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大结局(全文终)

当火焰空间与天界军开始冲突的同时,司科特派遣的魔界军侦察兵就得到了相应的情报,由于克罗迪曾交代过有事必须马上报告,仅仅过了半小时,这份关于天界军袭击修伊的情报就到了已控制泽兰哈尔的克罗迪手里,而看到这个消息的克罗迪立即跳了起来。

“能确定对方的意图吗?”克罗迪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这个,而得到的回答却令他感到失望。

“不能。”

“这下麻烦了。”克罗迪这句话和修伊完全是一模一样的口气,凝重严肃得几乎令室内空气凝滞。

奥利斯不解地问道:“有什么麻烦?天界军帮我们解决修伊这个麻烦再好不过,说来我们还要感谢他们,让我们能把精力集中在政变之后的一大堆事务处理上呢!”

“你懂得些什么?他们若是要杀修伊我当然欢迎,可若是要活捉他得到情报,那家伙脑袋里的东西就足以让我们万劫不复了!”克罗迪的这句回答让奥利斯顿时面色大变,这下他也明白问题的严重性了。

政治、经济、科技、军事,凡是魔界军最重要的事务修伊都曾参与,脑子里的情报简直可以媲美魔界情报部的档案库,像这回政变中令他们吃瘪的泽兰哈尔下水道网络,在修伊的脑子里就有一份完整而详细的记忆拷贝,还有魔界军的部队配置、装备粮草以及空牙炮这类高科技魔法兵器,万一这些机密全落到天界军手中,魔界军的灾难要说是迫在眉睫一点都不为过。

因此在思索了两分钟后,克罗迪就下达了异常坚决的命令:“马上命令司科特,立即带着他身边的所有人加入战团,不惜一切代价干掉修伊·华斯特,若天界军没有阻挠就不要主动攻击他们,即使是联手也没有关系!”

弓弩兵的攻击无效早在乌列的预计之中,毕竟对方之中有两个高级魔法师,制造出物理攻击无效的魔法屏障自是轻而易举,于是他的第二波攻击加进了魔法师部队,无数的雷击、火球和冰弹夹杂在箭雨之中朝火焰空间扑了过去,但对方的抵抗能力超出了乌列的最初预计,冷凌锋和老酒鬼的魔法屏障经过将近半小时的狂轰滥炸之后一点都没减弱,反倒是两人在抵御攻击间隙发出的几个大范围反击魔法,令天界军的远程攻击部队遭到了意想之外的伤亡,两个纵深破坏型的雷系魔法电之龙、一个覆盖型的冰系魔法冰尘雨再加一个扩散型火系魔法爆雾,让近两千名躲避不及的弓弩兵和魔法师丢掉了性命。

结果到了最后,乌列还是只能按照原定计划,发动多方位多兵种配合的全面进攻——魔法师和弓弩兵以魔法和物理攻击掩护,拥有高负重能力的轰炸部队飞上高空,从正上方对敌人投掷大批高性能魔法炸弹以配合攻击,披着重型铠甲、配备着长枪和战斗剑的高速骑兵为主力全力前冲,争取与敌人近战肉搏的机会。

然而修伊机变百出的设想却在这时发挥了作用,他让冷凌锋和老酒鬼停止防御和攻击的双重行动,改由老酒鬼专门发放魔法和物理的双重防护罩,而冷凌锋专门负责以大范围杀伤魔法攻击接近的天界军,同时他还让老酒鬼转变防护罩性质,将防御功能弱化而加强了反弹能力,虽然这造成了魔力消耗的少许增加,但从正上方落下的高性能魔法炸弹和弓矢却因此成了他们的帮手,一碰触到防护罩就反弹得到处都是,由于没想到碰到这种情况,那些避过冷凌锋魔法攻击的少数天界军还没靠近火焰空间,就被到处乱弹的箭矢和魔法炸弹搞得人仰马翻,只有少数两三个能够冲到防护罩跟前,可还没来得及攻击就被菲莉丝的大铁锥一记横扫,又或者是碰到虚空的一下巨剑斩,当场以送命为代价三振出局。

如此这般的攻防战进行了十五分钟后,前后三批共计六千名天界军骑兵全部送命在了这种敌我不分的攻击中,气急败坏的乌列只能下令魔法师和弓弩兵部队停止攻击,一气压上了近一万高速骑兵直接突击,这下修伊的战术有点不太灵光了,即使老酒鬼放弃使用防护罩和冷凌锋一起攻击,刻意分散开的高速骑兵仍然有近九成成功接近了火焰空间,仅仅一分钟后,大混战的态势就形成了。

九千对八个,怎么说这都是包赚不赔的买卖,可战斗了一个小时后,让乌列目瞪口呆的结果出来了——火焰空间仅仅轻伤三人加全体都有点气喘,而躺满他们周围的九千个神族士兵再没一个能活着站起来。

在混战中,什么战术战略都没了作用,火焰空间之所以能够幸存并获得如此意外的战果,和修伊进行严酷训练并达成一定默契后产生的惊人战斗力是分不开的。

神族士兵的作战目标在战前就已确定,那就是由虚空所保护的修伊,可还没等他们冲到修伊面前,挡在修伊面前的虚空就把修伊一把托上肩膀,高大的身形横移数步,那把超巨型的骑士剑一个横劈就让四名天界军士兵拋跌一旁,还没落地就甲裂肉开地断成两截,而当其他人想从四面包围过去时,菲莉丝的大铁锥就从旁边荡了过来,转了一圈后就有整整一个侧面的十数名士兵全部被打得漫天乱飞,另一个侧面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蕾娜斯一手持着制裁者一手反握尼贝伦法雷斯神斧,横扫疾砍之处神族士兵纷纷溅血倒地,没有一人能接近托着修伊的虚空身旁。

这样一来,天界军就把作战目标转向先消灭菲莉丝和蕾娜斯,再围攻虚空以杀死修伊,可等他们找上两人对战时,却发现麻烦比单攻击虚空更大。

首先是蕾娜斯,作为八翼天使的她虽还无法完全发挥威力,可高速的移动能力和高超简略的战斗技术却是修伊训练出来的,一招出手必定有人死伤,而且杀伤对手后立即转移方位退走,天界军的士兵虽然大部分也都是天使,可在高速移动时所用的翅膀,在这种密集的近身战中反倒派不上用场,只能老老实实地用两条腿移动,结果他们自然是比不上被修伊严格训练过的蕾娜斯,还没追上她就有人死伤,好不容易追上她又开始移动,伤亡惨重却连她的寒毛都碰不到。

而碰到菲莉丝这个怪力三公主的天界军士兵更是叫苦不迭,经过修伊的指点和训练,菲莉丝的那支铁锥舞起来已是密不透风,完全克服了攻击时用力过猛容易产生破绽的缺点,力量分布平均得很,可也就是这种平均分布的力道,挨上它的天界军士兵身体的某一部分当场变形粉碎而失去战斗力,若这个部分中有足以致命的脏器,更是当场毙命,而且最要命的是,菲莉丝的力量好像无穷无尽永远消耗不完,在身旁打转的大铁锥一点力量减弱的迹象也没有,这在无形间也加大了与她对战者的心理压力,因此心理影响动作而导致笨手笨脚也不奇怪,以至于开战才二十分钟,菲莉丝的歼敌数就达到了四位数。

撞到铁板的天界军再次转换目标,将攻击方向锁定在近身战斗力不强的倪剑、米伯特、玛丽嘉以及冷凌锋、老酒鬼身上,可结果依然碰壁,原因之一自然是修伊锻炼出的变态脚力作怪,用双脚去追这些足可成为马拉松赛跑冠军的超级选手,天界军的自讨苦吃在一开始就注定了。更何况,这几个人的组合不管近战远战结果都是一样,一旦拉开距离,倪剑的箭矢、老酒鬼和冷凌锋的魔法就会无情地招呼过来,被击中的自然是必死无疑,可若靠得太近,玛丽嘉的鞭子就会如暴雨般洒过来,而且力道奇大,只要挨上一鞭就会像陀螺一样旋转着飞出去,同时动作比常人快上几倍的米伯特也充分发挥了盗贼的本领,以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速度前后迅速移动,凡是有人靠得太近,说不准就会在下一刻发现米伯特已出现在身旁,接着没被铠甲保护的脖颈处就挨上了重重一刀,跟死神打招呼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于是就在这种比拼速度和耐力的大混战中,天界军的部队密度以极快的速度开始减低,并最终在一小时后达成了这个惊人的结果。

“呼……这就是训练的成果吗?”有少许娇喘的蕾娜斯望着眼前尸横遍野的景象,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看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这么多人,都是被我们干掉的吗?”

“没错,修伊殿下说得没错,那些训练确实发生了效用。”虚空揉揉有些微微发麻的臂膀,苦笑道:“但很可惜,从刚才到现在敌人也不过损失了两万人,这样的事我们必须再重复十次,才能确保自己能活下来。”“十次?”玛丽嘉的眼睛有点发直,她的体力在众人中最弱,现在也属她喘得最厉害,方才那种可怕的经历还要再来十次,这简直太要命了。

“不,是二十次。”一直在虚空肩膀上没有作战的修伊突然面色苍白,望着天界军包围圈的西侧苦笑着说道:“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克罗迪这一脚掺得还真是时候。”众人骇然朝修伊所望的方向看去,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从天界军西侧包围圈迅速接近的庞大魔界军编队,数量也有将近二十万之众,位于那个位置的天界军也察觉到异样,暂时停止对火焰空间的包围纷纷向两侧退开。

“咳……希望他们能互相残杀就好了。”老酒鬼不抱什么希望地轻叹一声:“这样我们或者可以趁混乱逃脱。”

修伊无奈摇头:“我希望是这样,可现在的情形恐怕不乐观,虽然我确定他们不会公开联手,但为了杀我们这一共同目标,在战斗中却很可能不会互相攻击。”“到了这时候还讲不吉利的话,就不能想点乐观的事吗?”倪剑苦笑着叹气:“所以我才送你乌鸦嘴这种雅号……”

倪剑话音未落,魔界军那边已有了动静,而且是最糟糕的情形——正如修伊所言,这支突然出现、由司科特负责指挥的魔界军忠实地执行了克罗迪的指示,并没有主动攻击天界军,而是直接对火焰空间发起了攻击,天界军的指挥官乌列在短暂的惊愕后,立即意识到对方的目的可能与自己一样,但还是抢功的心理终究占据了上风,最后他和克罗迪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块,让天界军在“对方不动手就不管他”的前提下再度发动了对火焰空间的进攻。

于是仅仅短暂休息了五分钟后,火焰空间便再次陷入了惨烈的战斗漩涡。

修斯特,和你说的话竟然一语成谶,我必须要用那最后的一招了。

望着眼前的凄惨情景,修伊的心中默默地下了决定。

战斗开始十小时后,天色已从清晨的微白变成了现在被夕阳所渲染的昏黄,天界军和魔界军的攻击终于在这一刻再次暂时中止,对他们来说这只不过是休整和重列队形,但此刻的火焰空间已是强弩之末了。

魔界军和天界军不约而同的联手令战斗极其惨烈,在这十个小时中,火焰空间的众人遭遇到了两族所有兵种的联合追杀,虽然到此刻已造成了敌人各四万人的惨重伤亡,八个人的周围布满了横七竖八躺倒的敌军尸体,以及插得满地都是的兵刃箭矢,然而除了未曾战斗的修伊和小七外,参战者的体力和精力都彻底消耗到了底线,和躺在地上的这些死人已相差无几了。

老酒鬼和冷凌锋已全部耗尽了魔力,体力也在长时间奔跑中消耗殆尽,此刻除了躺在地上喘气外,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米伯特、倪剑和玛丽嘉的情况也和两人差不多,战斗一暂停三人就丢下武器,背靠背坐在地上直喘粗气,一大滴一大滴的汗水从额头上滑落下来。

菲莉丝和蕾娜斯的情形稍好一些,还能勉强维持着站姿,手里的兵器也没有脱手,可正在眼神中逐渐涣散的目光,却将她们的疲惫显露无遗。

虚空的体力在众人中最好,可由于托着修伊而使身侧成为了战斗的核心地带,他的力量消耗甚至已超过了其他人的总和,只能默默坐在修伊身旁闷声不语,除此以外他手中的骑士剑也砍得卷了刃,哪怕拿来杀一只小猫都很困难。

这就是极限了吧。

每个人都意识到,死亡已离自己不太遥远了。

但修伊却没有打算让他们的这种预感实现,就在每个人都感到一丝绝望,以及死前所特有的那种平静时,从虚空肩膀上跳下的修伊却在这时有了特殊的行动。

“召唤遥远深邃之影,解封成败得失之印,以吾之心验证真实,以吾之信念、吾之魂魄交换死生轮回之力……”低声吟诵着含义不明的语句,修伊缓缓朝天魔两界的大军走去,留给众人的只有异常坚定果决的背影,以及这几句如诀别般的话语:“各位,看来这一回,我大概是真的在劫难逃了呢……”

虚空勉力支撑起已筋疲力尽的身躯,望着修伊大叫了起来:“殿下!你想做什么?我们还有能力再战,请快回来吧!”“我不得不走了。”修伊语气中饱含着不舍与遗憾,让不清楚他想做什么的众人一头雾水,但每个人都感到了明显的不安,仿佛他的这些话就是永别一般。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尤其是倪剑,修伊的下一句话就把他最担心的事情拉到了台面上:“倪剑,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当那个时刻到来的瞬间,我可能会伤害到你们……”倪剑当即神色大变:“难道……”

修伊仍然没有回头,淡淡的口吻中立刻充满了让人讶异的喜悦:“你知道吗?我真的很高兴,因为我从没想过,自己到最后一刻还能为你们做些有用的事情……我的运气一直很好,不是吗?”

听到修伊的话,倪剑的心中五味杂陈,各种各样的复杂心情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张开嘴巴仿佛想说什么,但话才到嘴边就定住了——他又有什么可说呢?

一切的一切,修伊早已告诉了他,而阻止一个人的必死决心有多愚蠢,他也很清楚,因此他无话可说。

带着一点血红的黑色魔法光环自修伊手中一个一个升起,迅速地往自己身体上套去,很快就有无数光环绕遍了全身,在光天白日的衬托下,这种闻所未闻的诡谲魔法能量显得尤为令人心寒,即便是已占尽上风的神魔两军都不由得产生了没来由的恐惧,竟然随着修伊一个人的脚步而慢慢开始后退。

“……以吾为容器,偿付永生之代价,支撑此世此时之空,弃吾之情、弃吾之生、弃吾之希冀,赐吾超越历史之力,倾万物源头于此刻,还阻碍之愚昧者于虚无。虚幻之中的永恒,吾在此祈愿,请赐予这些逾越分寸之人,等同于回归之道路吧!”修伊正在朗诵的咒语内容亢长而含义深奥,在场的所有魔法师中,没有任何人听过这么长、包含着如此多禁断语句的咒语,更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个咒语的真实含义,但若有人告诉他们下面将要发生什么,恐怕在场的三十二万神魔两族部队恐怕会当场瓦解,毫无军纪地开始一场大溃逃。

因为修伊所念诵的,是尘封在三界历史中的一种禁断魔法,因为它的创造者是神魔两族历史上最强大的王者,第一代神族之王米尔多和第一代魔族之王路西法,其威力之庞大、杀伤力和毁灭范围之广,简直是难以想象的,在某种程度上,它的强大力量可以说是创世神遗产中“创世重生咒”的反面版,创世重生咒是让广范围内的所有事物全体复活或还原,而它则是将超大范围内的一切事物消灭,由于它为神魔两族之王所创,因此这个魔法中包含着这世上所有属性的魔法波动,不存在抵消或防御的可能性,它的名字就叫做灭极天裂破。

然而由于这种魔法实在太强大,甚至到了所消耗魔力与生命力远远超过一般人水准的程度,所以即便是创造它的路西法和米尔多,也没敢真正使用它。没有必要冒险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他们在潜意识中感觉到灭极天裂破堪称三界历史上最强的攻击魔法,只要有足够的魔力和生命力,其百分百发挥的威力甚至可以与创世神创造世界的力量相媲美,所以连他们自己都对这个魔法产生了恐惧,以至于从没想过用它。

只有抱着决死之心的人,才有资格使用这种自杀性魔法,而且还要有足够支撑这魔法的魔力和生命力。

修伊在自己身上用过创世重生咒,在咒语失效前他的生命力是无限的,同时他也知道这种效力很快就会消失,早已看破生死的他自然不在乎死的时间早一点,也由于咒语逐渐失效的缘故,原本就有极高魔法潜力的他在这个时刻成为了唯一符合使用灭极天裂破的人。

而他也真的使用了。

第一个真正使用这种威力强绝魔法的人,事事都想争第一的修伊这次也不例外,毫不犹豫地选择这条辉煌却必死无疑的道路。

明亮的天色一下子暗了下来,瞬间就变得如深夜般阴郁沉闷,若没有在一片漆黑之中隐约发出暗淡光芒的太阳作证,恐怕没有人会相信,就在前一刻,这里还是阳光普照的白昼。

也就在此时,修伊的魔法终于有了威胁性的变化,环绕在他身上的黑色魔法光环在天色变暗的瞬间忽然凌空解体,颜色也随之发生变化,最终化为无数若隐若现的血红色丝线慢慢朝天空升去,以修伊为中心,一团圆环状的魔法风暴由此冉冉升起。

缓缓抬头望向陡然变得漆黑的天空,修伊的潇洒神情中透出一丝痛苦,飘飞在血红色魔法风暴中的衣袂更衬出了他的飘逸洒脱,可是这份难以言喻的超然之中却隐含着死亡的意味。

“倪剑,修伊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蕾娜斯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明明已耗尽体力的她竟然挣扎着爬起来,还踉踉跄跄地走到了倪剑面前:“你说啊!”“他的意思是……”倪剑艰难说出的话还没切入正题,眼前的情景再次发生了异变。

完全没有一点预兆,修伊身体的一个部分就在他们眼前慢慢地变了。

先是指尖变得苍白如雪,接着这种不该在正常生命体上出现的颜色开始快速蔓延,修伊的五指很快都变成了半透明的颜色,最后整只左手掌都变成了如水晶般的透明银白。

一道裂纹突然间出现在这只颜色惨白的手掌上,然后无数纵横交错的裂纹此起彼伏地涌现出来,把整个手掌逐分逐寸地划分成了无数极其细小的正方形区域。

火焰空间众人的眼神立刻充满了恐怖和不解,连事先知道内情的倪剑都不例外。

因为修伊并没有告诉他,自己究竟会以什么方式死去,而倪剑万万没想到,修伊所说的“死”竟然是那种他所见过的最可怕的死法。

这幕情景对他们来说并不陌生,在华斯特城外被十二龙骑将袭击时,他们每个人都见过这般死去的人。

暗黑圣剑卡雷格斯,被它击中的人必然会化为碎片而消散,灵魂与肉体在最深刻的痛苦中同时粉碎,一切存在都被彻底抹杀。

在那次战斗中,前来袭击五名龙骑将无一例外地死于这种攻击,以完全符合传说的方式痛苦地死去,可现在却轮到了修伊。

谁都看得出来,修伊此刻的情况和那时死去的龙骑将一模一样,然而这却并非暗黑圣剑造成,知晓内情的三个人——虚空、老酒鬼和倪剑同时意识到,这很可能是魔力反噬,暗黑圣剑与创世重生咒同为创世神的遗产之一,若产生的破坏能力也拥有相同性质的话,那眼前的情景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一块半透明的白色碎片从这只手掌上剥离,紧接在后的第二块、第三块……一块块碎片依次缓缓脱落,血管和神经随着表皮的粉碎化逐渐露出,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碎片从修伊的这只手上逸散,这种血肉被一丝一厘切离身体的痛苦简直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虽然众人并没有亲身体验过,但他们见过受过这痛苦的人的表情。

痉挛,抽搐,每一寸肌肉和神经都因为难以名状的苦痛而变形,甚至连发出惨叫的力气都彻底失去,哑然张嘴发出无声的嘶吼,眼神里写满哀求和疯狂,受害者的惨状简直能令铁石心肠的人为之动容。

可在此刻,在承受着同等痛苦的修伊身上,除了一丝平淡且漠然的哀伤外,没有任何类似的感情存在,仿佛他已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一般。

修伊的咒言朗诵突然中止,咒语终于完成了,接着他就悠悠地叹了一口气:“生命的存在是如此短暂,因此才分外值得珍惜……那为何还有这么多不知死活的人想战斗呢?”

近在咫尺的火焰空间众人无言以对,而心中充满对修伊敬畏感觉的神魔两军将士更无话可说,对这个被他们追击到现在,却依然保持着翩翩风度,没有一丝一毫对死亡恐惧的男人,他们的心底已被植入了深深的恐惧。

两军的指挥官虽然都声嘶力竭地对一干部下破口大骂,命令他们把这个修伊·华斯特劈成碎片,可面对如此诡异古怪的情景,以及身处那片血红魔法风暴中心的男人那淡漠哀然的表情,所有人都失去了继续战斗下去的欲望。

如果不是因为敌前逃亡是一级重罪,即使逃回去也是死路一条,相信所有的两军将士都会遵从自己的想法拔腿就跑。

也就在这时,神魔两军的指挥官,神族的天使长乌列和魔族的司科特龙骑将已开始后悔接受了这次任务,有些发毛的心若没身边的十六万大军坐镇,恐怕脚底抹油就是他们的不二选择。

说来也非常有趣,克罗迪和米迦勒都很有默契地派出了二十万精锐部队来抹杀火焰空间的存在,在指挥官人选的指派上两人又达成了出奇的一致。

胆小却贪功,无能又懦弱,可偏偏又是自己的亲属性心腹,不给个重要地位又或是立功的机会,亲眷中的不满之声迟早会让自己头疼脑裂,所以虽明知这个人不适合担当重任,却不得不给他们这种机会,当然为此就必须派遣压倒性的力量加以辅助。

从目前情况看,压倒性的力量确是事实,尽管因为首脑的无能和对方出乎意料的强大,双方都各损失了五分之一的实力,然而他们还是把对手逼进了绝境。

只可惜,他们没想到,修伊从第一代魔族之王路西法·撒旦那里得到的,除了揭开惊天秘密的使命外,还有那威力绝伦的灭极天裂破。

“乌列,还有司科特,你们在天界和魔界都是无能到极点的谄媚之徒,本来我是非常讨厌你们的,可是这一次将是唯一的例外。”修伊望着在头顶空中盘旋、显然已蓄满各类魔法元素的血红色风暴,缓缓地笑了笑,并以这丝笑容为这场战斗的结局划下了无法遏止的:“因为能令这么多人陪你们一起来送死,真的是一件不得不感谢你们的好事呢!”伴随着这句话地说出,将整片天空都覆盖住的魔法风暴随之产生了异变,血红色的圆环中心陡然破开了一个细长的缝隙,看上去就像时空破裂了一般,与此同时,无数道绚烂耀眼的光芒从这条缝隙之中透了出来,与黑沉沉的天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光明与黑暗,两样完全无法兼容的事物,在此时此地达成了完美的融合,漆黑的天空从中被白色的光芒分割成两半,可光芒却来源于那片无尽深邃的血红色风暴,所有目睹这一景象的人都看得两眼发直,一时都忘了这是在血火纷飞的战场之上,情不自禁地垂下手中的兵器,欣赏着这从未见过的景象。

不能否认,在三界的历史上,从没有任何一种魔法或战斗兵器能达到这种炫目到顶点的壮观效果,即使是范围最广的扩散杀伤魔法兵器,也就是神族所保有创世神遗产之一的圣战之光,也只能在大约十平方公里左右的范围内做成一道从天而降的垂直光魔法柱,对该范围内的敌人产生大威力伤害,像修伊此刻所造出、能覆盖近千平方公里面积的魔法风暴,可以说是闻所未闻的超大范围魔法。

然而很可惜,修伊是纯粹的实用主义者,为让神魔两族的大军欣赏美丽景色而使用魔法,这种事他是绝对不会做的,他所看重的,是这份壮观与美丽之中所蕴含的破坏性力量。

“各位天界军和魔界军的战士,我和你们并没有任何仇恨,可惜为了保有创造未来的希望,我只能请你们在无尽的死亡之海中沉眠了……”望着众人目醉神迷的惊叹表情,修伊终于一字一顿地念出了咒语的最后一段,彻底发动了它:“以吾修伊·华斯特之名,赐汝自由,赐汝此地一切生灵为食粮,灭极天裂破!”破字话音刚落,从血红色风暴中心裂缝出现,于此刻绽放着迷人色泽的那些光芒顿时像有生命的活物一样,从裂缝之中争先恐后地钻了出来,在凌空凝结成了无数带着不同色彩的光球之后,纷纷朝着地面飞快坠落。

一时间,魔法风暴笼罩下的天空被如流星般下坠的光球所填满。

危险。

每个望见光球朝自己飞来的人都下意识地有了这种感觉,虽然眼睛仍被五光十色的美丽景致所迷惑,身体还是根据本能做出了防御动作,有盾牌的人将盾牌自动阻挡在身前,会发放魔法防护罩的魔法师则自动使出了防护物理或魔法攻击的魔法防护罩,将友军和自己罩了起来。

严格说来,修伊的这个魔法在魔法师眼中可能并没什么了不起,不过是陨石重落这种范围攻击魔法的美化范围扩大版,即使威力比陨石重落高几倍也算不了什么,最多砸死一些防御措施不够严密的人而已。

可事实与此刚好相反,这些光球之所以会五光十色,是因为要以这些不同颜色区分所包含能量的魔法属性,更要命的是,这些魔法属性之纯粹远超出了任何人的想象,只可惜当被袭击者发觉到这一点时,一切都太迟了。

第一个遭到光球袭击的是一名神族的四翼天使,在她身前大约五米的地方,有一层由同伴所发出的抗魔法防护罩,而且本人也及时拿起盾牌做出了防御态势,可这一切防护措施都没能起到作用,那个深蓝色的魔法光球轻而易举地穿过了魔法防护罩,并从她的盾牌中央笔直透了过去,就这么没进了这名天使的前胸之中。

在同伴充满惊奇的目光中,这名天使难以置信地望了望手上毫发无损的盾牌,再看了看施放在身前连一点被攻击痕迹都没有的完好防护罩,然后她缓缓开口,仿佛想说些什么,可就在她嘴巴张开的一瞬间,深蓝色的光芒陡然从她胸前被光球钻进去的地方亮起,并在千分之一秒内从一点扩散到了全身,将这名四翼天使从头到脚变成了深蓝色,就如一个影子般硬生生凝固住了。

望着这个转瞬之间只剩下深蓝色人形的牺牲者,周围天界军士兵心中慢慢产生了一种没来由的恐惧,可如果只是如此而已,这种恐惧还不会真正爆发,随后发生的惊人变化才是让恐惧终究无可抑制的元凶——在凝固成影子后大约半秒,一道白色的裂纹突然出现在了影子的核心处,接着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一声所属那名天使的撕裂心肺的惨叫响彻天空,蓝色的影子在一剎那就以裂纹为中心粉碎成了无数大小不等的蓝色残片,散落一地都是。然而这些残片并没有完全消失,而是如溶化的冰一般渐渐溶解成了半透明的水滴状物质,每一滴这种物质中都漂浮着一团无法判定形状的对象。

最恐怖的事情就发生在几个大胆同伴凑上去看的那一刻,在看清了那些漂浮在水滴状物质中的对象到底是什么之后,这几个人几乎是同时发出了有生以来最凄厉的叫喊,倒退着向后逃开,接着就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上,用尽全身的力气开始疯狂呕吐。

理由极其简单,他们所看到的东西虽然模样都不一样,可都能清楚地分辨出,它们曾经是那名天使身上的一部分,又或者说是某一件器官更合适。

眼睛、鼻子、耳朵、肝、心脏、胃、肾,这些原本组合在人体内可见和不可见的器官,此刻都以类似标本的形态包裹在了这些“水滴”中,即使是神经再大条的人,看到这一幕残忍得发指的景象也忍不住了。

这名四翼天使并不是唯一死得凄惨的人。

继她之后,魔界军的一名战士也在有盾牌和魔法防护罩的情况下,被一枚红色的光球所袭击,不过由于在盾牌被穿透的瞬间有做躲避,光球从右臂轻轻擦过去之后,就一头没进了地里消失不见了,可就算是没被直接命中要害,他也没能逃脱死神的召唤。

在同伴充满恐惧的眼光注视下,一道赤红色的光芒从右臂被擦中的部位迅速亮起,在周围没有任何火源的情况下,炽热的火焰在一瞬间就从光芒亮起处蔓延到了全身,皮肉被烧焦的难闻气味和凄惨的呼救声同时产生,这名魔界军的战士就像被滚热的岩浆包裹住一样,在原地慢慢开始熔化解体,闪动着暗红色火焰的皮肉碎块一片片落到地上,给这种过程异常缓慢的死亡更添了恐怖意味。

可这还不算完,又一声凄厉的哀嚎在那名牺牲者身旁迅速响起,一名和他只有几步之遥的同伴还没来得及反应,那枚原本已没进地里的红色光球竟然从他的正下方钻了出来,好像被吸引住一样径直冲进了他的腹部。

半秒之后,一条活生生的生命也变成了一具同样浑身散落着烧焦皮肉碎块的尸体,当它颓然倒在地上的时候,原有的体积已只剩下不到八分之一,其他的部分已在熔化解体的过程中变成了灰烬。

除了修伊外,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数量无穷无尽,落点无法预测,没有攻击死角,任何魔法都无法防御,任何盾牌和铠甲都无法阻挡,即使没有命中也会继续寻找目标攻击,只要沾上一点就会死无全尸。

这就是灭极天裂破的可怕之处。

必须消耗大量魔力和生命力的究极禁断魔法灭极天裂破,是一种综合了多种属性的超强攻击魔法,其原理之深奥远超出常人想象。

简单一点来说,这世界之所以有魔法的存在,主要是因为有可以被咒语引发效力的魔法元素存在,而这些魔法元素平时都在空间中游离,只有当相应咒语发动时才会被咒文聚集到一起,越大威力的咒语需要越多的同类魔法元素,因此所需的聚集时间也就越长,这就是大部分高威力魔法需要较长吟唱时间的缘故。

可是没有人知道,在这个世界所处的空间之外,还有一个只存在魔法元素的空间,所有这世界可用的魔法元素,都是通过一条贯穿两个空间的信道而出现的。

路西法和米尔多首先发现了这条信道,并就此专门造出了一个可将这通道导引到身旁的超时空转移魔法,但两人同时发现,这些从信道中直接获得的魔法元素实在太危险了。

一般情况下,这些纯度高达百分百甚至是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原始魔法元素在到达这世界的空间后,会随着时间逐渐稀释淡化,最终成为这世界可应用的低纯度魔法元素。

这个过程中原始纯度大约下降了六到七倍,也就是说,能被安全使用的魔法元素浓度,最高也不超过百分之二十。而若是突然把如此高纯度的魔法元素从信道内导引出来,虽然能使用出的魔法威力获得几近无限的扩张,可对使用者的要求和危险性也提高到了极其变态的地步,哪怕用这些魔法元素造一个小小的火焰球,都可能给使用者带来致命的死亡威胁,所以路西法和米尔多很快放弃了利用这些魔法元素的想法。

可也在这同时,路西法和米尔多发现,这些超高纯度的魔法元素本身就是一种非常可怕的武器,道理也很简单,这种纯粹到极点的魔法元素根本不是存在于这世界的东西,偏偏本性又是能与这世界物质互相融合的魔法能量,所以它能和这世界的任何物质融合,却又将因为本身的超高纯度与融合体产生不兼容现象,并最终因为无法兼容而将融合体完全破坏,也就是说,即使不应用于魔法,这些魔法元素也能用于毁灭任何物质,其中自然也包括生命。

从防御的角度来说,这些魔法元素同样因为纯度太高,这世界中应用低纯度魔法元素的防护魔法对它一点用也没有,物理防御更不用说了,不论多坚硬物质所打造的铠甲或盾牌,都也无法抗御这种来自异世界的纯粹魔法元素,因此它在破防能力方面的表现可说是完美无缺。

结果能打开这条信道,将这些魔法元素召唤出来直接攻击对手的灭极天裂破就此诞生,每一个魔法光球都是由一定数量的高纯度魔法元素凝结而成,颜色就代表它的魔法属性,白色是光,黑色是暗,蓝色是水和冰,红色是火,紫色是雷,黄色是地,绿色是风。

被属性不同的魔法元素击中,产生的融合不兼容性效果也不同,被水和冰属性的魔法元素光球攻击,就会如遇到超低温的冰块般凝结粉碎,而后又因为环境温度差异而溶化,在粉碎时分离的组织器官在溶化后的水滴状物体中出现,也就没什么好奇怪了。

与之相对的,被火属性攻击就是全身熔化而死;被雷属性攻击整个人会被超强的雷电击毙烧焦,尸体也会呈现出极度的扭曲痉挛;被地属性光球杀死的人,其结果就是石化粉碎成满地泥块;风属性比较“干净”一些,受害者当场就会被切割成肉眼不可见的细丝,但血液还是会无可避免地洒上一地,不过和暗属性的魔法元素一比,它还是差上许多,因为暗属性会在牺牲者身前产生一个小型黑洞,将活生生的人吸进去彻底粉碎消灭,然后自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在这过程中它会附带将周围的其他对象也吸进去一些,以至于每个暗属性光球消失后都会在原地留下一个大洞,若没有这个缺点,暗属性大概可被评为“最环保杀人元素”吧。

在这个世界的魔法中,光属性一向都是回复和神圣系的法术,说是很温和的魔法元素都不为过,可纯粹的光属性魔法元素却刚好相反,它所造成的杀戮在所有元素中可说是最为残忍——受害者会全身被光所包围,身体的每一寸地方都被强烈的光芒照射,皮肤上产生出无数的巨大水泡,而后水泡破裂脓水四溢,将无比的痛苦带给牺牲者,接着皮肤皲裂外卷露出肌肉骨骼和内脏,在生命组织进一步变质坏死后,肌肉萎缩发黑,骨骼松散变脆,可偏偏这样人还没死,还要在如地狱般的煎熬中一直等到头骨内大脑的组织被这些光芒完全破坏,这才算彻底结束痛苦死去。可以说,被光属性魔法元素所杀死的人,所遭受的痛苦是最剧烈、最长久的,而死后的尸骸也是最恐怖、最让人恶心的。

太可怕了,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魔法?

逃吧,不然就必死无疑。

望着身旁的同伴纷纷被这些无法抵御的光球武器击中,在这样那样不同的凄惨死法下失去生命后,神魔两族军队的士兵都感到了无比的恐慌,当脑海中分别闪过上面的两个念头后,魔界军和天界军的总体崩溃开始了。

最初都只是一两个人悄悄后退,接着就变成了十几二十人一起转身逃跑,当死者的数目迅速涨到五位数的时候,天界军和魔界军的战阵已彻底溃散,所有人都把屁股对向不断落下的魔法光球,像受惊的野兔一般四处逃窜。

一时间整个战场上到处都是成百上千逃跑的两军官兵,各种奇特可笑以及让人恶心的景象都在这种拼命求生的情况下发生了。

一个天界军的四翼天使慌不择路地闯进了一队正在飞速逃跑的魔族牛头怪中,这些平日里脾气暴躁、一看到敌人就要开战的牛头怪居然完全无视这个天使的闯入,只一心一意地朝没有光球接近的安全地带跑去,而那名天使也再顾不得和这些骯脏的怪物为伍是否羞耻,就这么混在他们中间全速向外冲刺,而相似的景象也在其他地方上演着,不是神族误闯魔族阵营就是魔族撞进神族部队,这个平日一定会造成流血冲突的战斗定律,在这个特殊的时刻被彻底推翻,有着世仇的两军在这时完全忘记了仇恨,只一心为了求生而奔走。

可同样为了求生,天界军和魔界军中也出现了一些令人不齿的同族相残行为,其卑劣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而作出这种行为的人,居然是这两支军队的最高指挥官。

乌列和司科特,这两名被神魔两军分别指派的指挥官,不仅在才智上的欠缺和无能非常相似,连胆子的大小都没差多少,看见第一个死在灭极天裂破下牺牲者的凄惨模样后,两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下令亲卫队保护自己撤退,说引发两军大溃逃的原始因素在他们身上一点都不为过,可就在这种无胆懦弱的溃逃中,两人又一个相似的人性阴暗面也彻底体现了出来,那就是由求生而不惜牺牲他人生命的卑劣无耻。

除了修伊这种个别例子的怪胎不要亲卫队外,神族和魔族军团长级别的指挥官都有至少两百名亲卫兵,而乌列和司科特身为指挥二十万大军的副军团长级指挥官,身旁的亲卫队至少也有百人之众,当那如暴雨一般倾泄而下的魔法光球朝两军袭来时,他们就在这百人的团团保卫下飞速撤走。然而这些亲卫兵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从开始到现在,大家同样被不时出现的光球攻击,亲卫队的同伴一个接一个被击中倒下,可乌列和司科特却始终是安然无恙。照理来说,光球的攻击是不分贵贱高低的,但这两人似乎运气特别好,光球总是在危机一发的瞬间击中他们身边的亲卫兵,而原本被攻击的他们却就此逃过一劫。

不过这种现象在后期总人数骤减到四五十人时,终于彻底暴露了,由于此刻神族亲卫队的队形已慢慢变得稀疏起来,大家彼此之间都能把状况看得很清楚,也就在这时,一个红色的光球从斜后方飞了过来,按轨迹判断目标应该是跑在中间的乌列,而乌列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接着让亲卫队士兵们异常惊愕愤怒的一幕出现了,知道自己无法躲避的乌列竟然一把拉住离自己最近的一名亲卫兵,重重地往光球飞来的方向推了过去,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火元素光球已无情地没入这名亲卫兵体内,在一瞬间将他的生命夺去了。

原来如此。

不用多加联想,所有看到这一幕的近卫队士兵都已明白,乌列能一直活到现在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无法用言辞形容的憎恶顿时涌上心头,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放慢脚步,和乌列刻意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在某种意义上说,此刻的乌列已被他的亲卫队彻底拋弃了,可他本人还没意识到这点,在发现自己周围居然没有一个亲卫兵跟随后,他竟然转身破口大骂起来:“你们这群饭桶!平日里的训练都练到哪里去了?连该保护的人都跟不上,算什么神族的精英?快点过来保护我呀!”换了是以前,这些对他曾经忠心耿耿的士兵肯定认为,乌列这么说是为了严格要求他们,又或者是上级一贯的摆威风行为,可现在所有人一看他的嘴脸就明白,这个贪生怕死的家伙只是怕身边没有“肉盾”而已,结果这些话只起到了反效果,让看清乌列真面目的人对他又多了一个虚伪卑鄙的观点罢了。

“明白了,乌列大人,我们马上赶上来。”这个卑鄙小人的喋喋不休话语不断传进耳中,对他恬不知耻行为早已心生暗怒的亲卫队长终于按捺不住,一边大声应和着一边跟了上去,同时对身旁的一干部下打了个充满杀机的眼色,与他一起战斗多年的老部下顿时对他的想法心领神会,只剩下三十几人的亲卫队顿时快步追向乌列,并逐渐分成左右两个小队,自他的背后慢慢追了上去。

“还不快一点,你们这些笨蛋……啊!你们要干什么?这是以下犯上,你们反了吗?”乌列的责骂才出口半句就戛然中止,随之而来的是惊恐慌乱的叫喊,因为就在亲卫队赶上他的瞬间,分开两侧的亲卫兵们非常有默契地伸手捉住了他的两臂和左右肩膀,轻轻一举就把他整个人抬了起来,随后又有几个人接力将他的左右腿牢牢摁住,把他就这么摊成了一个“大”字。

面对着乌列前所未有的恐慌神色,亲卫队长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极其冰冷的微笑:“乌列大人,你就省点力气闭嘴吧!因为到了另一个世界后,你这些没用的口水想必会很有用,毕竟我们那些被你害死的兄弟们,应该是很想听听你对此怎么解释呢!”乌列顿时面如死灰,意识到自己罪孽深重的他还来不及说些什么辩解的话,一个明亮的白色魔法光球再次出现在了视野中,而这一回,他逃不掉了。

在整个亲卫队官兵同心一致的动作下,神族军团的最高指挥官被笔直地掷向那枚光属性的魔法元素球,在一片异常灿烂耀眼的光芒中,乌列迎来了比那些被他陷害而死的人痛苦百倍的灭亡。

相同的事情也在魔界军中发生,和乌列做下相同罪行的司科特也很快被他身边的龙骑兵们发现,个性更为耿直的魔族连一句废话都懒得多讲,几十人一起冲上前动手,硬是把这个杀害同伴保全自己的败类从飞龙上拖下来,直接扔向了那片还在不断发射出魔法光球的血红色风暴,司科特在发出绝望尖叫的一刹那就被一红一白两个光球同时命中,眨眼就消失在了那片红白相间的光芒之中。

这种恶劣小插曲在战场的各处都上演着,不过引发这些少数行为的多半是平时趾高气扬的高级军官,处于低层阶级的一般士兵间,反倒体现出了与之相反的友爱和牺牲精神,两相比较一下,士兵们对高级军官的憎恶和痛恨很快变成了一场比灭极天裂破更可怕的灾难,除了少数确实品行优良、受到下级爱戴的优秀军官外,神魔两军的大部分高级指挥官都被这些下级士兵们当场捉住,活生生地拋向袭来的魔法光球而死,两军的混乱也因此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大规模的溃逃在无意中也多出了杀戮这一特殊作料。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名为修伊的那个男人则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一抹淡然哀伤的微笑始终挂在他的嘴角,因为他早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无耻、卑鄙、拋弃一切良知只为了生存,人性中的阴暗面真是令人作呕,不过在这同时,也有体现友情的善意牺牲出现,这总算是让我对这次战斗有了更高一些的评价呢……”他的喃喃自语听起来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在一刹那,正面向着这幕死亡场景的修伊,看起来和无情的黑衣骑士修斯特终于有几分让人恐惧的共同点。

灭极天裂破所引发的全方位魔法光球攻击,会对那片血红色魔法风暴覆盖范围内的一切生命体发动无差别攻击,只有一个人是例外,那就是正维持着“信道”开启状态、负责召唤控制魔法元素的修伊,只有他可以不受到攻击,还能控制并改变每一个魔法光球的攻击目标,因此在他身后的火焰空间成员才能安然无恙,可修伊为此付出的代价,就是正在高速消耗的魔力,以及比平常状态下损耗速度要高上近十万倍的生命力。

也就是说,只残余六个月生命的修伊,最多只能支持灭极天裂破大约两分半钟,可就他自己而言,两分半钟已经足够了,已足够把眼前的大部分敌人都送进万劫不复的地狱。

更何况,这是他自己选择的死法。

比起被倪剑用真理之纹匕杀死,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默默结束生命,他宁可选择这种结束生命的方法,虽然将比原来少活六个月,但他却能在尽全力保护自己所爱的人、所信赖的同伴以及自己梦想的同时,还能以最耀眼、最灿烂、同时也最惨烈的方式展现着生命的光辉,即使这种光辉只能维持极其短暂的一剎那,但对他来说这却是最值得纪念的一瞬间。

四百年前,我在毫无力量的情况下失去你,这样的悲剧绝不能在四百年后重演。我不相信命运,更憎恨命运赋予人的强制性,因此即使要用上这种牺牲一切的方法,我也要保护你……对不起,蕾娜斯,我知道你不愿意看到我这样,但请原谅我对自己生命的浪费吧。

修伊的心里默默地对蕾娜斯道歉,可这些话并没有一句说出来,他甚至不敢回头望向身后,和众人、尤其是蕾娜斯的眼光相对。

他害怕看到蕾娜斯带着痛苦和悲伤的目光,因为那是四百年前在铃兰草原上,普奇娜对生命感到绝望和无助时所流露的神情,每次回忆起那幕场景,修伊的心都会剧烈地疼痛,而后像被重锤击打的玻璃般片片碎裂。

“这是超高纯度的魔法元素风暴!修伊,你的这个魔法到底做了什么?”

老酒鬼的惊恐呼声在身后响起:“快停下!这种程度的杀伤力和威力,还有这么异常的魔法元素纯度,即使在禁断研究领域的最高层次魔法中也从没有听说过,修伊,你到底拿什么和这样的威力做了交换,难道是你的……”老酒鬼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已经知道自己的猜测完全正确了。

生命,当然是生命。

对神族、魔族和人族而言,最宝贵、最稀少的事物,魔法的施用需要大量魔力,而魔力也是生命力的一部分,因此借由消耗纯粹生命力来换取魔法威力的魔法,比纯粹消耗魔力的魔法要具有更可怕恐怖的力量等级,而且这种力量的强大是与生命的巨大消耗成正比的。

以老酒鬼多年的魔法师生涯判断,要造出具有如此强悍力量的高纯度魔法元素风暴,修伊所消耗的生命力早已超越了他所知的任何禁断魔法,尤其是他的咒语中所包含的那些禁断语句,大部分都是以一个活着生命的最宝贵对象做交换,就这点意义来说,这个未知魔法可能比老酒鬼想象中更可怕,修伊付出的代价也相对无限倍地增长了。

每个人都意识到,修伊正在做着前所未有的牺牲,虽然并不清楚他到底付出了什么,可从他在施放魔法时爆裂粉碎的那只右手来看,这代价显然沉重异常。

老酒鬼那笨蛋,这样的话我就更不能回头了,因为我最怕看见的那对眼神,现在已多半出现了吧。

心底如此哀叹的修伊只能硬下心肠,借着对敌人的无情杀戮来转移注意力,而那些正在四处奔逃的神魔两族将士就成了他手下的牺牲品,五色缤纷的魔法光球如暴雨般从血红色的天空中落下,在空旷的原野上四处纵横飞舞,追蹑着每一个还活着的生命,神魔两族两军特地选择、专门用于歼灭火焰空间和修伊的战场,现在却成了自己的葬身之地。

惊慌的叫喊声此起彼伏,其中夹杂着无数被光球击中者的死前哀嚎,三十多万精锐的神魔两族战士,在灭极天裂破的恐怖威力下就如待宰的羔羊,在第一波袭击中的损失就达到了近五万之众,而且这个数字在其后的十分钟内就上升到了六位数,这些牺牲者中只有死者而没有伤者,这更在无形中增加了两军将士的绝望感。

再没有人有空去顾及自己的任务,更没有人还有胆子望向修伊,那个本来要被自己以“处决”名义消灭的男人,现在却成了要消灭自己的死亡之神,魔法发动前修伊那副淡定从容、潇洒飘逸的神情,以及他在血红色天空之下伫立的孤独身影,将成为参加过这次战役的士兵一段永远无法磨灭的恐怖回忆。

而能保存着这份记忆逃出这片战场的人,神魔两族加起来也不过八万人左右,仅仅持续了大约二分半钟的魔法元素风暴,让三十二万两族将士有四分之三丢失了生命,在闪耀着各色光彩的魔法光球中形销魂散,当最后一名活着的魔界军战士逃出魔法风暴的覆盖范围,从众人视野中完全消失时,空旷的原野上只留下了呆立当场的火焰空间,无数由魔法光球轰炸造成的凹坑,以及一堆堆形状颜色各异的残存尸骸。

随着攻击范围内目标的消失,盘旋在空中的魔法风暴慢慢地开始缩小覆盖范围,颜色也从触目惊心的血红色逐渐转淡,很快就变得和普通的红色没有两样,而出现在风暴中心、闪耀着美丽光泽的那道裂缝,也在风暴缩小的同时渐渐变短变窄,原本从裂缝里倾泻而出的魔法光球也在迅速减少数目,已落下却找不到目标的则很快转向飞回其中。

发动时修伊大约花了五六分钟念咒语,可收止它只用了不到一分钟,只过了大约五十秒,红色魔法风暴便奇迹般地消失得无影无踪,那道划破空间的裂缝也好像从来未存在过一般,天空重新恢复了明亮的色彩,若没有满地狼藉的死骸作证,谁都无法相信就在刚才,就在这个地方,曾出现过那般恐怖绝伦的强威力魔法,并在两分半钟内消灭了二十四万条生命。

火焰空间的一干成员就是这样的见证者,虽然他们很想认为刚才不过是在做噩梦,可现实却告诉他们,一切都是真的,一切都是正背对着他们的那个男人所做的。

修伊缓缓转身,迎接他的是复数形式的惊讶眼神,其中属于蕾娜斯·法琪利的那一道尤其令他难过,因为在她的眼神中,他看到了自己最不愿看到的东西——悲伤,痛苦,除了这两样没有别的。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什么都不用说,我也没有时间来解释了……”无数道皲裂的纹理顺着修伊已然开始发白的右臂飞快蔓延,眨眼已到了他肩膀上,而后一声如玻璃碎裂般的震音响起,修伊的整条手臂就和刚才的手掌一般,在瞬间彻底碎成了无数银白色的残片,如花瓣一般飘飞上漆黑的夜空,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众人不禁大惊失色,若不是怕大声尖叫会令修伊似乎和玻璃一样脆弱的身体更快破损,恐怕每个人都要大叫起来了。

蕾娜斯想开口,但张开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虽然她早已知道这一天迟早都要到来,可一切真正发生时,她却发现这种痛苦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就心痛程度而言,她可能比正在慢慢死去的修伊遭受着更深、更残酷的煎熬。

“唔,只剩一只手了,为什么偏偏是右手呢?我可不是左撇子呢……”从外表上看,修伊的模样并没有显得很痛苦,失去一只手臂他也只不过皱了皱眉头,发一通牢骚而已,洒脱地一耸肩膀之后,修伊缓缓转向蕾娜斯,目光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温柔:“蕾娜斯,你过来一下好吗?”

不知不觉中,蕾娜斯的眼角旁已多出了两道深深的泪痕,无法遏止的泪水从眼眶中涌出,但她就好像毫无察觉一般,整个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的魔族青年身上,一听到修伊的请求,已经在战斗中耗光了体力的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一下子就从菲莉丝的怀里挣脱,踉跄着朝修伊走去,然而当走到修伊面前的剎那,这股力气就再次消失得一干二净,扑通一声,神族女孩极其狼狈地跌倒在了修伊眼前。

接着,修伊微微弯下腰,伸出了自己仅有的左手,轻轻拭去了正从她眼中滚落的那一粒粒水色珍珠:“有位哲人曾说过,让心爱女孩哭泣的男人,才算是真正得到了她的心,不过我只觉得,让心爱的人哭泣,只有最混蛋的男人才会这么做,真正爱她,应该让她只感到快乐。可从现在看,我似乎也变成一个混蛋了。”

更多的眼泪落下,不断摇头的蕾娜斯声音哽咽地大喊起来:“不……不……你不是!修伊,告诉我,这次你又是在开玩笑,只不过是在玩弄一场高明的骗局,而不是真的要死,求求你这样告诉我吧!”

“想不到,你也有希望我是在开玩笑的一天,借用老酒鬼的话来说,真的天要下红雨了。”修伊爽朗一笑:“可惜一切就如你看到的那样,很快就要结束了……唔!”

闷哼声与物体破裂的声音同时响起,随着修伊面色微微一变,他的整只左手也在毫无预兆的情形下破裂粉碎了,数不清的晶莹碎片好似秋夜漫天飘飞的花雨一样从蕾娜斯眼前掠过,修伊的身形在那一刹那又缩小了一点,虽然当事人并没有表现出非常痛苦的模样,但目睹这惨烈景象的人都不禁心头一阵刺痛。

“死亡是所有生命注定的终点,我只不过是稍微提早了一些,这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吧。”一阵苍白掠过修伊的脸颊,可他的口气依然平静得让人发抖:“而且我这一千年并没有白活,蕾娜斯,能在两个时代认识两个不同的你,亲手扭转你的命运,甚至还能团结这么多不屈服于命运的伙伴一起旅行,我真的感到很高兴,很满足……说实话,我并不是没有遗憾,没能亲眼看到再次响起,让整个世界彻底发生转变,实在是令我感到很无奈,不过我确信,即使我在这里消失,你们也一定会把我的意志贯彻始终的……”

蕾娜斯拼命摇着头,与其说她是在指责修伊不负责任,倒不如说她是希望能用这种借口让修伊继续活下去,即使这样做无比的荒谬:“不!我不准你逃避责任!这是你发起的计划,收尾自然也要你自己来完成!……太狡猾了,事情做一半就丢给人家来善后,你一点责任心也没有吗?不准你逃避!给我活下去!我们还有很多疑问要你来解答,不许你带着那么多问题逃走!”

“嗯……真头痛,被你这么一说,我是有点不好意思呢……可我也没办法啊!”修伊的苦笑无奈而悲伤:“你们想知道的,修斯特都知道,问路西法老师也行,但路西法老师有自己的原因不能领导这个计划,修斯特则没有足够的统筹能力,所以我需要你来代替我,总领整个计划继续执行下去,蕾娜斯,对不起,可我真的需要……”

“不要说对不起!我不想听你说这个!”蕾娜斯陡然抬起梨花带雨的面庞,愤怒地喊道:“你不是也说过,命运对我太不公平了,所以你想改变我的命运,可现在呢?你能说改变了吗?好容易重新和你见面,这次却又要再次分离,而且是永远,修伊,不,鲁西欧!你说谎!一切还是没有改变啊!我还是注定要一个人孤独地生活下去吗?你说啊!”

修伊为难地叹气,肩膀朝上略微动了动,却发现两手都已不复存在,想完成挠脑袋这个动作已然不可能,于是他也只能用再次重叹一口气来表达自己的无奈:“被你将了一军……好吧,我承认,丢下你一个人是我不对,但你的命运确实已发生了变化,按照这世界冥冥中所存在的某个规律而言,作为亚斯神族战斗女神的你早已该死去了,可现在你还活着,原因很简单——你和我一样,都是同时具有神、魔、人三个种族力量的特殊人物,已超出了这个恒定规律所能控制的范围,正在以自己的单独意志生存着,甚至还可以影响自己周围的人们,使他们也逐渐脱离命运的操纵,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我……?”蕾娜斯莫名其妙地指着自己:“等等,说我有神族的力量没错,可人族和魔族的……”“乓!”这一回只有某件事物碎裂的声音,却没有在修伊外表上得到任何体现,但每个人都清楚地意识到,修伊身上肯定又有某个部分开始逐分逐寸地裂开,并在体内那股毁灭性的力量前分散瓦解,但在他们眼中的修伊仍然没有一丝一毫痛苦的表情,至少在此刻,修伊想把意志和理想传承下来的心,已完全超越了那种足以令任何人发狂的痛苦:“意志是所有力量的来源,蕾娜斯,你别忘了,除开神族战斗女神的意志之外,你还有着人族少女普奇娜的意志,因此你的力量在我救你回来的时候就有了两种,而在我将魔界中拥有最强大恢复力量的暗黑龙魂花给你吃下后,你的力量中也多出了魔族最纯粹的本原力量,因此在与你的神族力量结合后,你才能在那么短暂的时间内进化到八翼炽天使的高等级,所以这是事实。”“可我做不到!我不是你,更不可能拥有像你那样的决心和意志,这件事除了你以外,没有人能做得到!”蕾娜斯哭喊道。

“蕾娜斯,我并不像你所想的那么伟大,更并非一开始就能如此坚定无悔的,”修伊的语声温柔而平静,眼神中流露的悲哀更令眼前的神族女孩心动神伤:“把这件事交给你是沉重的负担,我知道这很残酷,可除了你以外,我找不到更合适的人可以交托,而且你和我不同,不管遇到多少痛苦和挫折,你还是有可以回去的地方,有这么多可以倾诉的朋友和一直默默等待你的鲁西欧,这多少让我感到一些安慰。当然,如果你实在觉得无法承受,这件事不做也无所谓,因为我希望你有自己所选择的幸福未来,也许不使用地狱镇魂歌更好一些呢……”“不……不……”现在的蕾娜斯除了摇头流泪之外,似乎已想不到任何可以回答修伊的话,在即将失去修伊的现在,她才意识到,眼前这个游戏风尘的洒脱魔族青年,竟然已在不知不觉中占据了她的整个心,失去他对自己而言,简直就像失去整个世界一般。

我爱他,而且是爱他的所有。

爱情可以是轰轰烈烈的,也可以是平淡隽永的,然而不论过程和形式如何,你最想与其共度一生,并且永不分离的那个人,毫无疑问就是你所爱的人。

蕾娜斯从未像现在这般了解到这一点,先前她认为,自己对修伊的好感只不过是一种佩服和感激,根本不能算是真正的爱情,然而事实证明,她最想永远在一起的那个人,正是修伊。

“我的死亡,原本是希望倪剑能成全我,所以我也想办法从华斯特那里弄到了真理之纹匕,可是天界和魔界的联合讨伐军却代劳了,这也好。”修伊不无感叹地轻笑一声,将目光投向一旁呆立不动的众人:“虽然结果是我早离开了一些,但能让我的生命在最后一刻焕发出如此灿烂的光辉,还能将敌人拉这么多做陪葬,想想倒该感谢他们呢……倪剑,看来用不着你出手了,这样你也不用背负杀我的骂名。”这是自认识以来,修伊第一次为自己所做的事向倪剑低头道歉,可听者却毫无欢喜高兴的感觉,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翼人因为这次平白得来的胜利而大声怒吼了起来:“混账!谁要你在这种情况下说”对不起“!像你这种人哪有这么轻易就认输的道理,在没让你活着对我心服口服之前,我不准你死!”“你这么说真让我为难呢……”修伊微微一笑,笑意中透着说不出的萧索:“我之所以先前没告诉大家,就是怕每个人都像你这般难舍难离,偏偏我的时间又不是很多,而且也最怕看你们这副难过得要死的模样,我说,死的又不是你们,何必把脸拉成这样呢?笑一笑吧,这样我也可以走得从容一些。”笑?谈何容易?

在场的每个人都不禁在心底叹气,他们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办法可以在这种生离死别的情形下笑得出来。

“修伊大哥……”一向沉默寡言的冷凌锋也忍不住开口了,可在踏出一步后,他翕动的嘴唇却一个字也没能吐出来,无言的泪水已然挂满两颊,然后他终于像以往一样听从了修伊的话,轻轻地笑了。

可每个人都感觉到,冷凌锋此刻的微笑,甚至比低声的轻泣还要让人伤心,更别提这个笑容根本就比哭还难看。

“连你也这样,真让人头疼啊……”修伊苦笑了起来:“别忘记天界军和魔界军还没走远,即便在刚才的爆炸中再次失去了七成兵力,两军的残余部队还各有四万多人,在这里哭哭啼啼的,万一他们不死心去而复返怎么办?以你们现在的状态,连十来个低级天使都对付不了,就别让我为难了好不好?”

“这种事不会发生,别杞人忧天。”就在修伊想用这理由说服众人的时候,一个冷冷的声音忽然远远地传了过来,接着一个影子渐渐地从夜色中分离了出来,最终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影像。

黑色的魔法铠甲,银白色的封闭式面罩,还有如水晶般晶莹剔透的黑色长剑,走出夜色的修斯特仍是那副淡然从容的模样,说话的语气依然维持着往常的平稳淡漠,并没有因为眼前的情景而产生任何波动。

“是你,这么说雪亚妮也安然无恙吗?这真是太好了……”修伊仿佛是松了一口气:“你现在来,是专门来见证我最后一刻的模样吗?”

“菲莉丝,玛丽嘉,你们把蕾娜斯带离修伊身边,我最讨厌看人哭哭啼啼、一副欲舍难离的模样,而且这家伙也说了,他不想看到你们满脸悲痛欲绝的样子。”修斯特并没有回答修伊的问题,而是首先将视线投在另两位女性身上:“而且有些事你们离远一点比较好。”

虽然修斯特此刻的说话显得有些无礼,可顾虑到修伊的时间已经不多,菲莉丝和玛丽嘉也无暇和他计较,唯有沉默地走到蕾娜斯身旁,一人扶一边把她带回了火焰空间之中。

“我不是来看你怎么死的,因为这事太无聊了,而且……”直到确定蕾娜斯已离开修伊相当一段距离后,修斯特才淡淡地回答了修伊的问题:“你那种性格到死都不会改变,这我早就知道了,没有悬疑的事我懒得动脑筋。”“那你来做什么?”修伊问道:“还有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天界军和魔界军为什么不会回来?”

“死在卡雷格斯下的人,是不会回来的。”修斯特的语气还是很淡漠,可内容却让所有人为之震惊:“当然也有几个逃得快免于一死的,不过他们的胆子大概已被卡雷格斯吓破了,短时间内是回不来了。”修伊再次苦笑:“原来如此,这回你的手上又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

“魔界军七人,天界军四人,”答案比预想中少得多,可在加了一句补充说明后,语意就完全变了:“这是逃掉的人数,我对计算死尸没兴趣。”

“我的天……只有老实人的作为才会这么夸张。”修伊为死去的人哀悼了大约三秒:“还有一个问题没回答,你到这里来做什么?我们不是互相约定过,绝不在这个时候见面的吗?”

修斯特冷冷望着修伊,忽然冒出这么一句:“你说的这个‘我们’是指谁?”

修伊惊讶地反问一句:“那还用说,不就是你,我还有鲁西欧吗?”

“作为同一个人的分身,这么说不觉得有常识错误吗?”修斯特难得的话多了起来:“你自己不常说,我和你都不过是鲁西欧的影子,没有把自己单独计算成一个人的必要吗?”

“可在彼此约定的时候,这却是必须分开计算的。”修伊答道:“难道我们要用三分之一鲁西欧甲、三分之一鲁西欧乙和三分之一鲁西欧丙来这么称呼对方吗?”

“当然不。”修斯特居然难得地笑了一下,由于面具遮挡着看不清楚表情,可每个人都听到了他与修伊一模一样、却在骨子里透着几分清冷的笑声:“照你所说,我们是以三个独立个体的身份互相约定的,可若有超过半数的人同时反悔,相信这个预定已不再生效了吧。”修伊马上就猜到了修斯特的意思,不禁怔了一怔才应道:“你的意思是说,你和作为精神主体的鲁西欧都反悔了吗?……别开玩笑了,毁诺背信不像你和他的风格吧!”修斯特没有回答,而是默默地走到修伊面前,伸手在颈项上一阵摸索,一只镶嵌着深红色宝石的链坠很快从密实的铠甲之中被拉了出来,即便泰山崩于前也不动声色的修伊陡然面色大变,声音中瞬时充满了惊恐和慌乱:“鲁西欧的链坠?你在来这里之前,到底做了些什么啊?”

经修伊这么一说,所有曾和路西法一起偷偷看过鲁西欧沉眠之地的人都记起来,这只链坠好像曾挂在那个沉睡在高次元水晶中的少年胸前,修伊和修斯特反而从没戴过那种东西,现在这只链坠出现在这里,只证明了一件事。

修斯特是认真的,在来这里之前他的确见过了鲁西欧,那个沉睡在时间与空间夹缝之中的原始精神主体,并用不知什么方法把链坠取出来做了信物。

修伊大概是意识到这点,才会不经意间大惊失色的吧。

每个人都这么猜,于是每个人都错了,修伊之所以感到惊讶,是因为他知道修斯特是怎么取出链坠的。

鲁西欧所沉眠其中的那块高次元水晶,是超强度的极限精神魔法时空横断令时间和空间产生高扭曲状态,从而产生出一个由意识强行创造出的异空间,再以水晶体的形态呈现在物质世界的结果,在实际上它是根本不存在这世界的超次元事物,如果鲁西欧没有用自我意识解除魔法,让扭曲的时空还原回正常,包括曾是他一部分的修伊和修斯特在内,根本没有人能触碰到他,想取到那只独一无二的链坠更是不可能,因此它出现在这里只意味着,鲁西欧已从悠久的长眠中苏醒过来,自己解开了精神空间的封印。

“让一切回到最初的时刻到了,修伊,这一天我们不是已等待了许久吗?”修斯特慢慢地拿下面具,语调也在同时发生了非常奇妙的变化,除了原本修斯特的冷冰冰腔调之外,还多出了另一个人的重叠语音,而且与修伊和修斯特不同,这个声音异常柔和文雅,最让人吃惊的是,此刻的修斯特正流露出与往常极不相同的温和神情。

正因为如此,修伊和蕾娜斯才在一剎那就认出了这个人的真实身份:“鲁西欧!”

不错,在蕾娜斯已苏醒记忆中所残留的那个十二岁少年,在铃兰草原上一遍遍呼唤着她逐渐消失生命的那个人,才会拥有这种声音,同时也是这个人的悲伤和愤怒,造就了现在的修伊和修斯特,甚至改变了这世界的未来走向。

“原来如此,你已经醒了,而且还和修斯特完成了肉体和精神的合并……”修伊不无凄凉地笑笑:“的确,只有在我死亡的瞬间将我的灵魂吸收融合,才能完全继承我的知识和智能。也罢,反正在很久之前,这就已注定了,而且也能让蕾娜斯不必承担这份不必要的责任,你来得的确是时候呢。”在场的人都张大了嘴巴,虽然这件事每个人都已知道,结果早在四百年前就已经注定,可不知为什么,大家还是感到了无法形容的悲伤。

其实每个人心里早有了答案。

这么久以来,和他们在一起的人并不是鲁西欧,而是修伊·华斯特,尽管他只是鲁西欧的一个分身,可在大家看来,修伊就是修伊,和鲁西欧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然而回归本体却是修伊无法改变的结果,至少比起因为死而永远消失,这种结果相对还好一些。

可最后的事实依然是,那个曾与大家一起欢笑、一起悲伤、总是用不正经的玩笑捉弄众人、偶尔还会发些意味深长议论的吟游诗人修伊,将再也不会出现了。

“不……不!我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就在众人感到为难、却偏偏不好开口的时候,蕾娜斯突然大喊起来,星星点点的泪花随之四散飞溅:“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修伊要消失,就只因为他是分身吗?这不公平啊!在我看来,修伊他是一个独立的人,和鲁西欧一样会哭、会笑、会关心我的活生生的人啊!”修斯特,不,现在该说是鲁西欧的那个人并没有回答蕾娜斯的问题,只是沉默地拔出卡雷格斯,以修伊站立地点为中心,慢慢地刻下了一个充满魔法文字符号的怪异魔法阵,认识这种魔法的老酒鬼和冷凌锋同时低声呻吟了起来,魔法的名称和用途在瞬间暴露无遗:“灵魂移转炼成阵!”

灵魂移转炼成阵,就和名字一样,是将灵魂抽取并与其他事物相融合的魔法阵,具有极强的灵魂滞留能力和异物质融合能力,由于它可以把活生生的灵魂与强力武器、法器融合,制造出具有生命意识的魔法武器和高级法器,所以在魔法中属于极高等级的禁断法术,此刻像这般拿来和同属性的灵魂融合,其结果就是为了获得对方的经验、记忆和智能,但同时也彻底消灭了对方的自我意识存在,严格说来是非常残忍的,和杀人相比只是不见血罢了。

众人大感不妥,可话到嘴边就僵住了,毕竟他们并不是修伊,没有替他选择生存方式的权利,现在除了与鲁西欧和修伊都有因缘的蕾娜斯外,没人有发言的立场。

“别这样,我的身体很快就支持不住了,就让我选择这种死法吧,至少我还能有一部分活在你的身旁,这对我而言多少是种安慰吧。”修伊不敢看蕾娜斯的眼神,一边低头望着脚下的魔法阵一边这么说道,无声的请求在轻柔的语气中表露无遗,可在下一刻,他的语调忽然变了,凝视着魔法阵的双眼忽然抬起,凌厉的眼神笔直地射向鲁西欧,大惊失色的表情绝非刻意装出来的:“你疯了吗?这个魔法阵为什么会是这个模样?赶快住手!这个魔法阵要是激活的话,结果会……”“正如蕾娜斯所说,修伊·华斯特没理由去死,因为他是比鲁西欧更重要的存在,即使他不承认也是如此。”就在众人对修伊的突然大惊感到奇怪的时候,鲁西欧陡然打断修伊的话,朝着众人绽放出了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因此这个魔法阵并没有画错,我是刻意颠倒它的融合主从顺序的。”

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老酒鬼和冷凌锋同时露出与修伊一样的讶然神色,对魔法知识一无所知的米伯特不禁问了这么一句:“颠倒融合主从顺序?这是什么意思?”

老酒鬼回答了他的问题,但面色中的惊骇与吃惊一点都没有消散的迹象:“精神融合魔法需要确定融合双方的主从关系,也就是以主方为主要精神体继续存留住自我的意识,而次方则将自己的知识、智能和记忆贡献给主方,在魔法完成后将彻底丧失作为一个独立生命的存在,一般情况下都是以施法者作为主方,在魔法阵中画下代表顺序的特定文字和符号,当然这也是可以颠倒的,可结果就是……”米伯特倒吸一口凉气,因为这个答案只要倒过来就出现了:“施法者将失去自己的存在而消失!”难怪包括修伊在内,所有人的脸色都在不自觉中变得无比苍白,舍弃自身而让修伊的存在成为意识主体,这简直是疯狂的自杀行为,自精神融合魔法创造以来从没有人会这样使用它,修伊怀疑鲁西欧发疯实在是很正常。

“这世上已不需要只留着悲伤和过去的鲁西欧,也不需要只有力量和愤怒的修斯特,因为他们都是只活在四百年前过去之中的人,没有资格创造未来,只有你,只有同时拥有过去、现在和将来的你,才有继续生存下去的资格。”鲁西欧淡然而悲伤地笑了:“鲁西欧早已死了,四百年普奇娜死去的时候,他的生命和灵魂就也在那片铃兰草原上消逝了,残留下的只是对不公平命运的愤怒,而后修伊和修斯特就诞生了。可修斯特只是那愤怒的延续,只有修伊·华斯特才是如火焰中的不死鸟一般、真正意义上重生的新生命︱︱为美好的未来而奋斗,不为有限的生命而悲哀,只一心一意为同样重生的蕾娜斯、甚至是整个世界的人们着想,试图创造出一个公平自由的新世界,这就是我眼中所看的真实。”修伊瞠目结舌,他万万想不到,自己在鲁西欧的眼中居然是这样的形象,更想不到鲁西欧会承认,修伊·华斯特的存在意义远远超过了本体,然而他更没想到,鲁西欧接下来的话居然会同时震撼了他和蕾娜斯。

“可这些都次要,最主要的理由还是,鲁西欧、修斯特和修伊的存在,都只是为了一个作为人类叫普奇娜在现在则是蕾娜斯·法琪利的女性而存在,然而鲁西欧的记忆和感情却还停留在四百年前,他依然还是那个在铃兰草原上伤痛欲绝的男孩,对现在的蕾娜斯不了解也无法完全接受她,所以能给她幸福的人绝不是鲁西欧,而是你修伊。”鲁西欧仿佛是在说着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面容上的笑意淡漠而平静:“这世上只有你能同时爱着过去的普奇娜和现在的蕾娜斯,将过去与现在的深刻爱意完全融合在一起,甚至能在未来继续深爱着她,所以我选择让你继续活下去,因为让蕾娜斯拥有幸福比什么都重要。”“那你自己呢?”修伊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也难得地问了个蠢问题,自己作为主体意识而存在下去,鲁西欧和修斯特自然是从此烟消云散,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下去:“你就不在乎自己的存在吗?”

鲁西欧慢慢抬起握在右手上的卡雷格斯,左手并指轻轻按在了它的剑柄上,一道金黄色的光芒顺着指尖缓缓流进黑色透明的剑身之中,瞬间整把剑的颜色就变成了奇怪的暗金色,接着修伊脚下的魔法阵仿佛感应到卡雷格斯的力量发生了变化一般,陡地散发出了明亮的白色光芒,这种光芒很快传遍了整个魔法阵上的文字和符号,而后魔法阵便自地面上一点点升起,很快将修伊的全身笼罩住。

“要说不在乎那是骗人的,可一个只活在过去回忆中的人,是没有什么立场可言的,尤其是透过修斯特的记忆看到了你,看到你所做过、所经历过的一切后,只是在时空夹缝中沉睡的我只能用‘一无是处’和‘毫无作为’来形容,因此我决定,还是让你这个三界的祸害继续存在比较好。”确认魔法阵已开始激活后,鲁西欧才开始回答修伊的问题,语气出奇地轻松畅快:“而且自己种下的因果要自己承担,蕾娜斯的话很有道理,你不该把责任推卸给他人,我也不能逃避自己所该负责的事情,那就是牺牲自己以开拓这世界的未来,这点早在一开始就以我自己的意志决定了,现在自然也不该后悔。”说到这里,鲁西欧还非常难得地做了个鬼脸,让正处于极其复杂情绪下的修伊感到哭笑不得:“但说实话,若不是你现在的情形只能任我宰割,要我下这么大的决心还真不容易,毕竟这件事一做就不能回头,没成功被你报复的结果可不是我想看到的。”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为一时冲动成全我,你会感到后悔的!”修伊身体的破损程度远比想象中严重,一个微小的移动可能都会使他彻底粉碎,因此现在他也只能以语言表达不满了:“你这样做征得修斯特的同意了吗?别忘了,他是最初和我一起决定的人,他也有发言权的!”鲁西欧微微一笑,伸手抚上胸前的链坠,同时给出了一个令修伊惊诧不已的答案:“很遗憾,现在失去自我存在的他,已无法回答你的问题了,可不管你相信与否,我都要告诉你,让你继续存在下去并成为主体,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冲动选择,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我是如此,他也是如此。”修伊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一缕极其细致的裂痕轻轻出现在了他的脸庞上:“这怎么可能?”

“我想这个问题已没必要回答了,等你成为主体后,自己看存留在我们记忆中的答案吧。”鲁西欧忽然开始行动,在继续通过卡雷格斯灌输能量的同时缓缓走进了魔法阵的中心,和身体正在不断毁损破裂的修伊站到了一起,令所有人都为之震惊的事情也随着他的下一个动作发生了。

鲁西欧的左手突然离开卡雷格斯的剑柄,五指迅速收缩成手刀,然后就朝着修伊的背后无情地插了下去,喀嚓一声之后,鲁西欧的左手竟自后向前穿过修伊的身体,硬生生从他的前胸透了出来,不过被贯穿的这副躯体显然已到了崩溃的边缘,根本没有预想中的血肉横飞场面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无数从胸前破口处飞散崩射的晶莹碎片。

“你……”修伊只说了一个字就半途打住,他的肉体早已在刚才的剧烈能量消耗中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全凭着一股无比坚强的意志力才能继续和众人对话,此刻突然遭受到鲁西欧的重击,之前以意志维系住的微妙平衡在这一剎那间完全崩溃,自胸口处扩散开的裂纹以惊人的速度四处扩展,一阵如玻璃杯打碎的清脆声响后,修伊的两条裤管陡然变得空空荡荡,鞋子也随着那一阵阵随风飘散的碎片落到了地上。

他的腿也完了。

每个人都清楚这个事实,可却没有人能够这么说出口,因为他们根本无法想象,这种逐分逐寸粉碎的痛苦到底到达了怎样的程度。

“叮叮叮叮”又是一阵脆响传入耳膜,修伊已剩下一半的身体陡然再次缩水,自胸部以下的部分在那身宽大衣袍下悄然分解成了无数最微小的碎屑,若没有鲁西欧那支穿过胸膛的左手支持,相信修伊已经倒在了地上。

“实现梦想的道路是艰辛而漫长的,除了恒心和毅力之外,最重要的就是比谁都要坚强勇敢的心,修伊,至少我无法在面对如此痛苦时,还能以这副不堪重负的躯体支持这么久,所以你比我更有资格成为引领未来的人。”鲁西欧凝视着修伊的脸庞,一字一顿地说道:“蕾娜斯是普奇娜的转世或重生,同时拥有着过去和未来,要配得起这样的她,鲁西欧也必须死过一次,也必须重新经历重生的洗礼,而修伊你就是我再生后的真实形态,所以你记住,我并不是成全你而牺牲我自己,我只是选择了自己最应该存在的未来,永别了,修伊!鲁西欧的名字,就到此为止吧!”“等等,别……”修伊的声音刚刚响起就戛然而止,他最后残余的那部分躯体在魔法阵耀眼的光芒中轰然粉碎,飞溅四射的碎片在一瞬间将鲁西欧全身上下包裹在了一道晶莹剔透的光环中,与此同时,一个散发着柔和光芒的蓝色半透明球体陡然出现在鲁西欧的左手上,那种带着淡淡忧郁和温柔的光芒,让所有看到它的人同时意识到,这个淡蓝色的光球很可能就是修伊灵魂的实体表现。也在这时,魔法阵也有了更明确的动静,以鲁西欧的身体为中心,悬浮在空中的魔法阵开始围绕着他缓缓转动,从魔法阵咒文与符号中放射出来的灿烂白光也逐渐聚合起来,最终变成了两条如闪电般扭曲游离的弧线,其中一条延伸向鲁西欧手上的那个蓝色光球,在接触到光球的瞬间猛地旋转扩展开,形成了一面将光球完全包围的光之网,而另一条则像有生命的物体一般慢慢移动到鲁西欧面前,在移动同时形态也发生了改变,从一条弧线转换成了一支闪耀着白光的尖刺。

鲁西欧轻轻伸出手抓住了那支尖刺,而就在这一刹那,他左手上容纳着修伊灵魂的蓝色光球忽然光芒大盛,原本忧郁沉静的淡蓝色光芒忽然变得无比的炽烈,仿佛是修伊在尽最后的努力想劝说他放弃主意,可鲁西欧的决心远比任何人想象中要坚决,在带着哀伤的微笑回望了蕾娜斯和众人一眼后,他毫不犹豫地将尖刺扎进了自己的额头之中。

整个魔法阵瞬间发动,如星辰一般明亮闪耀的光芒以鲁西欧为中心四散飞射,众人的视野在这一刻全部被无法直视的炽热白光所覆盖,虽然每个人都想看清楚现在在发生什么,可眼睛的刺痛无情地警告着他们,这种亮度已完全超出了它能够承受的负荷,大约十秒后,所有人都不得不闭上眼睛举起双手,抵御着这如太阳般强烈的光芒。

一时间,众人失去了所有的视力,只能靠听力来感知外界的事物,可除了自己的心跳声外,他们唯一能不时听见的,只有那由魔法阵发出、有如海浪拍打礁石的沙沙声响。

发生什么事了?鲁西欧正如他自己所说,正在和修伊进行灵魂的完全融合吗?而最重要的是,这个灵魂移转炼成阵真的是颠倒的吗?

一秒,两秒……十秒,二十秒……一分钟,两分钟……在这段无法睁眼视物的时间内,这一连串疑问在忧心如焚的人们脑海中盘旋,因此当大约五分钟后,大家都察觉到魔法阵的光芒已在逐渐消退时,每个人都毫不迟疑地张开了眼睛,朝仍在发出光芒的魔法阵中心望去。

一身带着魔法纹章的漆黑铠甲,如女性一般柔顺光滑的金黄色长发,手握的卡雷格斯低头面向地面,至少从外表看,站在魔法阵中心的那个人仍然是鲁西欧,由于他低着头,没人能看清楚他此刻的表情是什么,自然也无法断定他的身份,而修伊的身体则在魔法阵发动时就彻底粉碎,此刻只剩下一身衣服默默地躺在地上,微风吹起罩在地面上的长袍,露出了那套吟游诗人服装的衣领一角,让此刻显得有些沉重的气氛凭空多了一丝凄凉。

你……是修伊吗?

每个人都想问这问题,可每个人都没这个勇气,因为他们都害怕听到否定的答案,更不愿意这就是最后的结局。

也就在这时,那个外表仍是鲁西欧的人忽然有了动静,第一个举动就是慢慢弯下腰,用没握卡雷格斯的那只手拾起了修伊丢在地上的衣物,接着就哑然一笑:“想不到,这么快就要跟吟游诗人的身份说再见……好像做这职业还不到一年,我还真是个没常性的人呢。”绝对是他。能用这种玩世不恭口气说话的人,在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修伊·华斯特。

蕾娜斯口唇震颤着向前迈了一步,望向对方的眼神中充满了毫无掩饰的喜悦,可不知为什么,现在的她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这样默默地望着。

不知不觉中,泪水从战斗女神的眼角流下,滑过面庞滴落在地面上,发出噗的一声轻响,也正是这声轻响,将正提着吟游诗人服饰感慨不已的修伊惊醒,在转脸望向蕾娜斯的瞬间,修伊的眼中多出了一丝淡淡的温柔:“哎,我又把你弄哭了吗?哎呀哎呀,这可真是头疼,我快死了你也哭,我还活着你也哭,一个大美人整天哭哭啼啼地泡在泪水里,我不被女性权益保护组织追杀得屁滚尿流才怪。蕾娜斯,你就行行好别哭了可以吗?我可不想被女性主义者千夫所指啊!”看到修伊重新出现在面前,众人都显得有些无法抑制,激动喜悦的心情在每个人心头流过,可还没等他们想出什么表达这种感情的话语,修伊就对蕾娜斯说出了这番怪话,众人心中那些说出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感情顿时被这些话冲得一干二净,无法克制的眩晕陡然蹿上头顶,每个人都有了一种想昏过去的冲动。

就算是死到临头也不会正经。

黑衣骑士修斯特以前说过的话瞬时流进脑海,成为了这一幕所有见证者的永恒记忆,不过也让他们终于放下心来,不由自主地都微笑了起来。

虽然不正经,但这才是真正的修伊,他们所认识、相信并希望跟随的修伊。

相比较大家先是近似气绝晕倒,而后又不约而同露出会心一笑的表情,蕾娜斯的反应要直接得多,在被修伊的话吓得微微一怔后,她的眼泪在一瞬间就转变了性质,整个人如梨花带雨一样娇笑了起来:“你这个大混蛋,在这时候还开不合时宜的玩笑,我不过是流几滴眼泪,会严重到这种地步吗?”

“当然会,若是在我身体里沉睡的这两个家伙看到你又被我弄哭,他们一定会提最严正的抗议给我的。”修伊带着落寞的微笑一指胸口:“这是他们自己做出的选择,我也答应过他们不会为此悲伤,可”怀念“这种感情却不包括在承诺之内呢。”蕾娜斯的表情也在一瞬间也变得有些感伤:“是啊……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消失了呢,修斯特,还有鲁西欧,我不会忘记你们的……”“不要做出这种表情,这不是死者愿意看到的,就算死的人是我……”修伊的话才说一半,他的嘴就被蕾娜斯的纤纤玉手掩住了:“我不想再听到这种话,答应我,以后绝不再说这种可怕的假设!”“啪”地一声,握在修伊手上的卡雷格斯悄然落下,插进了泥土之中,随后他的双手慢慢地举起,握住蕾娜斯的双腕微用力一拖,重生的魔族第一天才柔声许下了承诺:“我答应你。”

两人的距离在不知不觉中急速拉近,修伊和蕾娜斯都没有注意到,他们此刻的动作姿势都十分暧昧,修伊双手抓着蕾娜斯的两腕柔情凝视,而蕾娜斯也不自觉地贴在了修伊胸前,不过在众人眼中看来,直到现在两人的关系才有点像情人,尤其是时间环境都尤其特殊的现在。

由于身上穿着路西法所赠的魔法铠甲,修伊的神态与往日穿着吟游诗人服装时的文雅洒脱完全不同,在潇洒之中多了分威风帅气,正好和蕾娜斯一身武装的娇美形象相配,再加上此时已到黄昏,一轮橘红色的残阳正好向着西方一点点地落下,拥在一起的两人沐浴在夕阳的灿烂光辉中,蕾娜斯的银白色发丝和修伊的金黄色长发在风的调皮舞弄下缓缓飘扬,彼此纠缠交错,形成了一幅无比美丽的动人画卷。

“真美……”望着正沉浸在幸福中的两人,菲莉丝悄悄地捅了米伯特一把:“米伯特,你觉得呢?”

“咦?嗯,是啊!”想起自己和菲莉丝都还没有这么亲密,米伯特在羡慕修伊的同时不觉有些惭愧,愣了一下才回答道:“真是郎才女貌再登对不过了。”“我的意见相反,这两个人肯定有问题。”倪剑心情一轻松,对修伊的打击报复心理立即占据了脑海,当场就给大家来了个晴天霹雳:“既然气氛这么好,修伊这笨蛋为什么不趁热打铁,赶快把生米煮成熟饭,最起码也要吻一个订下终身吧……”“当!”一声巨响,翼人的话随之立即打住,在脑袋后升起一个巨大无比的肿包后,倪剑软塌塌地倒在了地上,接着身后就多出了一个因为他口不择言而气得面孔发紫的玛丽嘉,而这时虚空也惊讶地发现,自己砍缺了刃的巨型骑士剑不知什么时候已到了女祭司手上,被她用平整的剑背重重殴了某人一下。

虽然倪剑的话确实有些大煞风景,不过被他这么一说,众人的目光也都转到了成为焦点的两人身上,不用说都是想看看他们的反应。

“我觉得倪剑的话有道理,可以的话我想听听答复。”在这个问题上,修伊似乎和倪剑抱持着相同的想法,不过他还是给了对方选择权:“但我也知道,你可能还没有心理准备,所以你可以拒绝。”蕾娜斯顿时羞红了脸,手足无措的模样要多可爱有多可爱,就连老酒鬼这种半脚进坟墓的老头子都有些动心了。

但就这表情来说,蕾娜斯害羞逃避的可能性更高一些,因此大家都认为修伊可能会碰铁板,然而蕾娜斯的决定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在害羞地低头片刻后,神族女孩忽然抬头勇敢地直视着眼前的男人,然后轻轻闭上眼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了修伊的唇。

修伊的眼睛陡然瞪大,激动的神色在眼中表露无遗,随后他也闭上了眼睛,温柔地响应着蕾娜斯的吻。因为他知道,自己终于得到了战斗女神的心。

大家虽然都有些意外,可更多的则是为两人感到高兴,老酒鬼和小七是怪笑,虚空和冷凌锋是会心的微笑,菲莉丝和米伯特则有点不好意思,在互看一眼后显然是想起两人作为未婚夫妻都没这么亲热过,同时红着脸低下了头,而玛丽嘉先是露出喜悦的神色,然后又忽然想起两人之所以能下决心互相示爱,多半是那个躺在地上的翼人的功劳,不禁低头看了倪剑一眼,接着就抿嘴吃吃笑了起来,对此人的满肚子怨气也不翼而飞。

唇分。望了望刚和她一吻定情的男人,蕾娜斯随即紧紧抱住对方,害羞的脑袋钻在修伊怀里怎么也不肯露出来,虽说修伊要她当场表态有些唐突,可不自觉动情献吻的人却是自己,所以现在的她简直是羞得无地自容。

“好哎,情圣!在魔界脂粉丛里打滚这么多年,总算有一个名正言顺的情人了,请问修伊先生,你现在有什么感想?”小七当即怪叫起来,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

“呃……这个……感想吗?”可能是被蕾娜斯的献吻迷得神魂颠倒,沉浸在喜悦中的修伊居然没意识到这是小七的纯粹恶搞,非常认真地想起了答案:“应该是……嗯?你个臭蛇!问这种问题做什么?”

清醒过来的修伊当场七窍生烟,想都不想就拔起身旁的卡雷格斯朝眼镜蛇扔了过去,喀嚓一声,离小七身体不到一寸的一丛灌木当即被中分而断,瞬间化成了无数粉末而消散,被袭击者立即吓得面如土色,抗议声随之响起:“该死的修伊,你真的想杀了我啊?”

“谁叫你长了张不讨好的臭嘴,为此死了也活该!”修伊骂道:“不说祝贺也就算了,至少在我幸福的时刻闭嘴不好吗?”

“幸福你个头啦!”小七大叫起来,随即把众人拉回到残酷的现实中:“醒醒吧!聪明绝顶的修伊大少爷啊!现在你和蕾娜斯定情是很幸福,不过先想想我们以后有多惨比较好!克罗迪掌握了魔界政权,这次惨败后更不会放过我们,下一次说不定就派比这回多两倍三倍甚至是十倍的兵力来,你以为用一把卡雷格斯就能保着大家毫发无损吗?还有天界军也一样,现在我们可是神魔两界第一通缉犯,亏你还有工夫享受幸福?”

小七这么一说,现场的气氛立刻变得有少许黯淡,不久前和四十万神魔联军拼得你死我活的过程还历历在目,若不是修伊使出了超强的禁断魔法灭极天裂破,众人恐怕早就被乱刀剁成了肉酱,总不能每次碰到大批敌人就用这种魔法,毕竟鬼才知道,修伊现在的完整形态能不能禁受得住再一次折腾。

“我不想否定你的话,但我一点也不在乎,真的。”修伊轻轻抚摩着怀中蕾娜斯的一头银色发丝,非常潇洒地一耸肩膀:“我已死过一次,现在还能活生生地站在这里的事实,分外使我珍惜还活着时的每一寸光阴,因此不管未来会变得怎样,我都会尽我的力量活下去,为实现自己的理想,更为了使所爱的人幸福而努力,所以即使你把明天形容得那么凄惨,我也不在乎。”虚空不由得问道:“这么说,殿下已经有以后的打算了?”

修伊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虚空,把”殿下“这个称呼丢掉直接叫我名字吧……现在的我既不是只活在过去里的鲁西欧,也不是刚才已经死去、曾拥有魔族三皇子身份的男人,而是真正斩断一切、只想为明天而活下去的修伊·华斯特,明白了吗?”

虚空愣住了,而老酒鬼则听出了修伊的弦外之音:“臭小子,你的意思难道是说,这个故事就到此为止了吗?不会吧?到现在还没头没尾一大堆谜团,就这么结束不觉得有点不负责任吗?”

修伊缓缓松开搂住蕾娜斯的手,将神族女孩从自己的胸前小心地移开,而后慢慢说道:“在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能真正彻底结束的事,有一个结束就必然有一个新的开始。现在也一样,一切都不过是新故事的开始,又或是通往未来的终章,怎么判定就看你们自己的想法了。”“故事可以结束,但我们仍然要继续往前走,修伊你是这个意思吗?”玛丽嘉立刻明白了修伊的意思。

“不错,正是这样。”修伊的视线首先落到蕾娜斯身上,接着是虚空、老酒鬼、冷凌锋、倪剑、玛丽嘉、小七、米伯特和菲莉丝,最后落在了斜插在地上的卡雷格斯身上,而后伸手朝它轻轻一招,暗黑圣剑仿若有灵性的活物一般凌空而起,慢慢地飞回到了修伊的手上,铿地一声清响,卡雷格斯乖乖地回鞘,修伊的身影也在这一瞬间朝着夕阳落下的方向走去,黑色披风划过众人视线的一剎那,一句结束一切的话语悄然响起:“现在,就让我们再次出发,用自己的未来把这新的篇章填满吧!”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七个,八个。

夕阳下,八条身影毫不犹豫地跟随在一名黑衣骑士的身后,向着没有尽头的地平线走去,正如那位领头者所说,一切都还只是开始,未来还在前方。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