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尽扫妖氛驱暴虏 还须慧剑斩心魔

曲英道:“在那班投降了的回纥官兵之中,有许多是我哥哥的老部下,我去劝说他们,想来他们定会依从。要破这幽州城,就着落在他们的身上。如此如此,这般这般……”铁摩勒和夏侯英听了她的说话,连赞:“妙计,妙计!那么我们先多谢曲姑娘了。”

曲英道:“我们回纥的士兵,蹂躏你们的土地,杀害你们的百姓。我心里也是难过得很。我但求将功赎罪,稍得心安而已。”

计议已定,立即按照计划。空空儿夫妇和华宗岱、段克邪四人,也按照计划赶在部队之前,潜入幽州,与丐帮联络。

且说幽州方面先后派出北宫横和沙铁山两支兵马,去接应魏博来的牙军。预计他们在三天之内,当可回到幽州的,到了第三天的黄昏时分,未见他们回来,正自惶惶不安,忽听得人马喧闹!一队回纥骑兵衣甲不全,旌旗凌乱,情形十分狼狈地逃了回来,在城下大叫:“开城,开城!”

守城军官正副二人,一个是回纥军官,一个是幽州节度使的手下参将。守城的士兵中幽州官军占十分之六七,回纥兵占十分二三。名义上是那参将作正守城官,实际则是样样都要听那回纥军官的命令。

那参将倒是比较谨慎的人,登上城楼问道:“怎么只是你们回来了?”

回纥败军纷纷喝道:“休要锣苏,赶快开城!你不见追兵就将来到了么?开了城再说!”

守城的回纥军官一看,只见后面火把蜿蜒,宛似长蛇,转眼间连人马都可以看得见了。

这正是曲英所献的妙计,要在这样紧急的情形之下,使得他们无暇去请示拓跋赤,也无暇多作考虑,而必须开城!

夏侯英、铁摩勒率领的义军佯作“追兵”,到了幽州城上的兵士可见的距离之内,便即鸣金击鼓,大喊:“冲呀!杀呀!”

守城的回纥军官见此情形,果然无暇考虑,大怒说道:“你想把我们回纥的兵士都让敌人杀绝吗?开城!”

城门打开,那队回纥败军一拥而进,登时先执住了正副两个守城军官。说时迟,那时快,义军的先头部队跟着便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攻进了幽州。

那几百名已经投降的回纥军兵,骑马在城中四处呼叫:“义军不杀我们,只要放下刀枪,就可以让我们回国!”

义军也在向幽州的官军招降,他们都是本乡本土的人,劝降更是容易。官军看见大势已去,除了极少数的节度使的亲军之外,十之八九都是不肯卖命的了。

与此同时,幽州城里的丐帮弟子和暗中已经武装了的百姓、也都纷纷出来,向节度使衙门,和回纥兵营展开了冲击!

城中火把通明,杀声震天。高卧在元帅府中的拓跋赤从梦中惊醒,还只道是发生了兵变,幽州的军官和回纥士兵冲突的事情是经常有的。拓跋赤以为这次只是规模大些,正想叫侄儿拓跋雄去知会节度使章留仙,双方会同镇压,只听得“轰隆”一声,如雷震耳,外面的百姓已经用巨木撞破了大门,打进了他的元帅府来了!

司空猛匆匆来报,拓跋赤这才知道是义军杀进城,城中的老百姓也都纷起“造反”。

拓跋赤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说道:“快请令尊过来。他们现在不过攻破头门,咱们还来得及从后门逃走。”拓跋赤的元帅府有三道大门,估量总可以守得一时半刻。司空图住在外宅,一叫便可来到。

哪知雪山老怪司空图此时已是遇上了劲敌,自顾不暇。

司空图倒是比拓跋赤惊醒得早一些,他自恃武功盖世,还想亲自到外面探听确实的消息,并把回纥的铁甲军调来,保护帅府,百忙中也无暇去请示拓跋赤了。

不料他还是慢了一步,他刚刚走出卧房,正在大叫卫士镇定,忽听得一个十分刺耳的他所熟悉的声音哈哈笑道:“司空图,你不用出去了,我空空儿登门拜访来啦!”

原来空空儿夫妇与华宗岱、段克邪四人,等不及义军攻破帅府,先进来拿人。他们要活擒拓跋赤叔侄,也要与雪山老怪父子一决雌雄。

空空儿轻功绝世,最先来到。司空图见他一人,还不怎么放在心上,当下喝道:“小猴儿,我没有工夫陪你戏耍。”呼呼两掌,把空空儿迫退几步,走出屋外。

空空儿笑道:“你没工夫,我可是有工夫要戏耍你!”如影随形的立即追到,举剑便刺。

司空图的功力在空空儿之上,但轻功却是远远不如,要想摆脱空空儿的纠缠谈何容易?无可奈何,只好与空空儿再战。

打得几个回合,华宗岱、辛芷姑和段克邪一齐来到,段克邪运剑如风,杀散内院卫士再从里面杀出去,打开第三道和第二道大门,接应已经攻破了第一道大门的民兵。

华宗岱、辛芷姑双双抢上,司空图这才吓得慌了,叫道:“好,你们倚多为胜,那就一齐来吧!”

华宗岱道:“空空兄,你让我对付这个老怪,我和他的一架那日未曾打完。”

空空儿笑道:“稍待片刻如何?我也还未曾过足瘾呢!”

华宗岱叫道:“空空兄,要捉拓跋赤我可是比不上你。我不和你客气,重担子一定要请你去挑!”

空空儿翟然一省,说道:“不错,我是应该去揪那鞑子元帅了。”脚尖一点,身形平地拔起,司空图双掌打空,空空儿已是上了瓦背,眨眼间越过墙头,进了内院。

华宗岱填上空空儿的空档,迎上了司空图,双笔斜飞,左一笔点他的“曲池穴”,右一笔点他的“璇玑穴”。

司空图挥袖成风,卷将过去,喝道:“撒手!”华宗岱号称“笔扫千军”,不但点穴奇准,双笔的威力也是足以裂石开碑。只听得。“嗤”的一声,司空图非但未能卷走他的判官笔,衣袖反而被他的双笔戳穿了。

司空图大怒,登时使出杀手,左掌挥了一道圆弧,右掌肘底穿出,抓华宗岱的虎口,华宗岱笔尖一歪,只觉掌风如割,虎口隐隐发痛。华宗岱双笔一分,交叉穿插,一招之间,遍袭司空图的奇经八脉,司空图识得厉害,不敢欺身进逼,连忙横掌护身,斜窜三步。

论功力是司空图稍高,但华宗岱的判官笔点穴功夫天下第一,司空图不无顾忌,急切之间,也只能堪堪打个平手。

司空图边打边走,辛芷姑提剑给华宗岱掠阵,司空图走到哪边,她就跟到哪边,总是截住了司空图的去路。辛芷姑的剑法奇诡亦是天下无双,司空图曾经见识过她的剑法,因此虽然她并未出手,司空图亦是不能不小心提防,不敢硬闯。这么一来,他就更难摆脱华宗岱的缠斗了。

激战中只听得急促的胡笳之声,此起彼落,刀枪碰击的声音震得耳鼓嗡嗡作响,义军已是攻进了内院,正在与“元帅府”的回纥武士展开恶斗;而那急促的胡笳声则是回纥军中号令突围的讯号。

司空猛匆匆跑来,叫道:“爹爹,快走!元帅也已经走了!”司空猛本来是奉了拓跋赤之命,来叫他的父亲去保护拓跋赤的,但当他杀出重围之时,形势已经大变,拓跋赤等不及司空图到来,先自逃了。他靠着数百名亲军保护,从后门逃出,附近有回纥的一个战车营,他上了战车,这才心神稍定,下了突围的命令。

辛芷姑与司空猛曾有一掌之仇,两年前她在扬州与司空猛交手,她刺了司空猛一剑,司空猛也打了她一掌,算来是两不输亏。但辛芷姑平生从未吃过这样的大亏,尽管对方所受的伤比她可能更重,她仍然认为是奇耻大辱。此时见司空猛来到,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立即挥剑便刺过去,喝道:“小贼,你来得正好,今日我誓要报你一掌之仇!”

辛芷姑的轻功在司空猛之上,身法展开,登时四面八方都是她的身影,司空猛尽管心急如焚,也不能不与她交手了。

但辛芷姑与司空猛交上了手,却给了司空图一个脱身的机会。司空图大喝一声,连发三重掌力,俨似狂涛巨浪,一个浪头高过一个浪头,华宗岱给他的掌力一迫,也不能不侧身斜闪,暂避其锋。

司空图冲了出来,立即又是一抓向辛芷姑抓去。辛芷姑身法轻灵,一听得背后劲风飒然,已是纵出一丈开外。

司空图叫道:“猛儿,走吧!”华宗岱喝道:“司空老怪,胜负未分,就想走么?”司空图喝道:“有胆你就追来!”

华宗岱紧追不舍,此时“元帅府”中已是闹得天翻地覆,处处混战。段克邪杀了进来,碰上华宗岱,问道:“我师兄呢?”华宗岱道:“已经进去了,却不知揪着了拓跋赤没有了?你来得正好,与我合力擒这老怪吧!”

段克邪发了一声长啸,啸声未歇,已听得空空儿的啸声相应。段克邪大喜道:“我师兄来了。好,这老怪逃不掉啦!”

司空图看见段克邪来到,又听得空空儿的啸声,饶是他自负武功无敌,也吓得魄散魄飞。他急于逃命,发了狠,横冲直撞,碰上他的人,他也不管是自己人还是敌人了,总之,凡是阻住他的去路的,他就是一掌推开,有几个回纥武士,也丧在他的掌下。

华宗岱、辛芷姑等人当然不能和他一样做法,“帅府”中处处都是混战的人群,他们必须找寻空隙之处通过。乱军之中不知不觉就失了司空图的去向。

司空图逃出了“元帅府”,上了一辆战车,赶忙出城。但他上了战车,才蓦地发觉他的儿子还没有出来。可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莫说他没有那么天大的胆子回去,就是想要回去,也是不能够的了。司空图只好希望他的儿子能够自己脱身。

司空图哪里知道,他的儿子此际已是给段克邪截住,脱不了身。

段克邪截住了司空猛。笑道:“你还欠我十招呢!今日我可是要你还债了!”

两年前段克邪的真实功夫还是比不上司空猛,只能凭着轻功占点便宜,但在两年后的今日,段克邪的袁公剑法亦已差不多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司空猛使出浑身本领,也是只有招架之功,冲不过去。

双方不过斗了二三十招,辛芷姑找不着司空图,又再回来,一见司空猛尚未逃脱,大喜说道:“师弟!这小贼欠我一剑,你让给我吧。”段克邪笑道:“好,他欠你的债比欠我的重,就请师嫂代我一并讨吧!”

辛芷姑运剑如风,再次与司空猛交手。此时她只须对付司空猛一个人,不似刚才要提防司空图的袭击,因此使出的剑法也就得心应手,更为狠辣!

正激战间,忽听得一声长啸,空空儿从屋顶跳下来。段克邪喜道:“师兄,鞑子元帅抓住了没有?”空空儿脸孔拉得长长的,一脸懊恼的神情说道:“悔不该不听老华的话,我迟了一步,给他跑了!”

原来拓跋赤叔侄已经上了战车,空空儿却不知道他们是躲在哪辆车上。他一个人纵有天大的神通,也决不能追上去搜遍所有的战车。因此只好发出蛇焰箭,给铁摩勒报信。这是他和铁摩勒约好的,蛇焰箭升起之处,即是指示敌人主力所逃的方向,铁摩勒自会前去堵截。空空儿发了蛇焰箭,就回来接应攻入了“元帅府”的人马。

此时“元帅府”中的回纥武士,跑的跑了,死的死了,还有不少受了伤投降的。“元帅府”中的敌人差不多都已消灭干净,就只剩下了司空猛还在和辛芷姑恶战。

空空儿叫道:“芷姑,你让我打发这小子好不好?快些打发这小子好去捉那老怪!”空空儿性情急躁,已是等得不大耐烦。

辛芷姑道:“快了,快了!不用你插手,你看我的吧!”剑法一变,只见精芒四射,剑光电闪,辛芷姑使出了平生所学,快得难以形容。而且每一招又都是奇诡绝伦,狠辣之极!

司空猛是雪山老怪的独生爱子,已学得乃父的衣钵真传,论本领原是和辛芷姑各有千秋,相差不远。两年前在扬州那一战,他就曾经和辛芷姑打成平手。但一来辛芷姑在那次吃亏之后,经过了两年的苦练,所练的剑术正是针对司空猛的“大擒拿手法”的,司空猛自非其敌;二来司空猛如今乃是孤身作战,虽然明知空空儿不会自失身份,上前和辛芷姑夹攻他,但有了个空空儿在旁,司空猛的精神却是大受威胁。因此本来还可以多打个三五十招的,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则是非速败不可了。

激战中只听得辛芷姑喝声“着!”司空猛跳出三丈开外,浑身是血,遍体是伤。大吼一声,忽地一头向院子中的一块湖石撞去,登时脑浆涂地而亡。原来他在那瞬息之间,身上竟已着了辛芷姑的八剑,自知难以活命,索性撞石自尽,省得多受苦痛。

段克邪道:“大军已经进了城,残敌已是瓮中之鳖,料想雪山老怪他们也是跑不脱的。”空空儿笑道:“你的表哥虽然不用咱们相助,但咱们跑去观战也好。快去吧!”

段克邪所料不差,雪山老怪果然是给铁摩勒截住了。不过铁摩勒也只是截住了雪山老怪,拓跋赤叔侄却是侥幸漏了网。

幽州城中的回纥驻军虽然大部瓦解,但跟随拓跋赤突围的尚有战车百辆,骑兵三千。这支军队一出城门,就陷入了义军的包围网中。双方铁骑冲击,自刃相接,乱箭如雨。一场混战之后,回纥的战车有六七十辆倾覆,骑兵亦伤亡了十之七八。但拓跋赤叔侄所乘的那辆战车,则已侥幸突围而去。义军没有发现他们叔侄,铁摩勒也难以判断他们是尚在城中或是已经突围抑或战死,因此一面令辛天雄带领一支军马追击残敌,一面下令清理战场。

雪山老怪司空图所乘的这辆战车,拉车的四匹马都给乱箭射毙,在离城不到三里之处便倾覆了。司空图一跃而下,双袖挥舞,乱箭纷飞,少说也有一百几十枝,没有一枝能射到他的身上,司空图功力的深厚也是足以震世骇俗的了。

司空图显了这手本领,在他附近的义军倒是呆了一呆,但随即就有数十骑向他冲去。司空图大叫道:“汉人中有一个真正的英雄好汉没有?嘿,嘿,我一个老头儿对抗你们千军万马,虽死犹荣!”话声未了,陡然听得霹雳似的一声大喝:“老贼休得猖狂,铁摩勒前来会你!”

铁摩勒一出,义军全都退下。司空图定睛一看,只见铁摩勒渊停岳峙般的站在他的面前,神威凛凛,只是那股气概,已是令人震慑。

司空图强自镇定,说道:“原来来的就是中原的武林盟主么?老夫久仰了!怎么样,你敢不敢依照江湖规矩与我单打独斗?”

铁摩勒冷冷说道:“你年纪已老,我理该让你。只要你在我手下接得百招,你要走就走,我的部下决不与你为难。”

司空图喝道:“好呀,铁摩勒,你竟敢小觑老夫,看掌!”司空图大言炎炎,其实已是色厉内荏,故此他虽然说铁摩勒小觑他,但却抢先发掌,等于是接受了铁摩勒对他优待的条件。双掌相交,发出闷雷似的一声响。铁摩勒身形一晃,倒退一步。司空图却是纹丝不动,义军中的好手都不禁暗暗吃惊。心里想道:“难道这老怪的功力竟在铁寨主之上?”

殊不知司空图是有苦说不出来;他的掌力排山倒海般地打过去,碰着对方,竟似泥牛入海,一下于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铁摩勒是以最上乘的内功,轻描淡写的就化解了他的掌力。他退后一步,正是化解对方掌力所必需的动作。不过司空图的掌力也能稍微地摇撼了铁摩勒,在铁摩勒来说,也算得是他自十年前大战牟沧浪之后,所仅见的一个劲敌了。

铁摩勒十年未逢劲敌,精神倍增,把八八六十四路天龙掌法发挥得淋漓尽致,一套掌法还未使到一半,已是把司空图打得额头见汗,喘息可闻!

这一战对司空图来说是非胜不可,否则性命难保。他起初使的是他曾用过几十年苦功的七十二把大擒拿手法,拼命与铁摩勒抢攻。大擒拿手法是偏重强攻的,司空图的这门功夫可称天下无双,攻势之凌厉连空空儿几次与他对敌,也不能不避其锋芒。但“不幸”他今日碰上铁摩勒,铁摩勒的内功深厚无比,不但强过空空儿,也强过司空图,司空图的大擒拿手法被他沉雄的掌力所迫,再凌厉的攻势也是发挥不出来了。双方抢攻,力强者胜,力弱者败,这是绝对无法侥幸的。

司空图是邪派第一高手,当然懂得这一层道理。三十多招过后,司空图已经看出危机,心中一动,蓦地想道:“铁摩勒是绿林盟主,说的话不能不算数。他说过我若能抵敌百招,便可放我过去。我何必要大耗真力和他硬拼,拖过百招不就行了?”

主意打定,司空图拿出了一对日月轮,喝道:“空手相搏没有什么意思,你我再比划比划兵器吧!”司空图已有二十年不用兵器,这次他预知突围必逢强敌,把兵器带在身边,如今就用来对付铁摩勒。他的日月双轮擅能锁拿刀剑,而且无须那么用力,自忖还有六七十招,想来可以应付过去。

铁摩勒一声长笑,说道:“好呀,随你的便!”拔剑出鞘,随手一招“横云断峰”,便把对方攻来的双轮拦住。

金铁交击之声宛如龙吟虎啸,上万的兵士屏息以观,人人都给震得耳鼓嗡嗡作响,司空图也委实了得,一觉不妙,立即变招,日轮一推,月轮一锁,刚中寓柔,不与铁摩勒强拼真力,只想仗着兵器的功能,克制他的长剑。

铁摩勒暗暗叫了一声“可惜!”心里想道:“这老怪本来可以成为一派宗师,可惜走入了歪路!”想至此处,心里倒是有点踌躇:“要不要取他性命?”

司空图使出快招,但求早早达到一百招之数。铁摩勒脚踏五行八卦方位,与他游斗了二三十招,司空图的双轮使得甚是巧妙,有一招几乎锁着铁摩勒的剑尖。

此时空空儿、华宗岱等人已经来到,一旁观战。空空儿眉头一皱,正要责备铁摩勒的“妇人之仁”,蓦听铁摩勒一声大喝,长剑抡圆,当作大刀来使,一剑劈下,司空图锁不住他的剑,日轮轮轴的齿心断了三齿!

铁摩勒这一剑以拙胜巧,使得威猛无伦。空空儿看得眉飞色舞,也禁不住大声叫起好来!在如雷的喝彩声中,司空图心胆俱寒,相形之下,更显得铁摩勒神威凛凛!

司空图的“拖”字诀在铁摩勒的强攻之下完全失败,只见铁摩勒的长剑横劈直斫,使的完全是大开大阖的正路剑法,丝毫不用花巧的招数。将司空图的日月双轮使出什么巧招,都给铁摩勒一一挡了回去。

到了此时,连空空儿也是看得心神如醉,顾不得出声赞好了。须知最上乘的剑法乃是“重拙”胜于“精巧”,空空儿的剑法已经到了“精巧”的极峰,但“重拙”的境界,则空空儿还只是初窥藩篱。

不过片刻,但见司空图汗下如雨,头上冒出热腾腾的白气。华宗岱与空空儿说道:“这老怪给铁摩勒迫得孤注一掷,看来只怕不须百招便可收场了!”原来司空图以深厚的内功,拼命作战,还是敌不过铁摩勒,华宗岱看出了他已经是元气大伤。

不料话声未了,铁摩勒忽地收剑回鞘,跳出圈子,说道:“百招已满,你去吧!”此言一出,众人无不惊骇,连司空图也是大感意外。原来他全神应战,根本就没有数招数,不知已满百招。他骤然一喜,忽觉全身节骨寸寸欲裂!

空空儿知道铁摩勒是言出必行的,只好连连苦笑,说道:“真是便宜老怪了!”

哪知就在空空儿的苦笑声中,又有一件出人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那雪山老怪司空图好像僵了似的,木然直立,铁摩勒叫他走,他竟是不能移动脚步。突然间“卜通”地倒下去,七窍流血,身体干枯,一下子瘦了许多,就像一根水分挥发已尽的木头。原来司空图真力耗尽,已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不用铁摩勒杀他,他已经死了。

铁摩勒叹道:“我本来想饶他一命的,想不到他自取灭亡!”

空空儿道:“这老怪作恶多端,应有此报。不必叹息他了,咱们去追捕鞑子元帅吧。”此时义军早已清理了战场,段克邪等人也已从城中出来,战场上并没发现拓跋赤的尸体,当然也就知道他已经跑了。

不过拓跋赤也没跑得多远,就在空空儿与铁摩勒说话之际,他已经给另一支兵马截住。这一支兵马并非汉族的义军,而是宇文虹霓和盖天仙所率领的师陀国以及奚族的战士赶来给义军助阵的。

奚族与师陀都曾受过回纥的蹂躏,此时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盖天仙与宇文虹霓双骑齐上,抢着要杀拓跋赤,拓跋赤此时只有数百残军,十多部战车,战车早已被射翻了。

拓跋赤的侄儿拓跋雄甚是狡猾,在战车倾覆之际,连忙脱下战袍,换上普通军士的衣服,希望能够在混战之中逃走。宇文虹霓、盖天仙抢着擒杀拓跋赤,没注意到。

但另外一员女将却发现他了,拓跋雄抢了一匹马正要往山谷里跑,“嗖”的一枝箭射来,将他的坐骑射毙,那员女将立即追上,喝道:“拓跋雄,你这贼子还认得我吗?”

这员女将是与奚族相邻的一个部落的王公女儿,名叫香贝,她和宇文虹霓是好朋友,十年前曾经受过拓跋雄的迫婚,险些给他掳去的(事详《龙凤宝钗缘》)。

过后香贝格格痛定思痛,深悔自己是个柔弱女子,以致被人欺侮,于是跑到师陀,跟宇文虹霓学了几年武艺,然后回到她的部落整军经武。这次她带了一小队女兵,跟宇文虹霓来幽州助战,她最主要的目的正是要找拓跋雄报仇。

无巧不巧,拓跋雄正好给她发现。她报仇心切,单骑追来,一时忘了危险。

拓跋雄见她的女兵尚未曾跟上,恶念陡生,狞笑道:“好呀,你没有忘记我,我也没有忘记你呢!”立即挥刀便斗香贝,想把香贝擒作人质。

香贝只是学了几年武艺,不是拓跋雄的对手。交手两个回合,拓跋雄便打落了她手中的剑。此时,她的女兵距离最近的也还有百步之遥。

拓跋雄哈哈大笑,伸手就抓香贝。忽地里一骑骏马如风驰至,骑在马上的是个红衣女子,人未到,已把手上的长剑掷来,拓跋雄的掌心给长剑穿过,痛得狂叫。这红衣女子是龙成芳。

原来褚葆龄是因龙成芳身体未曾完全复原,叫她在后方防守,她所防守之处,恰巧是在此处附近。

龙成芳快马驰到之时,香贝已经拾起地上的宝剑,把拓跋雄杀了。此时,拓跋赤也已中了宇文虹霓一剑,跟着给盖天仙杀了,香贝格格谢过龙成芳救命之恩,两人谈得很投机。

不久,义军的群雄都来到,听说元凶已歼,皆大欢喜。褚葆龄见龙成芳立了大功,更是喜上加喜。拉着她的手道:“芳姐,你可以留下来帮我教练女兵了吧?”

龙成芳却摇了摇头,笑道:“不,我已接受了香贝格格之请,要到科尔沁草原帮她练兵了。你说得很对,我的心魔未除,我要到一个更艰苦的地方去锻炼自己。”正是:

尽扫胡尘驱暴虏,还须慧剑斩心魔。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