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连环劫

  “你后来梦到了什么?”

  在清晨的阳光下,孟楼睁开了眼睛,胡海迎接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问题。

  “去死,你一定等了半夜吧!”看到胡海眼中的血丝,孟楼笑骂了一声,他很熟悉这个挚友的好奇心。

  “嘿嘿,说说看,说说看!”胡海笑道。

  孟楼那个梦的后半截很短,比起诡异的前半段而言,可以用“气势磅礴”这个词来形容。那是一场血腥无比的古代大战,千军万马在奔腾、在嘶吼,刀光剑影中血肉横飞,人的生命犹如虫蚁,在孟楼的周围,完全是一个屠戮场。

  血雨腥风让孟楼冷汗淋淋,他连呼喊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看到被屠杀的一方有时是军士,有时是头裹黄布的盗匪,有时干脆就是平民百姓老弱妇孺。这种屠杀让孟楼觉得愤慨与不忍,甚至开始极度仇视那发起战争的人来。

  “只是这样?”孟楼说完了自己的后半截梦境后,胡海舔了舔唇,觉得意犹未尽。

  “嗯……只是这样了,你还以为会梦见什么?”孟楼嘀咕了一句,然后伸了一个懒腰:“洗洗出去吃饭,今天我们继续等着,看看会不会有新的消息传来。”

  “还要在这等?”胡海呻吟一般说道:“小楼,你不觉得憋闷吗,万一今天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消息,我们还要一直等下去?”

  孟楼耸了耸肩,这也是没有办法的选择,牵涉到这么诡异的事情,任何一步走错都有可能造成终生遗憾的损失。

  “我靠!”胡海恨恨地向他比了一个鄙视的手式。

  然而,在他们吃过早餐不久,胡海收到的电话改变了他们的计划。

  “昨晚……又死了三个人。”即使神经粗的胡海,在接到这个电话后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都是在现场的。”

  知道他说的现场是指古墓被挖开的现场,孟楼脸色也凝重了起来:“死因呢?”

  “他杀,有两个和邱海强一样脖子被拧断了,还有一个则被捅了三刀!”

  这三个人的死亡让孟楼陷入深思,他对于那些神秘主义的东西懂得不少,接二连三的事故让他不得不向这方面寻找答案。难道说那个古墓的主人下的诅咒有如此大的威力,不但能让人如她所言“狂悖而死”,甚至可以让那些侥幸逃生者死于犯罪?

  “不,绝不会如此,如果说那些发狂而死的人还可以用诅咒来解释的话,这些被杀害者与诅咒绝对没有关系,他们肯定是死于有计划的犯罪。”很快,孟楼找到了答案:“一定是古墓里有什么东西,引得凶手不断地杀人……你看,所有被害者都曾经出现在古墓被推开的现场!”

  “我们也在现场,而且我还是最先跳进墓穴中的人呢!”胡海有些不以为然。

  “是……所以现在你很危险,不仅仅是因为那个墓穴主人的诅咒,而且因为你进入过墓穴!”孟楼捏着自己的下巴:“如果我们不是在第一时间就离开了,很有可能……很有可能……”

  “很有可能那个杀手就会找到我们对不?”胡海两道浓密的眉毛拧到了一起,他猛然站了起来:“走吧!”

  孟楼苦笑了,他知道就是这个结果,他的分析,让胡海认为自己才是凶手的真正目标,而其余的死者是被他们连累的。对于胡海这样的男人而言,承担自己的责任是天经地义绝不容退缩的事情。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有的人将这种责任感斥为愚蠢,可是孟楼却不会,因为他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先做好准备,我们不打无准备的仗。”目光中闪过一缕锋利的光芒,孟楼说道。

  他们的准备做得非常充分,胡海从当地的野外生存用品专卖店里弄到了猎刀、手斧、十字弩和一些绳索,如果能买到枪支的话他甚至想弄几只枪来。孟楼则收集了一些糯米、黄纸、铜镜、十年以上的桃木、两岁以上的黑狗血,还有一只罗盘。当胡海看到他所做的准备时,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如果你再弄身道袍,活脱脱就是一个降妖除魔的茅山道士了!”

  “有备无患,谁知道我们要面对的是不是真只有那个凶手。”知道胡海在嘲笑自己,孟楼耸了耸肩:“大海,倒是你自己要小心,你准备的东西里可是有管制刀具,别被警察当作凶手抓起来了!”

  他们再次回到安阳,立刻感觉到了一种恐惧与慌乱的气氛在弥漫。南水北调中线工程的工地上也失去了往日热火朝天的场面,虽然有几段工地上工人们还在做业,但明显可以看得出,这些工人都心不在焉。至于普通的百姓,更是惶惶不安,想来这几天接二连三的事故,让一切安抚工作都失去了效果。

  回到工地不久,警察就来找二人谈话,显然,警察也认为后来发生的命案是凶手所为,而凶手的目的要么是杀光所有当时在场的人,要么就是寻找某样东西。

  不过,让两人意外的是,来找他们的警官是个大美女。

  “你们在现场是否发现了什么?”美女警官的第一个问题直截了当。

  “当时现场很乱,我们没看到什么,不过我们发现了那个石碑,就是那个说有诅咒的石碑,我们觉得这个很可怕。”孟楼巧妙地回避了金匮六壬盘的问题,而胡海则在一边拼命点头。

  “那你们为什么离开了,据我所知,胡海你请了假?”美女警官又问了第二个问题。

  “当时看到那么多人疯了,我们很害怕,立刻就跑到临漳去了。”对此,孟楼与胡海早有准备,他们是这样回答警察提问的。

  “哦,谢谢你们的合作,我打个电话。”调查的美女警察态度很好,但是孟楼还是从她的客气背后看到了怀疑。他们两人因为害怕而逃走,现在却又跑回来,这种理由是无法解释过去的。

  不过,孟楼不怕他怀疑,他们提供了在临漳入住的旅社名字,只要警察一调查自然会得到结果,他巴不得警察查明他们的行踪,这样可以洗掉他们二人的嫌疑。

  那个叫霍玉鸣的警官出去打了个电话后再回来,表情虽然没变,可孟楼还是感觉她要亲切了许多:“两位,目前情况有些复杂,从你们的安全考虑,我希望你们不要单独外出,也不要告诉别人你们当时在现场。”

  孟楼与胡海对望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笑意。

  他们并没有像霍玉鸣所说隐瞒自己到了现场的事情,相反,胡海回到同事中间后少不了吹嘘一番,特别是发现那个石碑的事情,他更是反复提起。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如果真有凶手存在,如果凶手的目标真是当时在现场的人们,那么,凶手必然会注意到他们。

  这一招叫“引蛇出洞”,只不过,拿自己当作诱饵,却未免过于胆大了些。

  但是,他们的计谋并没有引来凶手,引来的只是警察的注意。当天夜里和第二天,除了有几个便衣二十四小时盯着他们外,什么异常的人物都没有发觉。

  “千算万算漏算了警察,有这些警察在,谁也不敢靠近咱们。”

  在发现这几个便衣后,孟楼就觉得灰心了,凶手前几次案件都做得很干净,证明凶手相当狡猾,指望他在这种情况下仍然出现,未免太不现实了。

  “那怎么办?”胡海是行动派,换言之出主意的事情一向就不是他擅长的。

  “今晚我们去找个网吧,那儿人多,很方便让凶手接近我们,如果这样也不行,那么我们只有暂时离开安阳了。”孟楼也觉得很无奈:“顺便我去看看,那个“荡寇将军后裔”,是否有新的消息。”

  在网吧里,他们又看到了一身便衣的霍玉鸣,不过,霍玉鸣却装出一副不认识他们的神情。

  登录网站之后,孟楼发现那个叫“荡寇将军后裔”的网友给他发来了短信,看到短信的内容之后,孟楼瞪大了眼睛:“咦?”

  “怎么了?”胡海也不玩游戏了,他凑过来看。

  “荡寇将军后裔”发来的短信内容仍然简洁明了,就是说对于那个“金匮六壬盘”他有了新发现,但是需要来实地求证一下,他已经买了火车票,七月三号下午三点左右就可以抵达安阳,请孟楼有空的话去接一下。

  “这有什么奇怪的?”胡海问道。

  “这个金匮六壬盘看来非常重要,而且,可能我们还要去那座古墓看看。”孟楼思维方式不像他那么简单:“如果是你,你会为了这个金匮六壬盘千里迢迢跑一趟吗?”

  “我还没有这么疯狂。”胡海撇了撇嘴:“除非是为了美女,当然,为了枪械也可以。”

  胡海自小时起就对枪械武器感兴趣,这也是他长大后参军的一个重要原因,事实上,他在家中私藏有不少枪械的仿制品,这些都是他的宝贝,就算是孟楼都不能动。

  不过,孟楼这句话让他明白了,那个“荡寇将军后裔”对于金匮六壬盘的重视就像他对那些枪械的重视一样。

  “明天就是七月三日,下午我们去接人。”算了算时间,孟楼对在海说道。

  “又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又不告诉我们叫什么名字,怎么个接法?”胡海嘀咕了一声,他不喜欢问题复杂化。

  “到时候在站台举个牌子,上面就写着“荡寇将军后裔”,他看到了自然就来了。”孟楼微笑着说道。

  “这么傻的方法?那咱们可说清楚,你举牌子,我不举!”

  孟楼回答胡海的是嘿嘿冷笑,笑得胆大包天的胡海毛骨悚然,不得不悻悻地说道:“好吧好吧,我来举……遇人不淑,说的就是我啊!”

  两人在网吧中又呆了一会儿,胡海依旧是玩他的游戏,而孟楼对那个“荡寇将军后裔”产生了兴趣,这个人在“古物志异”论坛中出现的次数挺多,但几乎没有什么废话,总是对一些古代战争文物发表自己的见解,而且颇有独到之处。

  孟楼想了想,又在搜索引擎中搜索“荡寇将军”,这个将军称号在东汉末年才出现,三国时期一些大将都担当过这个职务,像关羽、张辽、程普、张嶷等等。除此之外,他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因此不到十点就拉着胡海回到了住处。

  这一夜十分平静,胡海还是鼾声如雷,孟楼依旧被同一个梦困扰,而那些暗中保护他们的便衣警察也依然喂了一夜蚊子。想来两人的行为已经给警察造成很大的麻烦,所以一大早,明显睡眠不足的霍玉鸣又来找两人了。

  “你们二位的行为给我们造成很大的麻烦了,我说过你们要注意安全的嘛!”这个警察留给孟楼的印象不错,没有那种趾高气扬的味道,想反,说起话来象是在对着朋友抱怨。

  “有你们在,我们还怕什么!”孟楼也就装傻:“难道说那个连续杀人的凶手还没有抓住?”

  “就是没有所以才要提醒你们注意安全,唉……对了,你们想到什么新的线索没有?”

  “没有,我们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对于金匮六壬盘的事情,孟楼与胡海都没有透出任何口风。

  “那好吧,有件事还要请你们配合一下,这几天就不要到处乱跑了,如果实在需要去哪儿,请先和我们联系吧。”霍玉鸣笑眯眯地说道。

  孟楼心中猛然一跳,他本来以为警察监视着他们是为了保护他们,但从霍玉鸣现在的表情中,他猜到霍玉鸣仍然在怀疑他们!他提出的这个要求,表面上是为了保护二人,实际上却限制了二人的自由!

  “嗯,我们可是巴不得警察在身边,这样安全!”仅仅是一刹那的思考,孟楼已经想好了应对的策略:“对了,我们和朋友约好了,今天下午去火车站接他,应该没有问题吧?”

  “当然没有问题,呵呵,要不要我派车送你们?”霍玉鸣目光闪了一下问道。

  “不要不要,别把我朋友吓跑了,还以为我们两出了什么事情。”孟楼笑呵呵地推辞。

  胡海看着勾心斗角的两人,猛然间发觉,这两人在气质上倒有几分相象。都是那种脸上笑嘻嘻看起来很随和,实际上肚子里却坚持己见的家伙。

  这两个家伙恐怕会成为对头的,胡海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因为孟楼的坚持,他们最终还是没有坐上霍玉鸣安排的车子。

  安阳在河南来讲是一座非常重要的城市,是河南东部的经济文化中心之一,放在全国也是有数的历史文化名城,因此安阳的火车站还是有一定规模的。不过,对于孟楼而言,这里的火车站给他印象最深的并不是它的候车大厅,也不是拥挤的人流,而是铁轨两边那堆积如山的垃圾。

  因为正是暑运高峰,所以车站里人山人海,胡海青着脸举着“荡寇将军后裔”的牌子在人群中搜寻,而孟楼则笑嘻嘻地靠在墙上。

  两人的目光在下火车的人脸上扫来扫去,虽然没有见过那个“荡寇将军后裔”,但是,使用这样雄壮名字的,想来也是一个颇为自负的男子。

  上下火车的人如同潮水一般涌来涌去,这成千上万人中寻找一个不认识的人,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孟楼瞄来瞄去,像“荡寇将军后裔”的大汉倒是看到了不少,可是这些人看到胡海举的牌子,要么是露出嘲笑的目光,要么就表现得非常好奇。

  等待的心情,像一杯渐渐冷却的茶,失去的温度让人害怕。他们从最初的好玩到半小时之后的焦躁,再到一小时后的不安,心情完全变了。

  就在这时,一场小小的骚动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那是同一辆列车上走出的两伙人,一伙是五个,另一伙则是七个。因为是从不同车厢中出来,他们直到站台入口处才遇到一起。相互见了之后,双方的表情都很古怪,甚至忘了继续前行。

  这两伙人最吸引孟楼的地方是他们身上的装备,无一例外,他们都带着剑。从剑柄上看,他们背的并非铁剑,而是木剑,看起来更像晨练的老人或妇女用的玩意。但是,以孟楼的眼光,很轻易地就辨别出,这些木剑是正宗桃木剑,不但使用的木料远远胜过他临时找来的那柄,而且做工上也非常讲究。

  “这两伙人认识,而且相互关系不好。”发觉这两伙人之间的敌意后,孟楼如此判断。

  果然,这两伙人中五个的那方先出言挑衅:“你们这些装神弄鬼的竟然也来了?”

  “只许你们这伙骗子来,就不许我们来么?”七人组中年纪最轻的瘦子也有四十多岁的样子,但是脾气却依旧很冲,听到对方挑衅,立刻反唇相讥。

  “打吧,打起来就好玩了。”孟楼心中不无恶意地想,这两伙人,他都觉得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