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白痴”救美

  等到她一觉睡醒,屋中已有灯火。

  凌纤儿睁开眼来,只见百变魔女正低头沉思。

  她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不像日间那样无力,虽然身子仍旧是十分酸软,但是双手一按,居然坐了起来。

  百变魔女一见凌纤儿起身,便吩咐身边使女开饭。

  百变魔女陪着凌纤儿一齐吃了。

  凌纤儿倒头又睡,百变魔女只是望着她微笑。

  直到夜半时分,凌纤儿才被人讲话的声音吵醒。

  她凝神细听,只听得说话的,一个是尹天,另一个是百变魔女。

  尹天道:“大护法,总坛的飞鸽回书来了,说是就近,派一个新入本教的高手,来和大护法一齐送凌姑娘到总坛去,那来的人的名字,叫作白痴。”

  百变魔女语音之中,很不满:“这是什么名字?教中有这样的高手,我怎会不知?”

  尹天深有同感:“我也觉得有问题,但是信在这里,大护法请看。”

  凌纤儿偷偷地转过身来,瞄过眼去。

  只见百变魔女手中持着一张素笺,正仔细观看着。

  那素笺上,除了有几行字外,还有一个漆黑印信。

  百变魔女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一脸的问号:“奇怪,门主说这位朋友,乃是长老所引荐,武功十分高强,大约明日一早便可以赶到尹家庄来了,这个人的名字,真叫做白痴!”

  尹天猛伤脑筋:“小的在武林中走动多年,从来也未曾听到过有这样的一个高人!”

  百变魔女瞄眼:“但这个印信,却是门主的!”

  尹天道:“会不会是有敌人,中途截了飞鸽,将书信取下,又假造门主印信前来胡搞?”

  百变魔女沉吟:“且看此人明日来了,如何说法,我想这样重要的事,门主纵使不亲来,于大护法也该带领他手下高手来走一遭,怎会派了一个连我也不知道的人?这其中必有蹊跷。

  “尹使者,你沿途布下高手,以防万一!”

  尹天应道:“是!”

  百变魔女道:“他来了,要他来这里见我。”

  凌纤儿听了半晌,见两人只是商议如何押解自己一事,耳朵差点儿长茧,听不下去了。

  尹天退出之后,百变魔女闭目沉思。

  凌纤儿也又睡了过去。

  等到第二天一早醒来,凌纤儿已可起身走动,只不过如同大病初愈一样,想要行动,得人扶着。

  凌纤儿瘪得很,就是百变魔女不守住她,她也是跑不掉的!

  百变魔女见凌纤儿走动着,便笑道:“再过两天,你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凌纤儿气她得很,根本不理她。

  没有多久,又听得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在丈许外站定。

  传来尹天的声音:“启禀大护法,白痴白朋友赶到了。”

  百变魔女作了一个手势,示意凌纤儿坐在屋角的一张椅子上,沉声道:“进来!”

  不一会儿,便见门开处,首先是尹天走了进来。

  跟在尹天后面的,乃是白面无须的中年人。

  中年人一身锦衣,有点儿油头粉面,手上握着一支银笛。

  一进来,便向百变魔女行了一礼,道:“白痴参见大护法!”右手比个剑诀。

  这乃是罗刹门的独门暗记。

  百变魔女利眼上下打量白痴几眼:“门主已定下阁下的职位了么?”

  白痴一耸肩:“没有,这次和大护法同至总坛,门主大约便会确定了。”

  百变魔女冷声:“你去见门主时,莫非也戴着人皮面具吗?”

  本来当白痴进来之际,凌纤儿一点儿也没有注意,只是低头而坐,怨叹自己命歹。

  但如今她一听到百变魔女的话,心中不禁陡地一动,猛地抬起头来。

  她才一抬头,白痴也向她望来。

  凌纤儿和白痴的眼光一接触,眼睛却亮起来了。

  那白痴的面貌,虽然改得她认不出来。但是那一双眼睛,凌纤儿却是认得出来的,那正是令得她惦记在心的那个书生!

  白痴很稳的对百变魔女道:“大护法真不是盖的,我因为树敌太多,为避免麻烦,才戴上人皮面具的。”

  他一面说,一面伸手。

  果然,在他的面上,揭下了极薄极薄的一层面具来。

  在白痴揭下面具来的那一瞬间,凌纤儿真够紧张的。

  总以为,白痴摘下人皮面具,露出真面目来,一定便是那个书生了。

  可是事情偏出人意料!

  只是白痴的那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除下来之后,他的本来面目,却并不是凌纤儿所想的书生。

  只见他一面惨白之色,面容浮肿,还黑着两个眼眶,活像只猎熊,真够难看的。

  百变魔女冷笑:“你自己不先摘下人皮面具,要等我来揭穿,这是何用意?”

  白痴淡笑道:“大护法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崇高职位,因此。在下想……”

  百变魔女的心中,对于眼前这个人,仍是充满了疑惑。

  百变魔女斥言:“想试我,是吗?”

  白痴干笑着,没有作答。

  百变魔女见他神态从容,不见做作,怀疑之心顿减,心想:“或许他真是门主派来的。

  又道:“白朋友,可知道此行任务吗?”

  白痴摇头:“不知,门主只是吩咐我和大护法,一齐护送一人到总坛去,这是门主的飞鸽传书,大护法请过目。”

  说着呈上了一封书信。

  百变魔女接过一看,信上门主的印信,也是丝毫不差。

  她心中虽仍疑问重重,但是以她心思波澜,一时之间,却也难以寻出什么破绽来。

  她只好道:“白朋友,你可知道,要护送的是什么人?”

  白痴淡然:“这个门主没有吩咐,在下不知。”

  百变魔女向凌纤儿一指,道:“便是这位凌纤儿姑娘!”

  在百变魔女伸手一指之际,白痴又转过头来看凌纤儿。

  凌纤儿再度和他的目光接触,心中更可以肯定这叫白痴的人,一定是那个书生。

  他故意叫这种白痴名字,不知是何用意?

  白痴一脸惊讶:“凌姑娘?可是江南剑客凌啸云的女儿?”

  百变魔女点头:“正是!”

  白痴抽翘嘴角:“大护法,这个责任太重了,在下恐怕负不了。”

  百变魔女瞄眼:“不是你一个人,还有我哩!”

  白痴苦着一张脸:“此去总坛,得经过断肠谷,据我所知,断肠谷附近的无常二鬼,最近去了长恨宫,大护法,你我两人,只怕难以抵敌!我看起快通知总坛.再派些人来比较安心。”

  百变魔女听得白痴主动要再请总坛派人来,对他的疑惑又少了一分。

  如果白痴真是前来搅和的话,那是绝不敢和总坛的人见面。

  她嗤笑道:“就只有无常二鬼和长恨宫的长恨客老魔头,那倒好了,只怕还有别的厉害人物,凌姑娘在这里待了一夜,泰山派的高手,冰宫冰渔夫人等人,也都可以追上来了。”

  白痴翻白眼了:“恐怕更搞不定啦!”

  百变魔女讪笑道:“门主说你武功超群,足可担当此任,难道是说好玩的?”

  白痴淡笑道:“泰山高手,和冰玉夫人,我都曾会过,也都不算大问题,但我们一面还要保护人,这可难说了!”

  百变魔女听了白痴的口气,有点呆眼。

  当然,尾随追踪凌纤儿的,绝不止泰山高手和冰玉夫人等人。

  他会单提出这几人,是因为泰山派高手如林,冰玉夫人虽不过四十出头.但因辈分极高,武林中大多数人都让她三分,且武艺惊人,难缠得很。

  听白痴讲话口气,却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百变魔女知道,如果门主说来人武功极高,那就定不会太差,但高到何种程度,自己总要试一下。

  她眼珠子一转。轻笑道:“白朋友的这支银笛,颇为不俗,可否借来一看?”

  手已向银笛抓去。

  百变魔女五指一紧,抓住银笛。

  白痴讪笑着:“烂东西,不值几个钱,上不了台面的。”

  百变魔女嘴角一抽:“白朋友何必太客气!”

  她一面说,一面真气运转,用力向回一收。

  手臂也同时向后一缩。

  她这一收一缩,足足运了六七成功力,自信足可将那支银笛夺过。

  就在她一缩手之际,只觉得有一股大力,顺着银笛,直冲过来,几乎将她的五指,震了开去。

  而那股大力一到,也将她五指所发之力,一齐消去。

  百变魔女这才知道,白痴武功当真极高。

  她仍不死心,真气再运,又是一收一缩,但是这一下,白痴却一点儿力道也没有运,那支银笛已被她轻松夺过手。

  百变魔女有点呆征。

  这一次,白痴并没有再发力和她争夺,那显然是故意给她留面子。

  但是这一来,百变魔女也试不出他的功力,究竟高到如何程度了。

  她知道.白痴的功力最低限度也及得上自己七成,可能还会在自己之上。

  有这样的一个高手相随,路上如果有何危机,应该也能化解。

  百变魔女一向城府很深,她一想及此,同时也想到,对方的武功既然如此高,作为帮手,如虎添翼。

  但是作为敌人,就有乐子逗了!

  因此她的心中,又加了几分小心,将银笛还给白痴:“白朋友,若是再通知总坛的话,夜长梦多,徒增困扰,我们还是立即上路的好!”

  白痴欣笑道:“大护法之命,自然遵从,但路上如果发生了什么变化,大护法若有机会,尽可带了凌姑娘先走,由我殿后。”

  百变魔女笑道:“正合我意!”

  凌纤儿本来心中充满了希望。

  她是认定眼前这个白痴乃是书生乔装改投,前来搭救她的。但是,听到了最后两句,她心中一阵揪紧。

  如果白痴是那书生乔装改扮,前来救她的话,就应该和她在一起,哪有让百变魔女来看住她的道理?

  她瘪想着,一定是胡思乱想想得多了,所以才会错认那人是书生!

  百变魔女扶着凌纤儿和尹天、白痴,一起向外走了出去。

  来到尹家庄外时,旭日东升.映在一片黄土高原上,更显凄凉。

  到了庄外,尹天已备好马匹。

  百变魔女将凌纤儿扶上其中一匹,她自己也上了那匹马。

  凌纤儿一直希望那白痴对自己有所表示,好让自己确知他是不是那个书生。

  但是白痴却一点儿表示也没有!”

  凌纤儿赌气连望也不望他。

  两匹马上了大路后,撇开蹄子飞驰而去。

  转眼间,已跑了十里路。

  百变魔女突然一勒马望,停了下来。

  白痴立即赶到,也是一停:“大护法为何不走了?”

  “你听!”

  白痴一侧耳,听了片刻:“有人来了!”

  凌纤儿听得两人交谈,却搞不清楚状况。

  她耳际除了呼呼的风声之外,根本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百变魔女沉吟道:“先别管他们,我们走我们的,他们未必追得上的。

  百变魔女一抖马缰,马又向前飞驰而出。

  当晚,直到天色黑了下来,并没有遇到什么人。

  前头地势险峻,危山峻岭,便是断肠谷。

  天色一黑,两人停了下来,百变魔女侧耳细听,道:“追的人还在后面,但是却多了几个!”

  白痴道:“他们离我们不远,我们干脆躲一下,让他们先过去了再说!”百变魔女赞同:“好。”

  此时暮色四合,月明星稀,可见前面有个土坡,勉强可以躲人。

  三人便策马合在土坡后。

  他们才躲起了没有多久,便听得一阵蹄声传了过来。

  百变魔女、白痴和凌纤儿三人,都探首出去偷瞄。

  只见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匹黑驴,干瘪没有精神。

  骑在驴上的,却是一名四十左右,相貌很严肃的美貌夫人。

  在那中年美妇后面,则是三匹黄骡马。

  马上三人,装束相同,但年纪不等,三十、四十、五十各有一人。

  这四个人策马驰了过去。

  百变魔女淡笑:“就让他们去追吧!”

  白痴略带忧虑:“暂时是没事,但是我们非经过断肠谷,我相信,所有追赶我们的人,一定都会在断肠谷等候我们的,到时,要闯过断肠谷,实在要狠拚!”

  断肠谷之所以为名,乃因谷势陡峭,艰险难行,若非有一点儿武功底子,想过此谷皆已成鬼,徒留生人断肠,故名之。

  百变魔女一瞄白痴:“可有什么好办法?”

  “我想好了三个对付的办法了,一个是我们不去断肠谷,先找个地方躲上几个月……”

  百变魔女道:“那不行,门主等着要见凌姑娘的。”

  白痴一耸肩:“第二个办法你看如何?不经断肠谷,由旁边绕过去?”

  百变魔女猛摇头:“别傻了,两旁皆是高耸入云的峭壁.想翻进去难如登天。”

  “那就第三个办法了,用飞鸽传书,请门主亲自率领于大护法,及座下五长者和门中高手,一齐来断肠谷接应,要不然,我们实难闯过断肠谷。”

  凌纤儿本来对这个白痴还存着一丝希望。

  如今,一听得他提出了这样的一个办法来,她整个希望都幻灭了。

  白痴若不是罗刹门人,怎会想出这样周到的办法来?

  如果百变魔女照这办法去做的话,罗刹门中高手尽出,自己也必然深陷入罗刹门的掌握之中,逃都逃不掉。

  凌纤儿心中难过,不由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候,白痴讲出了三个办法,百变魔女以为可行,便低头沉思。

  凌纤儿刚叹了口气,忽然觉得似乎有一股力道,轻轻地碰了自己的手臂一下。

  凌纤儿轻抬头看去,只见白痴背对着自己,但是他却以一只手指,指向自己,那一股轻轻的力道,正是他的指风。

  凌纤儿呆征地望着他。

  白痴忽然回过头来,向她笑了一笑,简直如同春风乍拂!

  白痴立即又转过头去:“大护法觉得如何?”

  在那一瞬间,凌纤儿真的呆住了!

  那一个笑容,那熟悉的眼神,毫无疑问,显示出眼前这个惨白的“猫熊”,自称白痴的人,便是那个书生!

  凌纤儿到此地步。已无疑惑。

  同时,她也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奥秘。

  白痴乃是戴了两个人皮面具,被百变魔女识穿,除下了一个,所显露的,仍然不是他的本来面目。

  百变魔女再机灵,也想不到竟有人会戴两个人皮面具,因此便被他瞒过了。

  凌纤儿一想及此,就欢喜得笑开了脸,差点要笑出声来。

  她望着白痴的背影,瘪想:“你真是坏,明明要来救我,却偏不让我知道,看我理不理你!”

  但是,一转念间,又想着:“你快将百变魔女赶走啊!我有许多话要和你说。”

  少女情怀,思绪不定,使她心头乱糟糟,都搞不清该想什么才好。

  百变魔女开口,才让她收回心神。

  百变魔女淡声道:“门主要咱们两人将人送到总坛,如果我们飞鸽传书,岂不被门中兄弟看不起?”

  白痴笑道:“这个……应该不会吧!反正,若不是门主亲来,我看即使是于大护法和五大长老一起来,也闯不过断肠谷,这么多追赶凌姑娘的人,一定全在断肠谷等着。”

  百变魔女想了一会儿,才道:“好,那我就依你所言!”

  她一面说,一面在怀中摸出了一只钢哨,放在口际.连续吹几下。

  那哨子发出尖锐得直冲霄汉的声音来。

  百变魔女的内力又深,那种尖锐的声音,想来必可传出老远。

  不一会儿,只见上空,有两只大若秃鹰的鸽子.在慢慢地盘旋下降。

  罗刹门中,共养有九只这样的大鸽子,它乃鸽和鹰类配种而生,不但有跨性,可送信,并有一副鹰爪,可杀敌。

  唯一差别,只是嘴巴较钝而已,用来送信,可谓日飞千里、片刻之间,相隔百余里,便可互通音讯。

  这时候.那两头大鸽子,渐渐地盘旋下降。

  凌纤儿看着,疑问又涌上心头。

  这两只大鸽子一飞出去,罗刹门总坛中人便立时会赶向前来,白痴要救自己的可能,便更加小了。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不一会儿。鸽子落地,百变魔女取出素帕,又在地上捡了块黑石。

  白痴策马上前:“大护法,最好将敌人方面的力量,写得夸张些。”

  他和百变魔女本来隔得远些,但这时,却已走到了伸手可及的地方。

  百变魔女对于白痴、心中一直放心不下。

  直到白痴坚持要通知总坛,百变魔女虽然城府再深,聪明过人,但是白痴如果是假冒的话.通知总坛,他若是假冒的就玩完了。

  在这时候,对白痴的疑念,已经去了九成,白痴来到了她的身前,她也未曾提防。

  听得白痴如此说法,便说道:“不错,我们……”

  她才讲了四个字,白痴截目惊呼,抬头上望:“看,门主又派出飞鸽传书来了!”

  百变魔女不由自主,也抬头向上一看。

  就在百变魔女抬头上望之际,白痴没有低下头来,直接右手抬处,中指已悄没声息疾点而出,点向百变魔女的软麻穴。

  白痴在一出现之际.故意引起百变魔女的疑惑,让百变魔女指出他戴人皮面具,他却很爽快地除去,以消除百变魔女的疑心。

  最后,又力主要派飞鸽传书总坛,令百变魔女无法怀疑他。

  他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法,出手攻击。

  当他一指点出之际,百变魔女立即觉出,有一缕指风,向自己的要穴袭到。

  她心知不妙,立即低下头来,但是尚未待施展摄魂大法,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软麻穴已被点中。

  百变魔女实在是瘪到了极点!

  除了恨自己竟会栽在“白痴”的手中,暗暗咬牙切齿外,一点儿方法也没有。

  白痴呵呵笑声不断,手在脸上一抹,又揭下一张人皮面具.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帅哥!

  哪里是白脸“猫熊”?

  凌纤儿见过他的真面目,他一除下第二张人皮面具.便欢喜得直叫:“真是你!”

  书生淡笑道:“凌姑娘,在下的确是姓白,但不是叫白痴哦!”

  凌纤儿斥笑:“我管你叫什么,我一看到你,就晓得你是养龙鹰的那人。”

  书生轻笑道:“当然,凌姑娘最是聪明,无人能比。””

  凌纤儿瞪眼道:“马屁!”却笑得甚甜。

  言下有人虽是拍马屁,却听得甚是受用之意。

  书生笑声不断,瞄向百变魔女:“只有百变魔女最呆,竟然真的相信我叫白痴!这下子.不知道谁是白痴了!”

  颇有百变魔女是白痴的味道。

  凌纤儿想到百变魔女耍她好几次,如今见到她吃瘪,不禁同样地畅笑着。

  笑得百变魔女揪紧媚脸,咬牙直暗骂书生。

  书生摄唇长啸,啸声悠扬清亮,传得老远。

  不一会儿,天空吸吸轻叫,龙鹰已盘旋而来。

  凌纤儿明白是怎么回事。

  书生一跃下马,对百变魔女轻笑道:“请恕在下无礼了,先是点你穴道,现在嘛!

  得向你拿散功粉的解药,诸多多包涵。”

  他说完话,便伸手入百变魔女怀中。

  百变魔女一向高傲逼人,从来也没人敢对她做如此举动,书生的此一行动,真把她气绿了脸!

  那书生一缩手,拿出了一个丝巾包,解开找了半天,拣出了一只小玉瓶。

  只见玉瓶上细刻着五个小字“散功粉解药”。

  书生呵呵直笑:“找到啦!”

  来到了凌纤儿的面前:“姑娘请服。”

  凌纤儿一伸手,去接那小玉瓶,只觉心中甜甜的,甚是欢喜。

  书生一双清澈眼睛,注视在凌纤儿的身上。

  如此的关爱眼神,实是让凌纤儿甜心。

  她接过了玉瓶,打开寨子,倒出二颗白色的药丸。

  书生道:“一颗应该就够了。”

  凌纤儿取了一颗,放入口中,入口便化,味道有些苦涩。

  她将剩下那粒,放入瓶中,还给了书生。

  书生本想收入怀中,又觉此举动有些小人,便将玉瓶又收入丝巾包中,放在百变魔女身边。

  他淡声道:“我只取了一颗解药,其余还你。”

  凌纤儿觉得才服下了那颗白色的药丸,便有一股灼热之感,顺着其气运转,转到哪里,哪里便有了力道。

  转眼之间,内力已复。

  她欣笑连连,身形展动,已从马上跳下来。

  书生笑呵呵来到了她的面前:“凌姑娘,你是腹背受敌,处境危险.快跟我来。”

  凌纤儿一听,一个“好”字,几乎已要讲出口来。

  但就在那一瞬间,心中猛地记起父亲惨死之际,所讲的那句话来。

  “除了丁叔叔一人之外,什么人都不能相信。”

  她一想到这句话,不自由主向后退了一步:“你是什么人?”

  书生还是笑得甚快乐:“在下姓白,名中红。”。

  凌纤儿根本未曾听说过“白中红”这个名字,她又向后退出一步:“我又怎知道白中红是什么人?我凭什么要跟你去?”

  白中红一呆眼,突然笑得甚苦:“凌姑娘说得是,你凭什么要跟我去?”

  他揪着瘪脸,淡然道:“百变魔女在二个时辰之内,必定运气冲开穴道,凌姑娘,你自己保重了。”

  他一面说,一面已转过身去。

  如行云流水,衣袂飘飘,已来到马匹身边,也未见他身形如何展动,便已上了马背,蹄声得得,向前驰去。

  凌纤儿一见他就此离去,也急了心,踏前一步,一扬手想要叫唤,但是却未曾叫出声来。

  飞马的去势极快,转眼之间,便已驰出老远了。

  凌纤儿只觉得心中甚是苦瘪,不由眼泪直落。

  她真气自己,为什么这样对待白中红。

  这样对待白中红,他一定很伤心吧!

  但是,她却又只能这样做,毫无其他选择。

  她哭得希哩哗啦,再抬起头来看时,白中红连人带马,已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凌纤儿看了躺在地上的百变魔女一眼,一翻身,上了一匹骏马。向前驰去。

  她只驰出了二十来丈,便停了下来。

  因为她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当然,她必须继续向东去。

  但是,向东去,就必须经过断肠谷。

  在断肠谷中,各门各派,正邪双方,高手云集,正在等着她。

  她去了,铁定自投罗网。

  她一路东来,有铁胆震九州丁冲陪着她,行止皆由丁冲决定。

  然而此际,丁冲又不知在什么地方了。

  她只能呆住,毫无主意。

  她在马上坐了好一会儿,才想起白中红所说,百变魔女两个时辰之内,就能冲开穴道,便立即策马,向前狂奔。

  凌纤儿不辩方向,也没有目的地。

  只是想前策马飞驰,先摆脱百变魔女纠缠才是。

  她一口气策马急驰了两个时辰。

  只见前面,高山苍苍,峭壁连天,一个高峰接着一个高峰,大山如壁挡在前头。

  凌纤儿下了马,就在马屁上轻轻一拍,让马轻驰而去。

  她展开轻功,径自向山中掠去。

  她虽然搞不清楚方向,但是她却知道,如果能够翻过那么多高山峭壁的话,便可以不要通过断肠谷.而继续向东行了。

  只不过想虽想,就别做梦了。

  当白中红向百变魔女提出这个办法时,以百变魔女的武功,还觉得太难了。

  凌纤儿这时,也并没有翻越这如壁高山的打算,她只想先避开所有追赶她的人,一个人静静地歇息着。

  她向山中走着,一路上遇到果树,便摘下几枚果实。

  直到天已昏黄,便不再向前走去。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她在一个小山谷中,停了下来,四面一看,便靠在一株大树旁坐下。

  她将一路上采的野果子,一齐放在裙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夜色已降,月儿初升。

  凌纤儿望着月亮,心中不禁叹了一口气。

  想起从前,都是在家中看月亮。

  如今,却是在此荒郊野地,独自一人……

  凌纤儿一想及此,连果子都吃不下,裙摆一扫,也不管散落一地的果子,仰靠在树干上。

  她心中十分后悔.没有和白中红一起走。

  可是她又明白,如果白中红这时又在她的眼前出现,叫她和他一齐上路……唉!她仍然会拒绝的。

  因为她父亲临死时的那句话,实在让她不能忘啊!

  荒山之中,静到了极点,气氛有些党秘。

  就像那天……家中突生变故的时候。

  事情可说是突然而来的!

  她的父母或者知情。

  但是她却的的确确,什么也不知道。

  却要担负这种结果。

  她不知道变故为什么而生。也不知道这个变故再搞下去,会搞出什么花样,产生什么结果。

  那是一个初秋的夜晚。

  山光水色诉不尽,江南美景。

  苏州。尤其是其中胜景的佼佼者。

  无论是拙政圆、沧浪亭,甚或因张继“枫桥夜泊”而名噪一时的寒山寺,皆是游人玩赏取乐的好去处。

  凌纤儿的父亲,江南剑客凌啸云,虽非地方首富,倒也算得上是士绅名流。

  从小,凌纤儿就被照顾得疼心之至,宠爱有加。

  她是独生女,故父母皆将自己的压箱底功夫,倾囊相授,深恐这宝贝女儿受人欺负。

  平时.凌纤儿总是无忧无虑地四处游玩,吃饭时间到时,别忘回家吃饭就行了。

  这一天,初秋霜浓,秋风寒意甚重。

  夕阳西下时分。

  凌纤儿依照惯例,准备要回家吃碗饭。

  就在这时,老管家凌风已来请人。

  “小姐,老爷要你赶紧回家。”

  凌纤儿欣叫不已:“爹回来啦!我马上回去!”

  不管路上行人仍多,凌纤儿展开轻功便往家里跑。

  凌风只会三脚猫工夫,只有在后面追着跑的份儿。

  凌啸云自凌纤儿有记忆起,便没离开过苏州。

  这次不知是何缘故,竟一去三个月,直到今日方返回。

  凌纤儿思父心切,急冲冲地回家。

  一回到家里,就见父母皆表情奇特地在大厅中等她。

  两人似是皆在兴奋的情绪中,夹杂着极大的不安!

  凌纤儿刚想开口,便被母亲金如玉阻止。

  “纤儿,你别多说,快跟爹娘进来。”

  凌啸云比金如玉还急,已当先向内走去。

  凌纤儿见父母两人,忽然之间,行动言语,变得神秘兮兮的,不由好奇,道:“娘!

  究意是什么事?”

  金如玉没理她,反而问凌啸云:“你请人去通知丁大侠了没有?”

  凌啸云道:“他行踪不定我没找到,但我风声未露,应该没事吧!”

  金如玉摇头道:“有事总是无息。”

  凌纤儿跟在后面,一连问了几声,凌啸云和金如玉都没搭理。

  凌纤儿只好瘪嘴闷声地跟在后面。

  三人进入内室,凌啸云一走进,便将门窗皆紧闭。

  凌啸云道:“纤儿,你过来看!”

  他一面说,一面伸手人怀,取了一卷阔不过五寸,卷成一卷,也只有手指粗细的画来。

  凌啸云才一将那卷书画取出,只听得窗外,突然传来了“格”的一声响。

  那一声响,甚是轻微,若不留心,很容易忽略过去。

  凌啸云和金如玉两人,却都听见。

  金如玉一声呼叱,一抖手,便是三颗铁莲子向外飞射。

  可是,那三颗铁莲子穿窗而出之后,却如同石沉大海一样。一点儿声息都没有,既不闻有落地之声,也未听得有人被射中的声音!

  凌啸云和金如玉两人,互望了一眼,一起霍地站了起来。

  金如玉一扬手:“呼”的一掌击出,已将一扇窗子,击得哗啦一声,跌了下来.一股冷风,直吹了进来。

  可是窗外却一个人也没有!

  凌啸云道:“会不会是听错了?”

  金如玉一声冷笑:“哪三颗铁莲子呢?怎么会找不到?”

  凌啸云脸色一变:“难道来得那么快?”金如玉道:“恐怕是的!”

  凌纤儿实在忍不住了,大声道:“爹,娘,究竟是什么事情。你们不说,想憋死我啊!”

  凌啸云转过头来,刚想开口,闻得一声高吭入云的长啸之声.传了过来。

  凌啸云和金如玉,一听到那个长啸之声,不禁都露出了笑容。

  凌啸云道:“好!好!他来了!”

  连忙也发出了一下长啸之声。

  两下啸声,相互呼应,那一下长啸声,迅速地自远而近,转眼之间,便已来到了近前了。

  破窗之间,人影一闪,一个身材高大,目射寒光,威猛逼人的中年人,已进了内室之中。

  正是铁胆震九州丁冲,也是凌啸云的生死挚友。他一进内室,便道:“什么事?”

  凌啸云道:“丁兄,可见有人出去么?”

  丁冲点头,道:“有两个人看见我进来,便慌忙掠出,看他们的身法,竟是少林派的。凌老弟,你什么时候和少林派人结下了仇怨?”

  凌啸云苦瘪道:“丁兄,不要说少林派,风声既已传出,只怕各门各派,皆有高手来此。”

  丁冲闻言,面色也一变:“什么,难道你已得了……”

  他才讲到此处,凌啸云便低声喝道:“噤声!”

  丁冲立即沉声不言,只听得内室层顶,像是传来一阵轻微的声音。

  丁冲一声长笑,声震屋宇,道:“何方朋友,在屋顶偷窥,丁冲在此!”

  随着丁冲的呼喝之声,只听得屋顶上传来一下冷笑声。

  但是,那一下冷笑声却是迅速远去!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条灰色的人影,如飞向前掠出,身形极快。

  金如玉惊道:“是灰黑双怪的灰怪陈一帆。”

  丁冲哼道:“这混球,看情形一定是去叫同伴了!”

  凌啸云道;“丁兄,时间不多,我们快来看!”

  他一面说,一面便打开了那一卷图画。

  凌纤儿一眼望去,只见那图画,画的乃是山水地形之图,她看了莫名其妙。

  丁冲却欣笑道:“原来在东方极处。”

  凌啸云皱眉:“是啊!此去要经过断肠谷,还要经过罗刹门总坛!

  丁冲道:“你们都看清了么?”

  凌纤儿嘟着嘴,道:“什么东西,我根本着不懂!”

  丁冲一伸手,自凌啸云手中,抢过那卷画,手一松,便将那卷画抛入了那一盆炭火之中,火头高窜,那卷画在转眼之间,便已成了灰烬!

  凌啸云叹道:“丁兄,烧了未免太可惜了。”

  丁冲道:“我们既已看清,此物可是留不得,纤儿暂时不明白,我们慢慢向她说好了!”

  丁冲正在说着,突然听得一阵“扑扑扑”的木鱼声,自外传了进来,同时,听得一个洪亮摄人的吟佛声传来:“阿弥陀佛,凌施主在家么?”

  凌啸云冷笑道:“大师明知我在,又何必多此一问?”

  那洪亮的声音,哈哈大笑不已:“说得好!说得好!”

  那两下“说得好”,相隔只是一刹之间,但就在这一刹间,只听得惊呼声,轰隆之声一齐发作。

  而第二下“说得好”才一入耳,又是“砰”的一声,内室东首的一面墙壁,突然碎裂,出现了一个大洞。

  人影一晃.一个身材十分魁梧的和尚,胸前挂着一只大木鱼,巳站在众人面前。

  凌纤儿见来人如此之猛,心中不禁大惊。

  她循那和尚来处看去,更是惊透了心。

  那和尚.竟非穿廊过门而来,而是由大门起,一口气硬撞穿了十来面墙壁,来到内室之中的。

  凌纤儿虽然从来未曾见过这个和尚,但是那和尚既然一现身,便露了这样一手绝顶横练外功,定是少林四威中的铜头罗汉。

  铜头罗汉一站定,向丁冲一看,道:“原来丁大侠也在!”

  丁冲踏前一步,道:“正是。”

  银头罗汉道:“那可正合了贫僧之意。”

  他身形陡矮,一翻手腕,掌心如墨,一掌已然拍出。

  铜头罗汉的铁砂掌功夫,在武林之中,极具盛名,这一出手,果然不同凡响,铜头罗汉身形一晃,后退了一步,丁冲则老神在在。

  铜头罗汉甚是不服,还想再向前扑来。

  一声长笑:“轰轰”两声,屋顶上穿了两个大洞,落下两个人。

  那两个人,一个一身黑衣,惨白着脸,五官怪异。

  另一个身着灰衣,脸黑如锅底,都长得一副狡猾样。

  两人一个手中,握着一柄虎头钩。

  另一个手中,则是一柄点穴镢。

  他们才一落下来,便齐声喝道:“不够看的快闪!”

  铜头罗汉斥声:“凭什么?”

  那两人一声狂笑,道:“便凭这一钩一镢。”

  两人身形陡分,灰衣人的虎头钩,寒光如雪,向凌啸云当头罩下,而黑衣人的点穴镢,却已直弹金如玉的胸口。

  这两人出手之快,招势也极尽诡异,凌啸云与金如玉亦有两把刷子,焉会遭了他们的算计?

  各自身形一晃,便已退了开去。

  丁冲则拦在了凌纤儿的面前,低声喝道:“纤儿,紧紧跟在我的身后,不要离开!”

  当那一灰一黑两人,自天而降之际,凌纤儿已经知道事出非常。

  因为那两个人,乃是江南道上,出了名的黑道中人物,灰黑双怪灰怪陈一帆,黑怪李雄。

  凌纤儿虽然不明白何以灰黑双怪和少林和尚,一邪一正,径渭分明,但是却又会一齐寻上门来。

  她只感到,事情十分严重!

  丁冲如此吩咐她,她便立即站到了丁冲的后面。

  也就在此际,突然,刚才灰黑双怪落下之处,屋顶的大洞中。射下了一片瓦片来。

  那一片瓦片,来势劲疾之极,但却又不是射向任何人,而是向室中那盏煤灯射出!

  闻得“当”的一声,瓦片射在煤灯边上,将那盏煤灯打翻!

  刹时之间,火炭四飞,内室中人,一齐后退。

  而在火花四飞之间,几幅帷幕,首先着火,燃烧起来。

  丁冲和凌啸云打了一个手式,示意凌啸云向后退出。

  火势才起,只见几条人影,又自上而下,飞跃了下来,各自长呼短啸不已,但丁冲却一手抓住凌纤儿的手,向后退去。

  他一面退出,一面低声道:“凌老弟,我们在紫竹林相会,快走,什么都别留恋!”

  这时候,火势更大,浓烟四冒,只见浓烟中,似乎又多了几个人。

  凌纤儿听到父亲答应了一声,便被丁冲拉住向外掠去。

  他们刚一来到了走廊中,便见前面,有五个身材一等一壮硕的大汉赶了过来,可是一见到丁冲,却连忙分了开来,垂手而立,困窘不已。

  丁冲连瞧也不瞧他们,向前直闯而出。

  到了后院,一出月洞门,又是一个身材高瘦的中年人,拦住了他的去路,大声喝道:

  “别走!”

  丁冲也不说话,一扬手:“呼”的一掌,已疾拍而出。

  高瘦子惨叫连连,身子如断线风筝,直跌了出去,跌出了两丈开外,撞在一块假山石上,脑浆迸裂而亡。

  凌纤儿知道丁冲很少下重手。

  如今一出手便如此厉害,可知事态严重。

  但这时候,她根本没有机会去思索,被丁冲拉着,如飞地向前奔出。

  转眼之间,便已来到了围墙脚下。

  丁冲足尖一点儿,身形拔起了两丈高。

  可是,他尚未下坠,只是向下一看,有点呆眼。

  在围墙之外,一字排开,有六个人,像是正在等着丁冲一样!

  丁冲真气一沉,身形迅即下坠。

  他下坠之势极其快疾。

  但是墙外那六人的动作,却也是快到了极点。

  丁冲一落地,他们六人,身形闪动,已经排成了一个圆圈,将丁冲围在中心。

  丁冲认出对面一个山羊胡子的老者,乃是竹山六鬼中的鬼鹰赵奇。

  丁冲手臂一缩,将凌纤儿拉近些,沉声道:“赵老鬼,你活得不耐烦了么?”

  鬼鹰赵奇冷冷地道:“丁大侠,这件事你如果揽上了身,那只怕是你的大麻烦,而不是我的!”

  他一面说,一面幽光四射的眼珠,骨碌碌地一转.六人一齐踏前了一步。

  丁冲知道事到如今,只能硬拼。

  他一见众人逼了近来,身形暴涨.右臂一圈,一掌已经环扫而出。

  那一掌悍然而发,使的又是他的绝学,目是要的得心应手,虎虎生风,掌风过处,六人一齐向后退出了两步。

  也就在六人才一后退之际,丁冲哼哼冷笑,手臂略缩,就在一缩之后,瞬息间.便再度向外扬出。

  这一扬出,他已使出了他名震武林的铁胆绝技。

  如鸽子蛋大小的铁胆,以“满天花雨”姿态,电射而出。

  刹那之间,只听得竹山六鬼,齐声惊呼,又一齐后退。

  而在他们六人,一齐后退之后,又传来“叭”的一胄,有一枚铁胆,射中了两丈开外的一株大树。

  丁冲得意直笑.道:“来再多也死不够,还要再耍吗?”

  竹山六鬼六人的面色,瘪苦到了极点

  他们各自以左手,搭住了左肩,指缝之中.有鲜血涔涔而下。

  丁冲的“满天花雨”的确厉害,一发即中,六个人不但一个也逃不过去,而且连中暗器部位,也全是一样。

  且他在一扬手之间所发出的暗器.不但令得他们六人尽皆受伤,而且还有一枚多出来.射中在一株大树之上。

  鬼鹰赵奇等六人,本身全是邪派中的厉害人物,他们既然来到了江南,自然也知道铁胆震九州丁冲的威名。

  但是,他们却绝未想到,丁冲的武功之高,意到了这一地步!

  六人一呆之下,都觉出所中的那枚铁胆,入肉极深.伤及肩骨,一时之间,无法取出来。

  若是无法取出.那条胳臂便算废了。

  竹山六鬼不敢再逞强,性命要紧,没命逃走了。

  竹山六鬼走后,凌纤儿道:“丁叔叔,这六个人是什么人?他们受了伤,就不会再来么?”

  丁冲叹了一口气,道;“这六个人算什么?还有比这六个人厉害许多的敌人,在等着我们哩!”

  凌纤儿急道:“丁叔叔.爹虽然有些仇人,但却也不会一齐寻上门来,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丁冲道:“现在没时间跟你说,到了紫竹林,见了你父母再讲!”

  凌纤儿一向善解人意,她早已看出,今日事情很严重,因此也就不再出声。

  丁冲拉着她,向前疾奔而出。

  紫竹林在凌宅西北三十里处,紫影幢幢甚是让人看了爽眼。

  丁冲和凌纤儿直掠进了林内.便停了下来。

  他们回头看时,只见烈焰冲天,凌家的大宅,已经起了大火.正在轰轰烈烈地燃烧着.今人怵目惊心。

  凌纤儿默默地望着自己的家起火,目中含泪。

  但是她却一点儿也不出声,更不哭出声来。

  她和丁冲两人。来紫竹林中等了两刻钟后,才看到有两条人影,从来路上.跌跌撞撞,直奔了过来。

  看那两人的身形,七撞八跌,像是饮醉了酒一样,凌纤儿一眼便认出.来的那两人正是自己的父母。

  而且,她已看出,父母步伐歪斜,乃是受了伤:

  她尖声叫道:“丁叔叔,他们受伤了!”

  丁冲身形一闪,早已如箭离弦.向前疾掠而出。

  相隔不到半里,晃眼即到。

  凌纤儿连忙迎一上去。

  等到凌纤儿来到近前之际,丁冲已一边一个,将凌啸云和金如玉扶住。

  凌纤儿看着父母,不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只见凌啸云夫妇两人,面色惨白。遍体是血,有的已经凝结,有的却还在不住地流,简直成了两个血人!

  她叫了一声之后,立即向母亲的怀中扑去。

  金如玉挣扎着道;“纤喏!快走,敌人就要追来了!”

  凌纤儿自小便是在温馨平宁的环境之中长大,从来也未曾经过这样的巨变,真是吓呆了。

  她听得母亲这样吩咐,只得答应一声,紧咬着嘴唇,向紫竹林中,疾奔了进去。

  一直来到林中深处,才停了下来。

  她才一停下,丁冲和凌啸云夫妇也已一齐赶到。

  丁冲身形一俯,将凌啸云夫妇放在草地上,躺了下来。

  凌纤儿跪在父母身边,泪如雨下。

  凌啸云抽翘嘴角:“纤儿,别哭,没什么大不了的。”

  凌纤儿哭道:“爹,还说没什么大不了?以后我该怎么办?”

  凌啸云一拉丁冲的手:“丁兄,以后纤儿就拜托你了。”

  丁冲无语,只能挥泪点头。此时,远处传来一阵喧嚷,有人追过来了。

  丁冲起身丢下一句:“我先将那些人打发走,去去就回。”他一走,凌啸云和金如玉突然身体一阵抽搐。

  凌纤儿惊叫:“爹、娘,你们怎样啦!我去找药来。”

  金如玉摇头道:“乖孩子,不必了,来不及啦!”

  凌纤儿闻言,不禁哭得更凶。

  凌啸云忽在她耳旁叮呼了两句话,又小声道:“千万记住,就是丁叔叔也不能让他知道……”

  凌纤儿乖乖地点头,却不明白,何以要隐瞒丁冲?

  一会儿后,丁冲已回转,暂时阻挡来人。

  当着丁冲的面,凌啸云抓住凌纤儿的手臂,道:“纤儿,我将你托给丁叔叔了.你要记得,你要紧紧地记得……除了丁叔叔一人以外,所有的人……都是不能相信的!”

  凌纤儿有点茫然,不了解为何有事不能让丁叔叔知道,却又只能相信他呢?

  不过,她没迟疑,呆呆地点着头。

  凌啸云连续喘了几口气,道:“夫人,那根发簪呢?”

  金如玉道:“在这里。”

  凌啸云道;“快给纤儿。”

  金如玉自发上放下一根亮晶簪,递给凌纤儿。

  凌纤儿接过来一看,并无出奇之处。

  金如玉喘气道:“纤儿,丁叔叔会带你到要去的地方去的,你千万要听丁叔叔的话,这根发簪遇水即有毒。

  “如果不幸……连丁叔叔也不能保护你,而你在未到目的地时,便落到人家的手中,那……你一定要含发簪自尽,知道吗?”

  凌纤儿虽不明白,但仍是默然地点着头。

  金如玉又道:“孩子,你低下头来。”

  凌纤儿低下头去,金如玉伸手,簌簌地抖着,在她的面上抚摸着,道;“孩子……

  你不要以为妈……想你死……那是因为,不论你落在任何人手中,人家都会用尽一切法子,要你讲出心中的秘密来的,你是一个女孩子,岂可受辱于人,只有……一死……”

  金如玉讲到此处,眼不住向上翻。

  凌纤儿憋声哭道:“娘啊!我哪有什么秘密……”

  金如玉那一番话之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面色一惨,已然死去!

  凌纤儿过于悲伤,反而哭不出来,只能呆呆地蹲在母亲身旁,一动不动。直到丁冲一拍她的肩头,她才收回心神。

  不幸的是,凌啸云亦追随金如玉去了!

  凌纤儿泪流如雨,又哭了起来。

  丁冲却道:“现在没时间伤心了,快将你父母遗体,先葬了再说!”

  凌纤儿紧紧地咬着下唇,含泪和丁冲将父母的遗体葬了。

  她满面泪痕地抬起头来,将那根发簪插在发上:“丁叔叔,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丁冲道:“我们快走,一面走,一面我会向你说的!”

  凌纤儿仰靠在大树下,想到了这里,她便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

  自从那一天起,她和丁冲两人,便一直向东行着。

  一路上,遇到了数不清的强敌,但全被丁冲杀退,直到遇上了百变魔女,丁冲才着了百变魔女的道儿,一脸呆样。

  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凌纤儿勇敢地告诉自己,要继续向东去,直到目的地为止。

  她有些彷徨,却只能强打起精神,做自己应该做的事。

  虽然心中甚苦,却只能强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