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十日之约

曹冰望着这位恩兄一笑点头道:“小弟遵命!”

那双锐利的目光,在一望楚秋阳之刹那,却似含有一种异样的光采,那种光采,只有在至性人,生离死别的眼神中,才会出现。

天棚内的徐子明早已不耐,远远唤道:“二位还有什么事舍不下吗?”

曹冰一声狂笑道:“徐当家的,你放心,曹某就只是这一条命舍不下,别的什么都舍得下!”

说罢,他就同着楚秋阳双双来到了棚下。

徐子明嘿嘿一笑道:“姓曹的,这件事我本来不要你多管,是你自己非要介入不可……”

曹冰冷冷笑道:“我楚大哥的事,就是我的事,再说你手下那个马老三也是我杀的,岂能说是没有我的事?”

徐子明白果一般的眸子翻了一下,忖道:“看来这小子一心是想出头,莫非他手底下真不含糊?”

心中动了动,狞笑道:“好,待我先请教了楚少侠的武功之后再陪你玩玩!”

楚秋阳一跃而前道:“请!”

徐子明把腰上的带子一紧,哼道:“楚少侠,你真的要跟我动手?”

楚秋阳狂笑道:“打与不打,全是你的主意,只要当家的你划出道儿来,刀山剑树,我无不奉陪!”

徐子明嘿嘿连声不已,双瞳里泛出了一片杀机。

他点点头道:“好,楚少侠请!”

双手向后衣内一探,只听叮当两声,一对“离魂子母圈”已撤到了手中。

楚秋阳明知不是对方敌手,可是事到如今,却也没有选择余地,右手一翻,一口长剑已到了掌中,剑身一吐,道:“当家的接招!”

徐子明足下方一错步,曹冰却一声喝道:“大哥,且住!”

徐子明一愣道:“曹老弟,你等不及了?”

曹冰冷笑道:“不错,我先陪当家的你玩玩,万一要是不敌,我楚大哥再上也不为迟!”

楚秋阳侧顾道:“兄弟,这是为何?”

曹冰道:“我怕他接不了大哥三招便一命归阴!大哥该给我一个机会,也让我领教一下徐当家的手段!”

徐子明目光炯烬道:“二位全上也是一样!”

曹冰哼了一声道:“还用不着!”

身形一闪,已到了徐子明眼前!

徐子明竟然没有看清是怎么过来的,他是明眼人,自然一看就知道虚实。

足下向后退了半步,双圈“当”一声,道:“曹朋友,请亮家伙!”

曹冰答了声:“好!”

就见他身子向下一矮,右手向外一抖,“呼”一声,掌上已多了一口“孤形剑”。

这口剑,全身上下呈现一弯新月形状,闪闪射着青光,平日他背在背后,竟是看不出来,待他一取到手中,楚徐二人都吃了一惊。

因为他们都没有看出来,曹冰身上,竟然还带有这样的一件兵刃!

曹冰“孤形剑”交到了左手,右手二指,轻轻在剑身上一拭,目光在兵刃上一转,微微有所感触地叹息了一声,心中默念道:“楚大哥呀,楚大哥,小弟蒙你青眼相待,无以为报,今日为你舍上这一命,也算报答你了!”

目光遂向徐子明一转,道:“请赐招!”

徐子明早已不耐,足下一滑,子母圈向空一举,哗啦一声迎头砸下。

曹冰“孤形剑”一扬,嗖一声,齐向徐子明双腕上削去!

徐子明身子一闪,飘在了一边!

二人一交手,虽只是一招,可是各人已体会出对方的实力。

曹冰心中暗暗吃惊,这徐子明果然身手高明,只由他进退来去之间的身法上看,确实称得上一个“快”字,而动手对敌之间,往往是分秒必争,“快”是一个最重要的因素!

曹冰心知这徐子明仍是楚秋阳一个大敌,自己今日如能把此人除去,也算是为楚秋阳解了危难,除了后患。

他心中这么想着,足下早已欺向了对方。

徐子明也已窥出了曹冰的身手,知道是自己一个劲敌,心中自然更不敢大意!

“离魂子母圈”向后一挫,再次地抖出——“大鹏双展翅”,右手圈子兜着一股劲风,直向曹冰下颔上猛打过来。

曹冰叱了一声:“好招!”

双手托剑,一首一尾,向空一挥,“呛啷”一声,冒出了一股火花。

徐子明不由大喜,原来他所施展的乃是“连环双打”,右手失势,左手又到。

两只圈子上同时挟着疾风,双双向曹冰打到,来势奇快无比!

一旁的楚秋阳大声道:“兄弟,小心!”

只听得“呛啷啷”一阵大响!

地面上火花疾闪,徐子明那一对离魂子母圈,实实地砸在了水磨花砖上,强劲的力道,把石砖砸得粉碎,纷纷溅了起来。

徐子明手腕一酸,双圈差一点震脱了手。

他打了个冷战,暗道:“不好!”

当时也顾不得再看对方,足下一转,正要腾身掠出去,可是对方曹冰已容他不得!

孤形剑上,闪出青蛇般的一道寒光,快若奔电,嗖一声落了下来。

徐子明口中“哦”了一声。

他身子一个猛滚,用右手的圈子,向外一迎,“哧”一声,挡开了对方的剑身,看上去真是险到了家!

曹冰成竹在胸,这一招“滚光剑”是丝毫也不留情,一剑不逞,第二剑,第三剑,第四剑……

一剑接着一剑,一剑紧似一剑!

徐子明转动的身子,就像是一个滚动的大球一般,他在曹冰的滚光剑下,根本就站不起身子:“呛!呛!呛……”

兵刃一连串地交接着,火花四射!

忽然,曹冰捷若飞鸟般地腾开了身子,随着他抬起的剑、扬起了一片血水!

徐子明哑声叫着,踉跄而退!

他一连退了五六步,手上双圈“呛啷”一声抛在了地上,整个人抖成了一片,口中道:“你……”蓦地倒了下来,血水把衣裳都染红了。

曹冰身子再落,目射精光地望着楚秋阳道:“大哥,我已为你去此大仇,我去了……”

说罢,实实地向着楚秋阳一拜!

楚秋阳上前一把拉住他道:“兄弟,你这是干什么!怎么说要走?”

曹冰面色苍白地道:“大哥有所不知,堂室内那个老儿如果醒转,小弟就走不脱了!”

倒在地上的徐子明,忽然坐起来道:“姓曹的……你不要走……”

曹冰冷冷一笑,道:“徐当家的,杀你师徒的,乃是我曹冰一人所为,你可以告诉你公公,叫他找我去,与我大哥丝毫无关!”

徐子明咬牙切齿道:“你跑不了的!你……”

楚秋阳这才明白曹冰所以要走的原因,一来是为他自身安危,再者却也是为了保全自己。

因为那堂屋内姓苏的老人,必是一个身手超凡的高人,徐子明既是他的孙女婿,焉能不为他复仇,可是真凶不在,他也不能对自己如何。

当时心中一动,生怕曹冰为徐子明的话将住,打消去意,忙道:“兄弟,你去吧,这里有我呢!”

曹冰上前一步,紧握楚秋阳手臂道:“大哥,此事过后,小弟如幸能不死,必来找寻大哥。”

楚秋阳匆匆由身上摸出几张银票道:“这是愚兄新收来的,你身上无钱,不便行走,快快拿了去吧!”

曹冰抖着手接过,不禁落下泪来。

他自幼孤苦零仃,哪曾有人如此待他,一时竟呆住了。

楚秋阳拍拍他道:“兄弟,快走吧,客厅内的老怪物要是来了,你可就走不脱了!”

一言惊醒了曹冰,他跺了一下足道:“大哥,再见了。”

话声方落,一抬头,不由大吃了一惊!

凉来不知何时,堂屋内那个姓苏的老人,已立在凉棚之上,一双深邃的眸子,闪闪发着寒光。

曹冰呆了一呆,后退一步道:“很好……你老人家醒了!”

楚秋阳一抬头,一时也呆住了!

这时倒在地上的徐子明,却挣扎而起道:“公公……公公……”

他只叫了两声,止不住又倒了下去。

姓苏的老人眼睛眯成了一道缝,冷冷一笑,飘身而下!

他那枯瘦的身子,衬以他胖大的衣衫,飘飘然就像是一只大蝴蝶,落在地上,一点声音都没有。

徐子明又挣扎而起,嘶哑地道:“公公……救我……”

说完这一句,他身子又倒了下去,这一次倒下去,再也不动了,一双无力的眸子,凝望着老人。

姓苏的老人望着他冷冷笑道:“子明,休怪公公我不来救你,这只能说是你自作自受……”

言罢,用袖角在眼睛上揉了揉,又道:“你不死,怎么办呢……傻孩子!”

他声音枯涩,听在耳中,撼人心弦!

徐子明全身震动了一下,呐呐道:“公公……你都看见了,但是你却不来救……我?”

姓苏的老人点头。

徐子明忽然颤抖了一下,嘶声道:“为什么?”

说完这句话,他就死了。

姓苏的老人发了一会呆,才抬头向着曹冰道:“你的武功是传自武当派的是吧?”

曹冰吃了一惊,默默点了点头。

老人一手摸着下巴道:“武当的大鸥、黄野,与老夫都有私交,你可是他二人之一的门下?”

曹冰心中一惊,因为此两人,乃是武当前二代的掌门人,早已先后作古,此二人在世时,可能自己尚未出世!

想了想,他镇定地摇了摇头。

老人鼻中哼了一声,点头道:“这就是了,我见你武功虽似武当一脉,但招式迤逦,含蓄着几分自然,你师承何人,快快说来!”

曹冰冷冷一笑道:“你又何必多问,如有什么手段,尽管施展出来就是了!”

老人又哼了一声,一双锐利的眸子,向一边的楚秋阳身上转了一眼,道:“我今日来,只是为了见识一下姓郭的本事,姓郭的不在,老夫也不屑出手,可是如今情形,又当别论了!”

楚秋阳上前一步道:“在下是此地主人,你老有什么事,只管问在下就是!”

姓苏的老人摇摇头,嘿嘿笑道:“这件事只怕你不能作主!”

曹冰也挺身而前道:“人是我杀的,有什么事都由我负责,与我大哥无关!”

老人啧啧一笑,声震云霄。

楚曹二人俱皆大吃了一惊,绝没有想到,这声音竟会是由如此瘦躯之内发出来的。

瘦老人笑声一敛,和气地道:“少年人,你们不要争,这样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头上抓了一下。

楚曹二人都目光炯炯地视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老人在天棚内来回地走了几个方步,脚步站定,面色微寒道:“我老头子,生平动手,从不占后生小辈的便宜,对你二人自然也不例外!”

楚秋阳哼了一声道:“你老就划出道儿来吧!”

瘦老人看了他一眼,道:“你的武功较差,我们等会再说!”

楚秋阳脸色一红,蓦地狂笑道:“楚某武功虽差,绝非怕死贪生之辈,嘿嘿,来吧!”

他上前一步,一挺胸,只听得“啪啪”两声,前襟上两粒铜扣应声而落,气冲斗牛,倒也不可轻视!

老人呆了呆,点头道:“少年人气魄毕竟不同!令人赞佩!”

楚秋阳这时已被激怒,只求速战速决,并未想到其他,他冷冷一笑道:“曹兄弟乃是在下好友,任何人要是为难于他,得先胜过我这一口宝剑!”

“呛”一声,宝剑出鞘!

曹冰大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楚秋阳竟然如此大胆,姓苏的老人,虽不知究竟是何来历,但观其气派,可知绝非易与之辈!

他唯恐楚秋阳这句话激怒了对方,忙上前道:“老前辈请暂息怒,我这位恩兄乃是直爽人……”

姓苏的老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他好像根本没有把眼前两个人看在眼中,只笑了笑,继续说他的话。

他说:“我这个孙女婿原是该死的,只是老夫是他尊长,不为他出头只怕对不起我那个孙女……”

曹冰冷冷笑道:“你老预备怎么办?”

瘦老人苍白的脸上,带出了一片怒容,道:“老实对你们说吧,你们两个都是冤枉的,姓郭的更冤枉,老夫所要对付的,乃是铁舒眉,铁老儿!”

“铁老前辈?”曹冰为之一怔,他虽然并不识铁云其人,但是铁老先生大名,他却是自师父口中时常听到,故此一闻难免吃惊!

楚秋阳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

说罢还剑于鞘,转身对身边的曹冰道:“铁老前辈乃是我那郭恩兄的师尊,这位老人家既然目的在他,自然不会与我们后辈为难的!”

瘦老人森森一笑道:“你说错了!”

他目光在二人身上一转道:“铁老儿野鹤云游,老夫哪里去找他,所以只好在你二人身上动念头了!”

曹冰一呆道:“在我二人身上动念头?”

“正是!”老人目光逼人,慢吞吞地道:“你们是郭飞鸿的朋友,郭飞鸿又是铁云的徒弟,那么……”

他冷冷一笑,用手一指楚秋阳道:“把你抓下,不愁郭飞鸿不来救你,然后再抓住郭飞鸿,就不怕铁云不来救他,铁老儿一来,也就是老夫报仇雪恨之时了!”

楚秋阳看了曹冰一眼,不屑道:“好卑鄙的念头!”

瘦老人望向曹冰,慢吞吞地又道:“至于你……只有死路一条了!”

说着双肩霍地一抖,肩上一领披风已脱了下来。

然后他顺手向外一掷,那领披风,就像是一片白云一般,飞出去足足有十数丈高,而后冉冉下落,平平贴贴地落向一棵古松尖梢!

这一手看似无奇,但却蕴含着极为高深的内炁功力,曹冰不禁为之变色!

瘦老人冷冷笑道:“老夫生平从不向后辈动手,动手过招,必有饶让,小子,你说吧,你要我怎么个让法?”

曹冰冷笑道:“哪个要你让一招半式,曹冰生死早已置之度外,老头儿,你亮家伙吧!”

瘦老人目射寒光道:“你虽有求死之心,但我却不便为你坏了规矩!”

身子一转,哼道:“姓楚的,烦你一件事!”

楚秋阳冷笑道:“无理之事,恕我不为!”

瘦老人哼道:“对令友有利之事,莫非你也不为?”

楚秋阳点点头道:“这个可以考虑!”

瘦老人狞笑道:“你可擅‘二指灯’的内功?”

楚秋阳点头道:“发自心,提自踵,虚按之间,聚真力于二指之间!”

瘦老人嗤道:“看不出你还懂点东西!”

楚秋阳冷笑道:“如何效劳?”

瘦老人道:“拿我双枇杷大筋,错开左面骨环,退开一边,就没你的事了!”

楚秋阳道:“你莫非要这样和我曹兄弟动手?”

老人点头道:“正是!”

曹冰蓦地转过身来道:“恩兄也请让我如法办理!”

楚秋阳一呆道:“兄弟,你这是何苦,他自视尊高,你又何必如此?”

曹冰笑道:“小弟生平,不愿受人轻视,他倚老卖老,我却非不领情!”

老人一呆,心忖:“好个倔强的小子!”

心中想着,那双三角眼,上下打量了曹冰几眼。

曹冰频频冷笑,面罩秋霜。

老人摸了摸头,嘻嘻一笑道:“有意思……想不到世上还有这种人,你大概是活得不耐烦了!”

曹冰看了他一眼道:“差不多!”

老人皱了皱眉道:“也罢,老夫让你十招,十招之后,老夫仅出手三招,三招之内如不能胜你,我就算落败了如何?”

曹冰一翻眼睛道:“我让你二十招,二十招之后也只出手三招,如不取胜,甘愿落败如何?”

老人又是一愣,注目道:“你疯了不成?”

曹冰从容一笑道:“人敬我一分,我必以两分报之!”

瘦老人全身一震,举手如鹰爪,正要抓出,忽然长叹一声道:“我老人家生平对后辈小子,从来就没有先动过手,更没有单打独斗过!”

迟后一步,面色苍白地道:“你快快发招!”

曹冰漠漠地道:“我方才已说过了,人敬我,我敬人,你先发招过来,不必客气!”

老人又复一呆,面色如土。

他一连退后了几步,奇怪地望着曹冰道:“你以为这样,我就可以放过了你?”

曹冰哼道:“不是你放过我,而是我放过了你!”

瘦老人身子一抖,霍地仰天狂笑道:“好,好!算你小子聪明,冲着这点聪明,老夫就破格让你多活几天!”

楚秋阳忍不住问道:“多活几天?什么意思?”

瘦老人冷眼道:“十天后,老夫在寿县‘八公山’上候他,还有你!”

用手一指楚秋阳,接道:“午时不到,休怪老夫手下无情,那时将你这花旗庄踏为平地,老夫是言出必行!”

说到此,右手一翻,只听“轰隆”一声,有如当空响了一个焦雷!

尘烟起处,但见院内八角石亭竟然已变成了一堆碎石块。

老人立身处,少说距离石亭,也在五丈开外,他竟然翻掌之间,隔空将之击碎,这等功力,怎能不令人吃惊?

楚秋阳呆了一呆,冷笑道:“前辈吩咐,怎敢不遵?只是阁下大名,我等尚不得知,岂非荒唐!”

老人已将去,闻言鼻中发出一声闷哼,冷笑道:“多少年前,江湖上曾有五个怪人,那首歌诀,你可知道?”

楚秋阳想了想,正要摇头,曹冰已脱口道:“铁翅燕南飞,花明水石秀!”

老人哼了一声道:“不错!小子,你可知道这两句诗歌说的是谁?”

曹冰冷笑一声道:“这个你考我不住,‘铁翅燕南飞’乃是指的‘铁翅雁’公孙羽,和‘矮仙人’尚南飞!”

瘦老人点点头,道:“不错!”

曹冰又接下去道:“后一句‘花明水石秀’,乃是指的“病书生’花明和‘冻水’石秀郎!”

瘦老人仰天长叹了一声,眸子微合,像有无穷感慨,曹冰反问道:“此四人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老人哼了一声道:“所谓五大怪人,你只说了四个,还有一个,虽不在歌词之内,可是武功却十分了得,你可知道又是谁?”

曹冰想了想,却一时答不出来!

瘦老人森森一笑道:“难得你也有不知道的……”

冷冷一笑,接着道:“那剩下的一个,也就是龟山上的云海山房主人,云海老和尚……”

楚秋阳不由心中一动,暗想这“云海老人不就是郭飞鸿的师父吗?”

他心中想着,并未开口发问,奇怪的是老人拉拉杂杂地扯出了这些人物,却是与他本身毫无关系!

可是这个问题,瘦老人已在陆续加以说明。

他那一双三角怪眼,向二人一望,似有无限怨恨,冷笑了一声道:“我告诉你,武林中除此五人之外,还有几个高人,因为本身武功高绝,而又不露锋芒,是以并不为外界所知!”

曹冰点点头道:“请说几个听听!”

老人不理他、喃喃接下去道:“可是这些人,在武林中知名敏感的人士说来,却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譬如说,黄树岭的‘雷火道人’、南无山的‘哑侠’、以及南‘王’北‘女’,这几个人,哪一个也不是好惹的,他们武功虽然有的不如方才那五个怪人,可是却也在伯仲之间,甚至于过之的!”

曹冰及楚秋阳都听得呆住了。

瘦老人叙述这段武林秘闻,有些情不自禁,但述其因而不能不述其果。

他那瘦削的脸上,刻划出深沉的皱纹。

“所谓南王,指的是‘虎皮王一叟’,北女指的是‘粉魔百里香’,这两个人的武功,只怕就连那龟山的老和尚,也不是对手!”

他嘿嘿一笑,一只手摸着下巴,森森接道:“小禅山一会之后,南王、北女都出尽了风头,可是他二人正欲联袂下江南,向天下武林挑战时,在黄花荡,却为一个怪客,以‘十八石人阵’困了达一月之久,这个故事,谅你们不曾听说过!”

曹冰看楚秋阳一眼,二人如坠五里雾中,各自摇了摇头。

老人一根细长的手指,指着自己前胸,冷笑了一声,扬眉道:“那个怪客正是我!”

二人互看了一眼,楚秋阳冷冷一笑道:“阁下大名是……”

转了这么一个大圈子之后,才又回到了原来的问题上,白衣瘦老人长长叹息了一声道:“那时江湖上,提起我苏某人,谁不畏惧三分,只可惜,正当我盛名雀起,日正当中的时候,却为铁舒眉那厮所陷,险些丧命在王一叟的虎皮黑心掌下!”

说到这里,忽又怪笑了一声。

由他那种说话的神态之中,可以看出来,这些话有八分可靠,因为谎话人人会说,要能说得如此传神,叫人相信,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瘦老人说了半天,像是由睡梦中醒转过来。

他微吁了一声,又接道:“这些话跟你们说也是白说,总之,十日之后,我在八公山候你二人就是,你们也可以约集帮手,只是约的多,死的也多,那就太不划算了!”

言罢,瘦手当空一招!

罩在松树尖梢上的那一领披风,“呼”地在空中打了个旋转,冉冉而下,最后又落在了他的手中。

老人双臂一张,那披风已披好在瘦干的躯体之上。

曹冰冷冷笑道:“说了半天,还是不知你的姓名,岂非是废话一篇!”

瘦老人一声尖笑道:“苏半瓢!”

“嗖!”飞身而起,如箭脱弦!

二人只觉眼前一花,根本就没有看清老人是怎么走的,老人那瘦弱的躯体,早已窜出了十丈,轻轻再复腾起,转眼不见。

耳边刚听得一阵马嘶之声,旋即就有人跑来高声道:“不好,那老头儿驾着车跑了,护院的张老师和马老师几个人上去拦阻,不知怎么都动不了啦,大相公,你老快去看看吧!”

楚秋阳一拉曹冰道:“快去看看!”

匆匆来至前院,果见花径间,四人笔直地立着,状若木偶,四周围着不少人,七嘴八舌,乱成了一片。

楚秋阳同着曹冰,分开了众人,来至四人身边,见四个人眸子发直,如痴如醉,一副失魂落魄样子。

楚秋阳伸手在其中一人肩上一拍,曹冰见状急叫道:“大哥,不可!”

话声出口,却似已慢了一步,但见那人为楚秋阳轻轻一拍之下,竟像一个面人一般的,慢慢地瘫痪了下来。

曹冰一步抢前道:“糟了!”

这时,那人口中却发出“嗤嗤”有如打喷嚏的声音,须臾之间,已瘫软成一堆烂泥一般。

楚秋阳大吃一惊道:“这是怎么回事……兄弟,他怎么了?”

曹冰急道:“快取盐水一壶来!快!快!”

立时有人飞跑而去,可是那瘫倒在地之人,早已声尽力竭,七孔流血而亡。

余下三人,这时身子也摇摇欲倒。

四周众人见了莫不骇然,尤其是楚秋阳简直是呆住了。

他呐呐道:“这是什么功夫……”

说着,泫然落下泪来。

原来那身死之人,姓左名昆明,武功虽然稀松平常,却是一个重义的汉子,楚秋阳哪能不伤心?

眼看着另外三人,身子慢慢萎缩下去,这时已有一人飞跑过来,手中提着一个大铜壶,大声道:“曹爷,盐水来了!”

曹冰接过了水壶,急急上前,在将倒的三人每人口中注入了一些。

说也奇怪,那三人本已在性命交关的当儿.饮下了盐水之后,竟然平静了下来。

每人身上,都像开了锅的蒸笼一般,腾腾地冒着热气,汗珠子一粒粒顺颊流下。

曹冰见状,长吁了一声道:“这三个总算是保住命了,好厉害!”

楚秋阳瞠目道:“这是什么功夫,兄弟你可知道?”

曹冰未答,向众人道;“麻烦几位,速速把三位老兄抬回去用厚被盖好,不可见风!”

众人领命把三人抬去,楚秋阳又命人小心把左昆明的尸身抬开,从优发葬,一眼见在臂刀马思明立在一边,就问“你看见是怎么回事?”

马思明苦笑道,“那老头儿,我看他大概是会法术,左昆明他们哥儿四个还没有扑上去,仅为他袖风一扫,竟然都变成了这个样子,怪不怪?”

楚秋阳回头又问曹冰道:“兄弟既知解救之法,当知这是什么功夫了!”

曹冰眉头微皱,点点头道:“小弟所知并不详尽,只知这是武林中失传已久的‘红拂袖’!”

“什么叫红拂袖?”楚秋阳十分惊讶。

曹冰冷笑一声道;“家师昔日曾说过,这是一种极为难练的功夫,因练时手法残酷,甚为正道所不齿!”

他顿了顿,接下去道:“据说练时,需食思春少女丁香肉若干,详细情形我却是不知,一待功成后,力传衣袖,可于挥拂之间,使人神智丧失,身软如棉!”

“最绝的是,凡一经受袭,盏茶工夫后,便咳嗽、喷嚏不止,直至七孔流血而亡!”

楚秋阳咬牙切齿道:“好邪毒的功夫!”

曹冰目注当空,道:“武林中确实怪人极多,就拿今日这个苏半瓢来说,我们以前竟然不知,见闻也实在是太浅薄了!”

楚秋阳冷笑道:“兄弟,你也不必多想了,十日之后,我们该如何去对付这个老儿,才是大问题呢!”

话声方落,一个小厮飞跑而来道:“禀相公,门外来了客人,要见相公本人!”

楚秋阳一呆,冷笑道:“家逢事故,不见外客!”

小厮领命而去,楚秋阳这时似乎一切的兴头都没有了,向着曹冰苦笑道:“兄弟,过去我真是太糊涂了,把兄弟你这样天大的英雄屈就在客庄之内,以后要是兄弟你不嫌我怠慢,我要与你好好交一交!”

曹冰感激地道:“小弟蒙大哥不弃,如此恩待,已感惭愧,大哥再这么说,只有迫使小弟离此他去了!”

楚秋阳呆了呆道:“兄弟,你这一身本事如何练成的,人道我楚秋阳生平只交了郭飞鸿一个真朋友,看来这话是错了!”

曹冰低头道:“小弟如何比得上郭大侠,大哥莫要过奖,实在不敢当!”

楚秋阳叹了一声道,“兄弟……”

他诚挚地握住曹冰铁腕,遭:“郭飞鸿义薄云夭,武技超人,自是当世无双,但是兄弟你豪气干云,一心为友,却也今世少有,楚某生平能交到这两位朋友,纵然一死,也是值得的了!”

曹冰呆了一呆,刚要张口,适时那小厮去而复还道:“大相公,那人非要见你老不可!”

楚秋阳骂道:“饭桶,你不会说我不在家吗!”

小厮停步道:“我说过了,可是他不相信。”

楚秋阳怒自一瞪似要发作,突然,他呆住了,呐呐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了!”

只听得紫藤花廊下一人哈哈笑道:“人道凤阳府楚氏兄妹好客如命,今日一见,令人齿冷!”

说话之人,仍是一个身着皂色长衫,手持折扇的翩翩少年。

这人生得浓眉大眼,鼻直口方,十分英俊,胸前黄巾,打了一个十字扣,背后背着一口奇形兵刃,全身上下,带着些许风尘。

楚秋阳不由长眉一挑,叱道:“休要信口雌黄,楚某岂是尔等随口可欺之人?”

那人一声朗笑道:“敬人者人恒敬之,欺人者人恒欺之,老兄上来欺人,自然人家也要欺你了!”

楚秋阳冷冷一笑道:“朋友你高姓大名,来此何干?须知楚秋阳并非软弱之辈,哪一个又欺侮你了?

长身少年信步由花架下步出,从容笑道:“在下好心求见,老兄却谎言欺人,岂是侠义本色?‘小孟尝’之称又将怎讲?”

楚秋阳不由面上一红,长叹一声道:“兄台所言极是,小弟知罪了!”

说着,深深一揖。

那人忙闪身让开,好似不愿受对方大礼。

只见他双手连摇,笑道:“老兄休要认真,在下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

楚秋阳立定身子,苦笑道:“兄台有所不知,非是小弟不见贵客,实在……”

言到此,叹了声道:“老兄如在凤阳尚有耽误,请十日之后再来,至时小弟当置酒为老兄接风,当面赔罪,只是今日请暂时告退!”

那人面色一变,显有不悦之色!

他目光向一边一扫,恰见几个人抬着左昆明的尸身,尸身上盖着草席。

他抢上一步,伸手揭开席子,看了一眼道:“啊!楚兄这里莫非发生了什么事故不成?”

楚秋阳这时烦乱之极,哪里还有心情与人多谈。

当下闻言苦笑道:“兄台还是请吧,这里的事与兄台毫无关系!”

长身少年微微一笑,负手退至一边。

楚秋阳督促着把死者送走,回身见他仍然立在花架下不走,心中一动,目光一扫曹冰。

曹冰遂含笑上前几步,抱拳道:“尚未请教朋友你贵姓?主人既有碍难,朋友你还是改日再来!”

少年执扇扇了一下,一笑道:“也好!”

“唰”一声,收起了扇子,嘻嘻一笑道:“楚秋阳既然没空,就叫他妹子出来一见如何?”

一旁的楚秋阳闻言大怒,曹冰更是神色一变,他冷冷一笑道:“朋友此话怎说?”

那人一声朗笑道:“你耳朵有毛病不成?我是说他既然没有工夫,就叫他妹子出来一见!”

曹冰鼻中哼了一声道:“倒看不出你一表堂堂,却是如此一个无耻之辈!”

上前一步,突然出手,向那人小臂上拿去!

同时口中冷笑道:“朋友请这边走!”

长身少年一笑道:“不要客气!”

就见他右手一翻,二掌相对,“叭”一声,合在了一起,各自都止不住晃了一下。

曹冰左手一推,笑道:“你太客气了!”

那人也笑道:“不敢当!”

四只手骤然握在一起,只听得地上花砖叭叭一阵乱响,各人足下都破了一块!

二人同时松手,都呆了呆。

曹冰冷冷一笑道:“朋友既有此身手,更不该来此胡闹!”

那人面上十分惊异地打量了曹冰几眼,一声狂笑道:“怪不得人云花旗楚家高士如云,今日一见,果然不虚,失敬,失敬!”

曹冰面色一寒道:“朋友你贵姓?”

那人一笑,并不答话!

一旁的楚秋阳看到此,更是又惊又怒,上前一步道:“足下虽然身怀绝技,但看来不过是轻浮之辈,我楚秋阳所要交的可不是这种朋友!”

那人冷冷一笑道:“在下来此,也并非是要交你这个朋友,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楚秋阳皱了一下眉道:“受谁所托?”

少年微微一笑,未即作答,只道:“在下方才求见令妹,未蒙答应,不知她可在家?”

楚秋阳面有愠色道:“舍妹走马南阳,尚未转回,有事和我说也是一样!”

浓眉少年点头一笑道:“也好!”

言罢探手入袖,取出了一枚小小银镖,上前一步,双手递出道:“足下请看此镖可是令妹之物?”

楚秋阳伸手接过,面色一变,点头道:“不错,正是舍妹之物,莫非……”

浓眉少年微微一笑道:“楚兄不必误会,只是在下武技差劲,为令妹银镖所中,侥幸未死,是以今日专程来访,想当面与令妹较较暗器手法,找回点面子而已!”

楚秋阳神色一变,继之一声朗笑,道;“这么说来,在下是错怪了尊驾了!”

话声一顿,双手抱拳道;“如非朋友明说,在下竟误会老兄是登徒之流,失礼,失礼!”

曹冰也抱拳道;“方才失礼,朋友万请匆怪!”

浓眉少年哈哈大笑道;“当日幸承楚姑娘手下留情,否则在下只怕已死在了这枚银镖之下,感愧之余,故而今日前来,一来当面谢恩,二来顺便请教,既然姑娘不在,楚兄肯代为赐教,也是一样,请!”

楚秋阳呆了呆道:“兄台既然有心要讨教愚兄妹手下暗器,自不会令兄台失望,只是阁下方才说受之所托,来此相见,又是如何?”

浓眉少年一笑道;“此事侍领教了楚兄暗器之后,再说不迟!”

楚秋阳一怔道,“为什么?”

浓眉少年一笑道;“并无别意,在下如说出那位好朋友的大名,只怕楚兄你碍于那位朋友金面,就不肯赐教!”

楚秋阳心中一动,暗想此人着实奇怪,他既然如此说,想必暗器手法不弱,自己倒要防他一防。

他本身事情,已足感困扰,深怪妹妹楚青青在外惹事,看来今日不与对方较量一下是办不到了。

少年微笑道;“在下是诚心领教一下手法,绝无其它意思!”

楚秋阳苦笑了笑道,“既然如此,兄台请随我来!”

曹冰因摸不清来人身份,生恐楚秋阳吃亏,当时紧紧随在二人身后,向后院行去!

花旗楚家,乃是数代世家,庭院极是广大。

三人来到了后院,进入一处天棚之内,浓眉少年足方踏入,仰首笑道:“这里正是练习暗器之处,不才就在此献丑一番吧!”

楚秋阳这时已把一袭湖色外衣脱了下来,现出内面劲服,微笑道:“朋友,你要怎么个较量法?”

浓眉少年抬头一看,只见天棚高有七丈,整个面积,约有亩许方圆,其间架有无数纵横的梁柱。

他身形微旋,已把身上的白长衣脱了下来,现出里面的黑色疾装。

这时曹楚二人才看清,他右胯之上,系有一个箭囊,其上露出一排白羽。

楚秋阳哈哈一笑道:“看样子,兄台是存心来打架的了!”

浓眉少年微窘道:“岂敢!”

口中微叱道:“献丑!”

身形微弯,“嗖”一声拔空而起,轻飘飘地落身在当空一根横梁之上。

只见他左脚踏实,右足尖微微虚点,道:“楚兄请!”

楚秋阳冷冷一笑,心中未免也有些生气!

他身子一拧,用“乌龙穿塔”的绝技,也窜上了横梁,足尖一搭木柱,大车轮也似地打了个转儿,身子却已到了另一根梁柱之上。

那浓眉少年朗笑道:“好轻功!”

足下黄雀跃登枝似地,一连跳过了好几根柱子,向左面绕行了过去,而楚秋阳起落的身子,却是向右面飞跃疾行,乍然望过去,这两个人就像是蝴蝶穿花一般,一霎时已打了一个转儿。

浓眉少年身子向下猛一矮,右肩一沉,喝道:“打!”

肩头一甩,“嗖!嗖!”发出了一组暗器。

这暗器出手三支,并作一排,快如电光石火,一闪而至。

楚秋阳冷冷一笑,身子一长,跃起六尺,只见他双足一分,“叭!叭!”两声。

左右而来的两支暗器,被踢开一旁。

正中那支暗器,这时已接近楚秋阳小腹,闪闪寒光中,楚秋阳才看清暗器乃是武林中失传已久的“甩手箭”。

这种暗器瘦窄的箭身,一半是白色的鹅翎,另一半,则是白色的尖细箭头,细长锋利,通体是闪闪的银光,穿行在空中发出细微的破空之声。

楚秋阳冷哼了一声,骈右手中食二指,向着箭身上一嵌。“嗡”一声,已把这支甩手箭拿到了手中。

他身子一折,二臂一张,人却飘落到另一个竹架之上!

可是,就在这刹那,那浓眉少年又叱了声:“打!”

“哧!”一支甩手箭,直飞而来。

这一次却是直点前心,啸声刺耳!

楚秋阳往左一闪,这支甩手箭忽地箭头一偏,也向左面奔来,这时他才知道对方竟然擅使“星风转”的暗器绝技!

楚秋阳这一惊,身子就空一滚,那支甩手箭擦着衣服打了出去!

这一箭当真是险到了极点,浓眉少年暗器手法固是高明,可是楚秋阳躲得也够漂亮的!

楚秋阳单足一找悬空的竹架,身子霍地向后一仰,右掌同时挥出去!

只听“锵”的一声,自他掌中突然莲花般地飞出了六点银星。

浓眉少年一声朗笑道:“好!”

身子向后猛然一挫,竹架子“咯吱”一声响,人已拔空而起。

六点银星在碎响声中,全数落空。

可是浓眉少年身子尚未完全落下之际,楚秋阳已由左面一式“犀牛星月”,又打出了一组六枚暗器!

这一次他是以一个星状打出,六点银星,分作六个角度,却没有一枚是奔浓眉少年本身打去的!

楚秋阳发出了这组暗器之后,身形加快,倏地一个起落,又到了另一个方向。

然后他右掌霍地向外一送,用“一掌星”的手法又打出了三枚银镖!

三点银星,却是分上中下三路,直向浓肩少年身上打到。

浓眉少年这时箭囊内只剩下六支甩手箭,他必须在这六支箭上取胜对方,杏则纵然不败,想求胜已是无望!

楚秋阳这两组暗器来得好厉害,迫得浓眉少年整个身子猛地向架下倒翻下去!

这么一来,他身子失去了重心。

架子咯吱一声,少年偌大的身子,直向架子下坠去。

可是他却能在这危机一瞬间,二踵一弹,整个身躯有如一个极大的元宝,平卒地甩了出去。

不过是一沉一浮之间,他又掠上了另一边架上。

好高明的身法!

立在架下观看的曹冰,看到此,也不禁暗暗叫了声好!那浓眉少年右肩微沉,前肘微晃,一支“甩手箭”,由自己脖根后穿了出来!

楚秋阳哪里会想到对方竟躲开了自已最拿手的“一星三箭”,不禁大吃一惊!

这时候对方又发出了暗器,在心理上,他已失去了镇定,甩芋箭到,他右掌急抄,“噗”一把抓了个正着,只觉得掌心发热。

同时身形一晃,足下一连跳过了三根横梁,竹架子吱吱作响!

此时此刻,谁也会预料,那浓眉少年必会有更厉害的杀手使出。

在此情形下,谁也都会想到,那浓眉少年若是发出暗器,楚秋阳无论如何也逃不开了,甚至就连楚秋阳本人,也是如此认为!

曹冰生恐他有所失闪,掌中已摸出一双瓦面透风镖,准备在必要时,发出双镖,以解救楚秋阳之危!

架上人影一晃,浓眉少年却飘身而下!

见此情形,曹冰和楚秋阳都呆了一呆!

因为就目前情势而论,固是对楚秋阳不利,但却胜负未分,浓眉少年如以此自满和胜,未免太早了点。

棚架上的楚秋阳哈哈笑道:“阁下怎的中途住手了?小弟正想领教高招哩!”

浓眉少年抱拳正色道;“楚兄暗器手法高明,在下已见识了,以武会友,到此而止,在下失敬了!”

言罢,深深向着楚秋阳打了一躬,退立一边。

楚秋阳怔了怔,飘身而下,笑道:“老兄手法,较小弟高明十倍,何必忒谦?”

浓眉少年哈哈笑道:“哪里敢当,勉强不败,已很难得了!”

楚秋阳今日一连遇见两个高人,心情十分喜悦,当时深深一揖道:“兄台贵姓高名,此刻总可以见告了吧!”

少年含笑道:“在下柳英奇,二位多多教正!”

楚秋阳呆了一呆,曹冰也面现惊奇。

“蛇形剑”柳英奇的大名,这几年江湖上可说无人不知,交游四海的楚秋阳岂能不知。

他一呆之后,大笑上前道:“蛇形剑柳大侠的英名,小弟是仰慕已久,真正是失礼得很!”

说着,一把拉过了曹冰,引介道:“柳兄请见过我这位曹兄弟!”

双方互通姓名,宛如多年旧交!

自古英雄惜英雄,这一冰释前隙,益发显得和谐融洽。

柳英奇剑眉微轩道:“小弟似乎来得不巧,看来府上正遇着什么不如意事,可是?”

楚秋阳哼了一声,苦笑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柳兄,来,我们前厅谈去!”

三人穿廊过道,直入前厅。

待茶之后,柳英奇含笑道:“小弟久仰楚兄大名,可惜一直无缘识荆,今日如愿以偿,好不快意!”

目光一扫曹冰,道:“看来这位曹兄弟亦是性情中人,武功更高过小弟多多,语云十步之内,必有芳草,看来花旗客庄内,当真是能人无数了!”

曹冰冷峻的目光,含有几分热情,逼视着柳英奇道:“兄台过奖了,小弟一介鲁夫,岂能比得柳兄!”

言罢垂首,现出冷淡神态!

柳英奇察言观色,已料定楚庄定被一件非常之事困扰着,暗中忖思道:“我此番来此,虽是客身,但郭飞鸿是我至交,他与这楚秋阳也是至交,于情于理,岂能不加以援手?”

转又想道:“看这曹冰一身武功并不在我之下,以他的武功,所不能化解之事,我是否化解得了?”

反复思忖着,面上难免显得呆滞!

楚秋阳见了,忽然笑道:“柳兄,你方才说受朋友所托,来此会我,此刻总可以将真情见告了!”

柳英奇点头道:“正是!”

当下探手入怀,取出郭飞鸿所交信函递上,笑道:“楚兄一看就知了!”

楚秋阳接过信函,低头一看,舒眉道:“郭飞鸿!啊呀!柳兄,你也认识他?”

柳英奇叹了一声道:“郭飞鸿对我恩重如山,我二人虽相交不久,可是彼此却是肝胆相照!”

楚秋阳点头道:“这么说,柳兄你更不是外人了!”

他匆匆拆开信封,“咚”一声由封套内,落下了一样东西!

楚秋阳弯腰拾起,略一注视,神色一变,匆匆收入怀内,可是曹冰和柳英奇眼快,俱已看清了,乃是一支石榴金钗!

柳英奇心中一动,暗想:“郭飞鸿何以信内藏有如此一件东西,真正令人费解了!”

楚秋阳匆匆把信看完,哈哈一笑,收入怀内,一双眸子只在柳英奇身上打转。

柳英奇不解问道:“他信上说些什么?”

楚秋阳微微一笑道:“飞鸿兄信中只是盛赞柳兄为人,并无其它。”

微微一笑,又道:“柳兄如今下榻何处?不知可愿为我花旗客庄的贵客?”

柳英奇点点头道:“只要楚兄不见弃,在下正是求之不得!”

楚秋阳大喜起身道:“好极了,我这就叫人去为兄台拿行李去!”

言罢匆匆出厅而去。

柳英奇见曹冰正自凝思,不由轻声道:“在下虽是与二位初见,但似觉出二位气色不佳,莫非这里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不成?”

曹冰呆了一呆,苦笑道,“柳兄真是明察秋毫!”

柳英奇道,“是怎么一回事?”

曹冰抬头看了他一眼,苦笑笑,现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才叹道;“柳兄不久便知,恕小弟不便见告!”

思忖了一下,反问道:“柳兄见闻广博,不知可知道一个人?”

柳英奇皱眉问道!“是谁?”

曹冰想了想道;“苏半瓢!”

柳英奇怔了一下,曹冰又道:“苏半瓢!”

柳英奇点点头,面现惊异道:“怎么,此人竟又出山了不成?”

曹冰点点头,冷笑不语!

柳英奇吃惊道:“怎么,莫非此人……”

曹冰叹息了一声,道:“兄台有所不知,苏半瓢正是楚大哥与在下的大敌……兄台如早来一步,也就可以看见此人了!”

柳英奇“啊”了一声,呐呐道;“不瞒曹兄,据小弟所知,这苏半瓢实在是一个极棘手的人物,此老一向出没无常,行踪飘忽,怎会与你二位结有仇怨?”

曹冰冷笑道:“柳兄自是不知道其中来龙去脉,说来话长!”

柳英奇道;“二位之事,也就是小弟之事,不知曹兄可肯赐告一二否?”

曹冰看了柳英奇一眼道:“其实也无不可,只是柳兄怕帮不了这个忙!再说小弟也不愿让兄台卷入这个是非之中!”

柳英奇微微一笑,道,“在下与飞鸿兄交非泛泛,如今与二位更是一见投缘,何必见外!”

曹冰叹了一声,才把一番经过,大略说了一遍。

柳英奇听他说完经过,呆了一阵,哼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曹冰叹道:“苏半瓢功力玄奥,果然惊人,十日之约,只怕……”

柳英奇皱了皱眉,忧虑地道:“照曹兄之言,就是算上我,我们三人也不是他的对手!这事如何是好?”

说话间,楚秋阳椎门而入道:“来,柳兄,我们外面谈,舍妹回来了,正要见你!”

柳英奇不知怎么面上一热,窘笑道:“方才要见令妹,不过是玩笑话,楚兄莫非真的对今妹说了?”

楚秋阳哈哈笑道:“她惹出的乱子,害得我差一点出丑,现在她回来了,自然要告诉她!”

柳英奇正觉尴尬,厅门口人影一闪,楚青青已大方地走进来,她身着一袭大红八幅裙,上身是紧对襟的小袷袄,秀发轻挽,蛾眉淡扫,果然是一副美人胚子。

她一进门,就娇声道:“是哪一位要见我?”

自光一扫,接触到了柳英奇,顿时呆了呆,粉面上带出了一片红晕,低低说了声:

“是你……”转身就走,却为楚秋阳横臂拦住道,“你可不能走!我给你看件东西!”

楚青青嗔道,“给我什么看呀!人家都烦死啦!”

说时眸子向着柳英奇微微瞟了一下,楚秋阳已把方才柳英奇交与自己的那支小银镖取出来,递与她道:“看看这东西可是你的?”

楚青青接过来看下一下,张自道:“我的镖,怎么会在你身上呢?”

楚秋阳哈哈一笑,手指柳英奇道:“这只有问他了!”

楚青青回眸望着柳英奇道:“你……”

粉脸上现出浅浅一双梨窝,欲笑又羞地低下了头。

柳英奇抱拳欠身道:“昔日承蒙姑娘手下留情,得能不死,今日特来相谢!”

楚青青一笑道:“过去的事还提它干嘛呀!”

楚秋阳哼了一声道:“你过去了,人家可没有过去,今天是专门来向你请教暗器的!”

楚青青秀目一剔道:“真的?”

楚秋阳笑道:“哥哥我已经给你挡过去了!只是若非是柳兄手下留情,可就难料了!”

楚青青白了哥哥一眼,秀眉半蹙道:“你可真洒脱,我都为你羞死了!”

说着,好似突然想起一件事,口中哦了一声,道:“对了,我几乎真的忘记了!”

匆匆由身上摸出一朵几乎碎了的粉色玫瑰花,细细地望着,口中喃喃道:“这件事情真怪!”

楚秋阳道:“什么怪事?”

楚青青皱眉喃喃道:“若要不死,百里传香……”

楚秋阳等俱不知她在说些什么,楚青青望着手中玫瑰,发了一会儿呆,又道:“这事情真有点怪!今天早上我经过香涧湖,在一家茶楼吃饭,遇见了一位老妇,那老女人满脸脂粉,打扮得怪模怪样,赤着双足,在茶楼行乞,对我说了很多疯疯癫癫之言……”

楚秋阳一笑道:“我当是什么事,这种事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楚青青摇摇头道:“不对,这女人虽是托钵行乞,却是大异于一般乞丐!”

她又说道:“这女人看过去,像是岁数不小,偏偏抹着浓厚的脂粉,更怪的是,她虽是行乞之人,两手腕上,却都戴着沉重的金镯!”

一旁的柳英奇忽的一震道:“这妇人什么模样?”

楚青青看了他一眼,面色微红道:“什么模样我也没有十分注意,只知她皮肤甚白,赤着双足!”

柳英奇皱了皱眉,低头想了想,道:“莫非会是她老人家?”

楚秋阳一怔道:“柳兄莫非认识此人?”

柳英奇摇摇头笑道:“我不认得,只是听令妹所说,想起了江湖上传说已久的一个怪人罢了!”

楚秋阳正要问他,楚青青又接道:“这女人也太奇怪了,别人要钱,不过是三两个制钱也就打发了,可是她却一开口向人要一百两银子!”

楚秋阳冷冷一笑道:“天下哪有这种乞丐!”

楚青青看了他一眼道:“怪事还多呢!

她扬了一下手上的玫瑰道:“这女人竟然走到了我的面前,直呼我为楚姑娘……”

“我吓了一跳,问她怎知我姓楚,她只含笑不语,随后她就向我讨一百两银子!”

楚秋阳皱眉道:“你给她了没有?”

楚青青道:“我说一百两太多了,十两如何,可是她却冷笑一声道:‘只要一百两银子,已对你太便宜了,如你不愿意,我掉头就走,日后只怕你烧香磕头,也请我老人家不来了’!”

柳英奇忽然一惊道:“这女人可是操着一口四川口音?”

楚青青咦了一声道:“你怎么知道?”

柳英奇剑眉一挑,笑道:“姑娘且先说下去,容后再告!”

楚青青哼了一声道:“我当时如不是因为茶楼上客人太多,早已对她不客气了,后来想,江湖上此类怪人,多半有些能耐,所以才忍下了这口气,方一点头,那妇人已笑道,钱已经收下了。”

“我当时大奇,一摸行囊,才知果然失去了五锭银子,共计一百两!”

楚秋阳追问道:“她还说了些什么?”

楚青青道:“我当时正要发作,那女人竟丢下了手上的玫瑰,就是这一朵!”

她扬了一下手上的花接道:“临行之时,她笑嘻嘻地对我说,她生平从不轻易受人钱财,受人钱时,必定会为人消灾,还说这朵玫瑰就是回报我之物,说完就走了,我追到门外,却已失去了她的踪影,你看这件事不是太奇怪了!”

楚秋阳接过玫瑰细看了看,确实也看不出什么异样,当时也皱眉称怪!

可是柳英奇却含笑道:“恭喜楚兄,有此人相助,苏半瓢多半可以无虑了!”

楚氏兄妹全是一怔,一齐转脸望着他,他微徽一笑道:“楚兄试着拨一拔玫瑰花朵,看看是否有异?”

楚秋阳依言一拔,整个花朵竟然应手而落,花朵拔下,只剩下了一根绿色的花茎。

柳英奇上前几步细看了看,道:“一点不错,楚兄再闻闻看,可有什么香味?”

其实不用他闻,每一个人这时鼻端都闻到了一种沁人心肺的异香,那种香味,真可以说是世间少有,香得令人神醉!

柳英奇弯腰自地上拾起了花朵,匆匆又插好在花茎上,微微笑道:“姑娘快快收起来,若是再有盏茶时间,这位老前辈人就来了!”

各人全都大为惊异,楚秋阳惊问原因,柳英奇道:“各位也许不知道这位老妇人是哪一个。方才楚姑娘一提,我已猜到了是她老人家,只是不敢下定断,因为这位老前辈自湘江退隐之后,武林中早已无人再提到她,在下所以知道一些皮毛,也是自先父口中听得!”楚青青迫不及待地问:“她到底是谁呀!”

柳英奇望了她一眼,道:“粉魔,百里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