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维克多·科克留什金

我走进电梯，按了我要去的楼层号键。我清楚地记得我按的是“1”，可电梯嗖地一下就钻到地下去了，我到了地狱。地狱里一片忙碌，一个个灶台熊熊地燃烧着，一口口大锅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小鬼们吵吵嚷嚷地东奔西跑。我转身就想返回电梯里去，可电梯不知怎么竟没了踪迹。

我站在那儿无助地打量着地狱。地狱里闷热潮湿，四周的砖墙上霉迹斑斑，天花板上往下滴着水滴。

“天花板上为什么滴水？是不是太潮了？”我问一个从我身边跑过的小鬼。

“那是那些有罪之人悔恨的眼泪。”小鬼翻了翻白眼，一脸坏笑。

“我可是个好人啊。”我赶紧解释。

“我们头儿会弄明白的。”小鬼嘟囔了一句就没影了。

地狱办公室里排着长队。我侧着身子挤了进去。排在最前边的是一个貌似官员的人，表情冷漠，目光傲慢。

这时，办公桌后面那个领导模样的小鬼开口了：“你生前贪污受贿，胡作非为，死后就该受到惩罚。”

“我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官员极力想为自己辩解。

可还没等官员说完，那个领导模样的小鬼就拿过官员的身份证明，把“人”字画掉，改成了“蜣螂”，然后对其他小鬼说：“把他扔锅里去，让他下辈子继续敛‘财’去吧。”

那个官员立刻昏了过去。

接着小鬼又叫过去了第二个人。第二个人一看就是一个财大气粗的家伙。

小鬼说：“你生前搞房屋开发，强拆民宅，违章扩建。”

“我那是想尽快为老百姓解决住房问题……”开发商申辩。

“好了，既然你愿意扩建，我们也把你扩建一下。你原来只有两条腿，我们给你增加几条腿吧。”小鬼说完就把第二个人的身份证明改成了“蜈蚣”，随后吩咐把这个家伙儿也扔到锅里去了。

我一看双腿就软了，急忙反省起自己一生的言行。

小鬼又叫过去了一个人，这个人自称是一食品厂老板。

小鬼的头儿说：“你们工厂生产的食品，什么都敢添，什么都敢加，你为那些消费者的健康着想过吗？”

“现在食品行业不都是这样吗……”食品厂厂长小声嘟囔。

小鬼的头儿没再理会他说什么，拿过他的身份证明，改成了“猪”。

他也被拖到大锅里去了。

接下来被叫过去的是一个医生。没等医生开口，小鬼的头儿就先说话了：“作为医生，本该救死扶伤，但你缺少医德，收受红包，刁难患者。你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医生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辩解就被拖走了。

第五个人生前频频在媒体上露面，被认为是某领域的专家泰斗。该专家善于判断形势，见风使舵，不管时代发生怎样的变迁，他总能得到当权者的赏识。小鬼的头儿评判他说：“知识分子本应是社会的良心，可你趋炎附势……”

小鬼的头儿刚说到这儿，电话铃突然响了。原来是有人替专家说情。小鬼的头儿放下电话后犹豫不决，急忙和旁边的小鬼商量。旁边的小鬼则说：“您何必为这么点儿小事得罪上边呢，反正这个家伙也没产生多大的影响，现在这些所谓的专家们的话谁听啊！”

小鬼的头儿沉吟片刻后说：“那就别把他扔锅里去了，直接让他做青蛙，爱哪儿叫哪儿叫去吧。”

第六个人相貌滑稽，表情幽默。小鬼的头儿一见他，大吃一惊，一着急竟想不起他是谁了。旁边的一个小鬼赶忙提醒说，这个人生前是着名滑稽演员。小鬼的头儿在电脑上核实过这位演员的身份后满怀敬意地说：“您的表演为人们带来了笑声，驱散了烦恼，我们也非常喜欢您。但我们不能把您留在这里，这对您不公平。我们马上送您去天堂……”

马上就要轮到我了。我在心里不停地祈祷，也送我上天堂吧。不过最好还是让我回家吧，足球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可我发现小鬼们现在好像比我还急呢，竟然收拾起了东西。还没等我走到桌前呢，就有一个小鬼大声地宣布：“今天办公到此结束！”说完，众鬼一溜烟似的就消失了，看球赛去了。

那个电梯又神奇地出现了，我慌慌张张地进了电梯，手忙脚乱地按了几下按钮，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

我坐在电视机前，边喝酒压惊边看球赛，但越看越生气，于是我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下次我再下地狱的时候，看到的肯定应该是这帮踢足球的和搞足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