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应召女郎杀人

1

男子打完电话后,走进了歌舞伎町的一家咖啡店,因为他早已跟人约好在此见面。今天,前来赴约的将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带着悬念的期待,往往能令人紧张而又兴奋。

其实,该男子既有社会地位,又有着巨大的财力,因而并非所有的女性他都能看得上。如今,他对女人的要求极其挑剔,粗略来讲必须具备以下条件:首先,务必要保证绝对安全,换言之,就是在两人约会交欢之后,绝不能给他带来任何麻烦。当然,口无遮拦、不务正业的女性他不会接受。其次,必须年轻貌美、体格健康,倘若光是脸蛋漂亮,体质虚弱的话,他也坚决不要。此外,与他交往的女人还得无不良嗜好,须拥有一双玲珑玉足,外加令人心动的小蛮腰。原因很简单,假如前来赴约的女人是个水桶腰,长着一对大脚丫,抑或双腿细如纤竹的话,那方面的欲望自然就消失殆尽了。

然而,要找以上条件皆备的女性却绝非易事。鉴于此,他正是抱着闹着玩的心态,给“女性外送专营店”打了个电话。出乎意料的是,对方恰好给他提供了一个完全符合条件的女性。自那以后,一旦性欲强烈之际,他就会电话委托该店,要求对方负责“送货上门”。

至于对方,自然是将其视为上宾,一般派过来的女性都要经过精挑细选。今晚,他照旧委托了该店,要求送一个上等货色。虽然今晚这样的约会正好与原先预定的晚会发生了冲突,但其生理需求却在此刻做出了选择:今晚,他更需要女人。

马上就要到约会见面的时间了,他抬腕看了看手表。恰在此时,一个长发飘飘的年轻女子进了咖啡店,环顾四周寻找空位的同时,径直朝着他的落座之处走来。一看便知,该女子是个富有涵养的文雅之人,大约二十多岁,姿色上佳,穿着讲究,打扮得体,俨然一副高级白领的模样。此外,脸蛋和体形也正是他所喜爱的那种类型。可以说,这是专营店到目前为止给他物色的最佳人选。

欣喜之余,他主动地伸出手去。顿时,该女子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惊讶之色。

“不好意思,我能坐这儿吗?”女子怯生生地探询道。

“请坐。这个位子就是为你准备的。”

“哦?是嘛?”略显惊讶之际,女子微启朱唇,一排整齐漂亮的牙齿赫然入目。

直到此刻,双方仍未意识到互相认错了对象。

2

5月17日下午7点左右,一对男女走进了新宿区歌舞伎町二丁目的“红楼梦”幽会酒店。男的大约50岁,体态微胖;女的年轻貌美,长发飘飘,20多岁。

前台干练的服务员抬眼一看,便知这是一对临时勾搭上的情侣。附近一带,遍布着“约会俱乐部”、“色情夜总会”、“卡巴莱式俱乐部”。男男女女一旦在那些地方谈妥之后,或是双方情投意合之下,就会跑来红楼梦尽享一夜情。一般来说,对于红楼梦的服务员而言,入住的女子大都是些熟客。

可是,当晚来的该女子,服务员却是首次见到。女郎打扮得相当得体,文雅中又不乏俏皮,随身携带之物大到提包小到服饰衣缀,全都是名牌产品。这一切,当然逃不过红楼梦服务员敏锐的眼光。

从该女子的外表及气质来看,就算她是个应召女郎,估计也只接待相当档次的男客。

两人开房进屋后才过了一小时,该女子便略显慌张地跑出了房间。

“我先走,那个男的还想休息一会儿。”刚对前台的服务员宫前关枝说完,女郎便匆忙离开了旅馆。通常情况下,幽会酒店的收费方式是以两小时为计价单位的,以往也常常会有女性提前离去,因而,宫前关枝对此并未觉得有什么特别可疑之处。

两小时很快就过去了,但男房客却根本没有要出来的迹象。

“或许是刚才性事过猛,如今还在酣睡之中吧。”关枝苦笑着,随即往男客的房间打了个电话。可是,铃声响过十几遍,却始终无人接听。要知道,人就算睡得再沉,枕边的电话铃声总应该听得到。可能房客正在洗淋浴吧,关枝猜测着。于是,她等了片刻后,重新拨了这个电话。奇怪的是,依旧无人接听!顿时,一股强烈的不祥之感涌上了关枝的心头。

她清楚地记得,就在前几天,附近的一家幽会酒店刚发生过凶杀案件。虽然被杀的是个女性,但难保男性就能幸免。

紧握着备用钥匙,关枝小心翼翼地朝房间走去。她先把耳朵贴到门上听了听,但是屋内既没有电视机的声音,也没有人在淋浴的声音。

“咚、咚”,关枝轻轻地敲了敲门。屋内依然毫无反应。紧接着,关枝又用力敲了两下,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房门紧锁着,关枝鼓足勇气将备用钥匙插进了锁孔,胆战心惊地打开房门后,探头进去看了看。

房门背后立着个大屏风,完全挡住了床铺,关枝根本就看不到什么。再加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灯也没开,室内的光线极为暗淡。整个屋子动静全无,就连打鼾声也听不到。

“先生。”站在门边,关枝大声喊道。然而,还是无人答应。关枝想单独进屋去探个究竟又没这个胆量,思前想后,她便喊来了同事田部井叶子,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屋内的灯打开后,她俩才发现男房客正仰躺在床上,胸前的浴衣敞开着。看到男子脸庞的瞬间,关枝猛地醒悟过来:出事了!活人脸部的表情绝不会是那种模样!与此同时,两人一齐尖叫着冲了出去,立即拨打“110”报了警。

歌舞伎町的幽会酒店内发生命案。接获报案后,新宿警署的大上刑警立即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因为就在半年前,同样是在附近的幽会酒店内,刚刚发生过应召女郎被害案件。

等到大上带着警署的鉴定科员赶到案发现场时,警署的巡警早已先行一步把现场隔离保护了起来。

尸体还是刚发现时的模样,一直没人动过。死者年龄大约在50岁左右,稀疏的软发紧贴着头皮,大头鼻下一对厚唇分外显眼。死者双目半睁,瞳孔已经扩散,面部则是毫无表情,两道长长的剑眉更是不怒自威。

细看之下,该男子脸上稍稍有些淤血,眼睑结膜处却无出血迹象。此外,颈部也未发现绳索勒过或人手掐过的任何痕迹。死者脑袋稍向右倾,右嘴角边则有少许口水外溢。尽管法医对尸体进行了细致检查,但还是未能发现其他外伤。从外表来看,死者无丝毫反抗或与人搏斗的痕迹,屋内也没激烈打斗或翻箱倒柜的迹象。当然,该男子也未表现出中毒的症状。

验尸表明,死者是在性交时暴毙身亡,也就是通常所说的“腹上死”。

死者的心脏或脑动脉大概有点毛病,偶遇年轻貌美女郎,猛然间兴奋紧张过度导致暴毙身亡。

可以推测,正当二人云雨交欢、酣畅淋漓之际,该男子却突然间出现异状,女子大惊失色之下便匆匆逃走了。从某种程度上讲,估计二人都是抱着一夜情的心态临时凑到了一起,要不然恐怕不会如此绝情。也就是说,倘若二人换作是性伙伴关系的话,男子死亡后,女的也该留下来配合警方进行调查取证。

其实,一旦发生此类事件,对于活下来的一方而言,处境就比较悲惨。不仅要受到周围人群的瞩目,还要对警方毫不留情的质询,做到有问必答。当然,作为性交暴毙事件的主角,更是无法逃避公众奇异的目光。

验尸进行的同时,警方还对死者的随身物品进行了清查。衣柜中挂着死者的西服,西服口袋里放了个装着三十万现金的钱包。另外,警方还在口袋中发现了一本黑色的小手册。打开看后,大上刑警一下子感到迷惑不解了。

“怎么回事?”同事柴田探过头来询问道。

“手册上写着主人的名字。”

“那好啊,这不就能查清死者的身份来历了吗?”

“不过,我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哪儿不对劲?”

“上面写着北村直树,住址为世田谷区北泽三丁目XX。”

“有什么地方可疑吗?”

“北村直树,你听过这个人的名字吗?”

“被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是在哪儿听到过。不过,现在一下子可想不起来啊。”

“他是个作家,而且是个备受公众瞩目的著名作家。凭借着敏锐犀利的笔风,赢得了相对稳定的读者群体。不瞒你说,我也是他的一个书迷呢,曾经看过他的几本小说。”

“哦,原来是个作家?”柴田惊讶之余,隐约感到“腹上死”同作家的身份似乎格格不入。

“可是,死者却并非是北村直树!”

“啊?你说什么?”

“我是他的书迷,所以我原来就认识北村。我能确信,死者绝对不是北村。”

“照你看来,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很简单,就是说死者手中拿着北村的手册。”

“这种手册一般都随身携带,北村总不至于外借他人吧?”

“对,我也对此感到无法理解。反正,不管怎么说,咱们先向北村家里打听一下吧。”

“哦,稍等一下。刚才,我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死者,现在终于记起来了。”

“柴田,这么说来,你认识死者?”

“死者的名字,我想你大概听说过。他叫黑金计。”

“黑金计?就是那个臭名昭著的放高利贷的人吧?”

“正是。绝对没错,死者就是黑金计!”

“真的?”这回轮到大上吃了一惊。虽然黑金计公开的身份是经济研究所所长,但实际上,他无疑是个经济界的流氓痞子,名声极坏。常常依靠不法手段,侵吞企业,垄断性地大规模收购股票。此外,作为政界的幕后操纵者,当年日本民友党的总裁选举费用都是由他解囊而出。为此,他被人冠以“幕后总裁”的绰号。

如果新宿的幽会酒店中与年轻女子做爱暴毙的真是黑金计的话,那可就是个大事件了。想到这些,在场的所有警官都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就目前的勘查结果而言,尚未发现他杀的嫌疑,可是如果他人心怀怨恨,杀了黑金计这种人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比如说,财政界中被黑金计掌握着弱点和把柄的大人物,就有这种可能性。

“我要是开口说上几句话,两三个内阁成员出现人事变动根本不足为奇。”往日,黑金计曾夸下如此海口。的确,对于他的实力,根本无人能够否认。

但是,黑金计为何会带着北村直树的手册呢?对此疑问,在场的警察谁都无法做出相应的解释。

3

毒品?逃离毒品狂欢晚会会场后,北村立即打了辆车径直往家中奔去。尽管还能赶得上出版社的晚会,但此时,他早没了那份兴致。置身于久违的繁华市区,可是此刻,悠闲领略的闲情雅致也已消失殆尽。

“哎呀,你这么早就回来了?”妻子一脸惊讶地迎出门来。

“没必要待那么久。那种场合露个脸,了却一番人情就行啦。”

“可你好久没出门了,应该好好放松一下才对嘛。”

“我可没那份心情。哦,对了,我外出期间,有没有人打电话来找过我?”

“没有啊。”

“也没人提过手册的事吗?”

“没有。手册?那是怎么一回事?”

“没什么。既然没人提起,那就最好。”

妻子细君一脸迷惑地愣在一旁,还没等她来得及细问,北村就一头钻进了书房。平时,不管有无事情可干,北村总觉得只要一进书房,整个人就会安定下来。虽然这样做比较令人扫兴,但对于北村而言,书房的确是个单独自在的空间。

然而,今晚的情形却大不相同了。即便躲进了自己的专用空间,可北村的内心却久久无法平静。毒品?直到此时此刻,北村依旧尚未从误闯毒品狂欢晚会的兴奋中完全解脱出来。

坐到书桌前,还是无法安下心来做事。其实,北村难以静下心来并非完全缘于亢奋,因为他心头还挂念着自己的那本手册。

不经意间,北村随意翻看起了那本会员证。乍看之下,会员证并没什么特别之处,却同北村那本黑色小册子极为相似。仔细定睛审视,才发现手册的封面上竟印着“梦魂会”三字,封面内侧则登记着会员编号——24号,可奇怪的是上面并没写主人的名字。

难道还是由于毒品的缘故?也许这本手册的主人早已有所准备,一旦这本毒品狂欢晚会的会员证遗失,或者不幸落人他人之手时,上面没有名字便万事大吉了。

如果自己真是与24号相互拿错了的话,那么自己的手册现在理应在对方身边。北村的小册子是出版社发行的“文艺家手册”,上面清楚地记载着姓名和住址。因此,只要对方一发现,就应该主动跟自己取得联系。

可是,妻子细君却说根本没人来过电话,也没人提过此事。这么说来,难道24号直到现在都没发现?

北村仔细地查看着会员证,里面只有一些不明含义的词汇记载,以及部分极其简单的约会记录和数字等。很显然,要凭上述信息,根本不可能获取24号的相关线索。

但是,如果失主发现会员证遗失后向P宾馆反映,那么,毒品狂欢晚会现场就能立刻明白刚才有生人误闯。而且,完全可以凭借24号手中现有的手册,马上搞清楚冒名顶替者的真实身份和来历。这样的话,或许他们更加不可能来找北村了。因为他们肯定担心,北村在获悉毒品狂欢晚会的性质之后,极有可能会向官方报案。

由于会员证上没有24号的任何相关资料,北村据此认为只要对方不主动找上门来,自己就不会面临危险。想到此,对于24号毫无动静的反应,北村也就感到不难理解了。另一方面,北村的手册上却记载有全年的工作安排和计划,而且24号的会员证上也详细地记录着类似的内容。就现状而言,这必然会给双方带来麻烦,尤其是北村,遗失手册简直就是寸步难行。

正当北村独自在书房中沉思之际,妻子细君在外间转告说有电话找他。一般情况下,只有非同寻常的电话,妻子才会转告。也许是出版社的责任编辑打过来的吧。

北村边揣摸着,边询问道:“是谁打来的啊?”

“新宿警署。”一听是警察,北村不由得大吃一惊,马上忐忑不安起来。难道是为了毒品而来的吗?可是,新宿警署所处的位置,同举办毒品狂欢晚会的P宾馆根本就不在同一个方位啊。

北村刚接过话筒,里面便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是北村先生吗?”对方试探着问道。似乎早已了解了北村的身份来历。得到肯定答复后,对方才自我介绍称是新宿警署的刑警,随后又继续问道:

“先生,您认识黑金计这个人吗?”

“黑金计?”

“黑金经济研究所所长,他是个幕后操纵财政界的放高利贷者。”

“哦,您说的是那个黑金啊?我只听说过他的名字。”

“您仅听说过他?”

“对啊,您的意思是……?”刹那间,北村感觉到了对方话中有话。

“先生,黑金身上有您的手册。”

闻听此言,北村恍然大悟。原来黑金就是那个24号!自己在新宿公用电话亭旁,正是同他拿错了手册!莫非黑金把自己的手册送交新宿警署了吗?但是,这样一来,岂不是太危险了吗?假如警署追查下来,毒品狂欢晚会的会员证就有可能落入警方之手!难道警方此刻打电话来单纯是为了我的手册事宜?

北村拿着话筒陷入了深思,不料对方又继续发问道:“我们想了解一下,黑金怎么会拿着您的手册呢?”

“黑金先生什么都没讲吗?”北村反问道。首先他想知道黑金到底已跟警方讲了些什么。

“黑金?现在从他那儿可是啥也问不到啦。”

“您的意思是说……?”

“他已经死了。在他的遗物中,我们发现了先生您的手册……”

“死啦?!”北村愕然失色。他清晰地记得,就在三四个小时前,他俩还在紧挨着的电话亭旁打过电话啊。紧接着,刑警便向北村大致描述了一下黑金出事的前前后后。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其实,我把自己的手册……”北村也向刑警讲述了一番两人拿错手册的经过。

“照这么说,先生,黑金的手册现今还在您身边吧?”

“对。他的手册上根本找不到任何有关主人身份来历的信息,因此不得已之下,我才暂且代为保管。”

至于当晚的经历,北村并未全部透露,因为他明白倘若向警方和盘托出,自己就有可能被卷入毒品狂欢晚会的事件中去。这样一来,只会使事态进一步错综复杂化。幸运的是,黑金似乎并非死于他杀。

“好的,那我稍后再上门去取黑金的手册吧。”说着,刑警先行挂断了电话。

4

“北村说,他和黑金在公用电话亭旁打电话时,不小心拿错了对方的手册。”搁下话筒后,刑警大上向同事柴田转告道。

“这简直难以置信。”

“相信他也无妨。这种事情,北村理应没有必要撒谎。”

“一个能操纵财政界的大人物,就这样死在女人身上了吗?”

“反正他是没落个好下场。”

“像黑金这样有头有脸的人物,居然与邂逅的女子随意苟合,这真是令人费解啊。”

“邂逅?现在下此断语,恐怕还为时过早吧?目前,说不定两人的关系还不便对外公开,才故意偷偷摸摸地私下幽会呢。”

“不管怎么说,这下死者的遗属可就惨了。”尽管做爱暴毙对于死者本人而言已无所谓了,但是黑金妻儿眼下可就难见人了。一想到腹上死,妻儿面对死者尸体时自然会产生屈辱之感。为此,必然也无法弥补死者和遗属间由不信任所带来的情感裂痕和创伤。

法医鉴定表明,死者可能是死于急性心力衰竭或者脑溢血。毕竟幽会酒店内的氛围有别于一般的通奸,也许在那种情况下,黑金正是由于过度亢奋,早已老化的脑动脉或心脏猛然间受损而导致暴毙。

警方同黑金遗属取得联系后获悉,黑金是个四口之家,一个53岁的妻子,外加两个女儿。其中,大女儿已经结婚成家,目前居住在九州;小女儿还在东京私立女子大学读大四,她陪着母亲赶到了警署。陪同一起前来的还有一个叫栗巢的男子,据说他是黑金生前的左膀右臂。

验尸结束后,为了让遗属前来探视,警方特意将死者暴毙时的丑态进行了修整。如今已没有必要再听取法医剖析死因了,通常在那种特殊的情况下,多半是窒息而死。

可以想像,每次面对父亲黑金,小女儿总会敬畏三分。然而此刻,她却显得异常坚定而勇敢,支撑着深感屈辱、备受打击的母亲。

“遗物就这些吗?”栗巢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对于尸体,他似乎没多大兴趣,也未流露丝毫伤感之意,只是例行性地逐一点验了黑金的遗物。

“发现尸体时就只有这些东西。”

黑金的遗物有打火机、鞋拔子、眼镜、手帕、一包还剩十二根的香烟、内装三十万元的钱包以及北村的手册。

“真奇怪,他平常随身带的手册怎么不在这里面呢?”

“哦,对了。其实,这本手册不是黑金的。”紧接着,大上刑警便复述了一遍北村同黑金拿错手册的经过。

“也就是说,两人的手册极为相似,以致他们才互相拿错了。”听完大上的解释,栗巢依然显得有些想不通。

“这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你想想看,当时两人紧挨着打电话,不经意间,说着说着就把手册往电话机旁一搁。由于放在一起的手册极为相似,两人都未注意到互相拿错了。”

“可是,两人的手册不至于相似到难以分辨的程度呀?”

“但那个叫北村的作家分明说两本手册的外观一模一样。”

“我所指的并不是那一本。封面是巧克力色,尺寸也比北村的要大一圈。所以,根本不可能同这本黑色的小册子混淆起来。”

“这么说来,还有另外一本手册?”

“对。那本手册上详细记录着有关工作方面的重要事宜。平时,黑金无论到哪儿都会随身携带。”

“现在这本手册没了?”

“他的遗物中根本就没有啊。”栗巢疑惑地看着刑警,兴许他认为警方把那本手册藏了起来。

“会不会碰巧没带在身上呢?”

“待会儿我再去黑金办公室和家里看看。按常理说,他不会把那本手册弄丢的。”栗巢充满自信地答道。

“理应随身携带的手册现在突然不见了,这意味着……”双方不禁面面相觑。

5

虽然初步判断不是他杀,但死者死亡的状态较为异常。因而监察医院将其列为重点鉴定对象,实施了解剖。

解剖结果断定,死者大脑动脉瘤破裂,引发蛛网膜下出血而死亡。这一鉴定表明,黑金在同年轻女子偷欢之际,兴奋过度后急速升高的血压导致脆弱的脑血管瞬间爆裂。

对于黑金的另外一本手册,栗巢并未详细谈及里面的内容,但从其话语和表情就能判断出,那本手册上记录的内容极其重要。

“几年前就曾发生过这样一件事。中田忠助为了参加民友党的总裁选举,以官房长官的名义向黑金借了三十亿,后来中田突然暴毙,借款便不了了之。随后,黑金即以欺诈罪提起诉讼,当初黑金的记录手册便成了有力证据。兴许栗巢所提到的那本手册上也记载有类似的重要内容吧。”经柴田这么一提醒,大伙儿才想起来确有这么一回事。最后,该事件是由一人背黑锅而告终。当时,被卷入该事件的总裁候选人利用其政治影响力,将价值三十亿元的国有森林以六十亿元的价格兜售给了皮包公司,从中牟取的三十亿元差额,正好用来归还黑金的借款。

当时,人称“黑金备忘录”的手册详细地记录了总裁选举的黑幕交易,也正是该手册在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

虽然当时总裁选举的黑幕交易最后还是通过其他渠道曝了光,但自那以后,政界中的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对黑金备忘录的威力忌惮三分。

后来,黑金因涉嫌大额逃税和欺诈屡次被捕,但最终却往往是由于证据不足免予起诉。当初,社会上私下盛行这样一种说法:一些政客担心,一旦黑金被起诉推到审判庭上的话,很多秘密就会随之曝光,这样一来,就会严重危及他们的切身利益。为此,政客们才四处活动力阻起诉黑金。

询问过案发宾馆后获知,黑金的遗物中确实没有发现栗巢提到的那本手册。这样一来,当晚与黑金幽会的女伴的行踪便成了警方关注的焦点。当然,如果黑金随身携带的手册确实遗失了的话,那就意味着可能被那个失踪的女伴拿跑了。

可是,该女子为何要拿走手册呢?假如果真是怀着某种企图的话,那就表明该女子接近黑金是别有用心的。

从黑金妻子和栗巢处得知,黑金平时并没有关系亲密的特定女性。而且据宾馆的服务员反映,当时的迹象表明,黑金同该女子也是刚认识不久。

“但黑金暴毙却是个偶发事故,即使我们假设该女子是为获取手册而来,可她应该明白,黑金绝不可能把那么重要的备忘录乖乖地双手奉上,而且她也未必能预料到黑金会碰巧暴毙而亡。”大上感到十分费解。

“哦,对了。会不会这一切是有人故意安排的呢?”柴田插话道。

“可是,并没有凶杀的嫌疑啊?”

“试想一下,倘若该女子事先就知道黑金的脑动脉较为脆弱,那又将是怎样的一种情形呢?”

“你说什么?”大上吃惊地瞪大眼睛问道。

“黑金的脑血管宛如‘感冒的气管’一般脆弱,对此,倘若该女子事先就已了解的话,就存在利用美色迫使黑金就范的可能性。恐怕就连黑金本人也没料到,自己会在同该年轻女子偷欢之际性事过猛,以致脑血管破裂而亡。”

“照这么说来,这就是一起利用色相得以巧妙杀人的案件?”

“至少目前,还没有证据证明这种假设不成立。”闻听此言,一股透彻骨髓的凉意顿时涌上大上的心头。假如是卖淫嫖娼的话,那是男女双方两厢情愿之事。这完全有别于强奸案件,因为双方是在有了初步了解的基础上完成苟合之事。虽然,这种了解的原因有别于爱情、洽谈生意和其他不纯动机,但这却无异是男女双方最高级别的“交流形式”。

日常生活中,利用色相杀人的案例倒也并不罕见,此类凶犯往往抓住了对方在交欢之际疏忽大意的弱点。柴田刚才的一番话,其实就意味着该女子正是利用色相,破坏遇害人的脑血管,从而达到杀人的目的。但是,目前没有办法证明此种假设能够成立。打个比方,即使有证据表明该女子事先就已知道黑金的脑血管有毛病,也无法证实该女子就是凶犯。

至于交欢的程度、做爱的持续时间、体位姿势,以及感官方面的刺激等是否损坏了黑金的脑血管,就连专职医生也无法进行准确判断。

“自己脑血管上长了动脉瘤,难道黑金本人都不知道吗?”

“就算事先不知道,但黑金总该意识到自己血压较高、动脉已硬化的事实吧?”

“人一上了年纪,血压自然就会相应升高。但是,血压稍有升高并不意味着必然会引起腹上死。”

“这样吧,我们暂且先向死者遗属了解一下相关情况吧。”

通过对死者遗孀的调查获悉,近年来医生经常告诫黑金,因其血压升高,血管壁上已囤积有胆固醇。尽管如此,据说黑金也没有特意服用过降血压之类的药物。

“黑金周围是否有人知道他血压较高呢?”大上刑警向细君问道。

“我想应该知道吧,因为黑金生前并没刻意隐瞒。”

“那么,他是否知道自己脑血管上长有动脉瘤呢?”

“按理说,他应该不知道。从年轻时代开始,黑金就一直对自己的个人健康信心十足。在医生的反复劝诫下,他才决定最近抽空去医院小住一段时间,进行一番全面检查。唉,他要是早点去医院接受检查的话,根本就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了,真是活丢丑啊。”毋庸置疑,黑金的丑事给妻子细君带来的震撼与打击,远远超过了丧夫之痛。

假如,黑金本人都不知道自己大脑中长了动脉瘤,那么该神秘女子利用色相达到杀人目的的嫌疑性就微乎其微了。当然,目前尚无法完全排除上述嫌疑,因为过去也曾发生过类似案件。

随后,在警方的协调下,北村同黑金遗孀相互换回了手册。栗巢看过后明确表示,那并不是他所指的黑金备忘录。很显然,神秘女子逃离旅馆之际带走了黑金备忘录,如今杳无音讯去向不明。那么,该女子带走黑金备忘录到底意欲如何,也成了难以诠释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