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我为喜剧狂

严格地说,接吻是一件庄严神圣的事情。蜻蜓点水,循序渐进,浅尝辄止,由浅入深,小试舌刀,大动干戈……长时间的亲吻,会使人产生意乱情迷的小快感。

门铃一响,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器坐着傻愣了一下,猛反应过来,起身去开门。那几步走的,很明显整个人处在恍惚中。

门厅摆鞋柜的墙垛拐过去才是大门,我们这边看不到门口情况,就听见大器完全是下意识惊讶地“啊”了一声,接着打开门的声音,大器问:“你怎么来了?”

一个声音回话:“参战啊!我是主力!”

太熟悉了这声音——周周周周周……周小天?!

果然,我们这边还没反应过来,周小天的精灵小身影已经闪过门厅,出现在我们面前,边朝客厅这边挥手边走过来:“没晚吧我?”

“刚开始。”我身边的吉吉,声音带着喜悦和激动。

我咔嚓就明白了。毫无疑问,刚才陈吉吉上楼就给周小天打电话了,不然这小妮子不可能来得这么快,可吉吉这是要干吗?难道……她真是要和王欥欥来一次面对面的硬碰硬?

看!周小天迈着有力的步伐走过来了!她目光坚定,身姿挺拔,胸怀着团结、友爱、互助的精神,带着必胜的信念,大踏步地向我们走来……

我已经掉进了对未来局势不堪设想的深渊,都不用多解释,这种情况加上这些出场人物,最后受伤最重的必然是我。

周小天走过来径直到了陈吉吉身边,俩人还相视一笑。

“哟,看这意思,是找了个帮手啊。”王欥欥开始打量周小天,上上下下地,目光挑衅。

周小天一撩头发,像洗发水代言人似的扭脸做魅力状,对王欥欥笑:“大姐,你看什么呢?”

王欥欥脸色顿时就变了,女人哪,就怕被说老了,虽然她也是美女,也风华正茂,但周小天的确比她年轻。

但只慌怒了一下,王欥欥就开始还击:“毛都没长齐呢,想跟我斗嘴是吧?”

周小天还是一脸甜笑:“大姐,女孩子要那么多毛干吗?”说完看向陈吉吉,俩人一起笑了起来。

王欥欥的脸色更难看了,与之鲜明的对比是,刚才脸色难看的几位这会儿脸色都好看了起来,向周小天投出赞许的目光,同时对着王欥欥幸灾乐祸。

王欥欥沉不住气了。“不管你是谁,这儿没你的事!”说完转看向陈吉吉,“我倒是第一次看见你真人,怎么着,赖宝现在归你管?”

“不是归我管,”陈吉吉摇头说着,抬手搭在我肩膀上,“应该这么说,他现在是我的。”

谭墩表情特美,手放得很低地跟我竖了下大拇指。付裕小心地看向大器。那个胖子无疑是雪上加霜地白痴起来,完全进入不了状况了,看着陈吉吉发呆。

“你的?哈哈哈!”王欥欥笑起来,但笑得有点儿勉强,“你知道我是赖宝什么人么?”

“那你知道我是赖宝什么人么?”陈吉吉马上反唇相讥。

王欥欥端起架子来了,抱胸后仰:“什么人?小情人?你不是陈大器的妹妹么?那就是赖宝的窝边草呗。”

“那大姐,你是他什么人?”周小天抢着问了句。

“我是他前女友,其实也不算前女友,应该说,他是我的小情人,哈哈。”王欥欥得意了,笑着还扫了我一眼,“看看,你看看他的脸色!”

周小天根本没接她话茬儿。“哦,前女友啊。那我得给您郑重介绍一下,这位是——”说着话,她一侧身,让出陈吉吉。

陈吉吉十分大家闺秀地含着下巴轻轻一点头,缓缓伸出手掌——她戴着那枚戒指。

“我是赖宝的未婚妻。”

“什么?!”王欥欥一瞪眼。

“什么?!”大器一瞪眼。

“什么?!”付裕和谭墩都瞪了眼。

全场惊讶。

“大姐,你这年岁也不该老花眼啊?这么大的订婚钻戒你看不见?”周小天在一旁伸手举着陈吉吉的胳膊,另一只手指着那戒指。

大器已经是完全瘫软在沙发上了,而付裕和谭墩都在看我,眯着眼,坏着笑。用那种“你小子太孙子了”的眼神穿透我。

王欥欥干干地笑了起来:“什么就未婚妻啊?弄个玩具戒指就想唬我?演戏呢啊?”

周小天往前凑了一步:“要不我摘下来给你鉴定一下,这戒指里环都刻着字儿呢:4月12日,永结同心。您看看?”

我惊了。什么?还刻字儿了?我都不知道!看来吉吉真是仔细对待这戒指了啊。4月12号……哦,是我接大器飞机那天,对,正好是我和吉吉第一次见面的日子,但是这戒指……不是我……是大器他……怎么会……哦,我明白了——

靠!那天也是大器和周小天第一次见面的日子啊!陈胖子啊陈胖子!你怨天怨地吧!谁让缘分把一切安排得这么完美,让这戒指的所有细节都符合是我送给吉吉的条件呢!现在连日子都对上了,就算我跟吉吉解释,谁能信啊!胖子这完全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真的又能怎么样?”王欥欥弱下去了,但还输势不输嘴,“未婚妻是妻么?又不是妻。”

话音还未落呢,陈吉吉无比迅速地接话:“那前女友就更什么都不是了。”

说完,她又和周小天对视,又同笑。

王欥欥终于憋不住了,站起身指我:“赖宝!你是故意找俩小丫头片子给我难堪的是吧?”

我这会儿已经不气了,淡淡地看着她:“是你先没完没了地给我难堪的。”

“我给你难堪?那是因为你拿我的自尊心不当回事儿!”王欥欥咆哮起来,“你凭什么不理我?凭什么不要我?凭什么跟我分手?我给你机会你都不要!你说你是不是伤我?!”

我刚要说话,周小天朝我一摆手,接着看向王欥欥:“大姐,你那不叫自尊心,你那叫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凭什么赖宝就非得理你?凭什么你就不能被甩?凭什么全世界人都得哄着你?因为你漂亮么?你还能漂亮几年?”

王欥欥被噎在那儿,气急败坏又哑口无言,眼圈都有点红了。

陈吉吉拉了一下周小天不让她再恶毒,自己接过了话头。“王欥欥,我们都是女人。我能想象你那种不甘心,但你纠缠赖宝讨不回你所谓的自尊心,相反那是一种自轻自贱。你做这样的事,要是在你的朋友圈里传开,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说着,吉吉伸手搂住我的头,“再者说,是你不珍惜赖宝在先,现在你这样只会让别人更不珍惜你。但我珍惜他,我想他好好的,他现在是我的。不是其他任何人的,所以借着今天我们见面了,我正好可以郑重地和你说一句,请你以后不要再骚扰、纠缠我的未婚夫。你知道么?你这样的行为再继续下去,我是可以报警的。”

……

整个客厅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在看陈吉吉,王欥欥呆滞,大器惊讶,付裕是意外加赞许,周小天是满意加胜利,潇潇一脸的不明真相,谭墩兴奋地伸出两手要鼓掌,看谁都没动,又把手放了下去。

我也在看着吉吉,而吉吉,正低头深情地与我对视。

四目相交,我忽然感动,开始努力回忆刚才她的那番话。那和我印象中的吉吉完全不同,她竟然那么认真地,那么郑重地表达了她对我的感情,在我印象中,这好像是第一次吧……细微的响动,结束了这短暂凝固的场面。大家闻声缓过神,看见王欥欥已经拎了包,绕过茶几走向门口。所有人的目光跟在她身后,我猜她会转身。

果然,她在门口那堵墙边转了身来,看向这边,看向我。

“赖宝!你别以为是她们把我说动了!今天你们嘴多,我说不赢。你以为我会嫉妒你俩装出来的幸福么?呵呵,我身边对我好的男人多的是!但我不会原谅你!我总会找到机会拿你出气的,你等着!”

话音落,身影在墙垛消失,换鞋声,开门声,重重的关门声。

“耶!!”

周小天和陈吉吉得意地高举双手,在空中击掌,两张小脸笑得那叫一个春光灿烂猪八戒。

剩下的人都如释重负,长出了一口气。

我也想长出气,但出了半口,又憋回去了——十点钟方向,大器犀利的目光已经质疑到了我的灵魂深处。

谭墩和老付都在与陈吉吉握手表示祝贺,正在旁边庆祝胜利呢。吉吉发现大器在瞪我,马上回瞪了过去。周小天也看到了,迅速助阵,一起瞪。

大器明显感到了不祥,发现有四只眼睛正刺他时,表情一下就柔和了,笑着起身走过来,伸手拍我肩膀:“宝啊,这回你可真的要好好谢谢吉吉和小天儿。尤其是吉吉,要不是她在刚才这么舍生取义的,冒着清白之身被误会的危险替你解围,我看你怎么收场!”

我有注意到哦,大器笑得不那么自在,我猜想,他还是在以为吉吉只是临危受命的和周小天合伙骗王欥欥,帮我解围,但他内心深处,已经开始有了那么一点隐隐的不安。

但他这话说完,没人接茬儿。我和吉吉,还有周小天,只是看着他笑。而我的笑容中,又多了一丝对朋友的愧疚。

大器开始怕了,他的表情告诉我,他心里那一点不安在扩散,就好比最不愿意去想象的事情正在发生。

我们还是没说话,老付和谭墩也都围过来看热闹。大器表情僵硬,我们仨一副“没错你猜对了”的笑容让他惊恐,但他不敢相信,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挤出些许笑容伸手抓吉吉:“哎哎,你把戒指还给宝!弄丢了怎么办?人家是要拿来办正事的!”

陈吉吉背了手往后躲,扬着下巴:“给什么呀?我的!就是我的!不信你问!”

大器刷一下扭头盯向我,速度快得带过一阵冷风。

我立刻矮了一截,堆起笑容:“哥哥,你听我慢慢、慢慢跟你好好、好好地解释一下哈……”

“什么慢慢地呀?”吉吉一把推开我,“说清楚不就完了么!哥!我喜欢赖宝,我们在恋爱呢!”说完扭头看我,“一句话就够了嘛。”

我着实吓了一跳,紧张地盯着大器的反应,但大器哪里还能有反应,完全杵在原地,呆若木猪。

“大器!大器?你冷静点儿!你别太激动……”我伸手晃他肩膀,实在是怕这个新闻把他惊着。

大器自己使劲晃了一下脑袋,眼神正常了点儿,但还是张着嘴:“你们……不是……我这……哎怎么就……别说啊,都别说话,我脑子……有点乱。”

谁也不说话,我和付裕扶着他坐到沙发上。谭墩给他点了根烟。吉吉和小天在一旁直乐,潇潇好像也明白点什么似的,也跟着笑。

抽了两口烟,大器好像诈尸似的突然坐直,死瞪着我,喷着烟喊:“啊?你们俩恋爱?赖宝!你跟我妹妹在一起?还恋爱?!”

老付和谭墩马上挪脚步把我挡在身后,生怕大器如飞猪般跃起。

周小天一个箭步冲过去,跪窝在沙发上压着大器:“意不意外?开不开心?”

大器傻傻点头,又猛烈摇头,五官都皱在一起了:“不是……我就说……你这个……怎么可能啊?我怎么不知道啊!”

吉吉走过来,伸手摸拭大器头发:“哥,没跟你说不是怕你担心么!怕你觉得这事荒唐,然后和赖宝闹矛盾怎么办?再说了,赖宝告诉我说,你早就跟他下死命令不许打我主意,他哪敢告诉你啊!”

大器再次缓缓点头,突然又欲坐起:“哎对啊!赖宝你这王八!我不是跟你说了不许的吗?!”

我站在原地,双手不停搓着,憨笑:“嘿嘿,那什么,你妹妹追的我。”

“你死开!”吉吉回身给我一拳,又马上转过去,“哥,你明白点儿了么?其实一开始我和赖宝不也是试探啊,接触啊,一点点才确定感情的么。开始不确定是没敢告诉你,怕添乱,后来确定了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你,这不就一直拖到现在了么。”

“对对。我想告诉你,吉吉不让。”我不停点头。

又挨了一拳。

大器坐沙发上,被周小天侧压着,怔怔地想了一会儿,缓缓仰头看我:“宝,你让我怎么说这事呢?我不是说你不好,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什么人我了解,但你和我妹,我怎么就觉得别扭呢?我不是不放心你,但要是万一……”

我一步跨过去,蹲下搭着大器膝盖,握他手。“所以啊!没万一!要是有你说的这个万一,那我不单是失个恋那么简单了,咱俩这朋友还怎么做?”说着话我扭头环顾,“这些人也会不待见我啊,那我不就失去整片森林了啊?”

付裕和谭墩马上纷纷帮腔说对对对,赖宝要是对吉吉不好,我们也饶不了他。真要有什么不好,谁还拿他当朋友啊,连朋友妹妹都伤害,是人么那还!

周小天大喊:我第一个饶不了他!直接阉掉!

这玩笑让我一哆嗦,马上再度集中精神表白:“对吧大器,说到底,和吉吉在一起,冒险的是我啊。万一有什么闪失,我失去的可就太多了!你说我敢么?就算吉吉再怎么羞臊我,凌辱我,蹂躏我,鞭挞我……我也不能和她分开啊,和她掰了等于和你们所有人掰了啊!”

周围再次响起一片赞同声。

大器继续怔怔,想了一下,笑了。“好像是这么个理,哎哎哎?其实这是个好事啊!兄弟当妹夫,哈哈!不错啊!”说着,大器抬起大脸看大家,“是吧?挺大个惊喜啊这可是!你们……”突然!脸色一沉,“哎不对啊,你们怎么刚才都在帮腔啊?你们怎么谁都不惊讶啊?……我操!你们是不是都早就知道了啊?!”

付裕和谭墩一听,对视一眼,马上一起扑过来,和我一个姿势跪着,扒着大器的腿,纷纷表白说他们也是猜到的,而且一直在帮大器观察我对吉吉怎么样,一旦不好,他们就身先士卒,帮大器为民除害……

这胖子沉着脸,挨个瞪了一圈,鼻孔出了一下粗气,笑了:“奶奶的,搞了半天就我不知道。”话音未落突然抓住我衣领,大脸也凑了上来,“宝,我告诉你哈,第一你和我妹在一起这事,我还得适应适应。另外,你俩可都在我眼皮子底下呢,你要是对吉吉不好……你试试!到时候别怪我拎水果去骨科医院看你!”

“哥!”我紧紧握住大器的手,“要是吉吉对我不好呢?”

“我一样拎水果去医院骨科看你!”

“……哥,你是我见过最公正,最讲理的哥!”

旁边周小天和陈吉吉都笑倒在沙发上了,这边几个也都在笑。氛围一时间欢快无比。

都笑着,大器突然一愣,眼睛盯着吉吉的手:“哎,吉吉,那戒指……”

吉吉美滋滋地坐起来,故意把手伸到大器面前给他看:“哥,你昨晚还不知道赖宝买这戒指是给谁的呢,现在知道了吧?嘿嘿嘿。好看吧?羡慕吧?那你给小天也买一个啊!你求婚我肯定支持!”

周小天立马在旁边撇嘴:“切!我肯定不要,我才认识他几天啊。没感情基础就求婚,那叫什么男人?”

吉吉不乐意了:“周小天你说谁呢啊!”

周小天看了我一眼,马上笑着冲吉吉摆手:“赖宝不一样。他是那种你看第一眼就能订终身的男人,美了吧?”

俩丫头又笑成一团,她们丝毫没注意到,旁边有一个胖子眼中满是痛楚,心都在滴血。

大器一直盯着吉吉手上的戒指,咬着牙却死不敢承认,第一周小天就在旁边,第二周小天刚才那番话,绝对让大器心如死灰。

趁着俩丫头打闹,大器附身探头凑到我们仨这边压低声音:“你们见过人是后悔死的么?我就是!”

我伤口上撒盐:“哥哥,昨晚戒指被发现时,你非得说是我的,吉吉在旁边听着那还不要啊?你还刻日期,那天不止是你和小天,也是我和吉吉第一次见面,现在这戒指,绝对得铁证如山倒,实话解释都没人信。”

付裕和谭墩这下大概听明白了,都笑坐下了。

大器撇着嘴险些哭出来,突然又一把揪住我:“算我卖你的!一会儿我给你发票!”

基本算是其乐融融万事如意了。为了庆祝躲过王欥欥这一劫,当然主要是为了庆祝我和吉吉这事彻底公开,当然最主要是大器想借酒消愁,于是决定组饭局!

所有人收拾妥当,潇潇还跟我和吉吉道了歉,大概意思是以前误信谗言,对我的不礼貌表示歉意。我当然赦免。

开路出门!所有人都挤在门口换鞋,换好了的谭墩站在门外一直喊快点快点!大器边揣手机钥匙边冲门口喊:“哎哎!给老二和骨头、温小花他们打电话啊!还有谁?都叫着!人多热闹!”

门口七嘴八舌地应着。

忽然,客厅传来大器质疑的喊声:“哎我说!赖宝和吉吉的事儿,不会骨头和老二他们也都比我先知道了吧?!”

门口瞬间安静,死寂一样。紧接着是乱七八糟的一阵脚步声,咣,门关上。

全跑了。

那晚的饭局,大家对我与吉吉不断送上祝福。沉浸在祝福中的吉吉在周小天的怂恿下,向大家展示了那枚所谓的我的求婚戒指,在大家一片高亢的赞叹声中,大器一杯接一杯地灌酒。

那晚的饭局还确定了一件事,因为潇潇态度的改观与融入,大家对她和谭墩也纷纷祝福,并在酒精的作用下对他们的计划加以鼓励。于是谭墩当席决定和潇潇去上海,为爱冒险。

那晚的饭局还做出了一个历史性的重大决策——所有参加饭局的人都领到一个同样的任务:把自己身边认识的,确定是好的善良的女孩,全都找机会介绍给付裕认识,争取早日结束他目前在圈里唯一的寡人状态。

那晚的饭局还……还说了很多话,聊了很多事,但大家基本上都喝醉了,我也很醉,很多当时觉得特有意义的事、特别好笑的话,如今都想不起来了。

几天后,我还是接到了王欥欥的电话。电话里她的态度依然傲慢,但感觉很不自然,她说给我写了信,发到我邮箱了,等我回信,就挂了。

那是个星期六的下午,我在房间用笔记本打开邮箱看信。然后吉吉偷偷地进来了,本来是想惊喜我一下,却看到了信,很不愉悦地问我咋回事。

我当时很紧张,下意识地要遮,但好在迅速理智起来,站起身把笔记本让给她看。我知道这种时候,掩饰就得解释,解释就是掩饰,继而后患无穷。

把事情说清楚,坦白了这是王欥欥给我的信,然后和吉吉一起看。

信很短:

赖宝:

我知道我有时候很不好,我知道我的性格会让很多人不喜欢。我不在乎这些。但对于你,我说不清那种感觉,我一直以为自己不喜欢你,但你跟我说分手的时候,我尽管觉得好笑,但心里还是疼了一下。

然后你的态度开始对我改变,我很生气,很不甘心。我觉得自己被羞辱了。我想报复你,但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想要怎么样。我甚至想不明白,是你的什么让我这么难受,这么在乎。

后来慢慢我想明白了。当一个爱你很久很久的人,终于转身离去,粉碎了你那份骄傲,那份虚荣,然后主角不再是你,公主也不再是你,你就会觉得很失落,然后很愤怒,最后变成憎恨。

是这样的,我憎恨,现在也一样在憎恨你。一想到那个给我这种打击的人居然是你,我就非常恼怒!我也知道我这么做是无理取闹,但我凭什么替你着想?

好了,我说完我想说的了,这些话是见面或者电话里我说不出来的。也许以后我伤心了委屈了不高兴了还会给你打电话骂你,因为你是我的仇人,只有骂你我才解气!

你很讨厌我了吧?那又有什么关系?

“心软了吧?”看完信,吉吉仰倒在我怀里,侧脸笑着瞄我。

“没有。”我实话实说,“但有点不舒服。”

“那你回信啊,跟她和好啊。”吉吉说着话,抬起手摸了半天,摸到我的脸,掐了一下,“到时候我就变成王欥欥,纠缠死你!”

“你不是那样的人。”我笑,“你看完有什么感想?”

吉吉沉默了一下,那只掐我脸的手改成了抚摩。“她说那句当爱你很久的人放弃了离开,我觉得挺真实的,我想我明白她那种难受。”

“哦?你也有过类似经验?”

“皮痒是吧?”抚摩的手又改成掐,但没用力,“哎,她要是真的还不放过你呢?怎么办?”

“不放过又能怎么的?你戒指都戴上了,她还能把我抢到她的洞府中当压寨老爷啊?”

“切!戴上我又没答应你!”

“那我等。呵呵。”我抱紧了吉吉,贴着她的脸,“哎,你帮我回信吧。我不知道说什么。你说你懂她,你帮我回。”

吉吉坐起身,扭脸看我,“真的?那我骂她!”

“随你。我觉得你不会。”

“哼哼!不要被我善良可爱的外表蒙蔽了哟!”吉吉抬手杵我鼻尖。

……

信还是吉吉回的,她只写了一句话:回忆很美,祝你幸福。

赵姨回来的前一天,谭墩与潇潇动身去上海。除了温小花,我们所有人都去送了。

在机场一番手忙脚乱地拥抱后,大家嬉皮笑脸地和谭墩两口子挥手告别。

谭墩哭得满脸泪痕,那情绪把潇潇感染得也跟着哭起来。而我们这边除了几个女性流了眼泪之外,男性同胞全都是一脸解脱的笑容。

最后老谭终于绷不住,跑过来打我们,哭着喊着的:“靠你们大爷的!我都哭这样了!你们谁也不哭!你们对我怎么就那么没感情啊!”

老付作为代表出面,一把搂过老谭,贴在他耳边说:“我们哥儿几个,都有个十分一致的预感——你在上海啊,待不久!”

谭墩一脸诧异:“为什么?”

我伸手拍拍他的脸:“因为起码目前的你,不是能守住一个女孩过日子的人。”

大家纷纷鼓掌赞同。

谭墩怒,狂吠:原来在你们眼里我就是这种人!

所有人笑:你觉得你不是?那咱们拭目以待喽。

谭墩继续怒目,慢慢侧头冥想,继而扬起一张灿烂的笑脸:“也对!那行!你们就等我回来吧!”

……靠,这孙子!

送走谭墩后,我、付裕和周小天,加上陈氏兄妹,又一起返回大器家,帮我收拾东西,搬回我和谭墩那个老巢去。

基本上行李都整理好了,但大包小裹的也不算少。周小天负责按电梯,老付和大器帮忙一趟一趟往下运着,我负责再到处转转,看有没有什么遗失。

最后一趟搬运下去后,家里只剩下我和吉吉两个人。

我在房间楼上楼下地转着,一晃也住了这么久了,说要走的时候,竟也有几分伤感。

吉吉看透我有点抑郁,跟我牵着手在家里走,摇头晃脑地气我:“这下子,我可轻松了,以后见面时间没这么勤了,我还可以少做一份早餐了!真好。”

我觍着脸凑过去:“我天天来。”

“你来干吗呀?”

“我想你啊!”

“你想我干吗?”

“想你就是想干吗!”

吉吉一愣,琢磨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使劲一招追风夺命拳,打完了忽然一撇嘴:“哼,也就现在想,也许以后天天在一起,看见我还烦了呢。”

我深知,女孩就爱这么撒娇,想听甜言蜜语,但我不能就范:“天天在一起那得结婚啊!现在不是恋爱么,恋爱我不想你,多没礼貌啊!”

又挨一拳:“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啊!还结婚呢!”

“结婚怎么了?”我一转身,面对着吉吉,伸手搂住她的腰,“哎,我都求婚了,戒指你都收了,咱们是不是可以考虑结婚的事儿了啊?”

“屁嘞!我爸妈都没见过你,怎么结啊!”吉吉撇嘴埋怨着,突然眼睛一亮,“哎?过几天,天气暖和了,你跟我去见我爸妈吧。好不好?”

“呃……会不会有危险?”

“你!分手!”吉吉瞪眼,假装使劲要挣脱我。

我死死搂住,把她按回怀里,低头吻住了她的嘴唇。

猎物挣扎几下,配合了。

严格地说,接吻是一件庄严神圣的事情。蜻蜓点水,循序渐进,浅尝辄止,由浅入深,小试舌刀,大动干戈……长时间亲吻,会使人产生意乱情迷的小快感。

松了嘴,吉吉长长地喘气,枕在我肩膀上:“我,我本来是想,你陪我去见我爸妈,我们顺路去附近旅游一下,玩几天。峨眉山啊,九寨沟啊,我上一次去九寨沟还是很小的时候呢……”

“旅游啊,好啊!”我点头,又皱眉,“我们俩去?就我们俩么?那不得住宾馆啊。那……是开一间房还是两间房啊?”

吉吉一愣,想了一下,脸红了,低了头:“你说呢?”

“哎呀!哎呀妈呀!我去!我一定去!这就走我们!我让大器给我请假!”我的双手从脖颈两侧摸到胸口,扭动身子激动大喊。

吉吉用手背挡着嘴大笑起来:“疯了吧你?”

我伸手抱紧她:“嘿嘿,我一定去,我要穿西装打领带见爸妈!”

吉吉满意地抿嘴笑了,然后双眼往上看着,装天真状:“嗯……本姑娘现在心情好,要是现在有人跟我正式求婚,没准我就能答应。”

“我求!我求我求!”我喊着双手上下摸兜,“但我戒指都求出去一回了啊!”

吉吉转身就往楼上跑:“你摆好跪地的造型,我上房间去拿戒指!”

半分钟小旋风就刮下楼来了,吉吉举着戒指到了我面前,看见我是双膝跪地,一下气笑了,走过来娇憨着说不对不对,是单膝跪地。

我站起来说哪条腿啊?怎么跪啊?怎么拿戒指往上递啊?坏笑着看她。

吉吉沉浸在过家家的乐趣中,完全没意识到捉弄,喊着就像电视剧里那样啊,你看这么单腿跪地嘛,然后这么举着戒指……说着话,已经在我面前单膝跪下,把戒指举到我面前。

我正准备爆笑,身后吱一声门开了,三个脑袋都挤了进来,看到眼前这一幕,全愣了。

付裕先缓过来,笑着大喊:“哎呀?稀奇哎!婚这玩意儿还带求回去的啊?”

大家笑,我挨打,而且是群殴。吉吉打我的时候,周小天冲进来拔拳相助。

一起往停车场走的时候,吉吉挽着我的手臂靠着我。大器扭头看见,马上皱眉:“哎呀!我的眼睛啊!我怎么总感觉像乱伦似的呢?”说着话快步向前走。

周小天快步追着喊:“陈胖子你站住!你自己还搞师生恋呢你说别人!”

付裕前看看,后看看,一咧嘴:“我可不离你俩这么近,怀孕再赖我可麻烦了!”说罢拔腿追过去。

吉吉骂都没来得及,气得掐了我一下。我大喊冤枉,不干我事,吉吉怒斥:也算在刚才你破坏求婚仪式的账上!

我伸手揽住她肩膀:“好了好了,下次我一定补上,一定郑重其事地跟你求一次。”

吉吉乐了,歪头靠着我:“哎,你知道我想什么吗?”

“什么?”

“我想。我们去九寨沟玩的时候,在长海的一座高山上,日出的时候,你在山顶跪着向我求婚,我一定答应!嘿嘿,多浪漫啊!是吧是吧?”

“嗯嗯,真浪漫。你知道比在山顶日出时求婚还浪漫的是什么吗?”

“什么?”

“只开一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