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高手初现

  当轮到向韩小铮敬酒时,左之涯愣了一愣,他认不出韩小铮是谁,他身边的人也认不出,所以他便不知该如何称呼了。

  韩小铮何等机灵,他立即先站起来,笑道:“表兄,恭喜恭喜!”

  听了他的声音,阿芸立即抬起头来,当她看到韩小铮时,几乎惊呼失声!

  韩小铮立即道:“表嫂,愿你与表兄百年好合。”

  阿芸自幼便与韩小铮在一起,对他的一言一行是再了解不过了,她不知道韩小铮出现在这种场合,是不是又有什么闹剧。她很担心,因为她对现在的一切真的很满足,对于一个普通的女人来说,找一个可靠的,并且是她所心仪的男人几乎就是她一生的全部追求了,而她对左之涯很满意。

  她担心韩小铮的出现会搅乱这一切,可她又不能点破韩小铮,一则他们的童年友情使她不能这么做,二则她也担心这样一来可能使韩小铮一气之下,使出什么手段来。对韩小铮刁钻古怪,她是极为清楚的。

  所有的念头,都是极快的一闪而过的。惊讶之余,她立即面露笑容,用一只杯子为韩小铮倒上一杯酒,然后恭敬地递了上来,轻轻地道:“多谢美意,今奉薄酒,略表寸心。”

  韩小铮也一笑,接过酒一饮而尽。

  左之涯道:“兄弟慢用。”

  韩小铮道:“表兄请便。”

  左之涯便领着阿芸到邻桌去了,一切都那么自然,谁也不会看出什么。

  韩小铮却从左之涯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种忧郁与烦躁之气,而这种眼神,他在段如烟的眼中也曾看到。

  韩小铮心道:“若是他知道段如烟已死会作如何想?”

  蓦地,大堂之外响起一声古怪的笑声,笑声不大,却能将里边数百人的喧哗之声压下去,显得那么清晰!

  众人神色一变!

  笑声一停,便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左长笑,你以为杀了段如烟,就可以掩盖住你不可告诉人的阴谋了吗?”

  此言一出,里边立即如同一锅煮沸了的粥,一下子大乱!

  左之涯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如纸!而阿芸的脸上则现出惊疑不安之色!显然,身为人媳的她尚不知自己公公的名讳,更不知段如烟是谁。

  但这满室宾客却是知道的,而韩小铮虽然不知左长笑便是左老爷子,但他也能猜测得到!

  谁也没想到在这节骨眼上会出这么一个乱子,一时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韩小铮更是吃惊不小!

  莫非除了他之外,还有人知道段如烟是为他人所杀?难道左之涯的父亲会是杀段如烟的凶手?

  此时,已有几个精干的小伙子冲出门外。

  片刻,便听得外面“砰砰”连响,然后便响起那些人的惨叫之声,显然已吃了亏!

  苍老之声又起:“左长笑,事到如今,你又何苦再布迷魂阵?你让这些不谙武功之人出来,不是让他们送死吗?我看你还是亲自出手吧。”这时的声音似乎比原先的那次远了些。

  一些胆大的宾客已涌出大堂,但院子里除了几个躺倒在地上的年青人之外,没有任何人影。

  众人正惊疑问,却听得那声音又已响起:“左长笑,人道虎毒不食子,为何你竟不顾自己儿子的幸福,让他成为你谋求私欲的工具?”

  众人顺声望去,这才发现说话之人竟是站在一棵苍松之上!这个人似乎全无分量,站在苍松的一棵横枝上,树枝竟不见沉下!而他的身形则随着风的吹拂,在树枝上起伏摇晃,却并不坠下!

  众人不由目瞪口呆,以为自己遇上了狐仙!

  韩小铮夹在人群中也看到了这一幕!他的心中同样是极为惊诧!只不过,他的心情比别人要复杂些,他希望这个神秘来客真的能将真相揭开!

  左长笑终于出来了,这是一个俊朗儒雅的中年人,他的神情中竟没有一线恼羞成怒的样子!众人不由暗暗称奇。

  左长笑朗声道:“哪位朋友对左某有不满之事,请君现身指教,大可不必如此躲躲闪闪。”

  松枝上的人怪笑连连:“左长笑,莫非你要说连我也不认识?”

  左长笑正色道:“恕左某眼拙,在下的确未曾结识过你这样的高人,阁下武技超绝,想必是一位大侠,不知为何要为难左某?”

  那人怪声道:“大侠?我算什么大侠?”

  左长笑语气一沉:“无论阁下是何方高人,总不能恃强凌人吧?在下与你并无过节,所谓能饶人处且饶人,此值正逢左某不肖之子成亲之时,阁下却从中作梗,恐怕不是明人所为之事吧?”

  众人听他说得有理,都暗自点头,心中都气恼这莫名的来客,将好端端的一桩喜事搅混了。但因为忌惮那人武功太高,所以众人也只是站得远远的喝骂对方。

  神秘来客只是嘿嘿冷笑,并未冲过来,几个下人便骂得更痛快了。

  左长笑道:“阁下对我有何不满之事,可当着众人之面说出来,若是有什么要求,我们左家也会尽力满足,所谓路不平万人铲,哪怕阁下武功再高,也是抵不过一个理字的!”

  话中意思便是说大概你是一个想借此机会捞上一笔之人,那么你便开个价吧。为图个平安,左家愿意花钱消灾。

  一个高大的中年汉子从人群中冲出,口中叫道:“哪里来的狂徒,分明是在装神弄鬼!”

  众人一看,那汉子是花石城“龙虎镖局”的总镖头龙在天,这人使的是一杆长枪,据说一杆枪舞得颇为不俗。

  这下子是有人高声叫好,其中一人道:“龙大镖头给这小子一点颜色看看,免得让他坏了众人兴致!”

  龙在天从左家的仆役手中接过一杆长枪,掂了掂,用力一抖,便听得“嗡”地一声响,枪尖点扎如满天繁星,立即搏得了众人的喝采!

  龙在天毕竟是走镖之人,江湖阅历丰富,他知道自己这点功夫对付道上的毛贼还可以,若是对付武功卓绝的高手,可就相去甚远了。

  可在这样的场合中,他是惟一一个会武功的人,自然也就不能做缩头乌龟了,他见那人竟能在松枝上如此轻松站立,轻功已远在自己之上,所以自己这次弄得不好就可能要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龙在天慢慢地向那边走去,众人都静了下来,注视着他的背影。一段并不很长的路,众人却觉得龙在天走了好长一段时间。

  龙在天终于在松树前一丈左右的地方站定了,似乎与树上之人说了些什么,但因为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谁也听不清他们交谈的内容。

  少顷,忽见树枝上的人如一只黑色的鹰隼般疾扑而下,遥遥攻向龙在天。

  却见尤在天疾撤一步,手中长枪盘旋如风,声势颇为骇人,众人心中不由暗道:“这人如此凌空而下,身体全无借力之处,受龙在天这般霸道一击,又如何闪得了?”

  正当此时,只见那人的身子竟凭空陡转,然后以惊人之速,飘掠至另一侧,右手从一个极为刁钻古怪的角度挥出,右腿同时一勾一送。

  然后,便见龙在天的身躯突然飞了起来,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飞出二丈之外,方直落而下!而对方竟未落地,一个急旋,又回到了松枝上!

  众人神色大变,心道:“这下龙镖头要吃大亏了。”

  孰料龙在天落地之时竟安然无恙!众人暗暗称奇。

  左长笑高声道:“龙大侠……”

  龙在天转过身来,点了点头,朝众人这边走来,道:“对方武功太高,我不是他的对手。”言语中没有一丝羞恼之气,倒也不失气度。

  左长笑忙迎上去:“多谢龙大侠出手。”

  龙在天自嘲地摇了摇头:“他若要取我之命,易如反掌。不知左老爷子是如何结下这个粱子的?”

  左长笑正色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他,若是我与他之间有什么怨仇,以他的身手,还有必要把怨恨忍到今日吗?”

  龙在天沉思道:“这就奇怪了。”

  正在此时,忽然从东南方向传来一阵长啸之声,众人一听,均觉心神不定,不由都有些失色!

  长啸之声响起时似乎是在二三里之外,但很快已不及一里之距!

  韩小锋暗暗称奇,心道:“即使骑着一匹快马,也是没有这么快的,不知这是人还是神。”今天接连二三地发生了这么多的怪事,让他应接不暇!

  转瞬间,长啸之声已在左家大院院外响起!

  众人没想到这一次又是奔左家而来的,先前这人左家已应付不了,再来一个高手,左家岂非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呢?心中都为左长笑捏了一把汗,同时又在心中嘀咕:“不知他们会不会殃及池鱼?”

  却见松树上的神秘人物突然如一支利箭般直射而出,向长啸声响起的反面方向掠去!速度快得让人疑为天人!

  就在此时,长啸声已响在左家大院内,一个白色的人影掠空而过,快如淡烟!

  在那一瞬间,众人已看到这个白色人影竟是蒙着脸,他所掠向之处,正是黑衣人消失的方向。

  转眼间,两个人全没了踪影!

  众人面面相觑,似乎一时无法从这样戏剧性的变化中醒悟过来,为何黑衣人听了白衣人的长啸之声后要立刻走脱?黑衣人是谁?白衣人又是谁?

  一切都是那么的神秘莫测!

  但无论如何,一场祸事总算避免了,大家都不由松了一口气,唯有韩小铮却还深深地陷于沉思之中。

  婚礼可以继续进行了。

  忽然,有人惊叫起来:“新郎呢?新郎去了什么地方?”

  声音不大,却惊动了所有人!当人们分头寻找了一阵之后,终于断定新郎失踪了!

  今天真是怪事迭出!

  几个左家年长的人在耐心地问新娘,新娘先是一味地哭泣,好半天,她才断断续续地说了个大概。原来神秘的黑衣人出现之后,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全被黑衣人吸引过去了,而左之涯却变得极为烦躁不安,当龙在天出手时,左之涯对阿芸说他去后院有点事,阿芸见他神色有异,本想劝止,可又羞于开口,没想到他去了后院后,竟久久未归……

  说到这儿,阿芸忍不住又哭了起来,一半是吓的,一半却是为左之涯担忧,毕竟,她也算是左之涯的人了,何况左之涯在她心中的分量已是那么重!

  好端端的一桩喜事被搅成这个局面,众人都极为惋惜,不由暗恨黑衣人居心叵测。巴不得白衣人赶上黑衣人,然后再好好教训他一番。

  左家的几个年轻的本家子弟各自领了一批人,开始四处寻找左之涯。而一些远亲见此情形,知道再呆下去也没多少意思了,便向左长笑说了些慰藉的话,纷纷告辞了。

  人很快少了六七成,左家一下子显得冷清下来。

  阿芸已被几个老妈妈劝回洞房中,红烛依旧,可新郎却已不在,阿芸止不住又落下了泪。

  按理,像韩小铮这样的远亲,早该离去了,可他却还是呆在那儿。左长笑很快便注意到这个陌生的半大年轻人,他显然有些惊讶地道:“这位小兄弟是……”

  未等韩小铮回答,边上已有一个人道:“这位是枯水镇赵半成的公子。”正是迎宾之人所言。

  左长笑看了看他,顿首道:“原来是赵公子,几年不见,已是长成小伙子了,不错,不错,令尊为何不来?”

  “我爹身体欠安。”韩小铮站了起来,缓缓地道:“我能找到表兄。”

  左长笑神色一变,然后惊喜交加地道:“真的?”

  韩小铮平静地道:“表兄的失踪,显然与黑衣人的出现有关,而黑衣人所言的核心内容,无非是说出了一件事,那便是段如烟的死!至于段如烟是什么人,在什么地方,我却不知,不过,我可以断定表兄一定是为这个名叫段如烟的人而失踪——或者说出走的。”

  左长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了,而他身边的人则更加尴尬,都拿不满的眼神来看韩小铮,韩小铮却故作不知。

  左长笑苦笑了一下,道:“不瞒赵公子,黑衣人所说的段如烟,乃一风尘女子……”

  韩小铮一脸的歉意:“原来那黑衣人是在信口雌黄,胡编乱造,想要污陷好人……”

  左长笑摇了摇头,道:“这也并非完全是空穴来风,我那不孝之子与这段姓女子之间,的确有一段孽缘……哎,都怪我教子不严……可我又如何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何况,至今还没听说有什么女子被杀么?”

  韩小铮心中一动,暗道:“不错,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听到段如烟的死讯传开?按理像这种事,一向是传播得极快的,无论她是自杀也好,他杀也好。”

  这其中,是不是又藏有什么古怪?

  只听得左长笑接着道:“没想到赵公子小小年纪,竟如此聪明过人,赵老哥有福气呀……赵公子的意思是说应该去段如烟所在的地方找一找我那不肖之子?”

  韩小铮缓缓地点了点头。

  左长笑叹了一口气道:“按理他应该要浪子回头了,不过赵公子所推测的也有些道理。

  赵公子,我的几位侄子已分头出去了,剩下的全是些老弱之人,如若赵公子愿意的话,便带上几个人去‘春风得意楼’看一看,若是见到了我那不肖之子真的在那儿,你就叫人将他的腿打断!”

  左长笑说得极为恳切,丝毫无做作之态。

  韩小铮一愣,心道:“怎么会盼上这份差事?”但他知道这个建议是自己提出来的,现在便不好拒绝了。

  当下,他便很爽快地道:“既然左叔叔这么信得过小侄,那么我就鞍前马后跑上一回了。”

  左长笑道:“有劳赵公子了。”

  韩小铮忙道:“左叔叔怎么如此客气?我是少不更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若是错怪了表兄,还请左叔叔高抬贵手,莫打断我的腿才好。”

  言罢,他便带了左长笑给他选的几个人,向“春风得意楼”走去。

  走着走着,他越想越不对劲:为什么左家还有那么多人在却偏偏选中我?他说其他人都是老弱之人,可现在跟在自己身后的人却个个精壮,一双眼睛都贼亮贼亮的。再说这次只是去找人,又不是打架,要分什么年轻与老弱?

  想到这儿,他便多了个心眼,在路上问了好几次路,打听去“春风得意楼”的路线,其实他去过一次之后,早巳把线路记住了。

  越走近“春风得意楼”,韩小铮心中不安的感觉就越甚,当他听到女子嘻笑之声时,他的手心开始冒汗了。

  潜意识告诉他如果就这么进“春风得意楼”,那一定是一个错误,尽管他说不出理由。

  他一皱眉,转身对身边的人道:“不好,有点内急,诸位在此稍等,我去去就回。”

  却有一个人跟了过来,道:“同去同去!”

  韩小铮在心中骂了一句:“去你妈的!”

  见甩不开左家的人,韩小铮暗暗心急,无奈只好继续向“春风得意楼”走去,他在心里嘀咕着:“若是曲小月发现,她的银两少了,一把揪住我,那该如何是好?

  罢罢罢,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由他去吧。”

  像韩小铮这般年纪的客人并不多见,所以韩小铮一进“春风得意楼”,几位女子及老鸨就认出他了,都在想这小子早上还忸忸捏捏的,玩了一次之后,没过一天就又上门了。

  韩小铮当然知道她们在想什么,所以一进门就大声道:“我是来找人的!”

  说完这话之后,他心中突然有一道灵光闪过。接下来老鸨势必会问找谁,而自己一旦说出左之涯的名字,不是有损左家的声望吗?虽然以前左之涯也常来这里,但毕竟今天是他成亲的日子,若是这样的日子他也来风月场所,未免太荒诞了。

  左长笑难道没想到这一点吗?

  老鸨道:“不知公子要找什么人?”

  韩小铮道:“你附耳过来。”

  老鸨上前几步,韩小铮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了些什么。

  老鸨一个劲地摇头:“不,他不在这儿,不瞒这位公子说,我们的段姑娘已寻了短见,所以左公子是不会来的,何况,今天不是他的大喜之日吗?”

  韩小铮干咳两声,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告辞了。”他之所以放弃进一步查找,自然是为了顾全左家的面子。

  等他这一行人回到左家时,天已擦黑了,其他各路人也相继回来,都未找到左之涯,一种不祥的气氛开始在整个左家弥漫开来。

  此时,左家来客已只剩下四五十人,而且其中有一部分是本城的,用过晚饭,大都告辞回去,唯有几个左长笑的至交留了下来,一同商议寻左之涯的事情。

  韩小铮是“远客”,所以被留了下来,韩小铮也未曾作过多推辞。

  用过饭,他便被引到一间厢房,仆人为他点了灯,铺了床,又端来洗漱之水,便告退了。

  韩小铮掩上门,一个人怔怔地坐在那儿,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他觉得今天所经历的一切都透着一股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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