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侦察兵没有生火,轻风也不需要。她钻进那件野牛皮袍子后就睡着了。克雷格提起斧子走开了。他离开了6个小时。当他回来后他打了一个小时的瞌睡,然后就拔营了。他知道前方的某处就是很久以前他曾经拖延了骑兵和夏廷人的那条溪流。

他想赶在追捕队进入来复枪射程之前跨越过去并抵达对岸。

罗斯伯德的疲劳已经有所消除,如果它还没有从头一天的马拉松赛跑中完全恢复的话。他拉着它的肚带引领着它前进。虽然经过了休息,但它的体力正在流失,而且要抵达山峰上的安全之处他们还需行走许多英里的路程。

他行进了一个小时,以树梢上方的星光为导向。在遥远的东方,在达科他的神圣的黑山上空;一轮红日已经染红了天际。他来到了在他前进的小径上的第一条峡谷——被称为西福克的那条险峻陡峭的溪谷。

他知道他以前曾来过这里。有一条路可以通过,只要他能够再次找到它。找路花去了一个小时。罗斯伯德饮着清冷的溪水,山路滑溜,它努力走稳脚步。他们爬上了对岸的高坡。

克雷格给了罗斯伯德又一次休息,并找到了一个能俯视溪流的隐蔽处。他想知道有多少个人来追赶他。他们将骑坐体力充沛的马,那是肯定的,但也有不同的东西。这些追捕队拥有奇异的能在天空中飞翔的铁箱子,如同头顶上装有旋翼的山鹰,还会发出如同发情期的公鹿那样的吼声。头一天他在荒原上空见过这些飞翔的箱子。

交通事故处理小组倒是说到做到的,他们在刚过凌晨4点钟就使州际公路重新畅通了。在交警的指挥下,刘易斯警长的那两辆巡逻车绕到排队等候的车列前头,加大油门朝南方15英里外的雷德洛奇疾驶而去。

8分钟后,他们被两辆疯狂行驶的宽大的吉普车超上了。

“我们要追上去吗?”驾车的警官问道。

“让他们去。”警长说。

越野吉普车怒吼着穿过正在苏醒的雷德洛奇小镇,冲进了州际公路与罗克溪并行的那条山谷。

山隘越来越狭窄了,崖坡越来越陡峭了,公路右边是落差500英尺的溪流,左边是树木苍翠的悬崖峭壁。S形的弯道越来越小了。

领头的那辆吉普车在转过第五个弯道时速度太快了,司机没能及时看见新近倒下来横在道路上的那颗松树。吉普车的车身冲到了树木的南边,而4只轮子仍留在树木的北边。车内有5个人,他们共有10条腿。4条腿断裂了,再加上3条胳膊和两处锁骨骨折,以及一只骨盆错位。

第二辆越野车司机的选择是:右转坠入万丈深渊或左转去撞山崖。他把方向盘朝左打过去。汽车猛烈地撞上了石崖。

10分钟后,伤势最轻的那个人爬回到公路上寻求救援,这时候第一辆拖挂大货车从一个弯道上过来了。制动系统完全有效。大卡车及时停住了,但车头与挂车折弯了。然后那辆挂车,似乎对这些无礼的举动静静地提出了抗议,它悄悄地侧身卧倒了。

刘易斯警长和他的7名警察小分队已经抵达了雷德洛奇,他们遇到了那位当地的警官和一群借用的马匹。在场的还有两位国有森林看守官。其中一位把一张地图展开来后摊在了一辆汽车的发动机罩子上,并指向卡斯特国家森林公园的那些路标。

“这片森林被这条西福克溪切成了东、西两块,”他说,“溪流的这一边有土路和营地,是供夏季的游客使用的。越过溪水就进入了真正的荒原。如果你们那个人去了那里,我们将不得不进去追他。那是一个汽车无法行驶的地方,所以我们备好了这些马。”

“那里的树林密度如何?”

“很浓密,”那位护林官说,“由于气候暖和,那些宽叶树仍然枝繁叶茂。然后是松林,然后是岩石高原,一路通上高峰。你们的那个人能在那里幸存吗?”

“据我所知,他是在荒原里出生长大的。”警长叹了一口气。

“没问题,我们有现代化的技术,”另一位护林官说,“直升机、侦察机、对讲机。我们将为你们找到他。”

小分队正要弃车出发时,比林斯机场的那位空中交通控制员来了一只电话,是由警长办公室转接过来的。

“我们有两架直升机等待着起飞。”那人在控制塔里说。他与刘易斯警长相识多年。他们一起捕钓鲑鱼,交往很深。

“我是想让它们出发的,但它们已被比尔·布兰多克租用了。它们计划飞往布里吉尔。杰里说你那里有一个问题。是关于T吧庄园的那场婚礼吧?这消息上了所有的早间新闻。”

“拖住它们。给我10分钟时间。”

“好的。”然后这位控制员对等待着的直升机飞行员说:“起飞推迟。我们有一架进来的飞机需着陆。”

刘易斯警长回想起杰里曾告诉过他有一群携带武器的骑手从庄园出发南下去追捕那个逃亡的人。他们合乎逻辑地已经在离家很远的地方遇上了黑夜,并已经在开阔的牧地上或在布里吉尔过了夜。但如果他们被召回庄园,为什么不骑上经过休息的马赶往那里呢?他要求打电话给另一位朋友——在赫勒纳的联邦航空管理局负责人。那官员在家里被唤醒后接听了这个电话。

“怎么回事,保罗?星期天别来打扰我好不好?”

“我们有一个小问题,两名逃亡者要进入阿布萨罗卡荒原。我现在想率领一支小分队和两名护林官去把他们带回来。这里有几位关心此事的公民似乎想把他们当做猎物追杀。而且新闻媒体也会闻风而来。你能否宣布今天这个荒原地区为禁区?”

“可以。”

“比林斯机场有两架直升机正等待着起飞。”

“比林斯控制塔谁在当班?”

“奇普·安德森。”

“把这事留给我去处理吧。”

10分钟后那两架直升机接到了控制塔的一个电话。

“对不起,那架飞机不来降落了。你们现在可以起飞了,除了联邦航空管理局的专有区之外。”

“什么专有区?”

“5000英尺以下的整个阿布萨罗卡荒原。”

在航管区和空中安全方面,联邦航空管理局的话就是法律。这几位受雇的飞行员不想被吊销驾驶执照。发动机关闭了,桨叶慢慢地停止了旋转。

大比尔·布兰多克和他的剩余10名保镖顺着那条支线公路已经在黎明前抵达了雷德洛奇。在距镇子5英里的森林边缘,他们从卡车上卸下马匹,检查了他们的武器后,骑上马进入了树林。

布兰多克还带着便携式无线电收发报机,与庄园里的无线电室保持着联系。当曙光照亮了骑手们头顶上方的树林时,他获悉他的10名卫兵在罗克溪中段的州际公路上正被用担架抬走,他的另10名战士流落在布里吉尔,没有空中运输工具把他们带往逃亡者前方的那个岩石高原。马克斯少校的一号和二号方案成了历史。

“要靠我们自己去抓那个狗杂种了。”这个牛仔咆哮着说。他的儿子在马鞍上感到很不自在,于是从屁股袋中取出那只旅行水瓶喝了一大口酒。这个武装团伙排成一个四分之一英里宽的一列横队,骑马进入了森林,边前进边扫视着地上的新鲜蹄印。30分钟后,其中一人发现了踪迹,是罗斯伯德的蹄印,在前方引领的脚印,很可能是印第安人的鹿皮软鞋所留下的。他用无线电通讯器把其他人召了过来。然后他们以一个团组继续前进。在1英里之后,刘易斯警长和他的警察小分队也骑马进入了林中。

目光敏锐的护林宫过了10分钟就发现了。

“这个人有几匹马?”其中一位问道。

“只有一匹。”刘易斯说。

“这里的痕迹不止一匹马,”那位护林官说,“我数了数,至少有4匹马。”

“该死的家伙。”警长说。他用无线电通讯器叫通他的办公室,要求转接瓦伦蒂诺律师的私人电话。

瓦伦蒂诺律师听了警长的询问后说:“我的当事人对这位年轻女士的安全深为忧虑,刘易斯警长。他也许已经组织了一支搜索队。我向你保证他完全是在他的职权范围内行事。”

“律师,如果这两个年轻人受到了任何伤害,如果其中任何一个被杀害,我首先要以谋杀罪立案。你把这话告诉你的当事人。”

他在律师提出反对意见之前关去了无线电话。

“保罗,这个家伙绑架了一位姑娘,而且他还拥有一支步枪,”他的副手汤姆·巴罗咕哝着说,“看来我们也许不得不先开枪后提问呢。”

“有许多证人证实那姑娘是自己跳到他的马上的,”刘易斯反驳说,“我不愿以只打碎一些玻璃杯就对某个小伙子定罪。”

“还有脸上踢的两脚。”

“没错,还有脸上踢的两脚。”

“还有一场牧地火灾,和州际公路的一次关闭。”

“没错,清单长了一点。但他孤身一人在那里,带着一个漂亮的姑娘,一匹筋疲力尽的马和一支1852年制造的来复枪。哦,对了,还有弓和箭。我们拥有各种现代化的技术装备,他没有。注意这种对比,并注意观察那些踪迹。”

本·克雷格隐蔽在树丛里观察着抵达溪岸的第一批人马。在500码之外,他能够分辩出个子高大的大比尔·布兰多克和身材矮小的他的儿子。布兰多克旁边的其中一个人没穿西部人服装,而是穿着迷彩战斗服,丛林靴,戴着贝雷帽。

他们用不着寻找从陡岸下到水中的小径,或在对岸爬上去的路径。他们只是简单地沿着罗斯伯德的踪迹,他知道他们会那样做。轻风穿着丝绒拖鞋无法行走,而罗斯伯德也无法在软土上隐蔽它的踪迹。

他观察着他们走下潺潺流动的清澈的溪水之中,停下来喝上几口,又捧起来洗了一把脸。

没人听见那几支箭,也没人看见它们来自何方。当他们把步枪里的子弹全都射进对岸的树林中时,那个弓箭手已经离开了。他脚步轻盈地穿过森林回到了他的马匹和他的姑娘的身边,未留下任何痕迹,然后引领着她们继续登向山峰。

那些箭射中了目标,穿过柔软的肌肤直到触及骨头,火石箭头断人肌肉之中。

两个人被射倒了,痛苦地大声叫喊着。越战老兵马克斯追上南岸,卧倒后观察着进攻者从中消失的树林。他什么也没看见。但假如那个人仍逗留在那里,那么他的火力掩护将能保护在溪流中的追捕队。

布兰多克的部下把伤员们救回到他们走过来的路上。他们一路尖叫着。

“老板,我们不得不让他们离开这里,”其中一名保缥说,“他们需要住院治疗。”

“好吧,让他们骑马回去。”布兰多克说。

“老板,他们已无法骑马,他们也无法步行。”

没有其他办法,他们只得砍下树枝做成两副担架,然后又需要另4个人去拾这些担架。在损失了6个人员和一个钟头的时间之后,布兰多克的追捕队在对岸重新集合了;由马克斯少校的枪械保护着。这4个人又开始在林中穿行了。他们不知道一张皮绷子将会使事情更加容易,还能节省更多的劳力。

警长已经听到了武器的连续射击声,并担心发生了最糟糕的事情。但在密林中如果策马跑上去则是愚蠢之举,说不定会挨上对方的一颗子弹。他们在由那么多的马匹踩出来的那条小径上遇到了抬着担架的那几个人。

“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警长问道。布兰多克的战士们作了解释。

“他已经逃走了吗?”

“是的。马克斯少校越过了溪流,可是他已经离开了。”

担架队继续往回走,而警长的小分队匆匆向前赶往那条溪水。

“你们不要笑。”警长厉声说。他正在对他前方某处的那个山民失去耐心。

“谁也赢不了这场与弓箭的战斗。看在上帝的分上,现在是1977年呀!”

他们所看见的那两名伤员都是脸朝下俯卧在临时担架上,屁股上垂直插着一支夏廷人的火鸡羽毛箭。警长的小分队淌过了溪水,他们拉着马匹的肚带,一步三滑,深一脚浅一脚地抵达对岸重新集合了。这里再也没有野餐的营地了。这里是远古世界的原始景色。

但杰里已经在直升机上了,他在树林上方1000英尺的空中盘旋着,直至发现了正在淌过溪水的那批人马。这使得他缩小了他的搜索范围。逃亡者必定在追踪队的前方,在溪流与前方深山之间的某处。

但他的技术设备现在有一个问题。由于茂盛的枝叶,他无法用他的对讲机通知警长。从他这方面来说,警长能够听到他的呼叫,但分辨不出他所说的话。静电于扰声太响了,词语变得支离破碎了。

杰里在说的是:“我找到他了。我见到他了。”

事实上他瞥见了一匹孤独的马,被人牵着肚带,马背上是披着毯子的一个姑娘的身影。逃亡者刚才穿过了林中的一块小小的开阔地,在空中巡视的直升机朝一边倾斜着,以使飞行员能够得到最佳的俯视视线,这时候直升机有那么1秒钟时间看见了他们在开阔地上。但那仅仅是1秒钟,然后逃亡者又钻进了林中。

本·克雷格抬头透过树梢仰望着在他头顶上方咔嚓咔嚓作响的那个怪物。

“里面的那个人会把你的位置告诉给追捕队。”轻风说。

“他们怎么听得见呢,噪音那么响?”他问道。

“这没有关系,本。反正他们有办法。”

这位边民也有他的对付办法。他从皮套里抽出那支古旧的夏普斯来复枪,推进一颗长长的重磅子弹。为获得更好的视线,杰里已经下降了600英尺高度,现在离地面只有200码了。他盘旋着,机鼻微微下倾,凝视着他们也许会去穿越的又一个林中小小的开阔地。下面的那个人仔细瞄准后开火了。

那颗重磅子弹穿透直升机底版,从飞行员两条大腿之间经过,擦过他的脸面之后在天花板上穿了一个星形的弹孔。从地面上看到的是,直升机狂乱地绕了一圈后朝一边急剧上升。它丝毫没有放慢速度,直至它到了1英里之外和1英里高空。

杰里现在正对着话筒尖声叫喊。

“保罗,那家伙在我的机身上钻了一个孔,穿透了我的座舱罩。我现在走了。我必须回到布里吉尔去验伤。假如他击中的是主转子,那么我现在已经上了西天。我不能再冒险了,好不好?”

警长根本没听清这些话。他听见了那支古旧的来复枪在远处发出的一响震响,并看见了那架直升机在空中做了一个芭蕾舞动作,他还看见了它朝地平线方向飞了过去。

“我们拥有现代化的技术设备。”其中一位护林官咕哝着说。

“算了吧,”刘易斯说,“那小伙子在林中生活多年。继续走吧,备妥步枪,睁大眼睛,竖起耳朵。我们在这里进行的是一次真正的追击。”

还有一名猎手听见了这支来复枪的射击声,而且他的距离更近,大约半英里。

马克斯已经提议他走在追捕队的前方去侦察。

“他正牵着马行走,先生。这意味着我可以跑得更快。他不会听见我的接近。如果我能看清楚,我就能在与那姑娘相隔几英尺之处把他击倒。”

布兰多克同意了。马克斯插向前方,悄悄地边隐蔽边前进,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一有风吹草动赶紧躲进灌木丛中。当他听到来复枪的射击声时,这给了他一个明确的追踪方向,大概在他的行进方向稍稍靠右侧一些的半英里处。他开始追寻过去。

在前方的山坡上,本·克雷格已经把来复枪插回皮套并恢复了行军。他只要再行上半英里就可走出森林到达被称为银径的那块大石板了。在树梢的上方,他能够看到大山正在缓慢地向他逼近。他知道他已经延缓了追捕队的进度,但没能使他们折返。他们仍在那里,仍在跟上来。

一只鸟儿鸣叫了,在他身后高高的树枝上。他知道那是什么乌,也知道那种叫声,一种重复的呱呱呱叫声,随着鸟儿的飞远渐渐消退。另一只鸟响应了,是那种同样的叫声。那是它们的警告叫声。他让罗斯伯德留下来吃食牧草,自己走到它留下的蹄印左边20英尺处,然后穿越松林朝后走了过去。

马克斯边隐蔽边向前跃进,沿着蹄印,直至他来到那个林中空地。他的迷彩军服和脸上涂抹的黑炭为他在光线昏暗的树林中提供了最好的伪装。他审视着那片林中开阔地,见到空地中央那枚亮晶晶的黄铜弹壳时,不禁露出了微笑。如此愚蠢的诡计。他知道最好不要跑上去察看,免得挨上躲在暗处的那个枪手的一颗子弹。他知道那人肯定在那里。这份十分明显的诱饵证明了这一点。他一寸一寸地审视着空地对面的树叶。

然后他看到了那条嫩枝的晃动。那是一颗灌木,是空地对面一颗又大又密的灌木。微风吹动着枝叶,但总是朝着一个方向。这条树枝却摇向另一个方向。他盯住那丛灌木细细察看,分辨出离地面6英尺那片淡淡的褐色污渍。他回想起头一天戴在那个骑马人头上的那顶狐皮狩猎帽。

他携带着他最喜欢的武器——M-16自动步枪:枪管短、重量轻、绝对可靠。

他用右手拇指把栓钮静静地推到了自动档,然后就开火了。半匣子弹射进了那丛灌木,茶褐色的污渍消失了,然后重新出现在它倒下的地上。只是在这个时候,马克斯才不顾隐蔽冲上前去。

夏廷人从来不使用石棍。他们喜欢使用斧子,他们可从马背上用斧子朝侧面和下面砍去,或者准确、快速地抛出去。

那把飞出来的斧子击中了少校的右手二头肌,切开皮肉后粉碎了里面的骨头。

那支自动步枪从软绵绵的手中落到了地上。马克斯俯视着,脸色灰白地,然后把小斧从手上拔了出来。当鲜血喷射出来时,用左手夹住了伤口以止住流血。然后他转身沿着他过来的原路跑下山去。

那侦察兵扔下左手捏着的那条曾经拉动树枝的50英尺长的细皮带,捡回他的手斧和帽子后跑上去寻找他的马匹了。

布兰多克、他的儿子和剩余的3个人赶上去后发现少校倚靠在一棵树上,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刘易斯警长和他的人马已经听到了自动步枪的连续射击声,是这一天的第二次,但与逃亡者的单一的枪声很不相同,于是他们赶快策马围了上去。那位资深的护林官看了一下少校受伤的手臂,说了声“止血带”,接着赶紧打开了他的急救箱。

当护林官包扎着那条血肉模糊的手臂时,刘易斯警长听取了布兰多克告诉他的所发生的事情。他厌恶地凝视着这个庄园主。

“我应该把你们全都抓起来,”他厉声说,“假如我们现在不是离文明很远这个事实,我是会的。现在嘛,你们给我滚开,布兰多克先生,别来插手。”

“这事我要管到底的,”布兰多克喊道,“那个野蛮人偷走了我儿子的女友,而且把我的3名员工弄成了重伤……”

“你们本来就不应该来这里。现在,我要把那个小伙子抓起来审问,可我不想发生流血事情。所以,我要收缴你们的武器,全部收上,现在就收。”

几支步枪对准了布兰多克和他的追捕队员的方向。其他几名警官上去收缴了那几支步枪和手枪。警长转向那位为少校的手臂尽了最大的努力的护林官。

“你那个伤员怎么样?”

“要疏散出去,而且要快,”护林官说,“他可以由人陪同着骑马返回雷德洛奇,但有20英里路程,而且地面崎岖不平,中间还夹着西福克溪。路上肯定不好受,他也许坚持不住。前方是银径高原,无线电话在那里应该会畅通。我们可在那里呼叫,要求来一架直升机。”

“你说什么?”

“直升机,”护林官说,“少校需动外科手术,而且不能耽搁,不然他的手臂就保不住了。”

他们继续骑马前进。在那片林中开阔地上,他们发现了丢弃在那里的那支自动步枪和洒在四周的子弹壳。护林官仔细地审视着。

“火石箭头、一把飞斧、一支野牛枪。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警长?”

“我原以为我知道,”刘易斯说,“现在我认为我并不知道。”

“嗯,”护林官说,“他肯定不是一个失业演员。”

本·克雷格站在森林的边缘,眺望着前方那块平展的闪闪发光的岩石。前行5英里就是最后那条隐藏的溪流,再往前两英里可越过赫尔罗林高原,接下来是最后的1英里抵达大山。他抚摸着罗斯伯德的脑袋和它那天鹅绒般的柔软的口鼻部。

“在太阳下山之前再来一次,”他告诉它。“再骑行一次,然后我们将获得自由。”

他骑上去策马在岩石上慢跑起来。10分钟后追踪队到达了这个高原。他已经是在岩面上1英里之外的一个微小的影子了。

离开树林后,无线电又可发挥作用了。刘易斯警长联系上杰里,并获悉了那架小型直升机所受到的损伤。杰里已经回到了比林斯机场并借了一架大型的贝尔直升机。

“快来这里,杰里。别担心那个狙击手。他已经在1英里之外了,超出了射距。我们这里有一个人需紧急救援。还有那位侦察机的平民志愿飞行员是不是?告诉他我现在就需要他。我要他到银径高原上空,不得低于5000英尺高度。告诉他让他寻找一个向着高山进发的孤独的骑马人。”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3点多了,太阳正在向西边的群峰倾斜下去。当太阳落到斯普里特山和熊牙山后面时,黑暗将会很快降临。

杰里架着贝尔直升机首先到达,咔嚓响着从蓝色的天空飞过来降落在那块平展的岩石上。少校被搀扶着登上了直升机,还有一名警官陪同着他。警方飞行员起飞了,并用无线电通知前方的比林斯纪念医院,要求在停车场上降落,还要求作好外科大手术的准备。

剩余的骑手们开始了穿越高原。

“前方有一条暗溪,他不一定知道,”那位资深护林官说,一边骑马上来与警长并行。“它叫莱克福克溪,溪水很深、很窄,溪岸很陡。只有一条路可供马匹涉水过去。他要找到它恐怕会花上很长时间。我们可以追上去,在那里抓住他。”

“可是如果他等在树林里,用那支来复枪瞄准着我们呢?我不想以牺牲你们一两个人来证明这一点。”

“那我们怎么办?”

“别担心,”刘易斯说,“他无法走出大山,甚至也无法南下进入怀俄明州,有空中侦察他是逃不掉的。”

“除非他彻夜行军。”

“他有一匹累得筋疲力尽的马和一位穿着白色丝绸结婚拖鞋的姑娘。他已经快要走不动了,而且他应该知道这一点。我们只要保持1英里的距离盯住他,并等待那架侦察机的到来。”

他们盯着前方视线中的那个微小的身影继续骑行。那架侦察机在快到4点钟时飞过来了。年轻的飞行员是被从他在比林斯的工作中召唤过来的,他在一家宿营商店工作。莱克福克溪陡峭的堤岸上的树梢进入了视线。

飞行员的声音在警长的无线电设备上振响了。

“你们想知道什么?”

“我们的前方有一名孤独的骑马人,还有一位裹着毯子的姑娘骑在背后。你能看见他吗?”

高空中的那架侦察机倾斜着机翼飞向那条溪水。

“能看见。这里有一条狭窄的溪流。他正在进入树林。”

“离远点。他有一支步枪,而且他是一名神枪手。”

他们看见那架侦察机在前方两英里处向高空爬升,倾斜着掠过了溪流的上空。

“好的。可我还能看见他。他已经下了马,正牵着它走下溪水中。”

“他永远到不了对岸,”那护林官嗤嗤响着说,“我们现在可以追上去了。”

他们开始策马慢跑。布兰多克、他的儿子和他的剩余3名枪手带着已经空了的枪套跟在警官们后面。

“保持距离,”警长再次警告说,“如果你靠得太近,他仍可从树林中射击。他曾经对杰里来过这一手。”

“当初杰里是在600英尺的低空盘旋,”那位飞行员的话声从空中噼噼啪啪地传了过来。“可我是在3000英尺的空中以120节的速度飞行。顺便说到,他似乎已经找到了上岸的路径。他正在登上赫尔罗林高原。”

警长朝那个护林官看了一眼,并喷了一下鼻息。

“你认为他以前来过这里。”迷惑不解的护林官说。

“也许他是来过。”刘易斯厉声说。

“不可能。我们知道谁来过这里。”

这群人抵达了峡谷的边沿,但松林挡住了视线,使他们无法看见那个筋疲力尽的人拉着马匹及其负荷在对岸爬山。

那位护林官知道可涉过溪流的那条惟一的小径,但罗斯伯德的蹄印显示出他们的猎物也同样知道。当他们登上第二个高原时,逃亡者又成了远处微小的一个点。

“天在黑下来,油也快用完了,”侦察机飞行员说,“我必须回去了。”

“最后再盘旋一圈,”警长催促说,“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他已经到了山上。他又下了马在前方引路。在爬上北坡。但看起来他的马匹快要支持不住了。它一路上跌跌撞撞。我估计你们可在日出时抓住他。祝你们好运,警长。”

侦察机在暮色渐浓的空中转了一个弯,嗡嗡响着飞回比林斯去了。

“我们继续前进吗,警长?”其中一名警官问道。刘易斯警长摇摇头。这里空气稀薄,他们全都在大口大口地吸着气,黑夜正在快速降临。

“黑暗中不能行路。我们在这里宿营等待天明。”

他们在溪岸上方面向大山南坡的最后一片树林中扎了营。在暮色苍茫中,这些树木似乎赫然耸立在岩石上由人员和马匹组成的小点点之上。

他们取出厚厚的温暖的皮夹克,穿在了身上。在树下找到了一把枯枝,很快,一堆明亮而又温暖的黄火燃了起来。在警长的提议下,布兰多克、他的儿子和剩余的3个人在100码之外安了营。

在这么高的山区过夜是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他们没带来被褥和食物。他们围着簧火坐在马毯上,背靠着从马上卸下来的鞍具,吃着糖果。刘易斯警长凝视着火焰。

“明天你打算怎么办,保罗?”

他的副手汤姆·巴罗问道。

“我想孤身向前进入高山。不带枪支。我想打起一面停战旗并带去一只扩音器。我打算努力说服他下山来,带着那个姑娘。”

“那很危险。他是一个野孩子。他也许想杀死你。”那位护林官说。

“他今天原本是可以杀死3个人的,”警长沉思着说,“他是可以的,但他没有。他必须明白在受到了围困的山上他保护不了那个姑娘。我猜测他很可能不会朝一个打着白旗的治安警官开枪。他首先会倾听。这值得一试。”

寒冷的夜色包围了山区。本·克雷格连推带拉,连催带哄地引领着罗斯伯德爬完最后一段山路,登上了那个洞穴外的大石板上。罗斯伯德站在那里,浑身颤抖着,眼睛迟钝麻木,由它的主人把那个姑娘从它的背上抱了下来。

克雷格做手势示意轻风走向那个古老的熊洞,他自己解下那件野牛皮袍为她铺在了地上。他摘下还剩两支箭的箭筒,从背上取下弓,把它们放在了一起。最后,他松开肚带并卸下了马鞍和两只驮袋。

卸去负担之后,这匹栗色母马朝灌木丛及其下面的枯叶走了几步。它的后腿一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后前腿也弯曲下来了。它朝侧面卧下了。

克雷格跪在它的头部旁边,捧起马头放在他的膝盖上,用手抚摩着它的口鼻部。

在他的触摸下,它轻柔地嘶叫着,然后它那勇敢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这位年轻人也已经耗尽了体力。他已经两天两夜没睡觉了,几乎没吃过什么东西,而且已经骑行或步行了近100英里。现在还有事情要做,他拖着脚步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

在大石板的边缘去俯视,他看到了下面北方远处追捕队的那两堆篝火。他在那位老人曾经坐过的地方砍了一些树枝并点起了一堆火。火焰照亮了突岩和山洞,以及他曾经爱过的而且要永远爱下去的那位惟一的姑娘穿着白色丝绸的身影。

他打开驮袋,取出他从城堡里带来的一些食品。他们并肩坐在野牛皮上,一起吃着他们曾经吃过的或者将要吃的惟一的一顿饭。

他知道在他的马倒下之后,追赶差不多已经结束了。但那位占卜老人曾经答应过他这个姑娘将成为他的妻子,而且无处不在的神灵也是这么说的。

在下面的平地上,那些筋疲力尽的追捕队员的谈话声渐渐消失了。火光映红了他们的脸庞,他们静静地坐着,望着火焰出神。

高峰上空气稀薄,万籁俱寂。一阵微风从山顶上吹过来,但没有打破寂静。然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它划过夜空传到了他们的耳际,是由猫掌风从山上带下来的。这是一种叫声,又长又清晰,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这不是一种痛苦的叫声,而是一个人在经历了极度愉悦之后的那种飘飘欲仙般的欢叫,是语言所无法描述的,也是无法重复的。

警官们面面相觑,然后把头垂在了胸前。警长看到他们的肩头在抽搐和颤抖。

在100码之外,比尔·布兰多克从火堆旁站了起来,他的部下这时候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他凝视着高山,他的脸因为愤恨而扭曲了。

半夜里,温度开始下降。起初,这些人还以为是高山和空气稀薄引起的夜冷。

他们颤抖着裹紧了他们的皮夹克。但寒风钻进了他们的牛仔裤,于是他们缩着身体更靠近了篝火。

气温落到摄氏零度后还在下降。警官们抬头去看天空,看到一团团厚厚的乌云遮住了群峰。在高耸的后卫山山脊上,他们看见了一抹孤独的微小的火光;然后它从视线里消退了。

这些人全都是蒙大拿当地人,习惯于严酷的冬天,但10月下旬不应该这么寒冷。

下半夜1点钟时,两位护林宫猜测气温已经降到了零下20度,而且仍在下落。到2点钟时,他们全都站起来了,睡意已经消失殆尽,他们不停地往手心里吹热气,跺着脚以保持血液循环,还往火堆里添加了更多的树枝,但都没什么作用。第一阵鹅毛大雪开始飘落下来了,嗤嗤响着飘进了火堆,降低了簧火的热量。

那位资深的护林官走到刘易斯警长旁边,冻得牙齿咯咯响。

“我和卡尔认为我们应该回到卡斯特森林里去避寒。”他提议说。

“那里是不是暖和一些?”警长问。

“也许是的。”

“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会认为我胡说八道的,警长。”

“我倒想听一听呢。”

雪下得更大更密了,星星已经不见了,一道寒冷刺骨的白茫茫的幕帘在向他们飘落下来。

“这地方是克劳人地盘和肖松尼人区域的汇合点。多年前,在白人到来之前,勇士们在这里战斗和牺牲。那些印第安人相信他们的灵魂仍在这些山上行走,他们认为这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一种很迷人的传说。可这鬼天气是怎么回事?”

“我说过这听起来像是胡说八道。可他们说,有时候无处不在的神灵也会来到这里,并带来‘长眠之寒’,这是无人可承受得了的。当然,这只是一种奇特的天气现象,但我认为我们应该离开这里,如果我们留在这里,那么在日出之前我们是会冻僵的。”

刘易斯警长想了一想,然后点点头。

“备上鞍具,”他说,“我们骑马出去。去告诉布兰多克他们。”

几分钟之后,这位护林宫冒着暴风雪回来了。

“布兰多克说,他将退回到溪边的避寒处,再也不会后撤了。”

警长、两位护林宫和警官们打着寒战,重新淌过溪流,骑上马越过银径高原回到了稠密的松林之中。林中的气温升到了零摄氏度。他们点燃了更多的篝火并存活下来了。

凌晨4点半,山上的那层白色积雪崩裂了,朝平原横扫下来。这是一道无声的、川流不息的浪潮,如同一堵墙倒向岩石,翻滚着跌入溪流,把它填得满满的。冲入银径高原半英里之后,它才最后停了下来。天空的乌云开始消散。

两个小时后,保罗·刘易斯警长站在森林的边沿遥望着南方。群山一片银装素裹。东方的朝霞染红了天际,预示着又是一个晴朗的日子。靛蓝色的天空正在变为蛋青色。他整夜都把他的无线电通讯器贴身悟着保暖,现在它还能使用。

“杰里,”他呼叫着,“我们需要你来这里,架着贝尔直升机,而且快点来。我们这里下了一场暴风雪,事情似乎不太妙……不,我们已经回到了那片森林的边缘,就是昨天你把少校接回去的地方。你会发现我们都在这里。”

那架4座直升机从初升的太阳那里飞过来,降落在冰冷的。但没有积雪的那块岩石上。刘易斯让两名警官坐进后座里,他自己爬上去坐到了飞行员身边。

“回到山上去。”

“那位夏普斯枪手怎么办?”

“我认为现在不会有人想开枪了。如果他们还活着就算他们运气好。”

直升机沿着头一天追捕队所走过的路线飞过去了。莱克福克溪只露出岸边一些松树的梢头。林中的那5个人则没有显示出任何迹象。他们继续朝着那座山头飞过去。警长在寻找着他曾经在空中见过的那团淡淡的营火。飞行员很紧张,保持在远处的高空,在离地600英尺上空盘旋着。

刘易斯先看见了。高山上的那片污黑的痕迹,一个山洞的入口处,前面是一块积着冰雪、宽得足以降落贝尔直升机的大石板。

“降下来,杰里。”

飞行员仔细地操纵着,扫视着岩丛中的动静。一个举枪瞄准的人、一支旧时黑火药步枪在下面闪烁。没有动静。直升机降落在那块大石板上,桨叶仍在快速旋转着,做好了逃离的准备。

刘易斯警长跳出舱门,握着一支手枪。警官们提着步枪钻出机舱跳到了地上,去封住洞口。没有动静。刘易斯喊话了。

“出来吧,举起双手。我们不会伤害你。”

没有应答,没有骚动。他左右躲闪着来到了洞口侧面。然后他朝四周打量着。

地上只有一堆东西,没有其他。他好奇地钻进洞穴去察看。不管这东西曾经是什么,很可能是某一种动物的皮革,现在因年代久远它已经腐烂了,毛已经褪光了,只剩下纤维把它连在一起。他掀开了这张动物皮。

她身着白色的丝绸婚纱躺在那里,一头瀑布般的沾着冰霜的黑发披在她的双肩上,似乎在她的婚床上睡着了。但当他伸手去触摸时,她的身体像石头般冰冷。

警长把手枪插进枪套,不管附近是否埋伏着任何枪手,他一把抱起她跑到了山洞外面。

“把那些皮夹克拿来裹住她,”他朝他的部下喊道,“把她放进后座里,用你们自己的身体为她取暖。”

警官们脱下他们自己身上的皮衣,包在了那姑娘的身上。一名警官抱住这位年轻女人爬进了直升机后座里,并开始搓擦她的手脚。警长把另一个警官推到前排的那只空座椅上,对杰里喊道:“送她去雷德洛奇诊所。快点。通知他们,你带来了一个快要冻死了的人。一路上开足机舱内的暖气系统。也许还有一丝获救的希望。然后回来接我。”

他看着贝尔直升机隆隆响着升上天空,掠过高原和一直延伸到荒原的那片森林,飞向远方。然后他去探视那个洞穴及其前面的那块石板。当他完成后便找到了一块岩石,于是坐上去遥望着北方几乎是不可置信的景色。

在雷德洛奇的那家诊所里,一名医生和一名护士开始抢救那位姑娘,他们剥下那件冷冰冰的婚裙,摩擦着她的手、脚、臂。腿和胸腔。她的体表温度低于冻伤界限,而她的体内温度处于危险范围之中。

20分钟后,医生探察到了身体深处一次微弱的心跳,那是一颗年轻的心脏在为活命而奋斗。有两次,那种心跳停止了;医生对胸腔进行了两次起搏,直至心跳恢复。体内温度开始上升。

有一次,她的呼吸停止了,医生口对口地对她实施了人工呼吸,以恢复肺部的运动。抢救室内的温度是桑拿浴室的温度,裹住她的下肢的电热毯也已经开足了功率。

一个小时后,眼皮出现了颤动,嘴唇上的青紫开始消退。护士检测了体内温度:已经到了危险界限以上,而且还在上升。心跳稳定了,而且加强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轻风睁开她那黑黑的大眼睛,张开嘴唇轻轻呼唤:“本?”

医生简短地祈祷了一下,以表示对古希腊医师希波克拉底和所有来到他面前的人的感谢。

“是路加,但没关系。我还以为我们也许会失去你呢,孩子。”

在那块石头上,警长注视着那架贝尔直升机返回来接他。他能够看到它出现在远处宁静的空中,能够听到它的转叶在空气中快速划过而发出的怒吼声。山上是如此的静谧。当杰里降落下来后,刘易斯警长招呼坐在前座上的那位警官。

“拿上两条毯子,到这里来。”当桨叶变为缓慢的空转时,他喊道。在警官走到他身边时,他又指着说:“把他也带上。”

这位年轻的警官皱起了鼻子。

“这个……警长……”

“去做吧。他曾经是一个人。他应该得到一次基督教的葬礼。”

那匹马的尸骨侧卧着。每一片皮毛和肌肤早已被啄得干干净净了。尾毛和鬃毛也没有了,很可能被叨去作为筑鸟窝的材料了。但是那副曾经咀嚼过平原上粗饲料的牙齿,仍留在口腔里。马勒几乎已经成了尘土,但是铁制的马嚼子仍在牙齿中闪光。

棕色的蹄子完整无损,上面是很久以前由某一位骑兵队铁匠钉上去的4块马蹄铁。

那个人的尸骨在相隔几码处,仰卧在那里,好像他是在睡觉时死去的。他的衣物已经所剩无几,只有几片破烂的鹿皮依附在肋骨上。那位警官铺开一条毯子后,开始收拾遗骨,直至最后一块。警长收回来曾经由这位骑手所拥有的那些物品。

无数个季节的风吹雨打,已经使马鞍、肚带和驮袋化成了一堆烂皮革。但在这堆破烂品中有一小撮黄铜子弹在闪闪发光。刘易斯警长带上了这些子弹。

有一把锈迹斑斑的猎刀,遗留在一只饰有珠子的皮鞘中。可是手一碰上去,刀鞘即化成了灰。曾经是边民使用过的一支来复枪的那只羊皮套筒,已经被飞鸟叼走了,但那件火器躺在冰霜之中,蒙上了一层陈年的锈迹,但仍然是一支来复枪。

使他感到迷惑的是插在箭筒里的那两支箭和那把斧子。它们看上去几乎是全新的。那里还有一只皮带扣子,以及曾经使依然附在上面的物品保留下来的一段古旧的皮带。

警长把它们都带上了,用第二块毯子包了起来,最后打量了一下四周以免遗漏任何物品,然后登上了直升机。那位警官带着另一包物品坐在后座里。

贝尔直升机最后一次离开那里升上空中,在上午的阳光下,飞回到那两个高原和国家森林公园大片的绿色树丛的仁空。

刘易斯警长去俯视冰封雪盖着的莱克福克溪。他凝视着下面的那块岩石和那片树林,对在这片无情的土地上他所曾经追捕过的那个年轻人感到迷惑不解。

从500英尺的空中,他能够看到他右手下面的罗克溪,并能看见州际公路上的交通又开始流动了,那颗倒下的松树和汽车残骸已被清理掉了。他们飞过雷德洛奇上空,杰里与留在那里的那位警官通了话。警官报告说姑娘正在得到悉心护理,她的心脏仍在跳动。

当他们顺着公路飞回去时,在布里吉尔北方4英里处,他能够看到被火烧焦了的1000英亩的牧地。又往前飞行了20英里后,他去俯视T吧庄园里那些草坪和牧场上的菜牛。

直升机掠过黄石河和西去博兹曼的那条公路后,开始下降。这样他们又回到了比林斯机场。

“人生苦短。”

这是2月下旬在雷德洛奇的那个小小的公墓地里,天气出奇的冷。在远处的那个角落里有一个新挖掘的墓穴,上面的两只十字木架上放着一具廉价的薄皮松木棺材。

那位牧师顶着寒风裹紧了衣服,两名教堂司事握紧戴着手套的拳头等待着。一名穿着雪靴和棉大衣但未戴帽子的送丧人站在墓穴边。一头乌黑的长发披落在她的肩上。

在墓地远处的边缘,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站在一颗浆果紫杉树下观望着,但没有走上去。他穿了一件皮大衣以抵御寒冷,他的警衔标志别在他的胸前。

这是一个奇特的冬天,树下的那个人沉思着。成了寡妇的布兰多克夫人显得更为轻松,而不是悲伤,她已经从孤独中走出来接管了布兰多克牛肉公司的董事长职位。她已经对头发和脸部化了妆,穿上了漂亮的衣服,还经常参加各种派对。

她已经去医院里探视了那个姑娘,喜欢上了她,还向她提供了庄园里免付房租的一座小房子和一份私人秘书的工作。这两项提议都已被接受了。作为一份赠礼,她已经向皮基特先生归还了他的银行的控股权。

“土归土,灰归灰,尘归尘。”牧师拖长声音吟诵着。两片雪花,在寒风的吹拂下,落到了那头黑发上,如同绽开了两朵白色的野玫瑰。

两名教堂司事提起绳子,踢开十字木架,把棺材吊进了墓穴里。然后他们往后一站又开始了等待,眼睛瞄向插在新翻掘的土堆里的铲子。

在博兹曼,法医病理学家们已经尽了他们的努力。他们的鉴定结果是,那些骨头是属于一个身高6英尺差一点点的男人,几乎可以肯定他体力强壮。

骨骼上没有裂痕,也没有也许是致死的任何伤痕,因此推测可能是冻死的。

牙科医生们对那副牙齿引起了兴趣:整齐、洁白、平整,没有一处蛀牙。他们推算那个年轻人的年龄应该在25至29岁之间。

科学家们测试了那些身外之物。碳-14化验表明,那些有机物——鹿皮、皮带、皮帽,可以追溯到1875年左右。

久久未能解开的谜团是箭筒、箭、弓和斧子。同样的化验证明这些物品是近年的。已被接受的结论是一个土著美洲人的团队最近去参观了那个洞穴,并把他们的战利品留给了那个多年前死在那里的人。

那把猎刀已被重新擦亮和恢复了原状,根据骨质刀柄确定了它的年代后赠给了英格尔斯教授,他把它挂在了他的办公室里。警长讨取了那支来复枪。它也被精心恢复了原貌,并被挂在了警长办公室后面的墙上。他打算退休时带走它。

“愿死者复活。阿们。”

这时候,等待在旁边的那两位教堂司事重新挥起铁锹把泥土铲进墓穴之中。牧师对那位惟一的送丧人说了几句话,拍拍她的手臂,匆匆离开去教堂的内殿避寒了。

她没有动。

在医院里经那个姑娘作了惟一的、单方面的事实陈述之后,那场追捕渐渐停止了。新闻媒体曾指望那个男人肯定是连夜骑马翻过大山消失在怀俄明州的茫茫荒原之中,留下她在山洞里等死。

教堂司事们填满墓穴,很快用石块在地上搭起边界,并往界内倒入了4袋沙砾。

然后他们朝姑娘抬了一下皮帽子,带上铁铲离开了。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静静地走上来站到了她身后的一侧。她仍然没有动。她知道他在那里,也知道他是谁。

他摘下帽子,拿在了手里。

“我们永远没能找到你的朋友,皮基特小姐。”他说。

“没有。”

她持着一枝花,一枝单一的长梗红玫瑰。

“我猜想我们现在永远不会找到他了。”

“不会。”

他从她手指间拿过那枝玫瑰花,走上几步,弯下腰,把它插在了坟墓上。墓基的头上是一只木制十字架,是由雷德洛奇的善男信女们捐赠的。在刷上清漆之前,一位当地的手工艺人已用烙铁在木头上烙了几行字:

这里躺着一位边民

他于公元1877年死在山区

只有上帝知道

安息吧

那人直起腰来。

“还有事情要我帮你吗?你要搭车回家吗?”

“不用了。谢谢你。我自己有车。”

他重新戴上帽子,帽檐朝她倾斜着。

“祝你好运,皮基特小姐。”

他走开了。他的汽车,那辆刷着县警察局标记的汽车,停放在公墓地外面。他抬起眼睛,向西南方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熊牙山脉的群峰望去。

那姑娘又逗留了一会儿,然后她转身走向大门。

从山峰上过来的一阵微风吹到了她身上,掀开了那件长长的棉大衣,显露出她那已有4个月身孕的肚子。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