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房间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很多,只有墙壁需要重新粉刷,单人床看起来虽然旧,可是并没有损坏,应该可以承受得住他的重量。

    凌阳走进浴室,发现没有浴缸,只能做淋浴,地板上的绿色磁砖几乎一路延伸到天花板,有些磁砖剥落了因而露出灰旧的水泥。

    几分钟后,他只穿条平口内裤从浴室走了出来,黑发湿乱地贴覆在额上,上身光滑赤裸,胸前纠结着浓密的黑毛。

    他在床上躺下后,双手当枕,眼睛望着天花板,想—些不着边际的事。

    活了二十六年,他从来没有碰过像夏恋那样的女人。她虽很惹人注目,但还不是他见过最美丽的,可却是最特别的。她聪明、率性、不做作,很少有女人不装腔作势、装可爱的,她却毫不掩饰她那火山般的脾气。

    她到底有没有女人柔弱的本质?凌阳倒是很有兴趣一采究竟。

    砰的一声,他的眼睛移向倏然被撞开的门。

    「你进男人的房间从不敲门吗?」他从床上坐起来时,弹簧发出了一阵声音。

    她一直走到床边。「男人的身体对我来说毫无神秘感可言,夏远经常只穿条小内裤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包括你那个葛雨吗?」他就是忍不住想逗她跳脚。「不知怎地,我就是无法想象他会光着身子睡觉,他身上有胸毛吗?」

    她给他的一记白眼,足以教百朵鲜花立即枯萎。

    「你以为有几缯胸毛就了不起,哼!只有进化不完全的野蛮人,身上才会毛茸茸的。」

    「我还以为女人都会觉得,男人有胸毛是很性感的。」他伸手抓了一把额前的落发说道。

    「我不是来跟你讨论胸毛的。」她不耐烦地说道,「你骗得了我哥,但你别想我也会受你的骗,你是个怎样的人,我看得一清二楚。」

    「垣个说法很有趣。」

    「我不知道我那个平常一向聪明、很会看人的哥哥,这一次怎么会看走眼,让你这匹狼住到家里来。但你别高兴得太早,我哥只是一时糊涂,他早晚会发现自己所犯的错。而我呢,会设法使这一天早点来到,让我哥明白,你究竟藏了一条什么样的狼尾巴。」

    「你讲了那么一堆话,口渴不渴?」他嬉皮笑脸地说。

    「不渴!」她的上半身向前倾,彷佛蓄势待发的猎犬,只要他再讲错一句就扑上去攻击。

    「其实你是因为我知道你隐藏了一个怎样的秘密,才急欲把我赶走,你怕我会把你的小秘密透露给你哥知道。」

    「才不是呢!我是看穿你不是什么好东西,才要赶你走。至于我跟葛雨之间的事,是我的私事。我要如何处理,要不要告诉我哥,要告诉他多少,也是我个人的事,完全与你不相干。」

    他歪着头,「请问你是从哪里看出我是个坏东西?」

    「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忘了你用你的咸猪手吃我豆腐一事。」

    凌阳瘪着嘴,脸上的表情近乎欲哭无泪。「我已经解释过了,那件事纯属意外。」

    「如果你还想住在这里,最好收敛一点。」

    「收敛什么?」他不解地问。

    「性骚扰。」

    「看来你是非要把我赶走不可,既然我迟早都得离开,那我不妨成全你——多多对你性骚扰。」他的眼神诡谲,双手钻进内裤的松紧带,往下一剥,便露出他的「男子气概」。

    夏恋满脸发烫,破口大骂,「低级!」然后转过脚跟,走了出去,紧接着大力甩上门。

    凌阳纵声大笑。她的脾气实在火爆。

    经验告诉他,脾气越不好的女人,在床上越狂野……他不禁幻想起她那纤美的手指抓住了他的男性欲望上下套弄起来……

    意识到脑海里浮现什么,他对自己吼道,「你这个好色的家伙!」心想,如果他要在这里住上一整年,就得好好管住自己的性幻想。

    从某个地方传来了冲水马桶的声音,水咕噜咕噜地流过埋在墙里的水管。

    这房子的屋龄少说有三十年以上,墙壁不够厚,所以楼下的房间一有任何风吹单动便会传上来,那种感觉就像他和楼下的人共处一室。

    接着楼下房间传来女人的声音。声音很微弱,但只要凝神倾听,不难听出她正在说什么。

    原来住在他楼下的是夏恋,而她正在骂他下流、不要脸之类的话。

    凌阳莞尔。这女人粉可爱。

    ***************

    「好吃好吃,我第一次吃到这么美味的晚餐,夏远,你真有口福。」凌阳在晚餐时说道。

    油嘴滑舌!夏恋翻了翻白眼。

    「我想你可能搞错了,这不是唐倩做的,夏恋才是煮饭婆。」夏远说道,一面挟起盘中的卤猪脚。

    「黑矸仔装酱油,看不出你还会做菜。」凌阳有些不可置信。

    「你可不要小看夏恋,她还负责过五、六十桌的宴席呢!」

    「煮个饭而已,别说得好象什么丰功伟业似的。」夏恋摊摊手。

    「俗话说要抓住男人的心,先得抓住他的胃,我看葛雨跑不掉了。」凌阳促狭地看着夏恋。

    「没错。」夏恋头歪向一边,露出小狗样的笑容,心里强烈地想把汤倒在他的头上。

    「我家小妹是少奶奶的命。」夏远满嘴饭菜含糊不清地说。

    「什么命?」凌阳没听清楚。

    夏远吞咽后说,「葛雨家里有请菲佣,夏恋根本不用下厨、洗衣,只要负责生小孩就好。」

    「哥,拜托你不要把我和葛雨的事拿来配饭吃好不好?」夏恋的脸拉得老长。

    「我又没讲什么,你脸干嘛那么臭。」

    「还说没讲什么——如果我到处讲你和唐姊的私事,你会高兴吗?」

    「你讲啊,不会有人阻止你。」夏远大刺刺地说。

    「你喜欢八卦是你的事,我不喜欢,请你记住这点。」她没好气的说。

    「我的记性向来不好。」

    「你不仅没长脑袋,还没长眼睛,连人跟狼都看不清楚。」她瞥了凌阳一眼。

    凌阳假装没听见,自顾自的盛了碗鸡汤。

    「这对兄妹一天不斗嘴便全身不对劲,以后你就会习惯了。」唐倩对凌阳笑着说。

    「我很羡慕他们,我还没有兄弟姊妹可以斗嘴。」凌阳说完,喝一口汤。

    「你是独生子?」唐倩问道。

    「嗯,所以我反对大陆的一胎化,只有一个小孩实在太孤单了。」

    电话在这个时候响起,唐倩站起来,「我去接,可能是我妈打来的。」

    「夏恋,是你的。」唐倩接了电话后,扬声呼喊,「是葛雨。」

    在离开餐桌走去接电话时,夏恋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给凌阳。

    从唐倩的手中接过话筒,她用大家都可以听到的音量,轻快地对着话筒说,「嗨,葛雨。」

    葛雨愕愣了下,显然没有想到他会得到这么好的待遇,他原本以为她百分百肯定会冷言冷语的把他嘲讽一番。「呃——呃,我打来是想确定你是否平安到家。」

    她对着话筒娇瞠,「你这不是废话,我人现在又不是在医院,也不在报纸头版,而是好好的在家里接你的电话。」

    「那就好,我就放心了……这个你知道的,昨晚我不该丢下你不管,我觉得很抱歉……」

    「我接受你的抱歉,但下不为例。」

    「夏恋,我看得出你很伤心,我希望你不要太难过……」

    原来他打电话来,不是后悔听那个老巫婆的话,也不是来求她原谅的,他是打来安慰她。夏恋咬了咬下唇,她一直在欺骗自己,一直告诉自己,他一定会来向她道歉。

    如今,她再也不能自欺欺人,因为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懊悔,没有任何求恕,只有怜悯。

    他凭什么怜悯她!

    难道他以为她昨晚一定会为他泪湿衣襟?

    笑话!昨晚她睡得像头猪!夏恋气得好想用电话线绞死他。

    可是为了瞒骗其它竖直了耳朵的人,她强迫自己用轻快的语气道,「嗯,我正在吃饭,我得挂电话了。」

    放下话筒,有数秒,她紧紧抓着它。

    她不预备现在在饭桌上告诉夏远,她跟葛雨已经吹了,哥的反应是可以预期的,不是跑去把葛雨揍一顿,就是说些风凉话刺激她,直到她再也受不了,何况她也不想在凌阳面前说,她可以想象得到那个人的表情会有多可恶。

    此刻她不能回饭厅,她相信她现在的脸色绝对会引来哥的关心跟询问。

    她快步冲到洗手间,然后把马桶的盖子放下来,坐在上面调整心情。

    不一会,夏远敲敲门。「小妹,你怎么了?」

    「没事,只是有点儿嗯心,刚刚吐了,我洗洗脸就出来。」她随便说说。

    她站起身,扭开洗脸盆上的水龙头,掬起一捧一捧的冷水往脸上泼后打开门。

    门外,夏远一脸关心。「明天我请假,带你去医院检查。」

    「检查什么啊,我又没生病,你不要大惊小怪。」

    「检查你的肚子,看里面有没有小生命?」

    夏恋感觉从脖子到耳根都红了。「哥,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十六岁就搞大女生的肚子,所以很清楚你那样子八成是怀孕了。」夏远断然说道。

    「你小声点,给唐姊听到不吃醋才怪。」她这个哥哥,以前有个不雅的外号,抓娃娃机。

    「我那些风流帐,唐倩都知道,她既往不咎。」夏远眯起眼,「你别转移话题。」

    「我只是反胃,可能是沙拉里的美乃滋有问题。」

    「我也吃了,怎么没吐?你们怎么这么不小心……」

    夏恋怒火微发,「你很番耶,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真的没有?」夏远还是有小小的怀疑。

    「没有!」夏恋干脆用吼的。她跟葛雨又没做过,怎么可能有!

    「没有就好,有的话,我立刻杀到葛雨家去,叫他负责。」

    「你管你自己的婚姻大事,赶快把唐姊娶进门就好,别那么爱管我好不好?」

    「你那是什么态度,我是你哥哥,也是你的监护人。」

    他们的父母在夏恋十三岁时车祸身亡,那时他还在念大学,二十一岁的他就成了她法定的监护人。

    「我已经超过十八岁了。」她提醒他。

    「在我眼里,你永远是那个小女孩。」夏远充满亲情地看着她。

    夏恋的眼睛圆张,「讲得好象我是你生的——」

    「那一对宝贝又开始斗嘴了。」唐倩掩嘴笑了起来。

    凌阳将视线从夏恋身上收回来,唐倩看到他的双眼,就像孩子似的闪闪发光。

    ***************

    碗洗好后,夏恋坐在灯旁的一张扶手椅上,正看着一本书名有个死字的惊悚小说,而唐倩则缩在沙发上,佣懒地看着八点档节目。

    「如果你要找人谈谈,倾吐胸中块垒,我足很好的听众喔。」唐倩突然的说。

    夏恋的小说掉到地上,砰的一声吓了她自己一大跳,但是她并没有把书捡起来。

    唐姊知道了……一定是那个大嘴巴!

    「你、你……」夏恋的舌头像被打了蝴蝶结一般。「你知道我跟葛雨的事了?」

    「你和葛雨电话讲没多久就挂断,我猜你们吵架了对不对?」

    夏恋松了一口气。「嗯,其实我和葛雨会吵架,还不都是因为他那个娘,她对我很不满意。」

    「其实他妈妈并不是针对你,任何女孩都一样,他妈妈都觉得配不上她儿子。」唐倩又说,「葛雨个性温和,而他那个妈实在有够厉害精明的,我实在无法将他们二人联想成母于。」

    「他妈难缠,但我也不是省油的灯,哼!到时候关老爷骑上了赤兔马。

    「葛雨从小就是乖宝宝,如果非要他在你和他妈中选一个,我想他很难做出决定。」

    她实在讲不出口,其实葛雨已经做出决定——她输给母爱了。

    看夏恋一脸郁卒,唐倩觉得该给她打气。

    「你只要多想想嫁给葛雨的好处,除了有个恶婆婆外,其它并无不好,也许以后你婆婆看在孙子的份上,会对你好也说不定。」

    想想她之所以会想嫁给葛雨,不就是因为那些「好处」。

    她不否认自己爱慕虚荣。从少女时代开始,她便向往过少奶奶的生活,有事没事就逛街、扫名牌店、洗洗SPA,喝喝五星级饭店的下午茶……不必工作,就有钱花,所以她致力找到一个「金」马王子,从此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

    而葛雨完全符合她梦中那个身披金胄、手执权杖、英俊潇洒又温柔多情的金马王子,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葛雨甩了她。

    跟他分手固然令她痛苦,但她之所以痛苦不是由于失恋,如果她对自己够诚实,那她就得承认——她爱葛雨的钱此爱葛雨这个人还来得多,所以她痛苦的是——

    她的少奶奶梦破碎了。

    是失去它,令她痛苦,她哭,正是为了它。

    「唐姊,你的追求者一定很多,而我哥既没洋房,也没现金,真不知你怎么会看上他?」

    「思……就现实来说,夏远绝对不是白马王子……但,谁知道呢,我就是爱上他了。」唐倩浅浅的笑着。

    夏恋叹气,「唉,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哟。」

    「不要这么说你哥,夏远也有他的优点,像他正直、善良、脚踏实地,最重要的是他对我比一O一忠狗还忠心。」

    「这大概就叫情人眼里出西施,不对,改成潘安。」

    「你哥的确长得不错,不过站在凌阳旁边,就被比下去了,他是我看过最好看的男人。」

    「男人不是看脸,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男人重要的是看口袋里有没有新台币。」新台币是她挑老公的第一要件,脸才是第二。

    唐倩表情古怪地问,「你对凌阳有什么感觉?」

    夏恋很快地说,「什么感觉也没有。」

    「我觉得他虽然穿的像流浪汉,又吊儿郎当的,但他有种少爷的气质,我猜他可能是马来西亚某富商的儿子。」

    完了!她哥哥不会看人,她未来嫂嫂也不会,这对夫妇将来恐怕会被人卖掉。

    「他才不会是什么富商的儿子,我的鼻子对小开最灵了,一里之外都闻得到,凌阳身上没铜臭味。」

    「难怪你没闻到你背后来了两个穷人。」

    夏恋转过头来,与凌阳的眼光相遇。

    瞬时,她不能自已地掉入了两泓深深的潭水中……而后,她迅速但颤抖的转向唐倩。

    她是怎么了?夏恋不明了自己为何在和凌阳对望的那一刻,心里泛起了圈圈涟漪。

    之后,夏恋再也没有瞧凌阳一眼,她捡起地上的小说,专注在书上。

    「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看到我们就不说了?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夏远屈身挨着唐倩坐进沙发里。

    「谁会对你有兴趣,」唐倩对夏远扮了个鬼脸,然后转看凌阳,「我们在聊凌阳。」

    凌阳双手交叉在胸前。「哦,聊我什么?」

    「聊你的感情世界。」唐倩好奇地问,「你不会没谈过感情吧?」

    「每个人总会有一、二段感情,不会是一片空白。」凌阳有所保留地答道。

    「你应该不只一、二个吧——别否认!」夏远说道。

    「是比一、二个多。」

    「一、二十个?」

    「差不多。」

    「哈哈,略逊我一筹,我多你十个。」夏远撇嘴笑道。

    笨蛋哥哥!人家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她才不相信凌阳只有一、二十个,恐怕是一、二百个吧!

    「我要去买烧仙草,你们也要吗?」唐倩从沙发卜站起来。

    两个男人都说不要,夏恋从小说中抬起头。「我要,谢谢。」

    「你不跟唐倩一起去?」夏远问夏恋。

    「我在看小说嘛。」她要坐在这里,听他们讲什么。

    「那我陪你去。」夏远跟着站起来。「快十一点了,一个人出去危险。」

    「拜托,我自己去就行了,又不是小孩子,会走失。」唐倩说完即转身离去。

    唐倩走出去后,夏远恢复原先中断的话题。「几岁失身的?」

    「嗯……十七岁。」

    「比我晚,我十四岁。给什么样的女孩?」

    「大我几岁的女人。」凌阳似乎不愿多谈,只是点到为止。

    「呼!不简单,高射炮,这我就输你了,我到现在还没跟过年纪大的女人咧。」夏远掀高眼睑,「看你这结实的身材,一次可以很久吧?」

    「不但持久,一夜还可以很多次。」凌阳腥色地笑着,「女人都快乐得不得了——」

    夏恋霍地阖上书,从高背椅上站了起来,「真受不了你们这些男人,开口闭口就是那种事!」

    「既然不爱听,就早走嘛,干嘛还听那么久。」夏远嘴里低声咕哝着。

    她脸上的表情微微愣了一会儿,才说,「我先来客厅的,为什么你们不到别的地方去讲——算了,这里让给你们。」说完,转身离开客厅。

    「脾气真大,一定是那方面不协调。」夏远在她身后说。

    她回瞪了夏远一眼,进房后就听到砰的一声,震得窗户咯咯响。

    「那片门板迟早会掉下来。」夏远皱着眉说。

    夏恋回到房间后,气呼呼地在床沿坐了下来。

    啐!男人,总爱吹嘘自己的性能力,明明是三分钟,却说成跟猛虎一样。

    她忽然记起了下午……虽只有匆匆一瞥,可是她很肯定她没有看错,他那里尽管是休息状态,但就有点儿粗大。

    好象在哪本杂志上看见过,说女人的性高chao来自男人yin茎的宽度,胜过长度……夏恋敲敲自己的脑袋,他那里是长是短,是圆是扁,都跟她无关,反正她又下会跟他上床——

    不要再想了,好好睡觉,明天早上还得去面试。

    ***************

    八点钟一到,闹钟便响起,猛然把夏恋拉出了梦乡。

    她伸手在床头几上摸索闹钟,啪的一声压下闹钟的塑胶键,继续蒙头大睡。

    在床上赖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她才想起了十点要去面试。

    惨了!她疾速下床,冲进浴室,盥洗后,她挑了一袭米色套装,准备穿去参加面试。

    等打扮妥当后,她瞥了眼窗外,发现正在下雨。雨虽不大,但是有种阴郁的规律性,给人的感觉就好象它会下一整年似的。

    走出房门时,夏恋没注意到地板上横躺着一支扫帚。

    「小心!地上有……」

    凌阳扫帚两个字还没讲出来,夏恋已一脚踩在扫帚圆滑的把柄上,足踝一扭,立刻向前仆倒,跌在地上。

    她试着站起来,但脚立刻痛得缩回去。

    凌阳趋前采视,「你脚有没有怎么样?」

    「你不要靠近我,你一靠近我就没好事。」夏恋瞪着他。

    「又不是我推你,是你自己不小心,连这也要怪到我头上。」他皱起眉头。

    她鼓着脸颊,「还不是因为你出声,不然我也不会没看到地上的扫帚。」

    「我就是要告诉你地上有扫帚……好好好,都怪我不该好心。」他向她扬起眉毛,「让我看看你的脚。」

    她还来不及反对,他已握住她的脚踝,开始检查。「好象没有断。」

    「嗯哼,不幸中的大幸。」她突然大叫,「糟了,我没办法去面试

    「你要去哪家公司面试?我帮你打电话请他们重新安排面试时间。」

    「不可能啦,那么多人面试,我又不是唯一一个,人家怎么可能会特地为我另外安排时间面试?」

    「至少让我试试看嘛,反正你也没有损失。」

    「世界出版社,你想打就去打吧。」

    「现在你靠在我身上,我扶你回房间。」他搂住她的腰。

    夏恋扯开他放在她腰上的手,「我可以自己走。」

    凌阳耸耸肩,他站直腰,伸手拉她站起来。「随便。」

    但是才刚跨出一步,她立刻疼得龇牙咧嘴哀嚎一声,「呜……」

    「看来,只有这样了。」凌阳摸摸下巴。没有任何警告,他已把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放我下来!」她猛烈挣扎。

    「不要乱动,要是摔下来,摔成脑震荡,我还得照顾你。」

    夏恋强忍着胃部的痉挛,撑过他抱她走进房间。老天,从她跌倒的地方走回她房间应该不用五秒,但却感觉好象走过一世纪。

    他把她放在床上,「我看你的脚还是去推拿一下比较好。」

    「呃……不用,没那么严重。」她的声音极不自然,颈间脉动急速跳动着清晰可见。「你去写你的小说。」

    「那至少也应该冰敷。」他喃喃道,没有立刻离去的意思。

    他的黑眸一直凝视着她清澈的眸子,夏恋发现她没办法转开视线,更没办法阻止愈来愈快的心跳。她想叫他离开她的房间,却发不出声音。—时间彷佛在两人四目相对中停止,却又仿佛永无止尽的持续着,他终于悄悄转身离去,把门轻轻带上。

    夏恋仍坐在床上望着关闭的门扉,怦怦的心终于跳慢了下来。这是第二次了,她被他的眼神催眠,而且心跳得好快,快到几乎要跳出胸口。

    真是见鬼了,夏恋,你要去看心脏科。

    接着,她以金鸡独立的姿势摇摇晃晃地脱掉衣服,换上睡衣,爬进被窝里,然后拿起床头几上的小说。什么地方都不能去,就只有看小说了。

    突然有人敲她的房门,「夏恋,我可以进来吗?」

    是唐倩。夏恋坐了起来,「请进。」

    唐倩拿着冰袋推门而入,快步走到床边,「凌阳告诉我,你跌了一跤,扭伤了脚。」

    她弯着腰,忧虑地检查着夏恋的脚踝,「我的天哪,凌阳说的没错,你的脚不赶快冰敷,明天就会肿得像猪蹄。都怪你哥,我扫完地后叫他把扫帚放好,谁知他就丢在走廊上。」

    「我就知道是他,只有他才会做这种事。」

    「等他回来后,你好好骂他。」唐倩将冰袋垫在她脚下。

    「谢谢,我觉得舒服多了。」

    「你谢错人了,要谢就谢凌阳,冰袋是他交给我的,你现在对他的印象应该改变了不少吧?」

    夏恋抿了抿唇,想了一下才说,「以前我给他打四十九分,这件事加十分。」

    「还是不及格嘛。」唐倩笑说,「你到底讨厌他哪里?」

    「我讨厌他的……眼睛,他看人的样子,太直接、太有威胁性了。」是啊,他的眼神害她得去挂心脏科门诊。

    「嗯,他眼睛很会勾魂,我的魂都快被他勾跑了。」

    「唉呀——我哥哥引狼入室了,我要提醒他小心你被凌阳拐跑。」

    「这屋里有你哥在,我看呀,拐跑不了的,倒是葛雨要担心你了,身边有这么一个迷人的家伙。」

    夏恋大声地说,「像凌阳那种男人,不要说我有葛雨了,就算没有,附上一仟万送给我,我也不要!」

    ***************

    「咕——」夏恋从小说中抬起头,把目光移向床边闹钟上的红色数字。

    原来快一点了,难怪肚子饿得咕咕叫。咦?唐姊怎么还没送午餐来,是不是把她给忘了……

    这么想的同时,一阵轻快的敲门声传来。

    「唐姊,请进。」

    她本以为是唐姊送午餐来,但推门而入的竟是凌阳!看到他,她意外得目瞪口呆。

    「饿了吧?」他拎着麦当劳纸袋,几个大步,就来到她床边,将纸袋放在床头几上。

    「你怎么随便进人家房间!」她本能的拉起被单到下巴。看这家伙进她房间好象进他家厨房一样,就知道他一定常进女人的房间。

    「不要紧张,」他看到她一脸戒备,轻笑着说,「我不是来做坏事的,唐倩有事出去了,她交代我帮你买午餐。对了,我跟出版社讲过了,他们要你后天去面试。」

    「谢谢你。」她的语气不太好,因为被迫向他道谢的事实令她生气。

    他指指纸袋。「你最好在冷掉之前吃光。」

    夏恋狼吞虎咽地吃完麦香鱼后,用吸管慢慢啜饮着可乐,眼角瞟向凌阳。

    这人好象没有出去的打算,难道想在她房间待上一整天?

    「你的脚踝怎么样了?」凌阳看着她被垫高的脚问。

    「没那么痛了。」

    「里面已经都是水了,我再给你换个新冰袋。」他轻轻抬起她的脚,取走冰袋,又拿个枕头垫在她的脚下。

    虽然只是不到三秒钟的碰触,但是她的身体却莫名其妙地轻颤起来,宛如触电……

    触电!

    夏恋忍不住皱起眉来,不安的感觉逐渐增强。「呃……我想,你应该出去了。」

    「为什么?」

    「你这样待在我房间里,给别人看到……会误会。」

    他挑起眉,「误会什么?不是送你一仟万,你也不会要我。」

    「你偷听我和唐姊说话!」她眼睛圆睁。

    「我没有偷听,你只能怪墙壁太薄,还有你说话的声音太大。」他声音懒洋洋的,「如果我不知道你和葛雨的事,你大概也不会那么讨厌我吧?」

    她冷哼一声,「你以为你是谁啊!不管你知不知道,我都讨厌你。」

    「哦,真伤我的心,我还以为自己是万人迷咧。」他半开玩笑的说。

    一你世大抬举你自己险魅力了。」

    「我的魅力可是从很多女人那验证来的,怎么遇到你就失灵了?」

    「那是因为我的眼睛是雪亮的,不像那些女人的眼睛——沾到螺肉。」

    「你的眼睛若雪亮的话,就不会挑到葛雨了。」凌阳嘴角勾起一抹讥笑。

    夏恋感觉心口被刺了一下,自尊、骄傲都受到不小的伤害。

    她恼恨的顺手拿起枕头奋力的朝凌阳丢去。「你是故意惹人厌,还是本性如此?」

    「我想是天生的吧。」他耸耸肩,然后在她扔出保养霜前,逃出房间。

    房门关上,屋内一片静谧,夏恋气呼呼的坐在床上,眉头越拧越紧。

    这几天,她提心吊胆,烦躁不安,就是怕凌阳说出去,日子过得有如置身炼狱般可怕、灰暗。

    他虽没把她被葛雨抛弃的事说出去,但却拿话来嘲笑她,这比说出去更可恶,更不可饶耍

    不行,她不能再让那个讨厌鬼嘲笑她,必须想个法子,把那个讨厌鬼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