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开封

其实说实话岐阳很惊奇,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过神经科的病人了,而这个人显然就是一个标准的——精神病患者!

这是一种偏执狂,很明显的,这个病人只对月和莲花感兴趣,而且爱屋及乌对另一个长得很像月和莲花的男人也感兴趣,这可真是一种不良的嗜好。

抬起头来,这个目前就读M大医学院大三的不良学生岐阳同学,借着国际五一劳动节的假期,通过一个很好玩的“门”,穿越时空,跑到这边大宋太平兴国七年来看他的内定老婆神歆,随便处理他溜回去考期末考期间所欠下的一大堆事情。他这个太医,做的实在也太潇洒了,当然里面有很多其它成分的水分在里面,嘻嘻,例如,有某个知道他底细的某人,自愿帮他浑水摸鱼啦——而这个人当然绝然必然就是丞相府的圣香大少爷。

不过他素来和素卦这个巫师没什么交情,他本来就不信什么道术玄学那一套,而且素卦没事从来不出门,鬼知道他在院子里做什么?他忙得很,根本没心情去注意,但是自从上一次素卦到名医山庄救了他一次,算是救了他一次吧,他就欠了素卦一个人情,素卦从不求人——更正,素卦从来不理人,所以他来请帮忙,这个忙,自然是非帮不可!

目前这个看起来很入梦的男子,就看着他,身边还有一个据说是他妻子的女人,用一双看起来似乎很纯雅,但是怎么看都心里发毛的眼睛看着他。

“咳咳!”岐阳干咳了两声,“谁是他的家属?哦,不,谁是他的亲戚?”

素卦迟疑了一下,越连开口,“我是。”她的眼睛是很清楚的关切,“他怎么样?可以治好么?”

“他的问题比较复杂,”岐阳敲了敲身前的桌子,“我要问清楚,他有没有其它兄弟姐妹?如果有,他的兄弟姐妹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或者,有没有这样得倾向?”

越连错愕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说,祈祭他是——天生的疯子?而不是——而不是——”她没说下去。

但是岐阳懂,嘿嘿一笑,看了素卦一眼,“我的意思是说,他可能存在着某些天生的这里的问题,”他伸出手指在太阳穴旁边轻轻划了几圈,“但是,那并不是他变成这样的主要的原因,很少有人会突然变成这样的,他原来并不是疯子,对不对?他也许存在着变成疯子的某些这里的问题,然后遇到刺激,突然之间就——”岐阳耸耸肩,很不客气也很老实的说,“完蛋了。”

“他不是疯子,”越连坚持,“他不应该是疯子。”

岐阳点头,“他不应该是疯子,谁也不希望他变成这样,但是他已经是这样了,我也没有办法。”

他说的话像绕口令,越连却听得很清楚,“无法——挽回?”

岐阳沉吟,“我不是——”他想说,我不是精神科的专家,但是转念,想了想,“有一个办法。”他一拍手,“如果你们有耐心,就有办法!”

“有!”越连很肯定。

但是素卦一直都没有说话。

岐阳就当作他不存在,有种经常被批判的说法,“存在即被感知”,但是目前至少现在很适用,岐阳也就假装忘记当年考试的时候如何批判它的错误性,而暗暗赞美这句话说的有道理。

“办法就是,我给你们一种药,叫做β-阻断剂,你也不必记得它叫做什么,反正就是一种药就是了,他如果发狂不能自制,那就可以用药物来控制,但是,最好还是不要吃药,否则吃上瘾了没药就会发疯。”岐阳难得身上就带着这个药,因为他本来是要带圣香控制心动过缓的药,一不小心拿错了,拿成了控制心动过速的药,反正这个药本来就是用来治精神病的,拿去应急也好啊。岐阳素来就是个好人,他也非常承认这一点。

“他会好过来吗?”越连只关心这个。

岐阳想了想,“不知道。”他回答,“这要看,你有多大的耐心,他有多少的毅力,以及他自己清醒的程度。”他补了一句,“不过我看他是完全不清醒的,他从刚才到现在,就像看仇人一样,就看着你老公,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越连的眼光一刹那冷了起来,她很轻,很轻的说了一句素卦很常在眼神里说的话,“不关你的事。”

岐阳瞪大眼睛,他好心好意在这里说了半天,就换来一句,“不关你的事”?厉害,这夫妻俩个,都厉害!无情无义!自私自利!他在心里感叹了半天,反正他早就知道素卦是这样的人,却不知道越连也是这样的人,嘿嘿,绝配!外加一个疯子!这三口之家,还真是新鲜热辣,充满新意。

“那我就不管了,反正,所有的疯子,只要你有耐心有爱心,”他强调了一下“爱心”两个字,嘻嘻一笑,算是小小的报复了一下,“都是有希望的。”

他说的是真心话,所以越连没有反驳,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喜怒无常脾气不定,沉默了一阵,她说,“对不起。”

对不起?岐阳没有看见她为祈祭担忧惊恐,但是看见了她心情不定,这样妖异的女人,也会为了某个人,心神不定么?他叹气,“我没怪你,真的。”

“我感激你,真的。”越连正色对岐阳说。

素卦没有说话,只是在这个时候,他把手,轻轻的,也很温暖的,放在了越连肩上。

素卦一直都不是温暖的,但是这一刻的温暖,越连记住了很久,很久。

这是她做错事情的时候,素卦给予的,一种似有心,似无心的支持。

即使,那一种温暖,是她自己——假像的关怀——但是毕竟对她来说,有。

她记住的,她会记住的,即使后来素卦的无情,祈祭的疯狂,都伤害了她很多很多,但是,她记住了祈祭曾经的潇洒,记住了素卦偶然的温暖,所以,她无论如何都无法释然放手,都注定了,无论是多少的伤痛,都一意孤行的,走下去。

她是偏激固执的,但是那固执,不是来自无情,而居然是,来自于,她太多情了,简单的感觉,就可以感动她很久,很久——她是个多情的女人,因为多情,反倒是,显得她太无情了,她用无情的方式,追求她多情的结局。

那结果,当然是,不幸的。

她和素卦住在古方院里,道士,本是不可以成婚的,但是素卦本是以巫师的身份入住古方院,自然,也就无人可以管他,也无人敢管他。何况素卦平日也只是穿著道袍,也没有宣称,他就是道士,他也没有道观管,皇上既然不管,谁也不敢管他,因为素卦,平日略显的神通,已经让很多人,都望而却步。

一个神秘而充满神通的男人,孤意如月,忧悒如莲,远远看着,都有一种莫名敬畏的感觉,即使他其实是什么也没有做过的,最多,手持着一朵莲花,让花开,让花谢,如此而已。

那时他的寂寞,所以花开,所以花落。

但他现在有了一个妻子,一样是很神秘,很奇异的妻子。

“他人呢?”越连依然穿著她少女的衣着,也不做少妇打扮,名义上,嫁给了素卦,但她和他都清楚,说嫁的,是一种绝裂的决心,不是幸福,更不是,心与心的交付。

“他一直在那里。”素卦道袍微飘,静静的煮着茗茶,茶的烟,静静的升腾,迷蒙了他的眼睛。

越连回头,看着痴痴望睡莲塘的祈祭。她手里拿着一件衣服,是披风,是给祈祭的,看了祈祭一眼,“他今天很安静。”

素卦拿着沸水,轻轻提起来浇茶壶,闻言,淡淡的道,“他喜欢莲花,今天,塘子里有新的莲花开。”

越连本是要给祈祭披风的,一时没有过去,微微侧了侧头,“他今天没有看你,”她低声道,“我该高兴么?”

素卦的手微微偏了一下,那沸水有些溅到了他的衣袖,他很快的放下了那个煮水壶,“他喜欢莲花。”他重复了一遍,“今天塘子里有新的莲花——”

素卦——是在逃避么?

越连看不出来,因为素卦的眼神有防备,警戒,不容许他人,窥探了他的心。

他是有没有爱过祈祭?越连猜测过有,但是,她证明不了,她没有看到爱过的痕迹,看不见真心,只看见素卦的寂静,和寂寞。

她也曾经以此恨过素卦,所以她到现在都不喜欢莲花,虽然她也曾经,很刻意的想把自己打扮成,那一种祈祭欣赏的月和莲,但是假的终究是假的,假的,都是没有灵魂的。

“啊——”祈祭在那边大叫了一声,整个人跳了起来。

这让这边的两个“夫妻”都骇了一跳,只见祈祭跳了起来,他的身法很好,一跃而起,飘得很高,他一飘起来,立刻就扑了出去。

前方是水塘啊!

越连几乎就要跟着他飘身而起,但是她咬了咬牙,没动。

相信祈祭,相信他,即使是疯子,也是绝世绝然的疯子!

祈祭叫了那一声,然后哈哈一笑,向着莲塘扑了出去,他相中了一朵莲花,他扑出去,在一片莲花上猛地飘浮转了一圈,如同一只旋鸟,一阵风起,掀翻了天地黄叶一阵旋转,最后一脚踩上了一朵莲花。

他踩的时候,是用力踩下去的,没有一点想要飘浮或者飞的感觉,也不是要把它摘走,而是他扑过去,要把它一下踩在脚底,如此而已!

“彭”的一声,水花四渐,祈祭一整个人跌进了水塘里,扎进水塘底的淤泥,然后他如愿以偿——一脚踩下了那朵莲花,他就站在淤泥里面望天,一声长啸,无尽意气。

越连眼里有泪,还是晶莹,她转过头去有些不敢看他,她看着素卦,笑了,“他就算疯了,也还是祈祭。师兄,你高兴吗?”

素卦很少说话,他通常是不屑说话,或者是不愿说话的,越连问他,他也往往不回答,但是他现在回答,“疯子就是疯子,即使是祈祭,也还是疯子。”他重新提起沸开的水,慢慢的注茶,纹丝不动,“我会一直等到他好,但是,我不会原谅他是个疯子。”

“不会原谅?”越连低声问,“不会原谅他什么?”

素卦眉宇间冷冷的孤意,“不会原谅他,放纵他自己变成这样,他不是疯子,更没有变成疯子的必要,他是不受束缚的人,这天下本来谁也管不了他,他自己喜欢把自己弄成这样,是要人怜悯,还是讥笑?”他居然一边说着这样的话,一边平稳的倒茶,一句话说完,也倒了两杯清茶,一滴水也没有溢出来,一点也没有他刚才骤然被越连问了一句,“我该高兴么?”的时候的失神。

“你也说过,这样的感情,不需要人同情,自己也不需要觉得可悲,所以,你就不会怜悯祈祭,也不会原谅祈祭?”越连看着他倒茶,感受不到他的激动,也感受不到他的心情,“你很无情。”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同情,是你和我选择了让事情变成这样,然后因此痛苦,又怎么能责怪别人不同情你的痛苦?”素卦倒了茶,没有喝,就看着它变凉,“你不觉得很可笑么?一样的道理,是祈祭选择了疯狂,他可以选择不疯狂的,他可以的。”素卦说得很肯定,“但是他选择疯狂,然后他变成这样,他可以要求谁同情谁怜悯?”

“但是——”越连想要说话。

“没有但是,”素卦浮起的是很浮荡迷蒙的讥诮,“这不是痛苦,这叫做后果,你明白吗?是你,我,祈祭选择的后果。同情?那是一个懦弱的词,祈祭不需要,我不需要,你要么?”他举起已经半凉的茶,呷了一口,动作显得很优雅,“谁也不需要同情谁,因为,一切,都是自找的,没有人逼你爱祈祭,也没有人逼他疯狂,然后大家都痛苦,能怪谁?怪自己?要我们相互怜悯?相互同情对方很可怜?然后各自觉得自己付出很多,觉得自己很伟大?越连,这一切,都叫做后果,只是我们当年的选择,必然导致的后果,如果是别人强加给你的痛苦,那是多余的痛苦可以怜悯,但是自己加给自己的,自己选择的痛苦,那叫做后果,同情——那只是笑话!”他说得很有点冲动,但是眼神动作都很冷静,说完了,方下茶杯,倒掉了越连的那一杯,因为它冷了。

“同情?”越连眼里的纯雅在摇晃,变幻着妖异的色彩,“哼,我说的从来就不是同情,怜悯——也可以出于别的感情,至少,我怜悯祈祭,因为我爱他,至少我曾经很爱他。”她冷冷的自嘲,“虽然我在学着不爱他,但是我现在爱,我就一定承认!”

“祈祭——从来不需要人怜悯。”素卦煮水,依然烹茶,“他是天下第一。”

越连眼里是奇怪的神色,“你也觉得,他是天下第一?”她把披风丢在地上,没有理会还在水塘里的祈祭,似乎素卦成了一种比祈祭更加奇怪的东西。

素卦没有回答,他突然明白这个妖异的师妹,从开始到现在,想问的,究竟是什么?不是想问同情,不是怜悯,不是无情,而是——“你想知道什么?”素卦防备的微微眯起眼睛,目中掠过的晶光,是骄傲,也是冷漠。

越连一时间没有回答,然后柔软的叹了口气,“我想知道什么?”她喃喃自语,颓然了好一阵子,才慢慢的道,“师兄,我不玩这种把戏,我只是想问,”她也抬起头看天,和祈祭看同一片天,“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也——”她没说完,很颓然,“我现在问这些做什么?我只需要,好好的照顾他,等到他好。问这些,哈哈,有什么意义呢?”她的确一直在试探素卦,一直想知道,他究竟有没有爱过祈祭?但是,追问到如此地步,答案呼之欲出,她反而茫然了,知道了,那又如何?那又如何?可以证明什么?会对现在的情况有什么帮助么?没有啊!

“是不是也——爱过他?”素卦却出乎意料的接了下去。

越连惊讶的转过目光看他,“师兄?”

“是。”素卦静静的回答,没有一丝一毫的激动,或者茫然。

越连笑了,轻轻呼出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轻松了很多。”她笑了,是真真正正笑了,笑颜灿烂,“你终究是爱他的,就像我一样。”

素卦看着她笑,终于也微微一笑,虽然未必见得有多少笑意,“你笑了。”

“你也笑了。”越连看着他倒茶,伸出手拿起了一杯,浅呷了一口,“我突然觉得很开心,很自然,终于——不必再猜测你的想法了。”

素卦若有所思,“你——一直在猜测我的想法?”他的手没有停,倒完了一个茶壶,就再煮水。

越连歪着头想了一下,“我猜测你猜测了十几年,”她低笑,“以前,是害怕,害怕你会抢走他,后来是不懂,为什么你不要他,最近,是纯粹很在乎,你的想法。”她解释,“我永远不明白你,你可以爱他,然后如此断然的推开他,甚至——娶了我。”她凝眸看着素卦,“你不觉得,你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人?”

素卦看着这个已经算是他妻子的女人,第一次,有要和人交换心情的感觉,他依然是若有所思的,“我只是——清醒而已。”他让越连坐,递过了一杯茶,凝视着水塘里望天的祈祭,“爱过他,是因为祈祭是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人,你不觉得?”

越连同意,“他是一个鬼怪,我有时候常常怀疑,是爱上了他,还是把灵魂交给了鬼。”她又笑,“我也很奇怪,你可以冷淡他那么久,居然可以看他痛苦,看他疯狂,你是爱他的,你的无情,真是无情了登峰造极。”

“我只是爱过他,爱过一天,两天,或者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你明白吗?”素卦慢慢的道,“因为我比你清醒,他爱的不是我,不是我误解,或者我喜欢折磨自己,不是,他爱的不是我,我很清楚,”他有冷笑,是一点自嘲,“他爱的是他想象的我,不是我,那很可怕,你知道吗?”他给越连斟茶,“他会依据他的想象来要求我,我如果认了,就是要准备做祈祭一辈子想象的我,”他摇头,“而我是不愿意的,如此而已,所以我爱过他,却没有真正的,放纵了我自己,我爱过他,爱过了,也就没有了。”

“所以他关起你,你就逃走?”越连低声问。

“我不喜欢监禁,也不想作奴隶。”素卦嘴角是淡淡的冷笑,“所以我不会选择祈祭,我只是我自己,不想为任何人改变,即使他真的爱的是我,我也不会要他的。”

“被祈祭所爱,就代表着追逐,和束缚。”越连浅笑,“他是那种,不会顾惜你的人,被他的爱的人,就被他要求,一定要跟在他身后,为他所控制,你不是那种人,我是,可惜他不会要求我。”

“我会选择你,不会选择祈祭。”素卦唇边是冷笑,“如果我承认爱过祈祭,我也可以承认,我也爱过你,如果,那就叫做爱的话。”

他这一句话说出来,越连脸上的微笑冻结,“你说什么?”

“如果那样就叫做爱的话,我也爱过你。”素卦很冷静的说,“一个妖异的少女,跟着一个飘浮的男子,满山的云,满眼的骄傲,傍晚归来衣袖和长发一起飘荡,我看见过,也心动过!如果一时的心动,就可以叫做爱过,我也爱过你。”

一时的心动,就叫做爱过的话,他也——爱过她?越连沉默,“那只是心动,不是爱。”她低声的道。

“那么,我就没有爱过祈祭。”素卦的回答是尖锐的,“但是你早已经判定了我是爱他的,不是么?”

是,她是早就判定,他是爱祈祭的,如果那就叫做爱的话,素卦也——爱过她?“你爱过我?”她低问,“你爱过我?真是一个笑话,我们的笑话太多了。”她迷蒙的抬起头来,认真的问,“是认真的爱过吗?”

素卦的冷笑在一刹那有片刻的暖化,认真的爱过?他缓缓眨了眨眼睛,“什么叫做认真的爱过?”

什么叫做认真的爱过?越连茫然,她也算是爱得很轰烈,爱得很痛苦很久,却不知道,什么叫做认真的爱过?不疯狂的爱,就叫做认真吗?那疯狂的,算是认真的,还是不认真的?

她无言以对,素卦也默然。

“你不爱祈祭的话,你就不会痛苦,所以你是爱他的,你怎么会爱我呢?当年我和祈祭——”越连的话语噶然而止,突然震惊的看着素卦,他爱了两个人!这两个人当年一起出,一起入,眼里从来没有他!

他的痛苦,是双倍的,双倍的痛苦!

她一直以为,他的寂寞,是天生的寂寞,他的沉默,是因为祈祭的禁锢,她一直以为,她是唯一的那一个受害者,她是被遗弃的那一个!

原来——不是么?

原来这才是那一种“后果”,那一种不需要同情也不值得被同情的骄傲!是素卦选择的,爱上了两个人,要一份不值得同情的双倍的痛苦,独自冷笑,独自品尝,独自回忆,藉以——做一生的沉淀。

然后她居然说要嫁给他,所以他娶了,他娶了一个他爱过女子,但是那女子先声明了不要他爱,而且,一心一意的以为,他和自己一样,爱的是另一个男子!

错了么?没有错,他也爱过祈祭,但是,他说了他选择的是她,而不是祈祭。

“即使他真的爱的是我,我也不会要他的。”素卦是这样说的。

越连的手越握越紧,终于“格”的一声,握碎了茶杯,“你是——真心真意的——娶我吗?”她问,声音在发抖。

素卦淡淡的回答,“是。”

越连整个人都站了起来,她手心被碎茶杯扎出了血,她就用这支手推开那个煮茶的小桌,“你——你——”她的声音颤抖,“你是很认真的,娶我?”

素卦缓缓抬起头来看她,“我做事,从来不后悔。”他很清醒很冷静的道,“我只是爱过你,并不代表,现在我还是爱你。娶你,是你要求的,而我答应了。”他淡淡的道,“我答应的事,从不食言,也绝不后悔。”他依然很无情的道,“我说的爱,并不是深情,你很清楚。我要说的是心动,是你判定是爱。”

越连缓了下来,还好,至少他不是很认真爱她的,“如果心动,也会带来痛苦,”她很困难的道,“你不是无情,你也是——太多情了——”

多情么?倒是平生第一次听见!素卦扬眉,“多情?”他没笑,但是语气比笑更荒谬。

越连笑了,“也有人说过我多情,我也这样笑过。”她很认真的看着素卦,“你是很认真的娶我,我现在知道了。”

素卦感觉到一种微妙的混乱,越连的认真,比疯狂可怕,给他一种不自然的感觉,他习惯了看疯狂的越连,并不知道,她认真起来,会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也许,只有明华知道,只有在明华面前,她才作了一个认真的,沉静的女子,她的疯狂,只疯狂给自己,和祈祭看见。

素卦突然发现,其实在众人眼中,越连居然还是一个沈静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