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坟墓

“小夜,我查到了!”

第二天下午阳光明媚,炫烈的阳光从窗外直射到课桌上,让人懒洋洋的想要睡觉。雪盈一阵风般冲进教室,顾不上擦去满头汗水,神情激动的将一堆数据丢到了我的桌上。

“这是什么?”我漫不经心的翻了几页抬头问她。

雪盈瞪了我一眼:“这是人家辛辛苦苦从学校的资料室里找到的学生档案,我查到十到十五年以前,读高三而又叫做李萍的一共有七个人。”

“这小妮子竟然还在和自己赌气……”我哭笑不得的用手慢慢敲着桌面,沉声问:“那你有没有查到学校传说里的那个李萍是哪届的学生?”

“这还不简单?”雪盈气乎乎的说:“学校传说里不是有提到过,在十多年前……”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又在脑中苦苦回想了好一阵子,才恍然大悟的高声道:“对了!学校传说里只说是十多年前有个叫李萍的高三女生被校长的儿子强暴了。搞了半天,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她是哪届的学生!”

“其实要想弄清楚传说里的那个李萍到底是属于哪届,并不是不可能,去查学校的毕业生动向记录就好了。数据室里应该有。”我透过左边的窗户往楼下望去。

“毕业生动向记录?那是什么东西?”雪盈好奇的问。

“高三生对每个学校都只有一个用处,就是看谁谁考上了哪所名牌大学,自己的升学率有多高等等,这些都可以用来往自己的脸上贴金。我们的学校本来就势利,应该会对这方面有详细的记载。去查查二十年前到十年前所有叫李萍的人毕业后的动向,如果谁没有的话,那就应该是你要找的那一位了。”

“原来还有这种办法……”雪盈用手撑住头古怪的看着我:“小夜,你真的只有十五岁吗?竟然会懂那么多我根本就不可能想象到的东西……”

太夸张!我懒得理她,用手指了指窗外:“你有没有看到荷花池旁边那个大概有三十岁的欧吉桑?那家伙已经待在那里抽了一个多小时的烟了!”

“他抽烟又没碍着你,管那么多干什么?”雪盈瞟了他一眼,不屑的说。

“但是他好像很紧张的样子,而且老往这个教室看。”我托着下巴思忖道。那个男人似乎察觉到我正在打量他,慌忙将手里还没灭掉的烟头,随手丢在一株枝叶已经开始枯萎的针叶松上,快步走开了。

“糟糕!”我立刻站起身冲出教室朝楼下跑去,边跑边冲雪盈喊道:“快叫男生每人手提一个水桶到那棵松树去,希望那个烟头不要引起火灾才好!”

没几分钟,大火“哄”的一声燃烧起来,越烧越烈。针叶松的枝干里原本就含油量极大,再加上火焰被风一吹,立刻更为炽烈了。

周围的树一棵又一棵不断被卷袭进顽烈的大火里,纵使我们不断的泼水过去,火势也不见有丝毫的减弱。

好不容易熬到消防局的灭火车开来,被火逼迫得手忙脚乱的我们才大松了一口气。

“那个丝毫没有公德心的家伙到底是谁啊?”我皱着眉头气恼的问。

站在身旁的狗熊往操场望了一眼,低声说:“那个人叫钟道,是我们现任校长的儿子。”

“啊,那个人就是学校传说里的男主角,强奸了李萍的那个?”雪盈睁大眼睛气愤的说:“那家伙从监狱里出来后,根本就没有改邪归正,看看他刚才没品的行为就知道了。这种人应该被判处终生监禁,免得放出来又害人。”

“嗯?原来他就是钟道……”我拖着下巴思忖着,将脑中积累的关于他的资料飞快回忆了一次。这个看起来胆小怕事颓废懦弱的家伙,似乎和校园传说里穷凶恶极、霸道无耻的形象有些不符合。难道是因为关在监狱里,将他的胆量与气质都磨得变样了?

不经意的抬起头,偶然看到狗熊飞快的向张闻打了个古怪眼色,然后他用力拍着我的肩膀说:“小夜,最近在忙什么?一下课你就不见了,找也找不到。”

“我在和雪盈一起备考。”我警惕的说。

“小夜,悄悄告诉你一件事。”张闻也靠了过来,他露出自己招牌式的献媚笑容,小心的看看四周冲我说道:“昨天我在操场的工地那里,发现了个有趣的东西。今晚有空吗?我们几个一起去瞧瞧。”

“我没空。”斩钉截铁的摇头,这个家伙,我才不信他会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

张闻不死心的又凑到我耳边轻声道:“你不去一定会后悔的。那东西真的很有趣,今天晚上九点,等放了晚自习以后,我、你、狗熊还有雪盈,我们四个到古亭底下集合。到时候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哼,我绝对不会去。”看他又想强人所难,我不耐烦的就要走开。

“是墓穴,很大的墓穴!”张闻在我身后神秘的叫道:“那个墓穴还没有任何人进去过,小夜,或许里边会有大量的宝藏……”

靠!这两个莫名其妙的家伙,果然是怪胎。

我不是财迷,当然也相当清楚,和张闻以及狗熊一伙人在一起,绝对不会遇到好事。

不久前与他们玩碟仙游戏,这几个家伙丢下我和雪盈不顾而去就是最好的证明。那件事使我充分的认识了他们的本性。他们自私,从不管别人的死活,而且又胆小。每次想要干什么危险的事情,就想起了人海原则,希望可以多拉几个人一起下水,要死也可以有人陪葬。虽然我也不算是好人,但是对他们这种人,却有说不出来的厌恶。

不过那天晚上,我终究还是和雪盈一起去了和他们约好的地方。

“你真的信张闻和狗熊发现的墓穴里会有宝藏?”雪盈对我会无聊的跟他们去疯大惑不解。

我看着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笑道:“你相信他们会把手到擒来的好处主动拿出来和我们分享吗?”

“不信。”雪盈毫不犹豫的摇头,又疑惑的问:“那你为什么还去?”

我抬起头望了望黯淡无光的天空,深吸口气答道:“还记得几天前我们请过的碟仙吗?那个碟子在我们的手离开后,依然在动。第二天我就告诉过你,说它似乎想要对我们传递一个信息,一个和‘在水边’这三个关键词有所关联的信息。我苦思了很久,但最后还是古亭的地基启发了我。”

“地基?”雪盈满脸迷惑:“那个毫不起眼的东西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当然有。”

我一边回忆一边慢慢说道:“古亭据说是嘉庆年间就建好的,距今有大概一百六十多年的历史。而这所学校是七十多年前修成的,古亭做为镇上的文物和学校的风景线,为了保持它的原汁原味,从来就是按照它的原貌保存着,就算学校里有任何大的工事变动,也尽量不触及这座古亭。也就是说,这一百六十年来,古亭以及附近的一草一木都没有过改变。那也就是说隆起古亭的地基,也是当时的产物,并不是之后才加上去的。”

“你到底想要告诉我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雪盈一头雾水。

我苦恼的挠挠头道:“简单来说,你觉不觉得修建地基用的材料很奇怪?”

雪盈用食指按住嘴唇想了一会儿,然后诚实的摇头。

我继续解释道:“修葺古亭地基的东西,用的全都是大块的黑岩石和黄黏土,这是当时附近最常用在水坝和河堤上的材料。清朝人很迷信,一般都不会用这些来修休息用的亭子。除非……”

“除非这座亭子是在河边!”

雪盈总算明白了我的意思,她全身一震,缓缓的转过头来用恐惧的眼神望着我:“你是说,那个碟仙想要告诉我们的就是这个信息?”

“不错。”我点头,说道:“八卦图文纸上是没有‘河’这个字的。‘在水边’的意思我想应该更偏向于‘在河边’才对。”

“不对!”雪盈突然想到了什么,问我:“如果要说亭子下边从前是一条河,那么现在这条河又到哪去了?亭子的堤那么高,相对的河应该也不会太小才对。”

“我不知道。”我摇着头说:“就因为不知道我才不愿意放过任何一条线索。张闻的发现如果不是骗人的话,说不定就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不错。古亭的下边就是学校的操场,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那么在一百六十多年前,这个操场所在的位置应该是条大河。我不知道前几天请来的碟仙到底想要对我们传递怎样的信息,不过我敢确定,那个信息一定和从前的大河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果张闻真在操场上发现了一个墓穴,那这个墓穴至少也应该有相当长的历史了。或许我可以在里边找到大量可以解开令自己感到困惑的疑问……

“那个墓穴是我昨天下午偶然发现的。最近学校准备在操场的北边盖一栋新的学生宿舍,所以附近的地都被封了起来,而且已经挖出了三米多深的地基。昨天无聊,我就一个人偷跑进工地去想要四处溜达一下。没想到没多久便在地上发现了个十分有趣的东西。”

张闻走在前边给我们带路,嘴里不停的说着自己昨天的伟大冒险经历:“你们猜那是什么?哈,居然是个已经被水泡成酱色的人类头盖骨!但是当时我并不知道,还以为是化学实验室里用旧了的防毒面具,便一脚踩了上去。没想到一踩它就碎掉了,我这才意识到那似乎并不是塑料制品。于是我开始仔细的打量起四周,竟然发现,不远处的地上散乱的弃置着许多块已经被敲成碎片的棺木……而在那些棺木附近,更有一个大坑,一个长大概有五米,宽度有三米多的长方形坑洞。由于洞里边积满了深褐色的污水,我判断不出它的深度。不过情况已经相当清楚了:那坑洞一定是个坟墓,而工地的民工偶然挖出了它,然后将里边的棺材抬了出来,希望能找到一些陪葬品。”

张闻转过头看了我一眼,问道:“小夜,你有没有听过这个镇流传很广的传说?一个关于陈家宝藏的传说?”

“陈家宝藏!”我惊讶的几乎叫出声来:“你们认为那个墓穴和陈家宝藏有关?”

“不错。我和张闻讨论过,也去图书馆查了许多相关的书籍,最后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大。”狗熊插话说道。

“不可能!陈家墓穴应该是离这个镇四十多公里远的鱼凫遗址那一带。”我大摇其头,坚决否定了他俩的判断。

“陈家宝藏是什么东西啊?”雪盈掐了掐我的胳膊好奇的问。

我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揉着被掐痛的地方粗声粗气解释道:“孤陋寡闻……陈家是清朝康熙年间这一带富甲一方的豪门。而陈老爷子更是当时的传奇人物。据说他靠着帮人占卜问卦白手起家,积累了一些资本后开始做投机买卖。但奇的是只要他大量买进什么东西,不久后那样东西就会货缺,然后陈老爷子便趁机高价抛出赚亏心钱。这种生意赚钱当然是最快的,没多久,那老头就摇身一变,成了当地最有名的富商。然后他便和官衙乡绅勾结,暗地里开始放高利贷,从事走私贩卖私盐。总之是什么赚钱就做什么,据说到后来,他的钱多的都堆到了院子里,最后甚至将府邸所有客厅和卧室的地板,都换成了黄金。”

“宝藏呢?!你讲故事怎么老喜欢吊人胃口?”雪盈撇着嘴打断了我。

“有点耐心好不好!”我不满的伸手就要捏她的鼻子,却被她灵敏的躲开了。

“那个老不死干了大半辈子的坏勾当。你要知道,越有钱越会享乐的人越害怕死,陈老爷子当然也不例外,他希望能将自己奢侈的生活一并带到另一个世界。于是在鱼凫遗址附近花巨资修了个极大的坟墓,将他搜刮的大量价值连城的珠宝古玩,全都放了进去。在自己的坟墓修好的当天,陈老爷子隐约感觉自己大限已到,于是独个儿走进墓穴,放下千年石,将自己关在了里边。在其后的两百多年间,许多人都去找过他的坟墓,但是每个人都空手而归。渐渐的,陈老爷子的坟墓就被附近的居民大肆渲染,铺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最后就变成了现在所谓的陈家宝藏。”

“怪了。”雪盈故意学我思索时喜欢托着下巴的样子,冲我刁难道:“既然陈老爷子是花费巨资,修建大坟,那就一定请了大量的工人,也就意味着有许多人都知道他的坟墓位置。那为什么后人却没有一个能确认他的墓穴在哪里呢?难道是陈老爷子将修建坟墓的人全都杀掉了?”

“问的好!”我冲她又是拍手又是鼓掌:“你这个问题值十万美元。史学界在三年前便悬赏八十万人民币希望有人能解答这个问题,不过直到现在似乎都没有任何人去揭榜。于是他们决定无限期的将悬赏延迟下去,直到找到答案为止。”

雪盈看了一眼正竖着耳朵听我俩谈话的张闻和狗熊,低声问:“小夜的好奇心那么重,对这种奇怪的事情不会没有调查过吧?我要知道你的想法。”

“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了解我了?”我苦笑道:“不过关于陈老爷子的事情,我的确是有查过大量相关的资料。民间也流传许多有关他的传说。当时很多人都偏向于认为陈老爷子有神灵庇佑,懂得法术。有些史料记载过一些修建陈家墓穴的民工事后的描述,那些人全都异口同声的说,在陈老爷子进入墓穴的前一晚,曾经把所有相关的人聚集起来,亲手为每人倒了一碗清酒。民工们喝了以后顿时被困意笼罩,一个个全倒在了地上。第二天一早醒来后,关于墓穴的所有记忆全部都莫名其妙的就这样消失掉了。”

“被你这么一说,我也有些开始相信陈老爷子会法术了。”雪盈困惑的笑起来。

我点点头,唬她道:“从许多迹象看来,那老不死说不定真的有特异功力。”伸出手用力拉了拉在前边一边走、一边凝神听着我的故事的张闻,我问道:“既然你们怀疑那个墓穴就是陈家宝藏,那么应该发现了什么证据才对吧。”

“果然瞒不过你。”见我居然对陈家宝藏的事情知道得那么清楚,狗熊和张闻似乎这才下了决心要和我坦诚相待,张闻笑道:“我找到了一个决定性的证据。”说着他将身上的背包取下来,抽出了里边的东西递过来给我。

那是一块三十多厘米左右的棺材木碎块,木质应该很好,看得出是在水里浸泡过相当长的历史,表面都开始腐坏起来,但腐坏的并不是很饣重。

“应该是楠木。”我掐下一点碎末凑近鼻子闻了闻,只感到一股恶臭,恶心的我差些吐出来。

碎块的右下脚隐约刻有一些文字,我拿过手电筒仔细辨认着。

“是个‘陈’字!!”好奇的凑过头来的雪盈,惊讶的叫出声来。

“不错,是个‘陈’字。”我用手摸了摸那个字,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雪盈没有注意到我的脸色,她兴奋的几乎要跳了起来:“这么说,张闻你发现的那个坟墓真的有可能是陈家的宝藏?”

“没错!我想我们几个就要发大财了!”张闻满脸憧憬的说:“想一想,有钱后可以干多少事情?我根本就不用再上学,每天都可以玩,然后消磨自己用都用不完的时间!小夜你呢,有钱以后准备怎么花?”

我皱紧眉头,唐突的停下脚步:“我不去了,我要回宿舍睡觉。”

雪盈、张闻以及狗熊顿时吃惊的向我望来。

“小夜,你是怎么了?”狗熊极为不满的提高了音量。

我冷笑着摇摇头,一声不哼的转身就朝回走。丢下他们三人一脸错愕的呆站在原地。

走了不久,有人快步从后边追了过来,是雪盈。

“小夜,你到底是怎么了?你是不是讨厌那个陈老爷子的为人,不愿意要他的宝藏?”她气喘吁吁的拉着我的手臂问个不停。

“你上次的历史考试得了多少分?”我反问道。

“满分啊。”雪盈又一头雾水,完全猜不到自己的历史分数和现在的事情有什么联系。

“那么你应该知道清朝康熙年间的字,民间惯用的是篆体吧。哼,但是刻在棺材木上的字却是宋体。”

我转头看着她,缓缓的继续说着:“而且那上边的字也不像是两百六十多年前刻上去的,虽然眼睛看不出来,但是用手摸的话很容易分辨得出,那个字应该是新近的杰作。因为字刻出的痕迹里,根本就没有任何腐烂的迹象。”

“你的意思是……这是某个人故意安排的陷阱?”雪盈吃了一惊。

“或许吧。”我沉声道:“小心能使万年船,你不觉得今晚张闻和狗熊两个人特别焦躁不安吗?他们绝对有问题,就算那个字不是他们刻的,他们也应该知道一些内情。总之我绝对不相信,他俩对那个棺材木碎片上的‘陈’字是假造的这件事一无所知!”

“那他们想干什么?”雪盈苦恼的思忖着,突然满脸恐惧的紧紧盯着我:“难道他们想……不对,不可能。”她用力的摇头似乎想要甩开脑中的念头。

“也对,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呢?”我喃喃自语着。丝毫没有注意到雪盈那一连串古怪的举动。

最近一个星期里确实发生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每件事都给我留下了一大堆难以理解、完全让人抓不住头绪的疑问。

那个碟仙、鸭子的失踪、吕营的故事、午夜古亭附近传出的婴儿的啼哭,以及昨晚我从树上拿下的一大堆衣服碎片和那张叫周剑的高三男生的校牌……这一切的一切都充斥在脑中,不断堵塞和消耗着我大量的脑细胞。我感觉,似乎自己的整个生活都开始乱套起来。而思绪,更如理不清的乱麻般纠缠着,越来越混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