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火山口上的大脑基地-1

阴谋的制造者

“早上好!”和华来到他的大脑贮藏室,对一台仪器说道,“我已和D市的大洋出版社联系上了,他们答应尽快将信转到罗娜手中。我终于有机会重新和你竞争了!”他有些兴奋,挑逗地,“雷光,你现在有何感想,能告诉我吗?”

“你不觉得自己很卑鄙吗?躲在人背后开黑枪,还谈什么公平竞争!”仪器里传出一种机械、单调的声音。

仪器旁边棕榈树叶下的玻璃缸里浸泡着雷光的脑组织,有些丝状物和细管将它与仪器连接,恍然看去象一簇粉红色的珊瑚花。

“别生气老同学,欧洲人甚至可以用生命同情敌决斗,而我们这只不过是一场智力游戏罢了!”

“罗娜的小说,机器人已读给我听了,不难看出,这二十多年来她一直在思念着我,并且,我们的小女也已长大成人。罗娜是爱我的,她绝不会上你的当!”

“爱你!”和华冷笑,“你以为你还是雷光?还是二十多年前学校里的那位高材生?你现在只是一具大脑,形象地说只是一簇粉红的花朵。”他把手放在仪器的一个旋钮上,“只要扭动这个开关,我随时都可以让它凋谢。”

“这恐吓不了谁,我已经死了,并且在罗娜看来,雷光二十年前就已经死去。”

“你现在确实算不上个活物,不过雷光并没有死,我已在你躯体内移植一具幼儿的大脑,他即将去完成他复仇的使命。等罗娜来到A市时,雷光已是一个思维混乱的杀人犯!”

雷光大脑哀伤至极,但他连自杀的权利都没有。“你为什么不毁灭我,你知道我心里有多么鄙视你!”

“我会的,但不是现在,我要让你看到雷光的形象怎样在罗娜心中破灭,还要让你看到她是怎样投进我的怀抱。”

“你真是个畜生!”

“你骂吧,我并不生气,为什么要对一簇花朵生气呢?哈哈……”和华大笑着离去。

和华五十出头,身材魁梧,脸廓象雕刻的面具。在外人眼中,他不仅是脑外科专家,还是个天才的企业家,在A市乃至全国都声名卓著。其论文几乎覆盖各个科研领域,他把获得专利的科研成果用于自己开办的各项企业。只十几年的时间就不可思议地建立起庞大的和华财团,他则由一个普通的研究员变成国内财政界崭露头角的大财阀。细心的人都能从他那双高傲的眼睛里察觉到一丝忧郁,他在大学时代挚爱过一位姑娘,那就是罗娜,自从罗娜与雷光度蜜月的那一刻起,这种忧郁就再没从他眼中消失过。他一直过着单身生活,当然,象他这样的显赫富豪暗地里没有几个情妇是无人相信的,他的私人秘书丹雪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他需要她们,但没有一个象罗娜那样能征服他,他以为作为妻子、作为孩子的母亲不仅美丽还要具备各种良好的素质,对那些卖弄风骚只会伸手要金戒指的女人,他只是把她们当作玩物,同时,他还必须提防着这些娘儿们。前月他差点丧命于一场车祸中,他公司的职业侦探迅速查明原来就是丹雪和她的情夫所为。他不能容忍喝着自己的血还要置自己于死地的狠毒女人,他要报复,正象他刚才说的那样,他已酝酿一个隐秘的一箭双雕的复仇计划。

奇怪的暴徒

京滨浴场的沙滩上布满五彩缤纷的太阳伞,远处看去,赤露的男女老幼象小蚁样蠕动。浴场左边是怪石林立的岸滩,游人稀少、设施齐备,是富人出入的场地。

“既然干了就别想撒手,即使我答应,和华集团与警方也不会放过你。”一顶太阳伞下,丹雪身着“三点式”泳装坐在一个长满络腮胡的男人腿上。她浑身凝脂白玉,充满诱惑男人的魅力。

“上次失败,和华肯定更加谨慎。还是算了吧,免得引火烧身。你儿子不是莫名其妙地死于公司的附属医院吗?说不定和华已经发现,这就是他对你进行的报复。”

“可我好不容易才悄悄怀上他的孩子,我不能放过这次机会。若小丹浩的死真是老头子干的,我就更不能饶恕他!”

和华没有儿女以及任何财产继承人,只要杀死他,丹雪就能通过胎儿获得他的亿万家产,如此庞大的财富足以使任何人迷恋忘返。

一个骤然袭来的浪头呼呼地涌上沙滩,漫到他们的竹椅下。他们已分别坐到竹椅里,“络腮胡”的脚搁在丹雪腹上。

“那家伙又跟来了!”

“谁?”

“就是我们出门时碰上的那个疯子!”

“络腮胡”随丹雪视线看去,忿忿说:“甭理他,他敢再来纠缠,我敲断他的腿!”

那是一个高大结实的男人,衣衫污秽、头发杂乱。当他一看到丹雪,眼睛便有了光彩。他穿过礁石径直朝丹雪走来,他象是赌气一样把另一把空椅拖拢去,坐下来二话不说就学那“络腮胡”的样也把脚搁在丹雪腹上。

丹雪没料到他竟会如此放肆,她感到受了侮辱,跳起来咒骂他,用茶几上的水果和饮料瓶砸他。他脸上现出惊异哀伤的神情,嘴里含糊地低唤,“……妈妈……妈妈……”

“络腮胡”气愤地扑向他。他惊慌地躲到丹雪身后搂着她的腰叫喊起来:“我怕……”他在她身后转着圈躲避“络腮胡”。

这更激怒了丹雪,她奋力挣脱他,狠狠甩了他两耳光,并将一只咖啡杯扔在他头上。血顿时从他脸上流下来,他愣在那儿,不再躲避“络腮胡”的拳头,只是悲伤、绝望地呆望着丹雪。他用手抹一把脸,凝视片刻,似乎不相信那手上的会是血。当他再抬起头来时,丹雪发现他眼中已充满泪水,她感到有些异样,觉得他很可怜。她对“络腮胡”喊道:“住手,别打了!”

“我得好好教训他!”“络腮胡”喘着气仍不住手。

他暴怒地拎起一只酒瓶朝“络腮胡”头上敲去。太突然了,“络腮胡”毫无防备,重重地瘫倒在沙地上。他象疯了一样继续用瓶在“络腮胡”头上胡乱敲打。“络腮胡”的脸上顷刻鲜血淋漓。丹雪尖叫着奔过去,用头撞击他宽大的身躯想阻止他,但纤弱的丹雪哪是他的对手,于是,她又用力咬他的胳膊。他惨叫一声用手挥打她的脸,她仍不松口,他便用一只大手死死卡住她的脖子,丹雪终于两眼发黑不省人事。他又突然抱起她嘤嘤地哭泣起来。

附近礁石背后调情的游客们以及服务人员闻声赶来。他毫不理会身边那些裸着身体围观的男女,象个孩子哭得满眼通红。

“这个男人已经死了!”有人检查后说。但人们都糊涂了,竟不知道究竟谁是凶手。

他戴着手铐,一辆警车载着他奔驰在高速公路上。警方已无数次地审问过他的杀人动机,但一无所获。今天早上请来一位医生跟他谈过一次话后怀疑他有精神分裂症,于是,便决定送他到精神病院作全面的核查。雨水象泪珠一样刷刷地从车窗玻璃上流下来。他两眼无神地盯着窗外。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杀死了那对男女,甚至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脑子里一片混乱,象断了线而撤满一地的珠子,要回忆任何一点小事都很困难。他只知道自己醒来时躺在海上的一只汽艇里,突兀地来到这个世界上,这以前的任何事情他都模糊不清。当时,四周一片白花花的海水令他孤独害怕,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去找一个女人,她似乎是妈妈似乎又不象,他记不清她在何方是一个怎样的人,只是朦胧地渴望回到她身边。就是在这种力量的怂恿与支配下使他找到丹雪并犯下如此罪行,为此,他痛苦而迷茫。

灰蒙的雨雾笼罩着高速公路。前面有辆车开得摇摇晃晃的,司机象是酒后行车,突然,车一侧身翻倒在湿滑的路面上,随后的几辆车都来不及刹住相继撞成一团。警车猛撞着前面一辆大卡车的后轮被反弹到路旁的草地上。公路上立刻混乱起来。

他从翻倒的警车内爬出来,全身象散架一样疼痛难忍。透过车窗能看见司机倒立的瞪着眼睛溅满血迹的脸,血从扭曲的车门缝里渗出来迅速在水洼中泛开。押送的两名刑警昏迷着,他把他们拉出车并取出钥匙打开手铐。他刚把他们背到公路上,背后传来一阵爆炸声,警车被火光吞没。

公路上人越积越多,人们都在忙着扶伤员、搬尸体。他趁机钻进草丛逃走。

几天后,他在郊外的一根电线杆上看到了追捕自己的通缉令。从此,他躲避世人,象一只迷失方向的孤雁四处流落,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向何处去。他想,自己醒来时是在海上,若重新回到海上身临其境也许能想起点什么来。

他在自己曾登陆的那段荒落海岸的杂草丛中找到那只汽艇。他饥渴交加、疲惫不堪地驾艇朝大海冲去。他有些绝望,若找不到自己身世的线索,还不如死在这茫茫烟水、苍苍天穹之间。

孤岛奇遇

一阵鸥鸣将他从昏迷中惊醒,他用力睁开因喝海水而浮肿的眼睛,随海鸥看去,他发现不远处有座小岛。汽艇早没油了,是风把它带到了这里。他取下一块舱板,求生的本能鼓动他一次次艰难地划动着海水,艇缓缓地向岛屿移动。

艇划进一群嶙峋的珊瑚礁丛,他已精疲力尽,用缆绳胡乱地将艇拴在礁角上,挣扎地爬上礁岩。

七月的傍晚,残阳如血。红褐色的沙岩再被殷红的暮霭映照,使他产生一种梦幻的神秘,恍若置身于火星。他想看看海边是否有人,却感到有一座山压在眼睑上,他的头终于伏到沙土里。

沉寂的黑暗中,他隐约感到一股清凉流进咽喉。

梦中飘来浓浓的炊香,饥饿感将他催醒,他睡眼朦胧地感到自己置身于一间简陋的小木屋里,缕缕青烟从板壁缝挤进来。他正惶惑,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少女随着一道灰白的曙光走进屋。

“你感觉怎么样!”她将香喷喷的烤鱼,椰子烤饼,还有一碗鸟蛋汤放在床边的木几上。碗是用椰壳制成的。

“我是在哪儿?”他突然问。

“你躺在姑娘的床上,很有福气是不是!”她笑吟吟地说。

“不,我是问这是什么地方……你是谁?”

“这是座孤岛。我叫雷荣,请问我怎样称呼您呢?”她大方而热情。

他沉默着。怎么告诉她呢?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唯一能告诉的就是自己是一个正被通缉的杀人犯。悲凉袭上他心头。

“怎么,身体还没恢复吗?”她关切地。

“……啊,不!”他望着她那双毛茸茸的眼眸,感到她如此面熟,一种无端的亲情充满他全身。肯定是她救了自己!他不愿令她失望。“你就叫我……”他想起海鸥将自己闹醒后发现这小岛时兴奋的心情,他感激她,也感激这座鸥岛。“就叫我鸥岛吧!”

“多么富有诗意的名字!”当她发现他时,他头发虬结、满脸沙土,没想到洗干净后他竟如此英俊。门外射进的曙光从侧面勾勒出他挺直的鼻梁和倔强的唇角,显示出男人的强悍。她无由地对他感到亲切。“先吃点东西吧,鸥岛先生,您一定饿坏了!”

“谢谢!……可是,你怎么会在这孤岛上呢?”他抑制不住强烈的好奇心。

她看一眼表。“我理解你想知道很多,但我现在必须记录数据去,晚上回来再告诉你吧,失陪啦!”

他吃饱喝足后走出屋外。用椰树叶编成的已干枯的顶棚上爬满藤条,生长极为迅速的热带灌木林把板房掩蔽得难以辨认。远处是堡礁与海涛搏击的轰隆声,上空是盘旋的军舰鸟的吵闹声。有只鸟俯冲下来险些撞上屋顶。

晚上雷荣回来后告诉鸥岛,这是二次大战期间几个新西兰人建立的瞭望哨。他还知道了她是来A市攻读生物博士学位的异地大学生,为完成毕业论文才孑身登上这座被太平洋波涛环抱的荒无人烟的孤岛收集资料。但他什么也没告诉她,只说是忘了,她难以置信却并没有追问。

雷荣在这座荒岛上生活了半年之久,凭着对大自然的热爱,她克服了风暴的袭击、野兽的骚扰和生活物品的匮乏鲁滨逊似地生活下来。作为女人她是坚强的,但作为人她愈来愈感到孤寂难耐。人是社会性的,一旦离群索居她才意识到自己多么渴望与人交流,正是在这种时刻鸥岛撞进她宁静、空寞的生活。

屋内燃着一根油树枝,夜风从板缝中挤进来将火苗吹得摇曳不定。雷荣隐隐听到隔壁板房里传来鸥岛含糊的呻吟,她披衣下床来到他房门前。“不,我并不想……伤害他们……”他在噩梦中恐怖地扭动。忽而,他又攥紧双拳痛苦地擂着自己的胸膛和头部,并发出一声声惨叫。

雷荣来到床前,想把他从噩梦中唤醒,见阻止不成,只好将他抱在怀里摇晃着。他蓦然停止挣扎惊醒过来,睁开眼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她安详地问:“怎么啦,做噩梦了吗?”

他没吱声,用湿湿的眼光温柔地回答她。她看到他眼中那潮湿的雾气迅速凝聚成一颗泪滚下来。她伸手缓缓给它抹去,但接着又有第二颗、第三颗泪无声地滚落在她纤长的手指上。猝然,他象个委屈的孩子似地将头钻进她怀中“啊呜呜……”大哭起来。

这位在怀中不时哽咽的七尺男儿使她柔情席卷而至,她更深地把他拉向怀中,用手揉捋他乌黑的头发,抚摩他的脸颊。一种母性的温情那样深厚且庄严地充满她整个身心。他紧抱住她的腰尽情挥泪,脸在她胸前撒娇似地摩擦着。

这些天来,他经常一时沉郁,一时又象儿童般天真、幼稚。她早就怀疑他是个精神分裂症患者,现在她更加肯定了这种想法。她知道怀中这个可怜的患病男孩在这孤荒的岛上需要自己的抚爱和关怀来作为他新生的洗礼,她那颗母爱之心为他那双噙着泪向自己无声呼唤的眼睛而破碎。她暗暗决定,考查完后一定要回A城帮他查明身世。

往日的情人

濛濛烟雨弥漫机场上空。和华坐在候机室沙发里,一想到即将看见自己曾深深爱恋的罗娜,他的心就紧张得狂跳起来。

D市飞往A市的班机准时到达。罗娜的心情特别复杂。她的丈夫在二十年前那场政治灾难中已死于非命,可如今却有人来信说雷光并没有死。她不敢相信,但仍抱着侥幸心理飞抵A市。

和华从人群中看见他的两名助手正陪同一位头发花白、打扮端庄的妇人向他走来。她就是罗娜!和华一时竟没想通那个风华正茂的罗娜也会衰老。他忙迎上去。

“是你……和华就是你!”罗娜大惊。当她接到信件时曾对署名和华的人表示过怀疑,她完全没想到这个和华就是昔日的同学、丈夫的挚友。

和华微笑着点头。

“你怎么改名儿了?”她惊喜地问。她想既然是老同学的信,看来雷光确实还活在世上。

“也许是想同过去彻底决裂吧!”

他们说着话在几名便衣警卫的陪同下朝候机室宽阔的玻璃大门走去。

来到和华的别墅,罗娜不解地问:“雷光怎么一直不跟我们母女俩联系呢!”

“那时,我们都确信你已自杀身亡。直到我读了你的小说才知道你还活着。”

“他在哪儿?我想尽快见到他!”罗娜已迫不及待,她渴望看见自己一直思念的爱夫!

和华装出难以开口,“……罗娜,我说出来,你千万不要难过,啊!”

“怎么啦,和华?”她很紧张。

“……雷光已今非昔比,他杀了人……因为情场失意……”他说着从文件夹中取出一张报纸和一张通缉令递给她。

她悲伤地读完报纸上那篇浴场凶杀案的报道。她甚至后悔来A市得知自己的爱夫堕落到如此地步。当她看到通缉令上雷光的照片时大惑不解,“和华,他怎么这么年轻?”

“雷光经常来我这儿,他喜欢上我的秘书丹雪小姐,当他向丹雪小姐求婚时却遭到拒绝。那时,我刚研究出一种渐变移植大脑的方法,若新脑处于幼儿期,那么换脑的老人在幼儿脑垂体的作用下就会年轻起来。”和华啜一口手中的咖啡。“雷光知道后,为和情敌竞争一再坚持要我给他换脑。你知道我们是好友……我没法不帮他!”他耸耸肩表示无奈。

听完和华的话,罗娜没有哭泣,但她的悲伤积淀在心底。她是大度的,她想,和华不是说雷光以为自己死了吗,这么多年了,他毕竟也是个人呀!于是,她逐渐平静且理智下来。“看在女儿的份上,我一定要见雷光,将他拉回到我们的生活里来!”她自语。

“这并非易事,即便他回到你身边,你们之间悬殊的年龄差距也会隔膜你们的,他仍然会想着年轻漂亮的丹雪小姐。”和华脸上闪过一个得意的奸笑。他庆幸一切都在自己的预料之中。“唯一的办法只有通过换脑让你也变年轻起来……你愿意吗,罗娜?”

“我愿意。”她毫不犹豫。

和华的私人潜艇带着罗娜来到他火山岛上的秘密实验基地。

岛上戒备森严,到处能看见表情木然武士装扮的人在巡逻。“他们是机器人吗?”傍晚散步时罗娜问。

“他们同我们一样有血有肉,但他们的忠于职守和献身精神并不亚于机器人。”和华答。

在岩石低洼处有蒸气冒出来,罗娜好奇地走过去,只见下面有一池水在沸腾。

“这是沸泉。”和华随口解释道,“这座火山岛内部余热未尽。”

“这火山岛不会再爆发吗?”她关切地问。

“已百余年没爆发了,但它处于亚洲板块和太平洋板块的交接处附近,地质活动比较活跃,只要在适当的深处用核弹引爆,这座死火山也是随时可以复活的。”

“那你干嘛把基地设在这座岛上呢?这多危险!”

“也许是因为这里的地价最便宜吧!”其实,和华所以把实验基地建在这岛上还另有原因,那就是,一旦警方发现破绽他可随时将岛与罪证一起毁灭。他转过话题,突然问:

“明天就开始手术吧,你看怎么样?”

“明天?……今天好象才是咱们上岛的第二天吧。”她有些犹豫。

“得抓紧时间,因为新脑并联到你头上后还要等一些时候才能转录下你的思维信息。”其实,他是渴望尽快看到上大学时的那个年轻美丽的罗娜。

“和华……更换了大脑……是不是意味着这个人的死亡呢?”她有些担心。

“不会的!人体所有细胞的蛋白质都在不断地新陈代谢,大脑的神经细胞也不例外,这就是说我们每隔一段时间都生长一个新脑,但你为什么并没感觉自己死亡呢?”

“可能……因为这是渐变过程。”

“对,新细胞在这渐变过程中继承了旧细胞的所有信息,你的自我意识并没有中断。我的大脑移植也是在渐变的过程中完成的。”和华的讲解简单明了。“连接大脑左右半球的胼胝体是由神经纤维构成,脑内的一切思维信息都往返于其间。在换脑之前,我先用模拟神经束将新脑和旧脑的胼胝体并联起来,一段时间后旺盛的幼儿大脑就象海绵吸水一样将旧脑的自我意识转录过来,这时候,再将新脑移植到你的脑腔。”他扶住罗娜的双肩轻柔地说,“相信我,罗娜,我决不会让你的思想有丝毫损伤!”

换脑

整整一上午,和华在电脑的帮助下用激光焊针将一具女婴的大脑精心地并联到罗娜头上。稍作休息,他便来到地下的大脑贮藏室,他很想将自己现在这种愉快的心情告诉雷光。

他打开接收仪的开关,“雷光,真是捷报频传呐,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进行,朋友一场,你应该为我高兴才对哟!”

仪器里传出那种机械的声音:“请你不要在此唠唠叨叨的,我已不能算是一个人,所以对你们人间的恩恩怨怨并不感兴趣。”

“罗娜已来到这座岛上,你也不感兴趣?不久,当你从录相带上看到当年那美艳绝伦的罗娜怎样在我的卧室袒露她的玉体时,你还会对人间的恩恩怨怨无动于衷吗?哈哈……雷光,你别自欺欺人啦!”

突然,和华身后的另一台大脑接收仪传出声音:“亲爱的和华,求求你,把我放出来吧!”那是丹雪的大脑。自从她在京滨浴场被卡昏后,和华用重金打通各种渠道将她转移到这座岛上,因为,她身上毕竟已怀上他的骨肉,他才没有处死她。但他又必须对她进行报复,因而她的大脑便从她身上搬到了这阴森的贮藏室安了家。

“该死的机器人怎么忘了关掉你这张臭嘴!”和华跨过去准备关掉接收仪的开关。

“求求你,和华,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看在我们多年的情份上给我个躯体吧,什么样的躯体都行,呆在这玻璃缸里连眨眨眼睛的能力都没有,寂寞死啦!”

“你感到寂寞,我很高兴!”和华又准备去关那个绿色开关。

“别这样,和华!要不,跟我聊聊外面的情况吧,杀害我们的凶手抓住没有,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丹雪大脑抢着说。

“你真想知道凶手是谁吗?那我告诉你,他可以说就是你的儿子丹浩。”

“我的小丹浩?……可以说是什么意思?”

“因为,是我将丹浩的大脑同另一个人的思想整合后装进了那疯子的身上!”他很得意。

“……我的小丹浩,这么说真是你杀害的,你这个畜生,要是我有个躯体,我会宰了你!”她发出绝望的叫喊。

和华一气之下,扭动消毁开关,立即毁掉了丹雪的大脑。

罗娜靠在观察室的床上,那装新脑的容器象顶帽子紧扣在她头上。观察室的三面墙全是玻璃的,室外苍翠的绿林、翱翔的鸥鸟以及远处那湛蓝的海水尽收眼底。

和华身着白大褂来到观察室,他身后跟随的两名护士分别端着早餐和一台打字机。

“端来这么多好吃的!”罗娜情绪很好。

“得好好营养,你供养着两具大脑呵!”和华微笑着说。

“什么时候这顶帽子才能取掉呀,和华?戴着它真沉!”

“那可说不准,这不,我给你送打字机来了:你可以写点东西,积极运用大脑,意识转录的时间就可以大大缩短。”

和华天天去看望罗娜,罗娜则在打字机上构思着一篇小说。就在她的小说完成之际,和华通过测定,表明新脑已具备罗娜的意识。于是,他将新脑植入罗娜的脑腔,而将罗娜取出的旧脑植入丹雪的躯体里。他这样做又可谓一举两得:既保住丹雪那美妙的肉体以及她肚中自己的骨肉,又多了一个“罗娜”。

和华已做过无数次换脑手术,然而,手术之后在罗娜即将醒来之际,他却感到紧张。

她缓缓睁开眼睛,先朝向亮光处,后环视四周。我这是在哪儿?哦,和华不是刚给我做完手术吗……啊!我仍然是我……瞬间,一连串的意识在她脑中闪过。“和华,成功了!……就象睡了一觉。”她激动地叫起来。

和华松口气,疲惫地坐到椅子里。

当罗娜的旧脑在丹雪体内醒来时,看见和华、罗娜站在床边。她奇怪地盯着罗娜:“这不是我的身体吗?和华,你怎么把它放在这个人的身上呢!”她有些生气。

“你们都是罗娜,只不过她仍在自己的躯体里,而你却在丹雪小姐的躯体里罢了。”和华解释道。

她好奇地摸着自己的腹部咕哝着,“……真不可思议,怎么一下子就怀孕了呢?”

“这位丹雪小姐的大脑已坏死,可以说是你挽救了她肚中的胎儿,你做了件好事。今后,我们就叫你丹雪·罗娜吧!”和华想活跃气氛。

“怎么叫是你的自由,反正我就是罗娜,你应该把身体还给我。”接着她哀伤地说,“见到雷光和我的女儿,他们还怎能认识我呢!”

罗娜站在一旁思绪万端。眼前这位女人确实就是自己!她觉得必须尽快同丹雪·罗娜勾通思想,对此她非常乐观,她相信丹雪·罗娜会理解自己的。

罗娜和丹雪·罗娜很快就认识到自己就是对方、对方就是自己。她们彼此十分了解,思想一点就通,对话就象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随后的一段日子里,罗娜的身体在婴儿脑垂体的作用下越来越年轻,时光对于她就象是倒流了二十多年。

神奇的ESP信息

从海岛上考查归来的雷荣和鸥岛按响A市近郊一幢别墅大院的门铃。雷荣在学校住的是集体宿舍,带鸥岛去不方便,她便决定来求助她的心理学老师——田野教授。

佣人将他们领到客厅,一位精神矍铄留有山羊胡须的老人闻讯从客厅一侧的楼梯上走下来。“是荣荣啊,难得今天大发慈悲来看看我这孤老头子!”他就是田野,至今单身一人,他非常喜爱雷荣,一直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

“哦,老师!”雷荣奔过去吊在他脖子上。“不是跟您说过我考查去了嘛!”说着她在他光亮的前额吻一下。“这不,刚回到市里就来您这儿了。老师,我还给您带来一个人!”

“您好,老师!”鸥岛恭敬地说。

“欢迎,欢迎,既然来了就在这多住些日子!”田野很高兴,马上吩咐佣人给他们收拾房间。

雷荣回到A市,看到鸥岛的像片印在通缉令上时非常惊讶,但她坚信他不是杀人犯,事出有因,肯定有什么原因造成的。她询问鸥岛,听他讲完事情的经过后,就更加肯定是他病因造成的。

这天晚上,雷荣被叫到田野的书房。

“荣荣,你不该瞒着我,”田野很担忧,“你怎么和他在一起呢!”

“您知道了,老师,您……不会去报案吧?”她很紧张。

“我想过。”他沉沉地说。

“千万别,老师!”她跪到他腿前,“他有病,他不是有意的,否则,他不会跟我重回A市。”

“那就更应该报案,只有向警方证明他有病才是解脱罪行的唯一出路,这样东躲西藏不是个办法,弄不好,还会毁了你自己!”田野坚定而心疼地说。

说什么也没用,雷荣知道老师最爱自己,为了自己的安全他可以毅然排除一切干扰。要想阻止老师去报案并得到他的帮助,只有将鸥岛的命运同自己的幸福联在一起!“我……已经……是他的人了。老师!求求您,一定要帮助我们。”尽管是说谎,她脸上仍泛起红晕。她毕竟还是一个姑娘呀!

田野沉默地低下头。

“老师,您说话呀……”她轻摇着田野。她想起鸥岛在自己怀中委屈得痛哭流涕的憨态,一着急,眼泪便从她脸上淌下来。

田野被她的抽泣惊醒,他为她拭去泪水。“放心吧,既然如此,老师会帮助你们的。孩子,快别伤心啦!”父亲的女儿最终是要嫁人的呀!他爱雷荣,为了她的幸福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鸥岛将以前的一切都忘了,田野认为必须设法找到他的家和亲人,了解他的病因,才能向警方证明他无罪。但又不能登广告或是寻人启事,因警方正在通缉他,一切只能暗中进行。

田野领雷荣和鸥岛来到皇冠大学的后院,方圆数英里的院内丛生着桦树、野草和杜鹃花。他们沿曲曲折折的小径向田野的心理学实验室走去。

“extnasensony

Penception”田野念出句英文。“简称ESP即超觉。近几十年来,超心理学家已用证据表明心灵感应能力,预知能力等特异功能并不是个别人的天赋,而是整个人类具备的潜能,当你肚子突然疼起来,你会以为得了肠胃炎而不会意识到这可能是你的身体接收到一个ESP信息;当你无端地想起某个平时从没想过的事物时,你也不会意识到是ESP信息,而以为是自己在胡思乱想。特别是ESP具有遗传性和血缘相通性。”

“您是说,利用亲人间具有较强的ESP能力来探明鸥岛亲人的下落!”雷荣惊喜地问。

“对,现在只有这个办法啦。”

来到实验室一切就绪后,鸥岛躺在隔音室里一张特制的软椅上,头上插满很多电极。毗邻的控制室内田野和雷荣坐在巨大的荧屏前调节操作台上的旋钮。

荧屏上,欧岛已进入催眠状态。田野打开话筒轻轻说:“鸥岛,你见到什么随时说出来,包括你看到的一切。”

一会儿便传出鸥岛模糊的声音,“海……水,水沸腾起来了……一团火……有岛被火光罩住,象是火山爆发……一只鸟,不,是飞机……我和田野教授躺在沙滩上……雷荣驾着飞机……从火光中钻出来……一切都旋动起来……我眼睛发黑。”田野认为这可能是一段预知性ESP信息。

“……牙疼……什么都看不见,只是感到牙疼……”第二天的实验中,一开始,鸥岛就叫起来。

雷荣想,自己也正牙疼,莫非鸥岛接收到自己的ESP信息?她找来一根针,朝自己的左臂上扎一下。几乎在同时,荧屏上的鸥岛惨叫一声:“……哟——左臂象针刺一样疼。”

田野不禁接过针也朝自己的手背上扎下去,但鸥岛毫无反应。象这类体感ESP信息通常只出现在有血缘关系的亲属之间,但雷荣、鸥岛之间却出现了这种现象,田野对此震惊而迷惑。

雷荣服了止痛药以后,实验又继续下去。

“一条巷子……房子,很熟悉好象曾经住过……”

田野对着话筒赶忙提醒道:“鸥岛,请你注意巷子旁有些什么特点。”

“……巷子出口有剧院……是东方大剧院……”

这次实验已经过了四十分钟,田野知道鸥岛是累了。“荣荣,快把他弄醒,及时醒来有助于他记住梦中的情景。”

窗外已暮色黄昏,一些小雀聚在一棵大树密集的树叶中嘁嘁喳喳。

田野调查了全市所有的十一所东方大剧院。田野、雷荣、鸥岛三人驱车一个个挨着寻找。在鸥岛的引导下,他们终于找到那间房子。这是位于贫民区一条老巷子里的破旧民房,门锁着。鸥岛感觉这地方如此眼熟,只是仍想不起什么来。因为天色已晚,他们决定翌日再访。

被开除的高川刑探

清晨,因为鸥岛怕暴露,而田野又公务在身,所以雷荣独自开车来到昨晚找见的那所房子前,可房门仍然紧锁。

“请问小姐与这房子的主人有什么关系?”一位精壮的男子突然出现在雷荣面前。雷荣发现他有一张坚毅且目光犀利的脸。

“没……没什么关系,我只是想……了解点儿情况。”因为突然,她有些慌乱。继而她又为自己在这个极富魅力的男人面前的失态而心烦。“他们不在,我改日再来。”说完她扭头便走。

这是一段偏僻的公路,雷荣闷头开车。当两个流氓开着的车与雷荣的车相错时,他们看见是一个美丽的姑娘便嬉笑着驾车忽左忽右地挑逗她。

雷荣的车终于被撞到路旁的沟坎里。四周荒无一人,小流氓更加猖狂,他们跳下去将雷荣从车里拉出来,并淫笑着撕掉她身上的衬衫和裙子。她羞愤而无奈。这时,有个男人赶过来,迅猛地两拳将那两个流氓击倒。她一眼就认出,他就是刚才遇见的那个男子。流氓顺地一滚掏出一把刀就又扑上来。

“当心!”雷荣惊呼。

那男子抓住一个流氓的手腕猛转身一个大背便将他用得四脚朝天,另一个流氓见来者不善,就扑向雷荣,想以她作为要挟。那男子为护雷荣双手被空中晃动的刀刃重重划了一下,但他毫不退却,仰身抬腿,飞起一脚将那流氓送出一丈开外。流氓知道撞上强手,狼狈地爬上土坎,钻进汽车溜走了。

“您手在流血!”雷荣掏出手绢替他扎好。“您是什么人?多亏您救我!”。

“我叫高川,是一个倒霉鬼!”他爽朗地说。“这车得找吊车来帮忙才行呵,你开我的车去叫人,反正我这手一时也握不住方向盘。”

“不,还是我先送您回家吧!”

高川家的洗漱室里,雷荣用双氧水为高川擦洗伤口。

“您为什么跟在我后面?”她低声问。

“难道你从没发现自己长得并不丑吗!”他诙谐地说。

她轻轻笑起来。“您打得很好,很有男子气!”她很感激,“谢谢您……”

“嘘——不用说谢谢,小姑娘!”他站起来,把她拉到怀中,缓缓且深沉地吻住她。

她两颊绯红,任他热切拥吻着自己。然而,她马上又推开他,“不能够这样的!”她跑出洗漱室。

在回家的路上,雷荣摸摸自己被高川吻过的嘴唇,既有些欣然又感到羞愧。

高川曾是一名刑探,在调查一起车祸时他发现是蓄意谋杀,幸免于难的被害人就是国内大名鼎鼎的和华财团的总裁和华,而凶手正是他的贴身秘书兼情妇丹雪。他还发现丹雪和情人在浴场被害后,她并没死,而是被软禁在和华的别墅。无疑浴场案件是和华所为,他所以软禁丹雪是怕她受到警方的讯问而暴露自己。高川马上打报告要求警察局搜查和华的住所,但和华的势力太强大,警察局不仅没批准高川的请求反而迫于压力解除了他的职务。高川很不甘心,要扳倒和华恢复职务只有找到丹雪,拿出和华报复丹雪的证据。因而,他一有时间就去监视丹雪落入风尘之前的住屋。他知道丹雪很爱她的小丹浩,万一她获得自由定会回去看望她的爱子,但他一直毫无所获。高川把这一切告诉雷荣后,她想,他确实算得上个倒霉鬼!

回到A市好几天了,雷荣一直还没回过学校。自己考查这么久,一定有妈妈的信件!对母亲的思念伴随着雷荣匆匆回到学校。没有母亲的来信,但她接到母亲留下的一张便条,得知母亲已来到A市,住在她老同学和华家中。雷荣当即给和华住处挂电话,母亲不在,接电话的佣人说,主人的事情他们从来不过问。

田野陪雷荣找遍和华所有住宅和别墅都不见和华的人影,问佣人,佣人们也一概不知。雷荣为母亲的失踪焦虑不安,无奈之中只好请高川帮忙。

高川调查一阵子后来到田野家中。“我用各种手段侦查过,和华、丹雪,还有荣荣的母亲的确已不在市内。”

“那能上哪儿去呢……”田野嘀咕着。

雷荣忍不住啜泣起来。

“别急,荣荣!”高川安慰道,“和华在海上还有一座私人岛屿,”他拿出一块从什么地方挖下来的纸片,“这就是它的经纬图。他们肯定在这人迹罕至、外人无权问津的孤岛之上。”

田野沉思片刻:“看来,无论是高川的复职,还是鸥岛的身世以及为荣荣找到母亲,我们都必须上岛。”

“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高川响应道。“只是,岛上一定戒备森严,必须想一个上岛的万全之策。”

“我知道,海上起风暴时岛上的人是无法在外面活动的。”雷荣说。

“恐怕还没等上岛,咱们就先喂了鲨鱼!”高川不赞成。

“荣荣讲的有道理,否则别无它法。”田野出主意,“风浪大,我们可以订购一条密封式汽艇,就不会有危险了。”

登上魔岛

海面上滔天的白浪象滚动的山峰,田野、高川、雷荣和鸥岛四人乘坐的密封式汽艇时而被掀向浪峰,时而又象掉进波谷。艇常失去平衡,翻滚着前进,幸好每人都绑在靠椅上,有时,他们完全辨不清天是在上下还是在左右。雷荣感到一阵阵恶心,禁不住呕吐起来。

他们看见有座岛象个倒浮的陀螺,忽隐忽现。高川看看驾驶台上的仪表盘,喊道:“从经纬度上看,这应该就是和华的那座火山岛。”

汽艇围岛转了一圈。东面是茂密的热带森林,西面是平缓的山坡。他们选择岛南侧的乱礁丛靠岸。他们拉着手,蹚着齐膝深的水,顶着狂风,躲过涌上来的巨浪艰难地朝岸边走去。

登上杂草丛生的山坡,风更大了,密集的雨水被风吹得几乎是从山坡下斜射而来。

“风太大,大家抱紧树干——”田野喊。

他们拉着手,交替地抱着树移动。闪电无情地抽打着树梢,一个响雷忽然在他们身边炸落,几乎将地劈裂。雷荣一惊,稍稍松手便被风吹向一个荒草丛生的坡谷。高川毫不迟疑地跟着滚下去。

鸥岛转身也要跟去,田野一手抱着树,另只手将他拉住。“有高川在,她不会有事的!”

高川和雷荣从草坡滚下后,来到一个高阔的岩洞。他们看到对方被淋成落汤鸡的狼狈样不禁都笑起来。狂风仍在洞口呼啸着,天空阴云密布并愈来愈浓,洞内更加黑暗。

在一个避风的小洞内,火苗从枯枝中窜起来。火光下,雷荣的衣裙透明地紧贴在身上。相隔这么近,高川已充分感受到她神秘且诱人的女性气息,这令他不知所措,赶忙低头去弄火。她好象并不避讳自己几乎赤裸的身子呈现在他眼前,他不能肯定她这是不是对自己的一种承诺,他曾遭到她的拒绝。他爱这个姑娘,因而不忍心让她为难,同时更担心会因为自己而使她受到伤害,哪怕是丁点的伤害。

“把外衣脱下烤烤吧,别凉坏身子!”他轻声说着抱了些枯木向小洞外走去。

他在大洞一角另生起一堆篝火。无意中他发现里面的洞壁上映出她的影子,影子解开腰带脱去裙。他仿佛嗅到她身上那淡淡的乳香味,他忙扭头尽量去想些其它的事情,但不行,她的形象总浮在眼前。必须见到她,哪怕只是一小会儿!只是过去同她讲几句话,只是聊聊天,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干……他想着,终于站起身朝洞口走去。

雷荣跪坐着面向火堆,手上撑着裙和胸衣。黑发高高盘结在头顶使她脖颈长长的象天鹅;她丰圆的背部笼罩着暖融融的黑暗;背廓却被火光映得透澈明亮,她整个身体象玉塑在火光中闪闪烁烁。

她听见了身后的声音,但没回头,只是放下手中的衣物,象是害怕又象是等待。他怀着一种崇尚、虔诚的心情来到她身旁,他一只手轻放在她滑细的肩头,象赞叹一件精美绝伦的工艺品,手很轻柔地蠕行。当他手指滑过背部时,她身体已明显地微颤起来,终于,她双肩抖动一下,并抱起手臂,给人一种可怜的印象。于是他的手谦卑地缩回来。在她的畏缩中他出奇地平静了。

她一直微低着头,能看见身旁那双汗毛密集的男性的腿。他手指每一挪动都象有电流传及体内,使自己全身象浮到空中那样不安定。她想抱住那双腿让身体落实,想吸取他男性的活力让自己充满生机,但她感到身体僵直,似乎它已不属于自己,而只是他手上的一件物品。她想象他将猛烈地拥起自己,用男性剽悍得近乎于鲁莽的热情抚慰自己虚脱的灵魂。然而,她看见那双腿向后退去,听见那轻微的脚步声渐渐消失。蓦然,她深切地后悔起来,后悔那一切不该只是发生在想象之中,她感觉到一种失落,身体也变得冰凉,幽怨与渴望开始交替揉搓着她的心。我并没有拒绝你呀,你怎么象个胆小自尊的傻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