元颢)的军队则严密戒备,对变民军正面对抗。我的部众虽然人数不多,当为国尽力,从井陉(太行山八陉之五·河北省井陉县东北)以北,滏口(太行山八陉之四·河北省武安市南)以西,分别控制险要之地,攻击盗匪最脆弱的后肘和腋下。葛荣虽然吞并了杜洛周的部众,可是,恩德威信都没有树立,而他们的背景不同,种族不同(杜洛周部众是柔玄镇〔内蒙古兴和县北〕匈奴人,葛荣部众是移民定州的五原〔内蒙古包头市〕降户,多是鲜卑人),一旦形势成熟,可以使他们分裂。”遂全军戒严,招兵买马,北方据守马邑(山西省朔州市),东方封锁井陉。徐纥向胡太后建议,把免死铁券赏赐给尔朱荣的左右将领,挑拨离间他们跟尔朱荣的感情;尔朱荣发现了之后,大为愤恨。

北魏帝元诩十分厌恶郑俨、徐纥等,但在娘亲胡太后控制下无法排除,于是,下密诏给尔朱荣,命尔朱荣向京师进军,用以胁迫胡太后。尔朱荣接到密诏,命高欢当前锋,率军南下,进抵上党(山西省长治市北),元诩忽然改变主意,再下密诏,命他停止。郑俨、徐纥恐怕大祸临头,跟胡太后阴谋——由她下手毒死亲生之子。

于是,二月二十五日,元诩突然死亡(年十九岁)。

二月二十六日,胡太后宣布皇女继承帝位,大赦天下。不久又下诏:“潘充华(潘嫔)生的本是皇女,不是皇子。而临洮王元宝晖的嫡长子元钊,是高祖(七任帝元宏)的后裔(元宝晖是元宏的孙儿),应该继承大统。文武百官一律晋升二级,宫廷禁卫武士一律晋升三级。”

二月二十七日,元钊登基(十任帝),年才三岁。胡太后打算长久独揽政权,正因为元钊年纪太小,才教他继承。

尔朱荣得到事变消息,怒火冲天,对元天穆说:“主上逝世时,已十九岁,天下还认为他是幼主,而今竟把一个还不会说话的小娃掇弄到宝座之上,治理帝国,要想政治安定,怎么能够!我打算率铁甲骑兵,前往皇帝墓园,致敬哀悼,剪除奸邪马屁精,另立长君,你认为如何?”元天穆说:“伊尹、霍光,再见今世!”尔朱荣于是上疏,指控说:“主上抛弃人间,四海之内,都认为被鸩酒毒死。天子生病,既不召请医生,皇亲国戚、高官贵爵,又不在病床之旁侍候!突然断气,怎不使远近惊骇?而竟然命皇女当继承人,随意大赦,上欺天地,下压人民。更在一群小娃之中,挑选君王,实际上是邪恶之徒要专制政府、破坏法纪,这跟掩住眼睛捕捉麻雀、捂住耳朵偷盗铜铃,有什么分别?而今,盗匪成群,四海沸腾,强大的邻国(南梁帝国)在边境不断侵犯,却打算用一个还不会说话的小娃来安邦定国,岂不是太难!请准许我亲到京师宫门之前,参与高阶层决策,向侍从臣属,查问主上死亡原因,对宫廷禁卫追究疏忽责任,把徐纥、郑俨之辈,交付军法审判,誓雪不共戴天的耻辱,平息远近的怨恨,然后更在皇族之中物色适当人选,继承皇位。”尔朱荣的堂弟尔朱世隆,这时当值阁禁卫官(直阁),胡太后派他到晋阳(山西省太原市)对尔朱荣安慰劝解。尔朱荣打算把他留下,尔朱世隆说:“中央对你已经怀疑,所以派我前来,如今把我留下,使中央提高警觉,得以从容准备,不是良策。”尔朱荣才命他回去。

三月二十六日,变民集团首领齐帝葛荣攻陷沧州(州政府设饶安〔河北省盐山县西南〕),生擒州长薛庆之,居民死亡十分之八九(一次默默无声的屠城)。

三月二十八日,把北魏帝元诩(九任孝明帝)安葬定陵(今地不详),庙号肃宗。

4、北魏帝国发生流血政变。

尔朱荣跟元天穆商议,因彭城王(武宣王)元勰尽忠帝国,建立大功(元勰冤死,参考五〇八年九月);他的儿子长乐王元子攸,一向有很高声望,打算拥护他当皇帝,跟胡太后及小娃皇帝元钊对抗。于是,派侄儿尔朱天光和心腹亲信奚毅、侍从王相,再去首都洛阳,跟尔朱世隆秘密交换意见。尔朱天光晋见元子攸,报告尔朱荣的忠心;元子攸应允。尔朱天光等回晋阳,尔朱荣仍然犹豫,不敢马上决定,只好祈求神明指示,用铜来铸六任帝(献文帝)拓跋弘各孙儿的塑像,只有元子攸的像铸成(用铸像来观察天意,是鲜卑人的风俗),尔朱荣遂在晋阳起兵南下。尔朱世隆逃出洛阳,到上党跟尔朱荣会面。胡太后得到报告,大为恐惧,召集全体亲王、公爵等进宫,举行扩大御前会议,皇家高级官员都痛恨胡太后的行为,没有人肯发一言。只有徐纥说:“尔朱荣不过一个匈奴部落小头目,竟敢冒犯京师,文武百官及禁卫部队,足够把他制伏,现在只要据守险要,以逸待劳。他们的军队悬挂千里之外,人困马乏,定可把他们击破。”胡太后同意,任命监督院宫廷监督官(黄门侍郎)李神轨当总司令官,率军抵抗别动部队司令郑季明、郑先护率军保护黄河大桥,武卫将军费穆驻防小平津(河南省孟津县东黄河渡口)。郑先护,是郑俨的堂兄弟(郑俨,参考五二五年四月)。

尔朱荣抵达河内(河南省沁阳市),再派王相秘密到洛阳,迎接长乐王元子攸。

夏季,四月九日,元子攸跟老哥彭城王元劭、老弟霸城公元子正暗中出城,从高渚(黄河中小岛)渡黄河北上。

四月十日,元子攸在河阳(河南省孟县)跟尔朱荣会面,将士们高呼万岁。

四月十一日,再渡黄河而南,元子攸(本年二十二岁)遂登基称帝(十一任孝庄帝),封元劭当无上王、元子正当始平王;任命尔朱荣当总监督长、全国各军区总司令长官(都督中外诸军事)、最高统帅(大将军)、国务院总理(尚书令)、中央禁军总监(领军将军)、千牛刀替身卫士司令(领左右),封太原王。

郑先护跟元子攸本是老友,听到元子攸登基消息,跟郑季明大开北中城门迎接。李神轨率军抵达黄河大桥,听到北中失守,立刻逃回(北中,指黄河大桥北岸所筑二城,七任帝元宏在位时,在二城设北翼警卫指挥部〔北中郎府〕,所以称北中城。北中城失守,黄河大桥畅通无阻)。费穆则抛弃军队,向尔朱荣投降。一连串噩耗传回京师,人心大乱;徐纥假传圣旨,夜晚打开宫门,到交通部种马管理署(骅骝厩)牵出御马十匹,向东投奔兖州(州政府设瑕丘〔山东省兖州市〕);郑俨也逃回他的家乡(开封·河南省开封市西南)。胡太后无可奈何,召集元诩所有的姬妾,命她们全体出家当尼姑,胡太后自己也剃光头发。尔朱荣传话,命文武百官迎接皇帝(元子攸)大驾。

四月十二日,文武百官携带皇帝玉玺,备妥皇帝专用车队——法驾(参考前一八〇年闰九月),前往黄河大桥,恭迎元子攸。

四月十三日,尔朱荣派骑兵进入洛阳,逮捕胡太后及年仅三岁的皇帝(十任)元钊,送到河阴(河南省孟津县西北)。胡太后见到尔朱荣后,对自己的行为竭力辩护,反复解释,尔朱荣不耐烦再听,拂袖而去,下令把胡太后及元钊投入黄河淹死。

柏杨曰:

胡太后统治一个庞大的帝国,前后六年之久,享尽人间荣华富贵。直到本年,也不过四十岁左右,正是一个成熟少妇的年龄,然而她的美貌和伶牙俐齿,无法动摇尔朱荣处死她的决心。

没有结婚的女人前途是不可限量的,尤其是美女,一婚定天下,只要嫁对了人,她甚至可以控制(或者断送)一个帝国,历史上层出不穷的女主临朝,可作证明。问题是,受环境和内在心智的影响,女主很少不伤害她的帝国。胡太后并不比其他女主更坏,但她犯了一个最严重的错误:就是毒死皇帝元诩!只不过为了纵欲方便,便对亲生之子下手,不仅邪恶得离谱,也愚蠢得离谱。武则天同样谋害亲生之子,但她还有别的亲生之子,而胡太后却只此一子,她不知道爱护这根唯一的权力魔杖,反而予以摧毁。至于皇女登基,轻易改变性别,把性命交关的政治当做儿戏,把人民当做虫豸,狗男女在密室中沾沾自喜的表情,跃然纸上。

费穆向尔朱荣秘密建议,说:“你的军队,不超过一万人,现在长驱直入,向洛阳挺进,既没有遇到抵抗,所以也没有战胜声威,大家心里一定毫不畏服。以京师人口的众多,文武人才的鼎盛,一旦知道你的实力薄弱,将生出轻视以及骄傲的心理,如果不大肆处罚诛杀,建立你自己的党羽,恐怕你北返之日,还没有穿过太行山,中央就会发生变化。”尔朱荣同意,对亲信慕容绍宗说:“洛阳繁华,人民骄傲奢侈,成为风气,如果不加以剪除,恐怕永远不能控制,我想利用文武百官出城迎接皇帝的机会,全部诛杀,你意下如何?”慕容绍宗说:“胡太后荒淫,政治脱轨,争宠的弄臣家奴,倚仗权势,扰乱天下,所以你才出动正义大军,肃清政府。而今无缘无故,不分忠奸,屠灭文武百官,恐怕使全国人民失望,不是长远之计。”尔朱荣不理,于是请元子攸沿黄河西行,抵达淘渚(河阴西北一千米),把中央政府出迎的文武百官,引导到行宫西北,宣称要祭祀天神。大家既集合完毕,蛮夷骑兵在四周团团围住,尔朱荣斥责说:“天下大乱,皇帝(九任帝元诩)死于非命,都由于官员贪污残暴,虐待人民,不能辅佐矫正。”于是,下令格杀,蛮夷骑兵部队万马奔腾,冲入人群,刀锋马蹄,作无情的践踏,自丞相高阳王元雍、最高监察长(司空)元钦、仪同三司义阳王元略以下,格杀二千余人。前监督院宫廷监督官(黄门郎)王遵业兄弟,正在为老爹守三年之丧,娘亲是元子攸的姨妈,二人相伴迎接御驾,同时丧生。王遵业,是王慧龙的孙儿(晋帝国刘裕当权,杀王愉,王愉的孙儿王慧龙投奔后秦帝国,后再投奔北魏帝国,参考四一七年九月),天资聪明,博览群书,时人惋惜他的才华,而讥刺他急于做官的心情。另一批官员一百余人随后赶到,尔朱荣再命蛮夷骑兵把他们包围,下令说:“有能写皇帝让位诏书文告的,饶他一命。”执法监察官(侍御史)赵元则接受这个任务,遂命赵元则执笔。尔朱荣又命他的军队宣传:“元家已灭,尔朱家已兴!”大家都喊万岁。尔朱荣派武士数十人,手拿钢刀,直奔行宫,刚称帝的元子攸跟无上王元劭、始平王元子正,一同出帐视探。尔朱荣先派并州(州政府设晋阳〔山西省太原市〕)人郭罗刹、西部高车部落人叱列杀鬼在元子攸左右侍从,诈称严密保护,防备恶徒突击,把元子攸连拖带抱,拉进篷帐;留在外面的卫士遂斩元劭、元子正。又派数十人把元子攸强行押送到黄河大桥,安顿在营帐之下。

柏杨曰:

从某一个角度评估河阴屠杀,包括把现任皇太后和现任皇帝,全部投到黄河里活活淹死,诚是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这是对腐败凶暴统治阶层的大反扑和大报复。暴君暴官临死时的悲惨,正是他们加到小民身上的悲惨的再现,昔日凶恶之徒,一个个哀号而死,全体小民,都为这场屠杀发出欢呼!

然而,政治不是军事,大屠杀的后遗症是还会发生更多的大屠杀,中国历史显示出一种使人困惑的轨迹,人民除了走向河阴——用暴力对抗暴政——外,几乎没有第二条路可走。问题是,暴力对抗暴政之后,留下的却是更大的暴政,需要更大的暴力,才能再把它推翻。暴力复暴政,循环不息。

河阴屠杀是一个企图用军事手段解决政治问题的案例,启示是多方面的,每一方面都使人警惕。

元子攸既忧愁又愤慨,派人转告尔朱荣,说:“帝王大业,不断有人兴起,盛盛衰衰,变化无常。而今,帝国从四面八方崩溃瓦解,将军(尔朱荣)奋勇起兵,所向无敌,这是上天旨意,不是人力所能做到。我前来投靠,初意只求保住残生,怎么敢妄想登上宝座?只因将军逼迫,才到今天这种形势。如果天命已经注定,将军就应及时登基,名正言顺地称尊。如果将军推辞,不肯接受,一心仍维持帝国政府,也应该另行遴选皇族血缘更近、更为贤能的人,辅佐他治理天下。”当时,司令官(都督)高欢,建议尔朱荣抓住这个机会坐上宝座,左右侍从官员很多人赞成,但尔朱荣迟疑,不敢决定。贺拔岳说:“将军首先兴起正义之师,立志铲除奸人叛逆,伟大的勋业还没有建立,就兴起这种阴谋,只会加速灾祸发生,不会增加福分。”尔朱荣遂用铜铸自己的像,先后四次,都铸不成。人事军事参议官(功曹参军)、燕郡(北京市)人刘灵助精通算卦占卜,尔朱荣相信这一套,连刘灵助也认为天时、人事,都不许可。尔朱荣说:“如果我不行,就拥护元天穆!”刘灵助说:“元天穆也不行,唯有长乐王(元子攸)被上天选定。”尔朱荣也精神恍惚,无法支持,很久之后,才自己醒悟,后悔惭愧,说:“已铸成大错,只有一死,报答政府。”贺拔岳请诛杀高欢,向天下道歉,尔朱荣左右侍从说:“高欢虽然愚昧疏漏,说话不经过考虑,但而今四方多事,需要借重军事将领,才可以平定,请特别宽恕,要他戴罪立功。”尔朱荣才停止篡夺帝位阴谋。当天(四月十三日)夜晚四更(三至四时),再把元子攸从黄河大桥营帐下迎接到皇帝御营,尔朱荣望见马头,跪下来叩拜,请求把自己处死。

尔朱荣所率匈奴籍骑兵屠杀中央官员太多,结下血海怨仇,不敢进入洛阳,遂发起迁都运动。但尔朱荣狐疑,不能马上裁决,武卫将军汎礼(汎,姓)则一再劝止。

四月十四日,尔朱荣护送元子攸进入洛阳。元子攸登太极殿,下诏大赦,改年号建义(之前是武泰元年,之后是建义元年)。追随尔朱荣南下的将士,一律擢升五级;留在京师的文官,擢升二级,武官擢升三级,人民免除田赋差役三年。这时,文武百官几乎死尽,活着的人也都逃亡躲藏,不敢露面,只有总顾问长(散骑常侍)山伟一人,到皇宫门前,叩谢大赦之恩。洛阳人民忧愁恐惧,人心思乱,有人说尔朱荣打算命他的军队大肆烧杀抢劫;又有人说尔朱荣打算迁都晋阳(尔朱荣根据地·山西省太原市)。于是,富人抛弃家室,穷人把小儿女背在背上,纷纷逃命,洛阳居民剩下的不足十分之一二。宫廷内院,连值班守卫的人都没有,政府空空荡荡,缺少官员处理公务。尔朱荣上疏说:“大军推进,难以完全控制,行动或有出轨,各位亲王及政府高官遭受横死的太多,我今天就是粉身碎骨,都不能补偿我的罪行。敬请追赠死亡人士官位,略尽我私人的责任。请尊无上王(元劭)‘无上皇帝’;其余河阴丧生的,亲王一律追赠仪同三司;三品官员,一律追赠国务院总理(尚书令)或执行长(仆射);五品官员,一律追赠州长;七品以下以及平民,追赠郡长、防卫司令(镇将)。死者如果没有后裔,则准由养子继承,而由政府封爵;同时请派出使节,到各城巡视慰问。”元子攸下诏批准,官员才有人出面,人心稍微安定。元子攸封无上王元劭的儿子元韶当彭城王。但尔朱荣仍支持迁都的意见,元子攸无法违背。国务院法务部长(都官尚书)元谌竭力劝阻,认为不可迁都,尔朱荣咆哮说:“这跟你有什么相干?要你固执坚持!河阴之役,你应该知道!”元谌说:“天下事,当跟天下人共同讨论,为什么用河阴屠杀吓阻我的发言。我是帝国皇族,一直在皇帝左右辅佐,活着时对国家如果没有益处,死亡又对国家有什么损失!即令今天头颅粉碎、肚肠横流,也毫不畏惧!”尔朱荣暴跳如雷,要办元谌的罪;尔朱世隆一再劝阻,尔朱荣才算停止。在座亲眼看到这场争辩的人,全都震恐战栗,而元谌面色不变。稍后数日,尔朱荣跟元子攸登高眺望,看到皇宫壮丽,树木成行,不禁叹息说:“我昨天愚昧,有迁都北方之意,今天看到皇家住宅如此盛大,再考虑元谌的话,认为他一点也不错。”遂不再谈论迁都。元谌,是元谧的老哥(元谧,参考五一五年十二月)。

四月十六日,命江阳王元继当太师(上三公之一);北海王元颢当太傅(上三公之二);高级资政官(光禄大夫)李延寔当太保(上三公之三),封濮阳王;并州(州政府设晋阳)州长元天穆当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封上党王;前任总监督长杨椿当宰相(司徒);车骑大将军穆绍当最高监察长兼国务院总理(领尚书令),封顿丘王;雍州(州政府设长安)州长长孙稚当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封冯翊王;国务院宫廷保安部长(殿中尚书)元谌当国务院右执行长(尚书右仆射),封魏郡王;特级资政官(金紫光禄大夫)、广陵王元恭加授仪同三司;其他突然之间高升大官、位居尊贵职位的人,多到无法计算。李延寔,是李冲的儿子(李冲气死,参考四九八年三月),因是元子攸的舅父,得以越级高升。

徐纥的老弟徐献伯当北海郡(山东省昌乐县东南)郡长;另一老弟徐季产当青州(州政府设东阳〔山东省青州市〕)秘书长(长史);徐纥派人告知京师消息,二人携带家属,弃职逃走,会同徐纥,一起投奔泰山(山东省泰安市·泰山郡属兖州)。郑俨跟堂兄、荥阳郡(河南省荥阳市)郡长郑仲明,密谋占领郡城,起兵讨伐尔朱荣,被部属诛杀。

四月二十日,元子攸下诏,内外解除戒严。

5、北魏帝国郢州(州政府设义阳〔河南省信阳市〕)州长元显达向南梁帝国(首都建康〔江苏省南京市〕)投降。南梁帝(一任武帝)萧衍(本年六十五岁)命郢州(州政府设夏口〔湖北省武汉市〕)州长元树率军迎接;夏侯夔也由楚城(楚王城·河南省信阳市北)前往会师,遂留下镇守。把北魏郢州改称北司州(义阳原是南梁司州,北魏占领后,改称郢州,南梁司州迁到南义阳〔湖北省孝昌县〕,参考五〇四年八月),命夏侯夔当州长,同时兼管司州(南义阳)。夏侯夔进攻毛城(河南省确山县东南),逼近新蔡(河南省新蔡县)。豫州(州政府设寿阳〔安徽省寿县〕)州长夏侯亶包围南顿(河南省项城县),进攻陈郡项城(河南省沈丘县)。北魏中央特遣政府总监(行台)源子恭率军抵抗。

6、四月二十三日,北魏政府封尔朱荣的儿子尔朱义罗当梁郡王。

7、柔然汗国可汗(十四任敕连头兵豆伐可汗)郁久闾阿那瓌很多次向北魏帝国进贡。北魏帝元子攸下诏命他奏事时不称姓名,上疏时不自称“臣”。

8、北魏帝国汝南王元悦及中央驻东部特遣政府总监(东道行台)、临淮王元彧,听到河阴屠杀噩耗,投奔南梁帝国(首都建康)。从前,归降的北魏官员,都在原来的官职之上,自行加上“伪”字,而元彧上疏给南梁帝萧衍,却自称“魏(北魏帝国)临淮王”,不肯加“伪”,萧衍体谅他的高雅,并不责备。北魏帝国北海王元颢将要去相州接任州长,走到汲郡(河南省卫辉市),接到葛荣大军南下以及尔朱荣河阴暴行消息,暗中作自救的打算,逗留原地,不再前进,而任命他的舅父、殷州(州政府设广阿〔河北省隆尧县〕)州长范遵当相州总部执行官(行相州事),接替前任州长李神,镇守邺城。中央特遣政府总监甄密发现元颢的阴谋,于是罢黜范遵,再拥护李神摄理州总部执行官(摄州事),派军迎接元颢,同时观察他的动向。元颢接到情报,放弃大军,只率领左右侍从,南下投奔南梁帝国。甄密,是甄琛的堂弟(甄琛,参考五〇一年正月)。北青州州长元世儁、南荆州(州政府设安昌〔湖北省枣阳市南〕)州长李志,也都献出州土,投降南梁帝国。

9、五月一日,北魏帝元子攸加授尔朱荣中央驻北方特遣全权政府总监(北道大行台)。任命国务院右执行长(尚书右仆射)元罗(元义的老弟)当东部地区钦差大臣(东道大使);宫廷膳食部长(光禄勋)元欣当副钦差大臣,巡查各地,处罚官员,先执行然后奏报。元欣,是拓跋羽的儿子(拓跋羽,参考四八五年三月)。

尔朱荣入宫,在明光殿晋见元子攸,再一次为河阴屠杀惨案,向元子攸道歉,誓言没有二心。元子攸站起来,亲自阻止他的叩拜,并乘势向尔朱荣发誓,声称自己绝没有一点猜疑。尔朱荣大为欢喜,遂要求饮酒,饮得烂醉如泥。元子攸想借此机会诛杀,左右侍从苦苦劝阻,才没有动手,就把尔朱荣坐的床,连人一起抬到宫廷总管府(中常侍省)休息;尔朱荣半夜才醒,对自己身陷险境,大为震惊,直到天亮,不敢合眼。自此不再入宫住宿。

尔朱荣的女儿,先前曾当九任帝元诩的“嫔”(小老婆群第四级),尔朱荣希望元子攸娶她当皇后,元子攸迟疑,不敢马上决定(元子攸是元诩的堂叔,尔朱女士是元子攸的堂侄媳)。监督院宫廷监督官(黄门侍郎)祖莹说:“从前,姬重耳(春秋时代晋国二十四任国君文公)在秦国,怀嬴侍候他上床(怀嬴,秦国九任国君穆公嬴任好之女,晋国二十三任国君怀公姬圉之妻),事情违背经典,但合乎大义(前六三八年,姬圉逃回晋国。前六三七年,姬重耳到秦国,嬴任好又命怀嬴嫁姬重耳。辈分上,姬重耳是姬圉的叔父,怀嬴是姬重耳的侄媳。在宗法封建极严格的时代,姬重耳对这桩虽然乱伦,但符合政治利益的婚姻,欣然接受),陛下有什么可考虑的!”元子攸遂同意,尔朱荣大为高兴。

尔朱荣举止轻佻,喜爱骑马射箭,每次入宫朝见,什么事都不干,只是表演他如何矫健地跳上马背和如何矫健地从马背跳下来。在西林园参加北魏帝元子攸的宴会时,常请皇后出来参观,更召集亲王、公爵、姬妾、嫔妃、公主,齐集一堂。每看到元子攸射中靶心,尔朱荣就自己起身,蹦跳欢呼,宰相、将领、高官都随时附和,又喊又闹,甚至王妃、公主也不免跟随乐声,翩翩起舞;等到酒酣耳热之时,尔朱荣一定在自己位置上,正襟危坐,高唱胡歌。日暮黄昏,筵席结束,尔朱荣跟左右官员手牵着手,双脚踏地,唱《回波乐》而出。尔朱荣性情严厉凶暴,喜怒无常,刀枪弓箭都放在伸手可以拿到的地方。每逢心情烦躁或突然大怒,就立即拿起兵器,杀人泄愤,左右侍从人员,一直恐惧随时会大祸临头。曾经有一次,两个小和尚合骑一匹马,尔朱荣看见,命他们作殊死决斗(在遥远的西方罗马帝国,贵族往往命奴隶殊死决斗,作为娱乐。中国历史上对殊死决斗的记载,似仅此一次),二人筋疲力尽,躺在地上喘息,无力再斗,尔朱荣命人抓住他们的头,互相猛撞,直到撞死才止。

五月五日,尔朱荣回到根据地晋阳,北魏帝元子攸在邙山北麓设宴饯行。尔朱荣命元天穆进驻首都洛阳;元子攸加授元天穆总监督长、主管政府机要(录尚书事)、京畿总司令官(京畿大都督)兼中央禁军总监(兼领军将军);任命中央特遣政府助理官(行台郎中)、桑乾郡(山西省山阴县)人朱瑞当监督院宫廷监督官(黄门侍郎),兼立法院立法官(兼中书舍人)。中央重要官职,全由尔朱荣的心腹亲信担任。

五月十日,元子攸下诏:“五二五年以来,凡是含冤负屈、哭诉无门的人,都到华林东门集合,我当亲自处理。”当时,大乱之后,仓库枯竭,元子攸再下诏:“凡呈缴谷米八千石的,封散职侯爵(比开国侯爵低一级);平民呈缴谷米五百石的,赐给他当官的资格(出身);和尚呈缴谷米五百石的,命他当本州的佛教总管理官(本州统)或郡县佛教管理官(郡县维那)。”

当尔朱荣南下洛阳时,派他的司令官樊子鹄夺取唐州(州政府设平阳〔山西省临汾市〕),唐州州长崔元珍、中央特遣政府总监郦恽据城抵抗,不肯屈服。

五月十九日,樊子鹄攻陷平阳(唐州州政府所在县),斩崔元珍及郦恽。崔元珍,是崔挺的堂弟(崔挺,参考四九六年闰十二月)。

10、南梁帝国将军曹义宗包围北魏帝国荆州(州政府设穰城〔河南省邓州市〕),堵塞河床,用水倒灌城垣,只差几尺洪水就要淹到城墙高处了。当时,北魏内部灾难正重,不能派出援军,城中粮食吃光,州长王罴命煮稀粥,跟大家平均分配。王罴每次出战,头不戴盔,身不穿甲,冲锋陷阵,仰天大呼说:“荆州城(穰城)是孝文皇帝(七任帝元宏)设置,上天如果不再保佑帝国,教飞箭射中我前额;不然的话,王罴一定击破盗贼(指南梁军)。”历时三年,不断冲锋肉搏,而竟没有受伤。

五月二十七日,北魏政府终于派中军将军费穆当南征大军司令官(都督南征诸军事),率军增援。

11、逃亡南梁帝国的北魏临淮王元彧听到祖国皇帝已经确定,遂以娘亲太老为理由,请求南梁帝萧衍准许自己回国,措辞十分诚恳;萧衍很爱他的才华,想留他但又不能违背这种亲情。六月一日,送元彧北返。北魏政府命元彧当总监督长、骠骑大将军,加授仪同三司。

12、北魏帝国顾问院(集书省)编制外顾问官(员外散骑常侍)高乾,是高祐的侄儿(高祐是高允的堂弟,参考四八七年十一月),跟老弟高敖曹、高季式,都喜欢行侠仗义,跟北魏帝元子攸交情深厚。尔朱荣南下洛阳时,高家兄弟逃奔齐州(州政府设历城〔山东省济南市〕),听到河阴屠杀消息,遂集结逃荒难民(“乞活”,参考五二五年六月),在黄河、济水之间起兵叛变,接受变民首领齐帝葛荣的官爵,不断击破齐州州政府的军队。元子攸派元欣前往传达旨意,高家兄弟投降。元子攸任命高乾当副总监督长(给事黄门侍郎)兼武卫将军;高敖曹当中级事务顾问官(通直散骑侍郎)。可是,尔朱荣认为高乾兄弟曾经参加过叛乱集团,不应再在皇帝身边担任重要职位,元子攸遂批准高乾等辞职还乡。高敖曹再集合部众,抢劫烧杀,尔朱荣用计把他诱捕,跟薛脩义一同囚禁晋阳(薛脩义归降事,参考本年正月,不久又叛,同时被捕)。高敖曹本名高昂,但平常都用别名敖曹。

变民首领齐帝葛荣大军缺少粮食,派他的国务院执行长(仆射)任褒,率军南下到沁水(河南省济源市东北)抢粮。北魏政府任命元天穆当东北军区最高司令长官(大都督东北道诸军事),率宗正珍孙(宗正,复姓)等讨伐。

前任幽州(州政府设蓟县〔北京市〕)平北将军府主任秘书(平北主簿)、河间郡(河北省河间市南)人邢杲,率黄河以北流亡难民十万余家,在青州北海郡(山东省昌乐县东南)起兵叛变,自称汉王,改年号天统。

六月二十二日,北魏政府擢升征东将军李叔仁当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率军讨伐。

六月二十五日,北魏帝元子攸下诏:“我当亲率六军,扫平燕代(河北省北部及山西省北部)。命最高统帅(大将军)尔朱荣担任左翼,上党王元天穆当前锋,宰相杨椿当右翼,最高监察长穆绍当后卫。”变民首领齐帝葛荣退守相州北方。

秋季,七月十日,加授尔朱荣柱国大将军(正一品)、主管政府机要(录尚书事)。

七月二十七日(原文“壬子”,与《魏书·肃宗纪》同,唯《魏书》置于“辛巳”〔二十六日〕之后,则应是“壬午”〔二十七日〕),光州(州政府设东莱〔山东省莱州市〕)人刘举,在濮阳(山东省郓城县西)聚众起兵,自称皇武大将军。

本月,变民首领万俟醜奴登基称帝,设置文武百官。正巧,波斯王国(伊朗)向北魏帝国进贡狮子,万俟醜奴把它留下,改年号神兽。

泰山郡(山东省泰安市)郡长羊侃,因祖父羊规曾经当过南宋帝国一任帝(武帝)刘裕的参谋官(祭酒从事),所以常有回到南方的念头。徐纥既往投奔,遂劝羊侃武装起事,脱离北魏帝国;羊侃照办。兖州(州政府设瑕丘〔山东省兖州市〕)州长羊敦,是羊侃的堂兄,暗中得到消息,固守州城,抵抗羊侃。

八月,羊侃率军袭击羊敦,不能攻克,遂在城外兴筑十余个军垒,严加封锁,一面派人到南梁投降。南梁帝萧衍下诏,命广晋县侯、泰山郡(侨郡)人羊鸦仁等,率军接应羊侃。北魏政府擢升羊侃当骠骑大将军,封泰山公兼兖州州长;羊侃斩北魏使节,拒绝接受。

13、南梁帝国将军王弁攻击北魏帝国徐州(州政府设彭城〔江苏省徐州市〕);北魏蕃郡(山东省滕州市)变民首领续灵珍,率军一万人,攻击郡城,响应王弁。北魏徐州州长杨昱反击变民军,斩续灵珍。王弁撤退。

14、八月十九日,北魏帝国总司令官(大都督)宗正珍孙在濮阳(山东省郓城县西)攻击变民首领皇武大将军刘举,把他消灭。

变民首领齐帝葛荣率军包围邺城,号称百万,游骑兵及斥候,已越过汲郡(河南省卫辉市,位在邺城西南),所到之处,烧杀抢劫。尔朱荣上疏请求出兵讨伐,元子攸批准。

九月,尔朱荣命侄儿、肆州(州政府设九原〔山西省忻州市〕)州长尔朱天光回晋阳镇守,说:“我不在的地方,非你不能使我放心。”亲自率领精锐骑兵七千人,每个骑兵都备有副马,兼程前进,穿过东方的滏口(太行山八陉之四·河北省武安市南),进入河北大平原,由侯景担任前锋。葛荣自起事到今天,为时已久(葛荣于前年〔五二六年〕八月取代鲜于脩礼),横行河北大平原,所向无敌;尔朱荣只有七千骑兵,在数量上居绝对劣势,所有谈论的人,都认为没有战胜的可能。葛荣听到这些评估,掩饰不住喜上眉梢,下令给他的军队说:“尔朱荣容易对付,每人都要准备一条长绳,到时候把他们一一捆绑。”从邺城以北,筑垒布阵,长达数十里,像蚌壳一样张开两翼,向前推进。尔朱荣率军秘密进入山谷,编成突击队,每三个军官结为一组,每一组有骑兵数百人,命他们所到之处,扬起灰尘,猛擂战鼓,大声呐喊,使变民军不知道政府军到底有多少。尔朱荣认为:冲锋肉搏,人马相接,用刀不如用棍,于是下令士卒每人携带袖棒一根,安置在马鞍一侧;又考虑会战时士卒为了杀人争功,可能影响追逐,于是下令不准争砍人头,只要棍击(古代军功,按人头计算)。会战开始,尔朱荣发动突击,号令严厉而简单明了,战士同心奋战,尔朱荣亲自领导,攻入敌阵,一直冲出后卫,再拨马反击,内外夹攻,遂大破变民军,就在战场上生擒葛荣,变民军全部投降。尔朱荣因变民军太多,如果立即把他们拆散,分配给各部队,恐怕惊疑恐惧,或者重新集结。于是,尔朱荣下令解散,命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亲属朋友,互相照顾,投奔任何地方都可以。变民军大为欢喜,霎时四散逃走,数十万军队,一天工夫,化为乌有。可是,等他们走出一百里以外,尔朱荣设立收容站,再把他们收容集合,分别编组,押送各部队,或作其他安置,使他们每人都觉得合适。再遴选变民集团的干部,依照各人才能,委任官职,新归附的人全都安定;当时人士,都佩服尔朱荣处理得正确和迅速。尔朱荣把葛荣装上囚车,送往首都洛阳。冀(信都)、定(中山)、沧(饶安)、瀛(赵都军城)、殷(广阿)五州(五州面积,合为今河北省中部),全部平定。这时,上党王元天穆驻军朝歌(河南省淇县)之南;穆绍、杨椿,还没有从京师出发;而葛荣已被消灭,遂都复员。

最初,宇文肱追随变民首领鲜于脩礼攻击定州(州政府设中山〔河北省定州市〕),在唐河(河北省唐县)战死;儿子宇文泰留在鲜于脩礼军中。鲜于脩礼死后,宇文泰再作葛荣部属。葛荣失败,尔朱荣喜爱宇文泰才干,命他担任指挥官(统军)。

九月二十一日,北魏帝国大赦,改年号永安(之前是建义元年,之后是永安元年。一年之中,就有四个年号)。

九月二十七日,北魏帝元子攸擢升尔朱荣大丞相、黄河北及京畿外军区司令长官(都督河北、畿外诸军事);尔朱荣的儿子平昌公尔朱文殊、昌乐公尔朱文畅同时晋封王爵。命杨椿当太保(上三公之三),城阳王元徽当宰相。

冬季,十月三日,葛荣被押到洛阳(北魏首都),北魏帝元子攸登阊阖门(洛阳城西面北头第二门)受降,再把葛荣押到街市,斩首。

15、南梁帝萧衍封北魏北海王元颢当魏王,派太子宫值阁将军陈庆之率军护送元颢回国。

16、十月十二日,北魏政府任命太原王尔朱荣的世子尔朱菩提当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十月十三日,指定长乐郡(河北省冀县)等七个郡,每郡一万户,连同前封的采邑,共十万户,作为尔朱荣的采邑。

十月十四日,又加授尔朱荣当太师;以上都是酬庸尔朱荣生擒葛荣的功劳。

十月二十八日,江阳王(武烈王)元继(一任道武帝拓跋珪孙)逝世。

北魏政府命征虏将军韩子熙,前往游说变民首领汉王邢杲(参考本年六月),邢杲假装投降,但又叛变。征东将军李叔仁攻击邢杲,在潍水会战(潍水,源出沂山,北流经山东省安丘市,注入渤海),失利,撤退。

17、北魏帝国中军将军费穆增援荆州;南梁围城军将领曹义宗大败,被北魏兵团俘虏,荆州包围解除(荆州被围三年,参考五二五年十二月)。

18、被南梁帝国封魏王的元颢,袭击北魏的铚城(安徽省宿州市西南),占领。

19、北魏帝国中央特遣政府左执行长(行台尚书左仆射)于晖等,率军数十万,攻击包围瑕丘的羊侃。徐纥恐怕兵败被俘,劝羊侃向南梁帝国求援;羊侃相信他,命他前往,徐纥遂往南梁,一去不返。于晖等把羊侃包围十余重,羊侃营中箭已射尽,而南梁的救兵不到。

十一月十日,夜晚,羊侃突围而出,且战且走,一日一夜,才逃出北魏南界,抵达渣口(山东省枣庄市东南),部队还有一万余人、战马二千匹,士卒就地休息,彻夜不停地唱出离别悲歌,羊侃向大家道歉说:“各位依恋乡土,自然不能随我,是留下来或是继续南下,各位自己决定,就在这里告别。”士卒们向羊侃拜辞,各自散去。北魏帝国收复泰山郡(山东省泰安市)。于晖,是于劲的儿子(于劲,参考五〇一年九月)。

十一月二十五日,任命上党王元天穆当最高统帅、开府仪同三司,世袭并州州长。

十二月十七日,元子攸下诏,命于晖回军讨伐邢杲。

变民首领齐帝葛荣的余党韩楼再度叛变,占领幽州,北方沿边郡县陷于混乱。尔朱荣命抚军将军贺拔胜当总司令官(大都督),镇守中山(河北省定州市)。韩楼畏惧贺拔胜的威名,不敢南下。

五二九年(己酉)

南梁·大通三年  中大通元年  北魏·永安元年  (燕王就德兴六年)  (皇帝刘蠡升神嘉五年)  (汉王邢杲天统二年)  (皇帝万俟醜奴神兽二年)  (魏帝元颢孝基元年·建武元年)  (天子僧强元年)

1、春季,正月二日,北魏帝国(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中央特遣政府执行长(行台尚书仆射)于晖的部属、司令官(都督)彭乐,率骑兵二千余人叛变,投奔幽州(州政府设蓟县〔北京市〕)变民首领韩楼。于晖撤退(于晖奉命讨伐邢杲,军心已离,不敢进击)。

2、正月九日,南梁帝国(首都建康〔江苏省南京市〕)皇帝(一任武帝)萧衍(本年六十六岁)到首都南郊祭祀天神,大赦。

正月十二日,投奔南梁的北魏汝南王元悦(参考去年〔五二八年〕四月)请求回国,萧衍批准。

正月二十九日,萧衍到皇家大会堂祭祀。

3、二月十二日,北魏帝(十一任孝庄帝)元子攸(本年二十三岁)追尊老爹、彭城王(武宣王)元勰谥号文穆皇帝,庙号肃祖;娘亲李女士谥号文穆皇后。打算把牌位迁到皇家祖庙(太庙),而称七任帝(孝文帝)元宏“伯父”(元宏事实上是元子攸的伯父)。最高指挥官(大司马)兼主管政府机要(兼录尚书)、临淮王元彧上疏劝阻,认为:“西汉王朝一任帝刘邦,在香街(长安古城内)给老爹建‘太上皇庙’;东汉王朝一任帝刘秀,在舂陵(湖北省枣阳市南)老爹坟上祭祀(参考四三年正月)。西汉王朝十一任帝刘奭,跟刘秀之间的血缘关系,已疏远得不穿丧服,可是,刘秀仍遵守宗法规定,以儿子的身份,入继大宗(嫡长子继承),承认刘奭是‘老爹’(参考四二年十二月)。高祖(七任帝元宏)恩德广布中土,品格高超顶峰。肃祖(元勰)虽然功勋等同宇宙,但他自始至终都是一个臣属。而且,两位元首(元宏及元勰)同时享受香火,乃是君臣并肩坐在筵席之上,嫂嫂跟小叔同住一个房间,我私下觉得,并不妥当。”国务院文官部长(吏部尚书)李神儁也劝阻,元子攸都不接受。元彧又请取消“帝”,只称“皇”,元子攸也不接受。

4、南梁帝萧衍下诏,重新厘定二百四十号将军,等级分四十四班(五〇八年,将军等级二十四班〔参考该年正月〕,本年几乎加倍)。

5、二月二十日,北魏帝元子攸下诏,命济阴王元晖业兼中央特遣政府执行官(兼行台尚书),会同司令官丘大千等镇守梁国(河南省商丘县)。元晖业,是拓跋小新成的曾孙(拓跋小新成事,参考四六一年七月)。

三月十一日,元子攸下诏命上党王元天穆讨伐变民首领汉王邢杲,由费穆当前锋总司令官(前锋大都督)。

夏季,四月二日,元子攸把老爹元勰、娘亲李女士的牌位迁入皇家祖庙。又追尊老哥、彭城王元劭谥号孝宣皇帝。临淮王元彧再劝阻说:“这种老弟追尊老哥当皇帝的事,自古迄今,从来没有听说过,陛下做事,不遵守传统法则,后世人怎能当做榜样!”(后世人却硬是把元子攸当做榜样,唐王朝时,甚至追称老弟或儿子当皇帝,参考七六八年五月。)元子攸不接受。

上党王元天穆讨伐邢杲,因北海王元颢在南梁军护送下,已进入国境,元天穆召集文武官员讨论,大家一致说:“邢杲强大,应该最先攻击。”中央特遣政府执行官(行台尚书)薛琡说:“邢杲部众虽多,不过偷鸡摸狗之辈,没有远大的志向。而元颢却是皇族的近亲(元颢,是元详的儿子),大军北来,声称是正义之师,将来的发展如何,难以预测,最好是先行铲除。”元天穆因各将领都盼望先攻击邢杲,而中央又认为元颢孤独微弱,不够资格使人忧虑,命元天穆等先平定古齐国地区(山东省)后,再回军攻击元颢。元天穆得到指令,率军东下。

元颢跟陈庆之乘北魏边界防务空虚,从铚城(安徽省宿州市西南)向前推进,占领荥城(河南省虞城县西南),抵达梁国。北魏司令官丘大千拥有七万人的兵力,分筑九个营垒抵抗南梁军前进。陈庆之进攻,从早上到下午,一连攻陷三个营垒,丘大千投降。元颢登上高台,焚烧木柴,借上升的烟火,禀告天神:已在睢阳(梁国首府)城南登基称帝;改年号孝基。北魏济阴王元晖业率羽林禁卫军二万人,驻防考城(河南省民权县东),陈庆之攻陷考城,生擒元晖业。

6、四月二十日,北魏帝国上党王元天穆及尔朱兆,在济南(山东省济南市)击破变民首领汉王邢杲,邢杲投降,押送首都洛阳,斩首。尔朱兆,是尔朱荣的侄儿。

7、五月六日,北魏政府命东南路军总司令官(东南道大都督)杨昱镇守荥阳(河南省荥阳市);国务院执行长(尚书仆射)尔朱世隆镇守虎牢(河南省荥阳市汜水镇西);总监督长(侍中)尔朱世承镇守崿坂(河南省偃师县东南)。

五月十四日,中外戒严。

五月十七日,登基称帝的元颢攻克梁国;任命陈庆之当首都卫戍司令(卫将军)、徐州(州政府彭城)州长(空头头衔),率军向西挺进。杨昱手握七万重兵据守荥阳,陈庆之攻击,没有攻克,元颢派人前往游说杨昱投降,杨昱拒绝。而北魏的增援部队、上党王元天穆,与骠骑将军尔朱吐没兒率大军前后抵达。南梁军大为恐惧,陈庆之解开马鞍,喂马吃草,勉励将士说:“我们自进入魏国(北魏帝国)领土,直到今天,夺取土地,屠杀城民,为数实在不少。你们格杀人家的父兄、抢掠人家的子女,为数也难数清。元天穆的部众,都是仇人。我们的人才七千,蛮虏却有三十余万。今天的事,只有决心一死,才可以死中求生。蛮虏的骑兵太多,不可以跟他们野战,应该把握他们还没有完全到达之前的时机,发动急攻,占领荥阳死守。各位不要犹疑,自己去宰割!”乃擂动战鼓,驱使爬城,将领士卒像蚂蚁一样,攀登而入。

五月二十二日,攻陷荥阳,生擒杨昱。南梁将领三百余人,伏身叩拜在元颢御帐之前,请求说:“陛下渡长江北上,挺进三千里,没有损失一箭,可是,昨天,就在荥阳城下,一次就死伤五百余人,请求把杨昱交给我们,使大家能雪心头之恨。”元颢说:“我在江南(南梁帝国),听贵国皇帝(萧衍)谈到最初起兵东下时,吴兴郡(浙江省湖州市)郡长袁昂拒不投降(参考五〇一年十二月),对他的忠心节操,十分敬重。杨昱是帝国忠臣,为什么杀他?除了这件事,其他的事,都由你们决定。”南梁军遂斩杨昱手下将领三十七人,全都开膛破肚,挖出心脏吃掉(难道这三十七位将领都不是忠臣!只是已没有利用价值而已,可痛)。不久,元天穆等率军围城,陈庆之出动骑兵三千人,出城奋力攻击,大破北魏军,元天穆、尔朱吐没兒全都逃走。陈庆之进攻虎牢,守将尔朱世隆放弃关隘,跟着元天穆等也逃走。南梁军生擒北魏帝国东翼警卫指挥官(东中郎将)辛纂(东中郎将府在虎牢)。

北魏帝元子攸打算放弃首都洛阳,用以躲避元颢的攻势,但不知道逃向何方,有人建议迁都长安(陕西省西安市),立法院立法官(中书舍人)高道穆说:“关中(陕西省中部)残破不堪,怎么可以去那里!元颢的武装部队数目不多,乘虚深入,只因我们的将领差劲,才到今天地步。陛下最好亲自率领禁卫官兵,用重赏招募敢死武士,就在洛阳城下决战,我们竭尽死力,一定可以击破元颢军。如果对胜负没有把握,则陛下不妨渡黄河北上,征召最高统帅(大将军)元天穆、大丞相尔朱荣,命他们各自率军前来会师,互相呼应,进军讨伐,少则十日,多则一月,必然成功,这是万全的方略。”元子攸接受第二项建议。

五月二十三日,元子攸出京,渡黄河北上,当天夜晚,抵达河内郡(河南省沁阳市)南郊,命高道穆在烛光下书写诏书数十纸,分别送到远近张贴,四方才知道皇帝所在。

五月二十四日,元子攸进入河内郡。

北魏临淮王元彧、安丰王元延明,率中央文武百官,封存国库,出动法驾(皇帝专用车队),迎接元颢。

五月二十五日,元颢进住洛阳皇宫,改年号建武,下诏大赦。任命陈庆之当总监督长、车骑大将军,采邑增加到一万户人家。前雍州(州政府设长安)州长杨椿,此时身在洛阳;杨椿的老弟杨顺当冀州(州政府设信都〔河北省冀县〕)州长;侄儿杨侃当北翼警卫指挥官(北中郎将),追随北魏帝元子攸,逃亡黄河以北。元颢对杨椿十分顾忌,但因杨家世代显耀尊贵,恐怕丧失人心,所以不敢诛杀(华阴〔陕西省华阴市〕杨家,以杨震最有名,参考一二四年三月)。有人劝杨椿逃走,杨椿说:“我家内外有一百余口,往哪里躲藏?只有坐在这里,听天由命。”

元颢的后军司令官(后军都督)侯暄据守睢阳,遥作声援。北魏中央特遣政府总监(行台)崔孝芬、总司令官(大都督)刁宣,急行军包围睢阳,日夜不停猛烈攻击。

五月二十七日,侯暄突围逃走,被擒,斩首。

北魏上党王元天穆等,率军四万人,攻陷大梁(河南省开封市),另派前锋总司令官(前锋大都督)费穆率军二万人,进攻虎牢,元颢命陈庆之迎战。元天穆对陈庆之心存畏惧,打算撤退到黄河以北,对中央特遣政府助理官(行台郎中)济阴郡(山东省定陶县西)人温子昇说:“你打算去洛阳?还是打算跟我去黄河北?”温子昇说:“主上(元子攸)因虎牢失守,所以才狼狈逃亡。元颢刚到洛阳,人心不安,我们发动攻击,不可能不攻克。大王收复京师(北魏首都洛阳),奉迎圣驾,是姜小白(桓)、姬重耳(文)霸主的事业。放弃这里,北渡黄河,实在替大王惋惜。”元天穆认为他的分析正确,但不能接受(因没有必胜把握),遂率军渡黄河北上。费穆正攻虎牢,快要攻克,听到元天穆北渡消息,认为后继无人,遂投降陈庆之。陈庆之攻击大梁、梁国,全都克复。陈庆之率领仅仅数千名的部队,自铚城(安徽省宿州市西南)到洛阳,共计攻取三十二城;凡四十七次会战,所向无敌。

元颢命监督院宫廷监督官(黄门郎)祖莹写信给元子攸(二人是堂兄弟),说:“我向梁国(南梁帝国)皇帝流泪哭泣,请求援助,目的只在雪耻复仇,惩罚尔朱荣的罪行,救你挣脱枷锁。你把性命交给豺狼,把身家投到虎口,看起来已有人民土地,但这些本是尔朱荣所有,不属于你(指元子攸一草一木,都出于尔朱荣赏赐)。而今,帝国是兴盛或是衰亡,在你我之手,如果上天帮助正义,皇家的魏王朝将再度兴起。如果不然,尔朱荣有福,你却有祸。你应三思,荣华富贵,可以保全。”

元颢既入洛阳,黄河以南州郡多数归附。齐州(州政府设历城〔山东省济南市〕)州长沛郡王元欣召集文武官员会议,讨论立场,元欣说:“北海王(元颢)和长乐王(元子攸),都是皇族近亲(二人同一祖父——六任献文帝拓跋弘),而今,天下虽乱,领导中心并没有转移,我打算接受大赦(元颢颁大赦令),各位意下如何?”在座的人脸色大变,只有参谋长(军司)崔光韶单独抗议说:“元颢在梁国(南梁帝国)控制之下,引导贼寇的军队,颠覆祖国,这正是魏王朝的乱臣贼子!岂仅是大王一家的事,使人切齿痛恨。我们身受政府栽培之恩,不敢顺从!”秘书长(长史)崔景茂等都说:“参谋长(崔光韶)说得对!”元欣遂斩元颢派来的使节。崔光韶是崔亮的堂弟(崔亮创立排队制度,参考五一九年二月)。于是,襄州(州政府设赭阳〔河南省方城县〕)州长贾思同、广州(州政府设鲁阳〔河南省鲁山县〕)州长郑先护、南兖州(州政府设谯城〔安徽省亳州市〕)州长元暹,全都拒绝接受元颢命令。贾思同,是贾思伯的老弟(贾思伯事,参考五二三年十月)。元颢任命冀州(州政府设信都〔河北省冀县〕)州长元孚当中央驻东部特遣政府总监(东道行台),封彭城郡王;元孚把委任状呈缴元子攸。平阳王元敬先在黄河大桥起兵攻击元颢,失败被杀。

北魏政府任命总监督长(侍中)、车骑将军、国务院右执行长(尚书右仆射)尔朱世隆“使持节”(一级权力)、中央特遣政府执行长(行台仆射)、最高统帅(大将军)、相州州长,镇守邺城。

元子攸逃出洛阳时,单人匹马而去,皇家禁卫军及皇宫内外,一切如常。元颢一进洛阳,皇家荣华富贵全部到手。元颢发号施令,而四方人心,也都盼望有一个新的政治局面出现。元颢自以为他之能当皇帝,全是上应天命,遂逐渐骄傲怠惰(“骄傲”二字出现),从前当亲王时的部属宾客、亲友,都受到宠爱和信任,并且进入政府,干预政治。元颢更日夜饮酒,不管军国大事。护驾的南梁帝国军士兵行为凶暴,在大街小巷欺凌洛阳市民,政府与民间,大失所望。高道穆的老哥高子儒从洛阳逃出,投奔元子攸,元子攸问他洛阳情况,高子儒说:“元颢失败,就在眼前,不必担忧。”

尔朱荣听到北魏帝元子攸向北逃亡消息,立即坐政府驿马车,到长子(山西省长子县)晋见元子攸,一路遣兵调将,元子攸也掉转马头立即南下(元子攸大概投奔尔朱荣,走到长子,跟前来晋谒的尔朱荣相会;既得到支持,即随尔朱荣回京〔首都洛阳〕),尔朱荣担任前导。十天光景,各路勤王兵马大批集中,粮食、武器、辎重、盔甲,陆续运到。

六月二日,元子攸下诏大赦。

太原王尔朱荣南下时,并州(州政府设晋阳〔山西省太原市〕)、肆州(州政府设九原〔山西省忻州市〕)人心动摇,社会不安。尔朱荣命尔朱天光当中央驻并肆等九州特遣政府总监(并肆等九州行台。九州:并州、肆州、恒州〔州政府平城〕、朔州〔州政府怀朔镇〕、云州〔州政府盛乐〕、蔚州〔州政府怀荒镇〕、显州〔州政府六壁城〕、汾州〔州政府蒲子城〕、燕州〔州政府广宁〕。九州都在山西省及内蒙古南部),仍兼并州总部执行官(行并州事)。尔朱天光抵达晋阳,部署兵力,整顿军纪,所属各路人马才归于安定。

六月九日,费穆到达洛阳,元颢接见,责备他挑动河阴屠杀,斩首(费穆向尔朱荣秘密进言事,参考去年〔五二八年〕四月十三日)。元颢命司令官宗正珍孙跟河内郡(河南省沁阳市)郡长元袭占领河内。太原王尔朱荣首先攻击河内,上党王元天穆率军会师。

六月二十二日,尔朱荣攻克河内,斩宗正珍孙及元袭。

闰六月一日(原文误置于六月),淮安郡(河南省唐河县南湖阳镇)郡长晋鸿(晋,姓)献出湖阳(淮安郡郡政府所在县),投降南梁帝国(首都建康)。

8、闰六月九日,南梁帝国南康王(简王)萧绩(南梁帝萧衍子)逝世(年四十四岁)。

9、北魏洛阳政府首领元颢既坐上皇帝宝座,平生最大的志愿已经实现,志得意满,秘密跟临淮王元彧、安丰王元延明,讨论脱离南梁的控制;只因威胁还没有消除,必须依靠陈庆之的兵力,所以表面上团结无间,内心却另有打算,言语上也不免针锋相对,怀疑猜忌。陈庆之开始看出有点不对劲,暗中戒备,向元颢建议说:“我们从遥远的地方来到此地,不服从的人还有很多,他们如果知道虚实,联合反攻,我们用什么抵御!应该奏请天子(南梁帝萧衍),请他继续派遣精锐部队增援,并请陛下训令各州,凡是南朝(从南宋帝国到南梁帝国)流亡在北朝的人士,都应强行押送。”(不知道押送回南方,还是押送来洛阳?说不清楚。)元颢打算采纳,可是元延明说:“陈庆之的军队,不过数千人,就已难以控制。如果更增加他的军队,他还肯听从指挥?政府大权一旦丧失,连呼吸一口气都要由人做主,皇家祖庙,势将从此崩塌!”元颢遂拒绝陈庆之的请求,但又恐怕陈庆之向萧衍呈递“亲启密奏”,于是,抢先上疏给萧衍说:“而今,黄河以南与黄河以北同时平定,只剩下尔朱荣,仍有胆量在那里跋扈;我跟陈庆之,自会讨伐擒获。州郡都是新近归附,正需要休息安抚,最好是不再增加军队,使民心动摇。”萧衍乃下令续进增援各军停留边界。

洛阳城中的南梁护送军不满一万人,而羌人及匈奴人的军队却有十万之多。陈庆之的副带兵官(军副)马佛念对陈庆之说:“将军威力震慑黄河、洛水,声势撼动中原,功劳太高,权力太重,已被魏国(指元颢)猜疑,对突然发生难测的变化,你难道毫不担心!不如乘元颢没有准备,把他诛杀,占领洛阳,这是千载难逢之机。”陈庆之不采纳。元颢先前任命陈庆之当徐州(州政府彭城)州长,陈庆之一再请求前去到任,元颢对他心存畏惧,不放他走,并且说:“主上(萧衍)把洛阳地区完全托付给你,忽然听说你抛弃我们的生命线,打算前去彭城(江苏省徐州市),认为你只图自己富贵,不替国家着想,不但对你有伤害,恐怕我也会受到责备。”陈庆之不敢再说。

太原王尔朱荣勤王军跟洛阳夺权军隔黄河对峙。陈庆之驻防北中城(黄河大桥北岸护桥城),元颢亲自防守南岸。陈庆之三天之内发动十一次攻击会战,杀伤敌人很多。夏州(州政府设统万〔陕西省靖边县北白城子〕)一批忠于元子攸的部队,正替元颢驻防河中小岛(渚),秘密跟尔朱荣取得联系,希望摧毁黄河大桥,为国立功,但请尔朱荣率军接应。然而,当夏州兵团摧毁黄河大桥时,尔朱荣却来不及接应,元颢把夏州兵团全部屠杀,尔朱荣怅然自恨。同时洛阳政府安丰王元延明,沿黄河南岸严密防守,而勤王军没有船舰可以渡河,尔朱荣有意撤回北方,再决定下一步行动,跟大家商议。监督院宫廷监督官(黄门郎)杨侃说:“大王从并州出发时,难道已经知道夏州忠义之士的密谋,特地前来接应?还是为了完成复国建国、辅佐皇家的历史任务,才率军南下?疆场作战,胜败都是常事,怎么能避免溃散后重新集结、伤口痊愈后再去冲锋!何况,直到今天,勤王军并没有损失,岂可因一件事情不顺利,就把伟大的目标放弃?四方举头仰望,集中在大王这次出击。如果不能成功,轻率后退,民心失望,意志动摇,最后谁胜谁负,难以判断。我的意见是,不如征取民间的木材,大量建造木筏,用少数船舰夹在它们之间,沿岸一字排开,使数百里之长的防线,任何地方都可出动渡河,阵势首尾相距既远,元颢就防不胜防。一旦在南岸登陆,一定可立下大功。”稍后,高道穆也建议说:“而今,御驾流亡在外,主上(元子攸)忧愁,臣属耻辱,大王手握百万雄师,辅佐天子,号令天下,如果分出一部分力量,建造木筏,用人海战术,作全线出击,分别在南岸抢滩,转眼之间,就可成功。为什么抛弃胜算,回到北方,那将使元颢重整军备,征召全国部队,这可是把小蛇养成大蛇,后悔时已来不及。”尔朱荣说:“杨侃也提出同样战术,当再找他商议。”尔朱荣最信任的巫师刘灵助告诉尔朱荣说:“不出十日,黄河之南战乱,一定削平。”伏波将军、正平郡(山西省新绛县)人杨标,跟他的家族居住马渚(黄河中小岛),有小船数艘,自告奋勇说,愿意充当向导。

闰六月十八日,尔朱荣发动总攻,命车骑将军尔朱兆跟总司令官贺拔胜用木材绑成木筏,在夜色掩护下,从马渚西硖石(河南省孟津县西十千米黄河渡口)秘密渡过黄河,袭击元颢的儿子、中央禁军总监(领军将军)元冠受大营,生擒元冠受。安丰王元延明部队听到噩耗,立刻溃散。元颢像巨雷轰顶,不知所措,率侍从武士数百骑兵,出洛阳城向南逃走。陈庆之集结步骑兵数千人,结成阵势,向东撤退。元颢控制下的城池,一时之间,全部归附勤王军。尔朱荣亲自追击陈庆之,正巧,嵩山水(源出嵩山〔南岳·河南省登封县西北〕,南流注入颍水)突涨,陈庆之兵团死亡、逃散,几乎全被消灭;陈庆之剃光头发,假装和尚,从小路穿过汝阴(安徽省阜阳市),返回建康(南梁首都·江苏省南京市),仍以功勋被南梁政府任命当首都西区卫戍司令(右卫将军),封永兴县侯。

柏杨曰:

陈庆之率七千人一支孤军,深入敌国国土,破坚城,陷首都,扶持新帝登基,历经四十七次野战,战无不胜,攻无不取,使人想到迦太基的汉尼拔,东西两大名将,战功彪炳,史册互相辉映。

然而,两位名将最后都归失败,不是被敌人击败,而是被自己窝囊腐烂的祖国击败。陈庆之早看出危机,要求增援,要求离开洛阳,都被拒绝,悲剧已经注定,纵有通天本领,都无法挽救。可是,在全局崩溃之际,仍能全军东撤,如果不是嵩山水猛涨,拦住去路,他更会全军而归。即令嵩山水猛涨,如果涨在南梁兵团渡河之后,大军照样可以保全。国家领导人的决策错误,使东西两大英雄,饮恨千古,怎不掩卷叹息。

尔朱家世系

祖辈父辈第一代第二代
梁郡公
尔朱代勤
秀容第一领民酋长
尔朱新兴
太原王
尔朱荣
侍中
尔朱菩提
梁郡王
尔朱义罗
太原王
尔朱文殊
昌乐王
尔朱文畅
梁郡王
尔朱文略
 颍川王
尔朱兆
安定王
尔朱智虎
 常山王
尔朱度律
 
   陇西王
尔朱天光
始昌侯
尔朱侯真
武卫将军
尔朱买珍
博陵王
尔朱彦伯
尔朱敞
彭城王
尔朱仲远
 
乐平王
尔朱世隆
 
御史中尉
尔朱世承
 
河间郡公
尔朱弼
 
 殷州刺史
尔朱翟
  

10、北魏帝国中军总司令官(中军大都督)兼中央禁军总监(兼领军大将军)杨津,进入洛阳,住宿宫城,打扫清洁,封闭仓库,到北邙山(洛阳城北)迎接北魏帝元子攸,哭泣流泪,自请处罚,元子攸加以慰劳。

闰六月二十日,元子攸住宿华林园,大赦。任命尔朱兆当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宰相级);北方来的勤王军,以及追随御驾流亡的文武百官和起义立功人士,一律擢升五级;黄河北通报敌情的官员和黄河南起义官员都擢升两级。

闰六月二十二日,加授大丞相尔朱荣天柱大将军(正一品),增加采邑——连前所封共二十万户(尔朱荣擒葛荣时,采邑已十万户〔参考去年十月〕,此次勤王,再增十万户)。

逃亡的皇帝元颢从轘辕(河南省偃师县东南)逃到临颍(河南省临颍县),侍从骑兵卫队各奔前程,四散逃走,临颍县士卒江丰斩元颢。

闰六月二十三日,把元颢人头呈送首都洛阳。临淮王元彧再归附元子攸;而安丰王元延明携妻带子,投奔南梁帝国。

11、南梁帝国永兴县侯陈庆之进入洛阳时,萧赞(萧综)送一封信给陈庆之,请求返回江南(南梁帝国。萧综投奔北魏帝国事,参考五二五年五月);当时萧赞的娘亲吴淑媛仍在人世,萧衍命吴淑媛把萧赞小时候的衣帽鞋袜送给他,还没有送到,陈庆之战败。

陈庆之从北魏帝国回来后,特别尊敬北方人。朱异大为惊异,问他原因,陈庆之说:“最初,我认为长江以北(北朝),全是戎狄之乡,等到了洛阳(北魏首都),才知道高级知识分子都在中原,长江以南(南朝)根本赶不上,怎么可以轻视!”

12、闰六月二十四日,北魏帝国任命上党王元天穆当太宰(上公),城阳王元徽当最高指挥官(大司马)兼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兼太尉)。

闰六月二十五日,北魏帝元子攸设下盛宴,在驿马车总站宴请尔朱荣、元天穆以及从北方来的勤王各军司令官,元子攸释放宫女三百人,以及动用锦绣绸缎、杂色布料数万匹,依照等级,分别赏赐,凡接受元颢爵赏和元颢所免除的田赋差役,一律撤销。

秋季,七月二日,元子攸才住进皇宫。

元子攸命高道穆当总监察官(御史中尉),元子攸的姐姐寿阳公主外出时,冒犯戒严净街令,不肯停车接受检查;巡逻队(赤棒)士卒呵止,寿阳公主不理,高道穆下令把车辆击碎。寿阳公主向老弟元子攸哭诉,元子攸说:“高道穆是清廉公正人士,他所做的是公事,怎么可以因私情责备他。”高道穆晋见元子攸,元子攸说:“我姐姐在路上多有冒犯,使我感到惭愧。”高道穆脱下冠帽道歉,元子攸说:“惭愧的是我,你怎么反而道歉!”

当时,北魏帝国流行细钱(轻于或小于五铢的钱),一斗米几乎值一千钱。高道穆上疏说:“街市上商店铜价,八十一钱可买一斤;私自铸造细钱,一斤铜可铸出二百钱。既告诉人有可观的利润,而又用重刑吓阻,受到刑罚的人虽然层出不穷,犯罪的人却越来越多。而今,名称虽是‘五铢’(参考五一七年正月),事实上连二铢都没有,放到水面上,简直不往下沉。这是当初查禁并不严厉,因循累积,为时已久之故。政府既有错误,铸钱的人有什么罪!最好是改铸大钱,钱上铸明年号,记载何时使用,则一斤铜只能铸七十钱,私人筹钱,既没有利益,自会打消这种念头。何况,又加上严刑防范。”特级资政官(金紫光禄大夫)杨侃,也上疏请求,准许政府与民间,都可以铸造五铢钱,使人民乐于使用,则弊端自会革除(弊端由来已久,参考五一七年正月元澄奏章)。元子攸批准,开始铸五铢钱,称“永安五铢钱”(永安是元子攸本年使用的年号)。

七月十二日,元子攸擢升车骑将军杨津当最高监察长(司空)。

13、最初,北魏帝国因梁州(州政府设南郑〔陕西省汉中市〕)、益州(州政府设晋寿〔四川省广元市西南〕)距离太过偏远,而州的面积又大,于是,分割二州若干郡县,成立巴州(州政府设隆城〔四川省仪陇县西南〕),管辖各獠族部落,约二十余万户,命獠族酋长严始欣当州长。同时设立隆城镇,任命严始欣的远房侄儿严恺当防卫司令(镇将)。严始欣贪污凶暴,五二五年稍后,各獠族部落纷纷叛变,包围州城(隆城)。中央特遣政府总监(行台)魏子建安抚慰问,变民才散去。严始欣恐怕受到处罚,打算归降南梁帝国,南梁帝萧衍派人前往,赏赐给他诏书、免死铁券、衣服冠帽等,被严恺查获,送缴魏子建。魏子建上奏,中央遂把隆城镇改称南梁州,命严恺当州长,而把严始欣囚禁南郑。后来,中央任命唐永当东益州(州政府设武兴〔陕西省略阳县〕)州长,接替魏子建;另命梁州州长傅竖眼当中央特遣政府总监。魏子建去职,东益州的氐人和侨居的巴蜀人,不久即行叛变,唐永放弃州城逃走,东益州遂永远脱离北魏帝国版图,成为蛮夷地区。

傅竖眼初到梁州时,人民兴奋,互相庆贺(参考五一六年五月),然而,过了一段时间,傅竖眼患病,不能痊愈,无法亲自处理州政府事务。他的儿子傅敬绍,奢侈荒淫,贪污凶暴,人民对他深为厌恶。严始欣重金贿赂傅敬绍,傅敬绍遂释放严始欣返回巴州;严始欣出动军队,消灭严恺,献出巴州,归降南梁帝国。南梁帝萧衍派将军萧玩等增援。傅敬绍眼看帝国已经大乱,暗中有据守南郑的打算,派他妻子的老哥唐昆仑到外引诱山区居民,联合包围州城(南郑),傅敬绍准备作为内应。山民军包围圈刚刚完成,而阴谋外泄,守城将士共同逮捕傅敬绍,报告傅竖眼,然后斩傅敬绍。傅竖眼羞愧愤怒交集,逝世。

八月十日,太傅(上三公之二)李延寔出任宰相(司徒)。

八月二十五日,总监督长、太保(上三公之三)杨椿退休。

14、九月十五日,南梁帝萧衍前往同泰寺进香,举行“四部无遮大会”(四部:和尚、尼姑、善男、信女。无遮:宽容与赦免,也就是“信徒宽容祈祷大会”)。萧衍脱下皇帝衮袍,换上僧侣法衣,全身沐浴,吃斋念佛,把皇帝休息室(便省)改作僧侣房,只放一张简单的木床和若干陶制的日常用具;萧衍乘坐一辆小车,亲自动手做事。

九月十六日(原文“甲子”,据《建康实录》改),萧衍登上佛堂讲座,对和尚、尼姑、善男、信女,讲解《涅槃经》(“涅槃”,梵语“死亡”的音译,意译则有“圆寂”“灭度”。有“有余涅槃”,谓生命已尽。有“无余涅槃”,谓断气之后,永无生死。《涅槃经》有小乘、大乘之别,《小乘涅槃经》记载佛祖历史,《大乘涅槃经》阐明佛教教义)。

九月二十五日,政府文武百官共捐出一亿万钱,向“三宝”祷告(三宝:佛、法、僧),请求赎回“皇帝菩萨”;和尚未表示反对。

九月二十七日,文武百官全体前往同泰寺东门,呈递奏章,请求萧衍重返金銮宝殿。直到第三次请求,萧衍才算答应。这三次回答请求——两次拒绝,一次批准的复函上,在结尾时,萧衍都书写“顿首”(皇帝至高至大,不会向臣民顿首,顿首是用僧侣身份。此是萧衍第二次舍身〔第一次在五二七年三月〕)。

15、北魏帝国太原王尔朱荣,派总司令官尖山(山西省神池县)人侯渊,前往蓟县(北京市)讨伐占据幽州(州政府蓟县)的变民首领韩楼(参考去年〔五二八年〕十二月),拨付给他的军队很少,只有骑兵七百人。有人提出这个问题,尔朱荣说:“侯渊临机应变,是他的长处,但他没有能力指挥大兵团作战。如今,就只七百人,足够他取得胜利。”侯渊向外夸张军队的实力,大量设置炉灶以及其他补给物品,亲自率领数百骑兵,深入韩楼控制地区。距蓟县一百余里,跟变民军将领陈周的一万余人的步骑混合兵团遭遇,侯渊暗中埋伏,等陈周主力通过后,侯渊发动伏兵,攻击陈周后卫,大破陈周兵团,俘虏五千余人。但不久就把马匹及武器发还,释放他们返回州城(蓟县)。左右参谋人员劝阻说:“既然捉住贼寇(变民军),为什么又放他们远走?”侯渊说:“我们的人数太少,不可以打硬仗,必须靠计谋,离间他们的团结,使他们互相猜忌,才能够把他们克制。”侯渊估计被释放的俘虏已经进城,乃率骑兵乘夜前进,天色拂晓时,开始攻击燕郡(郡政府设蓟县·北京市)城门。韩楼果然怀疑回城的被俘过的士卒,已被收买作为侯渊的内应,霎时间大为惊恐,出城逃走。侯渊追击,生擒韩楼,幽州秩序恢复。中央任命侯渊当平州州长,镇守范阳(平州州政府本设肥如〔河北省卢龙县北〕,今迁范阳〔河北省涿州市〕)。

最初,中央任命征东将军刘灵助兼国务院左执行长(兼尚书左仆射),前往濮阳(山东省郓城县西)、顿丘(河南省清丰县)一带,慰劳安抚从幽州逃出来的难民,刘灵助乘势率领难民北上返乡,会合侯渊,共同击灭韩楼。中央遂任命刘灵助当幽州总部执行官(行幽州事),擢升车骑将军、中央驻幽、平、营、安四州特遣政府总监(幽、平、营、安四州行台)。

16、变民首领、已称皇帝的万俟醜奴(根据地高平〔宁夏固原县〕)攻击北魏帝国东秦州(州政府设汧城〔陕西省陇县〕),攻克,斩州长高子朗。

17、冬季,十月一日,南梁帝萧衍再设“四部无遮大会”,僧侣及世俗平民五万余人参加。会毕,萧衍乘坐用黄金装饰的御车回宫,登太极殿,大赦,改年号中大通(之前是大通三年,之后是中大通元年)。

18、北魏帝国任命前最高监察长萧赞当宰相。

19、十一月二日,变民首领燕王就德兴向北魏政府投降(就德兴事,参考五二四年十月),营州(州政府设龙城〔辽宁省朝阳市〕)战乱平息。

20、十一月二十九日,北魏帝国任命城阳王元徽当太保(上三公之三),丹阳王萧赞当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太尉),雍州(州政府设长安〔陕西省西安市〕)州长长孙稚当宰相。

21、十二月四日,南梁帝国兖州州长张景邕、荆州州长李灵起、雄信将军萧进明叛变,投降北魏帝国。(胡三省注:“三人都是南梁北方边界民间强族豪门,给一个州长、将军头衔,表示政府对他们的重视。”)

南梁帝萧衍任命陈庆之当北兖州(州政府设淮阴〔江苏省淮阴市〕)州长。有变民首领僧强,自称天子;当地豪门蔡伯龙聚集民众,武装响应,兵力达到三万人,攻陷北徐州(州政府设钟离〔安徽省凤阳县东北临淮关〕)。陈庆之讨伐,斩僧强、蔡伯龙。

22、北魏帝国任命岐州(州政府设雍城〔陕西省凤翔县〕)州长王罴当南秦州(州政府设骆谷城〔甘肃省西和县南〕)总部执行官(行南秦州事)。王罴设计引诱州境内的盗匪,全部诛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