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命运号角

火盘星域是一片连绵的宇宙空间,由数十条星河组成。灿烂的星光如同数十条奔涌的星光之河,照耀着这片宇宙空间。这里是火鸦一族最初诞生的星域,有着非凡的象征意义。

火鸦是这个宇宙的宠儿,是在宇宙形成之初最早诞生的几种强大的智慧物种之一。而与火鸦同一时期在宇宙中诞生的其他强大智慧物种,有的已经在漫长的时间长河中湮灭不知去向,有的则成为后继强者向他人夸耀的猎物标本,也有的厌倦了漫长的生命不知道藏在宇宙中的哪个角落里沉睡,或许直到宇宙毁灭的那一天才会醒过来。

只有火鸦这种永远充满争强斗狠的意志的古老而又强大的种族依然屹立在宇宙最醒目的舞台上,震慑着其他智慧物种。

即使是宇宙,也难以避开从诞生到强盛、腐朽、衰落然后死亡的周期循环,这是贯穿整个宇宙的最基本的法则。因此强大如同火鸦这种古老的种族也会有从强盛到衰落的那一天。

火鸦一族似乎正在验证这一规律。火鸦一族在最近的十万年开始衰落,几位强大的殿下相继进入沉睡期,原本属于火鸦一族的广阔无比的火盘星域,如今只有一半还在火鸦一族的掌控中,而仅剩的一位清醒的殿下和半沉睡中的火鸦一族的老祖也很难照看庞大的星域。这也是火鸦一族的势力不断收缩的原因之一。

据说火鸦一族的殿下们在力量鼎盛期只要一个念头就能扫遍一条星河,这条星河中所有星球上发生的事情都会巨细无遗地映照在脑海中。而现在,陷入衰落中的火鸦一族的诸位殿下显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火鸦一族数万年才能孕育一个后代,又需要数百至数千年的时间才能成年。九殿下就是火鸦一族的老祖在预见到火鸦一族的衰落后才孕育出来的后代,没想到在地球这样偏远、弱小的星球竟然也没能完成浴火重生,成长起来,显然气运如此,非人力所能改变。

正因为火鸦一族的血脉是如此稀少,孕育后裔是如此困难,火鸦老祖才会命令格鲁亚将独孤奇从地球上带回来。

当独孤奇踏足火鸦老祖沉睡的元火星地面上时,从格鲁亚嘴里有意无意透露出的这些隐晦的信息迅速在独孤奇脑海中浮现出来。

独孤奇从中得出很重要的两点结论:第一,地球对火鸦这样的亘古永存的强大种族来说毫无价值,更遑论是生活在地球上的人类,火鸦族的诸位殿下只需扇扇翅膀就能将地球毁灭。第二,自己身负的火鸦血脉对火鸦一族来说很重要,尤其是现在,似乎进入暮年的火鸦一族更需要新鲜血液的注入,令这个古老的强大种族重新焕发活力。

“十殿下,很抱歉,飞船只能在这里降落。”格鲁亚在独孤奇的身侧露出谦卑的神色,“出于对主人的尊敬,剩下的路需要十殿下跟我一块走过去。”

独孤奇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傲慢、矜持中又有丝丝的亲和力,他微微点了点头。

比起统领着众多星球的格鲁亚,虽然独孤奇表现出的姿态仍有一些可以挑剔的青涩,但是他身上似乎被元火星给激活了的火鸦血脉却逐渐开始展现威力,释放出一丝极淡却绝对让人无法忽视的顶级血脉的威压。这使得格鲁亚这个在多个星系都威名赫赫的超级强者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轻视。

独孤奇刚要迈步走在黑红色的岩石道路上,突然又停下,转过头望向身后的巨大飞船。

格鲁亚聪明地道:“十殿下请放心,嬴荔小姐在飞船上,又有天火战士们的保护,是绝对安全的。这里是元火星,没有谁敢在这里放肆。”

顿了一下,格鲁亚又道:“嬴荔小姐体质有些弱,无法适应这个星球的气候,待在飞船上也更加舒适。”

独孤奇不再坚持,点点头,率先迈步向远处如同一个黑点的城堡走去。三米高的格鲁亚顺从地走在他身后,如同一个尽职尽责的大管家。

气温越来越高,从勉强还能接受的四十摄氏度很快就上升到让人难以忍受的六十摄氏度。独孤奇体内激活的那点血脉力量根本不足以支撑他在这样的高温下行走。

一开始独孤奇汗如雨下,每一步迈出,脚下都会留下一个湿漉漉的脚印,但随即就会被高温给蒸发。独孤奇开始意识到有些不妙,但是他仍然坚持步伐速度不变,在嶙峋的怪石中穿梭前进。

汗水如泉水般涌出,独孤奇用尽一切办法想要关闭毛孔,阻止体液流失,但是他受伤初愈的身躯就好像是破了洞的木桶,怎么堵也堵不住。他开始感到头晕眼花,似乎每迈出一步都要花费极大的力气才能完成。

眼前由黑色、灰色、暗红色构成的古怪世界在独孤奇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丝晃动,独孤奇知道这是自己体力消耗过大精神恍惚造成的。四周地面上流动着一条条如同人体血脉的岩浆,正不停地产生高温,这让流汗不止的独孤奇更是火上加油,但是骄傲的独孤奇从来不会示弱,他咬牙继续前行。

跟在独孤奇身后的格鲁亚目睹着这一切,却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既没有出声让独孤奇休息一会儿,也没有出手帮助他。这一切都是他的主人、沉睡在城堡地下岩浆池中的火鸦老祖吩咐的。

在飞船进入元火星大气层的时候,格鲁亚就收到了火鸦老祖直接用意念发布到他脑海中的命令。老祖命令他,将飞船远远地停在城堡二三十公里外的地方,然后带着独孤奇一步步地走向城堡。格鲁亚猜不出主人的用意,但是他仍然会一丝不苟地执行这个命令。

在格鲁亚的视线中,前方那个瘦弱的地球人正因为脱水而变得更加瘦小。人类的身躯百分之七十是由水分构成,他真担心这个弱小的十殿下会突然倒下脱水而亡。

因为严重脱水,独孤奇的大脑开始陷入混乱,一个个纷杂的念头不停地冒出,直到开始胡思乱想:“好渴,我需要补充水分。体力要耗尽了,我应该休息,再不补充水分,我肯定会死。死亡,难道那位火鸦老祖是想用这种方法让我死?不,不,我不能死,我一定要站在力量的顶端!还有嬴荔在等着我……谁都不能让我死!”

愤怒的情绪如火山般爆发,但是嬴荔这个名字却如一道清泉般让独孤奇混乱的脑海恢复了一丝清明。

独孤奇突然想到,光是身后的四臂人格鲁亚,一根手指就可以把自己摁死,毫无悬念。如果火鸦老祖只是为了亲眼看着自己死,才让格鲁亚耗费大把精力将自己从地球上接到这里,那未免也太变态了。

那么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这是一个考验!

独孤奇即将如火山般爆发的愤怒之情突然偃旗息鼓,那汹涌可怕的力量化作让他继续前行的动力,沉重的步伐也蓦然为之一轻。

虽然只是小小的变化,但却让跟随在他身后的超级强者格鲁亚有所感悟。格鲁亚看着独孤奇的背影,眼中流露出惊讶的神色。

独孤奇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但是格鲁亚却看得很清楚,独孤奇的身体至少瘦了两圈,失水量超过百分之十,只看脸,已经比干尸好不了太多。如果是普通的人类早就应该死了,虽然面前的人类拥有火鸦的血脉,但是只激活了一点点的血脉力量,根本不足以提供足够的保护。

格鲁亚暗暗点头,虽然身躯弱小,但是只论意志之顽强,已经完全比得上四臂人族中最强大的战士。看来这位幸运又非常弱小的十殿下并非一无是处。

格鲁亚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关于贪狼的记忆,虽然这些记忆对格鲁亚来说并不愉快。毕竟一个直接和间接统治了数十上百颗星球的强者,却在小小的地球遭遇挫折,这怎么也不可能称得上愉快。

要知道宇宙虽大,各种智慧种族诞生的强者也如过江之鲫,但是宇宙力量等级十级是一道坎,能够达到十级的少之又少。能够晋级领主级,才算是真正进入强者的行列。

地球这种偏远贫瘠的星球,诞生的智慧种族极其弱小,文明发展程度也很低,并且走的是科技路线。这样的星球迟早会成为那些机械种族的猎物,被侵略者奴役。

令人想不到的就是,这样一个无论从哪个角度也看不出有什么特殊之处的星球,竟然能诞生贪狼这样的领主级的强者,而且单凭它一个的力量就建造出了类似神域的特殊空间。

根据格鲁亚推算,贪狼至少有十一级。格鲁亚自己是十二级巅峰,他无法压制能借用神域力量的十一级对手。不得不说,贪狼和它的神域是一个奇迹。

在身前这个同样来自地球的弱小的家伙身上,是不是也会有奇迹诞生呢?莫名的,格鲁亚竟然有了一丝盼望。

在随时都可能死亡的情况下,独孤奇体内的火鸦血脉从原本如死水般沉寂逐渐变得活跃起来。争先恐后挤入他体内的热量,似乎都成了促使火鸦血脉活跃起来的动力。

独孤奇僵硬地迈着步子,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他眼中布满血丝,直勾勾地望着前方,似乎眼睛里只有远处那座城堡。

前进、前进,即使是死亡,也要倒在追寻力量的道路上。

火鸦血脉越来越活跃,而独孤奇的躯体越来越干瘪,干巴巴的皮肤就像是被晒枯的树皮,没有光泽、没有水分。

独孤奇蹒跚地走着,但眼中的红色光芒却愈发强烈。

在格鲁亚看来,十殿下随时都有可能一步摔倒再也爬不起来,但是他却奇迹般一直走着。

一转眼就走了五六公里,独孤奇宛如一具濒死的干尸,却始终歪歪倒倒地坚定前行。

四周的温度越来越高,黑红色的石头下不时冒出一簇簇的火焰。本来渺无人烟的旷野中,竟然奇迹般出现了一些特殊的生物。

这个星球常年充斥着充沛的火系能量,也逐渐诞生了一些能耐高温甚至能在岩浆中打滚的生物,这些生物因为体内或多或少拥有一些火系能量而性情暴躁。

这些生物似乎因为嗅到了新鲜的肉味而聚集过来。对这些暴躁且喜欢打斗的生物来说,若不是因为感觉到格鲁亚释放出的领主级别的气息,早就扑上去将独孤奇变成一顿美餐了。

即便这样,也有几只有些忍不住的生物不时低吼着,锋利的爪子在岩石上不停地磨着。

格鲁亚也不禁暗暗苦笑,若是在别的地方,自己只需要跺跺脚,引发的冲击波就能将方圆百米内的野兽给震得粉身碎骨。然而在元火星上,这些不知天高地厚从未被人类捕杀过的蠢兽都是主人的小宠物。

虽然这一点主人从未说过,但是以火鸦老祖的力量之强大,只需动动念头,生存在元火星上的这些蠢兽就会死得一干二净,而这些蠢兽却还一直活着,唯一原因就是主人将它们当做了宠物。

即使在格鲁亚看来这些宠物大多一文不值,但是他却不敢主动击杀这些蠢兽。为了保护十殿下的安全,不让他丧身在这些野兽的嘴下,格鲁亚也只能小心翼翼地释放出更强的力量,既不会影响到前面的十殿下,又能对四周虎视眈眈的蠢兽们产生更强大的威慑力。

就在四周的蠢兽们对独孤奇垂涎欲滴并且为了争夺一个有利位置而产生内讧的时候,独孤奇也正在天人交战,一方面意识到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因严重脱水、过度疲劳、忍受不了高温而死掉,另一方面强烈的求生欲望又告诉他,只要走到城堡就一定能活下来。

在他混乱的脑海中,一幅幅画面如同走马灯般闪烁着,这些画面有快乐的、愤怒的、痛苦的,有幼年的、成年的……画面交替闪动,但是最后却只有为数不多的一些具有特殊意义的画面重复闪烁。

这些画面无论是幼年的还是成年的,都是独孤奇被打败、遭遇重大挫折,但仍顽强地重新站起,站在力量的顶端。

“我会失败,但我不会被毁灭;我会失去力量,但我不会被毁灭。”独孤奇反复念叨着。声音起初很低,但渐渐就大了起来,最后简直如同咆哮:“我不会被毁灭!”声浪滚滚,震动四野。

独孤奇体内好像有什么巨兽苏醒过来,配合着他咆哮着吼出最后一句,震得四周虎视眈眈的生物们狼奔豕突,哀鸣着四下逃散。

格鲁亚也震惊地看着独孤奇的背影,恍惚中似乎有一头巨兽从他身上浮现出来,每一步迈出都让地面晃动。

独孤奇体内的火鸦血脉突然在一瞬间整个苏醒过来,贪婪地吸收着四周的火系能量。

本来让独孤奇好似受到炙烤的热量现在倒成了他力量的源泉,源源不断的热量从四面八方不断涌入独孤奇的体内。

能量充盈的感觉让独孤奇舒服得几乎要呻吟出来,但是来自血脉的强烈饥饿感却让他如同野兽般咆哮起来。四周的火系能量几乎形成一股股旋风,蜂拥而至。

独孤奇体内沉寂了许久的火鸦血脉似乎不怕被撑着,贪婪地大口大口吞噬着精纯的火系能量。独孤奇的身躯也逐渐释放出一层淡红色的光芒。不过,独孤奇依然意识不清,眼中只有一个目标,就是那座矗立在远处的城堡。

大量能量的涌入让他干瘪的身躯重新获得了力量,在近百度的高温中行走,却如同泡在温泉中一般让他感到舒适。

独孤奇的脚步逐渐加快,火鸦血脉因为重新焕发了活力而沸腾着。由于太多的火系能量涌来,通过毛孔被独孤奇所吸收,他的体表好似燃起了一层细密的火焰。

没过多久他就开始奔跑起来,每一步都会跨出三四米远,速度越来越快,就如同在月夜下追逐着风的狼王,红色的火焰就如同披在狼王身上猎猎飞扬的鬃毛。

格鲁亚说不清楚心中是什么感觉,他真的见证了奇迹的诞生。瘦弱的十殿下本来早就应该崩溃的躯体却在不可能中爆发出强大的力量,难道这一切早在主人的预料中吗,所以他才会如此吩咐自己?

看着独孤奇飞快地奔跑着,将自己甩得越来越远,格鲁亚将疑问存在心中,放开力量追了上去。

当独孤奇站在岩浆池前时,他终于被一声古老的声音从混乱的思绪中拉了出来。

“虽然你弱小得如同蝼蚁,但是你能领悟我火鸦一族永不毁灭的精神,也算你过关了。”宏大的声音仿佛近在眼前,又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是这股声音似乎有一种魔力,令你不得不集中注意力去听。

“您是火鸦老祖?”

“是的,我是火鸦一族的始祖,所有的火鸦都是从我的身体中诞生出来。”火鸦老祖的声音平静而悠远。

火鸦老祖的声音响起后,独孤奇体内沸腾的血脉也逐渐平静,似乎老鼠见到了猫,变得柔顺驯服,同时仍不停地产生力量,保护独孤奇孱弱的身躯不至于在数百度的高温下变作一具干尸。

“成为火鸦族的一员是荣耀也是使命。万物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要经历成长、凋零、死亡,没有谁能够抗拒和躲避。我在沉睡中预见了火鸦一族的消亡:我们的星球将成为他人的领地,我们的仆人将成为他人的奴隶,我们的墓地将成为后来者最明亮的奖章,我们的传奇将成为只存在于小儿口中的童谣,我们将成为被扫进历史的尘埃,这就是我们火鸦一族不可抗拒的命运。”

独孤奇胆战心惊地听着,心情却渐渐激动起来,这是托付重任的节奏,力挽狂澜啊。

“我们可以被打败,却不会被毁灭。我们是宇宙之子,除非宇宙毁灭,否则我们将永远存在,但是我们会虚弱,也会被封印起来陷入永久的沉眠。我孕育了小九,希望它能成长起来担负保护火鸦一族的重任,但没想到,它却在一颗偏远的星球上铩羽而归,火鸦一族的命运衰弱以至于斯。”

声音戛然而止,四周陷入沉寂。独孤奇深吸一口气,毅然道:“我既然拥有火鸦一族的血脉,我愿意承担起这个责任。”

“你行吗?”

“我虽然现在还很弱小,但我这一生都在为站在力量的顶端而努力着。”

“嗯。”火鸦老祖悠悠一叹,“你的力量很弱小,但是心志却像铁木般坚定。我能看到你内心中的杀伐果决,你拥有了火鸦一族的血脉,寿命和力量都会增长的。命运既然选择了你,那我就将保护火鸦一族的重任交给你。先让我看看你的身体素质到底还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吧。”

岩浆池内,突然射出一道暗红色的光线。独孤奇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刚刚露出惊讶的眼神,暗红色的光芒已经照在他身上,充满灵性地钻入他的身体。

在独孤奇一眨眼的工夫,那道暗红色的光芒已经在他身体中游走了一圈,完成了探查的工作,又钻了出来,回到岩浆池内。

“很有意思的力量法则,竟然可以借用其他生物的力量来壮大自身。这倒是一个解决你目前过于弱小的问题的方法。”

眼前的平静的岩浆池突然沸腾,冒起一个个泡泡来。十几秒钟后,一个巨大的生物在岩浆池内冒出头来。

火鸦老祖的声音响起:“这是送给你的礼物。”

巨大的生物不情不愿地被一股它无法抗拒的力量给推出了岩浆池。它好似一只蝎子,全身都是犹如岩石般坚硬的黑红色盔甲,体形大如雄狮。最为可怕的是,它身后竖起九根硕大的黑色尾巴,乌黑发亮的尾钩看起来可以轻易洞穿金石。

九尾蝎被送出岩浆,心情明显不好,晃动着脑袋,小眼睛闪烁着凶光。它看见独孤奇后,露出如人一般嘲笑的目光,两只如同铁锤一样巨大的钳子晃动了一下,就向独孤奇狠狠砸来。

乌沉的铁钳似乎要把一切光线给吸收干净,掀起的呼啸的热风如同沸腾的岩浆。

把独孤奇当做出气筒的九尾蝎正要行凶的时候,却被一股山岳似的力量给定住,无论如何发出愤怒的嘶吼,都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