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熙熙攘攘的夜市里,吃喝玩乐的摊位多不胜数,其中一摊卖蚵仔面线的,天天高朋满座,好不热闹。

    就近一看,一位长发如瀑、身影纤丽的女孩,正坐在蚵仔面线的摊位前,埋头吃著面线。

    “老板!我刚才叫的蚵仔面线呢?”女孩突然抬头问道。

    卖蚵仔面线的一对夫妻,忙得分不开身,在听见女孩的问话后,你看我、我看你的。

    “刚刚你没给她端过去吗?”

    “我……有啊!”老板娘记得已经端了一碗给她。

    “我刚才也端了一碗给她……”给美女东西,老板印象深刻。

    “我还要吃第三碗。”叠上另一个空碗,艾如岚开口确定他们没有听错。

    “好,马上来。”没想到这位外型出色的女孩,食量如此惊人。

    艾如岚继续低头大快朵颐,不顾众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如岚姊!”

    艾如岚一回头,乍见好友上前找她。“怡思!”

    “我就知道你跑来夜市了。”

    目前,经济不景气,连带影响产业的经营和发展,原本在业界颇具声望的“爱家建材五金百货”也不例外。更糟糕的是,他们还被一个客户积欠数十亿的款项,情况更加不妙。

    艾仲陵年事已高,所以如岚义无反顾的扛下家族事业的重任,希望在祖父有生之年,重振家业。

    但是,艾仲陵为了不让公司倒闭,有意和大的企业集团合并。

    而一心想守住爷爷辛苦建立的事业的艾如岚,则是卯足了劲参与一年一度的国际建材大展,希望能藉此刺激买气,促进商机。

    为了建材大展前的准备工作,艾如岚忙进忙出,已经饿了一天,一直到傍晚才有机会出来用餐。

    “找我有事?”

    尤怡思是她小时候的玩伴,年纪小她两岁,大学毕业后,就被艾如岚延揽到公司里任职。

    “董事长请你回去一趟。”尤怡思转告她。

    一定又是为了和企业集团合并的事。

    艾如岚起身,抓起背包,离开前,不忘对老板喊著:“老板,再给我一碗!”

    “啊!?”老板掏了掏耳朵,对著纤瘦的她问著:“还要一碗?”

    “没错。”

    “小姐我们吃四碗还是要收钱喔!”

    “我知道。”艾如岚从皮包内掏出了一千元,放在摊位上。“我会付钱。再给我包个十碗。”

    “十碗!?”老板瞠目咋舌。

    “对,十碗。”

    “这女孩还真能吃……”老板和老板娘低声交头接耳,旋即递出一碗蚵仔面线。

    “怡思,这碗给你。”一向照顾人的艾如岚,对下属也毫不吝啬。“其他等老板打包好,你带回去给展览馆里的那些兄弟们吃。”

    兄弟们?她是混黑道的!?

    “长得这么漂亮却踏入黑社会,真是糟蹋了……”老板碎碎念的同时,也不敢怠慢,动作俐落的为她打包好十碗蚵仔面线。

    “如岚姊最够意思了。”

    对艾如岚而言,公司是一个大家庭,工作人员在她眼里,如同一家人般,男的是兄弟,女的就是姊妹。

    “他们的蚵仔面线真的好吃,只是老板-嗦了一点。我先回家找爷爷,你慢慢吃。”说完,艾如岚动作俐落的离开。

    闻言,尤怡思笑著。如岚一向心直口快、直率干练,但本性却很善良。

    而不知情的蚵仔面线老板,则是面色如土的目送她纤丽的背影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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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的书房内,一老一少正在商讨公事。

    书桌后,头发花白的艾仲陵,率先开口:“小岚,这些天,爷爷在和一家企业集团商谈合并案,近期之内,他们会派人到公司来参观、评估。”

    “是哪一家企业集团?”

    “是一家颇负盛名的外国企业集团,叫作‘H&S’。”

    “外国企业集团!?”艾如岚秀眉一蹙,“爷爷,你为什么一定要在和大的企业集团合并,尤其是外国的企业集团,怎么可以信任?”

    “小岚,公司业绩不佳,迟早要面临倒闭的危机,所以,和大的企业集团合并,是势在必行的。”

    “就怕对方居心不良,只想并吞我们的事业。”

    上个月因为拒绝与有黑道背景的企业集团合并后,隔天仓库的货物就遭破坏,业绩又平白无故的滑落,是故,她对这些有钱有势的企业集团痛恨至极。

    “你放心,爷爷找的是个正派经营的企业集团,他们对经营建材五金百货业相当有经验,在全球已经有六十家连锁店。”艾仲陵胸有成竹的说著。

    听起来是挺强的,但艾如岚还是颇不以为然。

    “我会请公司的人留意,好好招呼他们。”艾如岚摆明不想接触那些财大气粗的阿豆仔。

    对她而言,他们是争食台湾市场的外来者,她不屑和他们合并。

    “小岚,这是我们唯一能走的路了。”艾仲陵看出了孙女的不妥协,苍老的脸上,表情坚决。“记得爷爷曾经跟你说过的,若想改变现况,必须恪守的座右铭吗?”

    “撷取他人优点,加以学习创新。”

    艾仲陵点了点头,继续问:“企业人的处世之道呢?”

    “人和为贵,和气必成。”打从她三岁和邻居打架的那一天后,爷爷的金玉良言就一路伴随她成长。

    “这些话在你遇到挫折时,会让你觉得受用无穷的。”

    “爷爷,你对我没有信心!”

    “小岚,爷爷知道你能力强,但耐性不够是你最大的缺点。”

    艾仲陵想起多年前,本来已经打算将事业移交给儿子,岂知,儿子和儿媳竟在一次车祸中意外身亡。从此,他们爷孙俩便相依为命。

    他是一个老男人,实在不懂得如何照顾小女娃。只好照著养儿子的经验教育孙女,优点是,如岚的个性不似温室中长大的娇弱千金,反而有坚强独立的特质。

    但是,最大的副作用却是——在如岚身上,看不到温柔和耐性。她的个性几乎就像她爸爸,独立好强,火爆又倔强,一发起脾气,就像酷斯拉喷火般,怎么都摆不平。

    幸亏,如岚的长相像她妈妈,精致秀丽、明眸皓齿、身材高挑,酷似名模林志玲,不说话时,便展现出女人高雅娇媚的特质,和她接触的男人,都会被她所吸引。

    “万丈高楼平地起,经营事业不是两、三个月就能成功的,舍短取长,吸取别人的成功经验,是当务之急……”

    “爷爷,我请胡嫂送小笼包给你吃好吗?”艾如岚最怕爷爷-嗦,连忙转移话题。

    艾仲陵白眉微扬,宝贝孙女摆明是要用小笼包封住他老人家的嘴。

    “我再沏一壶茶给你喝哦!”艾如岚也不等他回话,便走出书房。

    艾仲陵叹了一口气。

    不是他喜欢碎碎念,实在是他年届八十,来日不多,不忍将这份岌岌可危的事业,交给孙女独自处理。既然小岚有心要重振家业,找个背景强势,值得信任的财团合并,才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爷爷,来!先喝口春茶。”艾如岚端来一壶茶,手法俐落的倒了一杯香气四溢的春茶给他。

    艾仲陵啜饮一口,茶香在口中散逸,引他赞声连连。“好茶!小岚,爷爷一个人喝,太可惜!”

    “谁说我只让爷爷喝的。”艾如岚说著,也倒了一杯茶给自己。“上等好茶,怎能给爷爷一人独享?”

    “呵呵……这就对了。好茶不能一人独享,好事业也需要好伙伴相互提携。”

    又来了!爷爷的机会教育又来了!看来,他老人家今天是有意说服她接受外来者,一同打拚事业。

    艾如岚睇他一记,问著:“爷爷,我尊重你和企业集团的合并案,但是如果对方看不上我们,不愿和我们合并呢?”

    “全力让他看上我们公司有发展的远景,是你的责任。”

    “这企业集团真这么厉害,能让爷爷如此积极争取?”这下艾如岚好奇了。

    “许多企业集团都希望能吸取H&S的成功经验,所以,你千万要把握住这个机会。”

    “我尽力而为。”爷爷虽评估可行,艾如岚仍未完全接受。

    “在营运上有任何问题,可以请教展奇。他的经验丰富,应该可以提供你一些意见。”丁家人追随艾仲陵多年?丁展奇则是艾仲陵最能信任的下属。

    “知道了!小笼包怎么还没来?”艾如岚咕哝了一声。

    艾仲陵咧嘴大笑,趁小笼包还没来,他再问:“那么告诉爷爷,最近追你的男人,怎么又不见踪影了?”

    这些年,随著岁月的增长,如岚愈发动人,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人,多如过江之鲫,然被她火爆脾气轰跑的男人,也不计其数。

    “谁追我了?”

    如岚眼中除了工作,还是工作,爱情与她绝缘,男人追她、靠近她,她压根儿都没感觉,要她和男人擦出火花,机率恐怕比被雷劈中还低。

    想到此,艾仲陵颇担心。

    “上次钟家的二少东,不是想请你吃饭……”

    “爷爷,你是不是在家闷糊涂了?那些男人都是为了谈生意才约我吃饭。”

    这孩子真是迟钝。男人在吃完饭后,又想约她出游,当然是想追求她啊!

    如果有个好男人,能包容她火爆的脾气,欣赏她的特质,让她察觉爱情降临,就算要他艾仲陵名下的产业全数奉送给他,他都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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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际建材暨家具展览场内,人群络绎不绝。

    这次参展的厂商,除了国内知名的建材、家饰、精品厨浴公司外,全球知名的大厂,也积极加入参展。

    参展的百家厂商,都莫不希望能突显产品的特色,增加销量。艾如岚也卯足了劲,在两个月前,就为展览做好筹备和规画。

    现在,在展览场监控指挥的她,也不敢掉以轻心,正低头看著备忘录,逐一清点。

    “各式门窗的样本已经齐全了吗?漆色样本OK了吗?浴厕干湿分离设备也已经装设完成了吗?”

    “都没问题了,总经理。”工作人员战战兢兢的回答。

    在众人眼里,艾如岚是个大美女。然和她朝夕相处的下属们都知道,她强悍干练、脾气火爆、实事求是、开创事业的野心绝对不输给男人。

    “型录呢?准备了几份?”

    “报告总经理,已经准备了五百份。”

    “好,报价单呢?”

    “已经准备好三百份。”

    “很好,订单呢?”

    “订单……”工作人员你看我、我看你,心虚的猛冒冷汗,就是没人敢跳出来答话。

    艾如岚秀眉微蹙,黑白分明的双眸,进出责备的火花。“订单这么重要的东西,业务人员为何没带到展览场?”

    被娇悍的女总经理抓到重大疏失的业务经理,立刻跳出来赔罪:“对不起、对不起,总经理,我马上请人送过来。”

    “别跟我说对不起,展览已经开始了,限你十分钟内把订单送达!”艾如岚一开口就火气十足,轰得业务人员灰头土脸。

    “是!”业务经理立刻闪人。

    “阿国,地砖和木材的样本什么时候到?”艾如岚低头,检视备忘录里的下一项。

    “呃……”

    艾如岚抬起美眸,用炯亮的眼神质问著阿国:“怎么了?”

    “报告总经理,木材的部分已经好了,可是地砖的部分,因为上次的仓库遭到破坏,找不到一块完整的义大利马赛克,如果补齐,样本中午以前就会送到。”

    “通知他们,最慢在半个小时以前送到,否则准备回家吃自己!”艾如岚不假辞色地说著,吓得现场的工作人员,冷汗涔涔,就怕一个做不好,随时得卷铺盖回家。

    “是!”

    “怡思,马上打电话催他们。”

    “是。”尤怡思立刻拨电话,紧急通知下去。

    现场的工作人员,在艾如岚下达命令后,立刻忙成一团,就怕被Fi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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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个美丽又年轻的女人,但发号施令时却强悍如一头母狮。

    对郯皓希而言,能在台湾的展览会场上目睹此景,实在意外。

    在欧洲行商多年的他,看过不少中年女强人在职场上展现独立、干练的一面,但能同时拥有年轻、美丽和干练特质的女人,他可是头一回看见。

    郯皓希走进爱家的展区内,仔细研究爱家的建材种类和质感。

    爱家建材五金百货——是他目前要洽谈合并案的厂商,这次,他支开随行人员,特地到场了解台湾民众的消费趋势,并打算至爱家的展区参观察访。

    艾如岚注意到几个进入爱家展区内的客人,都是意兴阑珊的晃著,只有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仔细的在翻阅资料。

    这个男人西装考究,举手投足间展现贵族般的气质,肯定是个大买家!

    公司的同仁有的负责发型录,有的在为客人介绍建材,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招呼他。

    看来,是她亲自出马的时候了。

    艾如岚主动靠近他。这个男人好高!她必须仰头和他说话。“先生,你好,需要我为你服务吗?”

    郯皓希以他一百八十六公分的身高“俯瞰”她。

    她的五官秀丽,上了淡妆后,更衬出她姣好的肤质;水漾的唇蜜,让她的樱桃小口看起来彷如诱人的果冻。

    她是不折不扣的美女,也是个强悍的领导者,她的笑容和一举一动都莫名的吸引他的注意。“当然需要。”

    这个男人极英俊,五官如刀凿般线条完美;他的笑容虽温和,但却不减一言一行时所散发出来的气势,让她不自觉的绷紧神经。

    “先生,你的眼光很好,这是一款复古造型的洗脸盆,做工很精致。”

    “嗯。”郯皓希沉稳的回应,目光在她和洗脸盆之间流连。

    艾如岚详细介缙的同时,纤细的手指也在产品上做出示范。

    “我们将宋朝汝窑的莲花式温婉重新设计,让祖先的智慧再度发光。”

    “让祖先的智慧再度发光,很有创意。”郯皓希双手抚触质感精致的产品时,脑中评估这组产品倘若在他全球连锁的百货中销售,有无商机倍增的可能。

    “这组仿宋设计的莲花洗脸盆,我喜欢。”

    够爽快!她最喜欢和这种人交易了。

    “先生,这座莲花洗脸盆我可以请人帮你送达,你需要几组?”

    郯皓希扬唇一笑。“我需要的组数,我现在也无法确定。”

    不计其数!?

    卯死啊!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种大买家,如果能订购数十套,不……最好是他所需要的建材都能采用他们爱家的产品。

    艾如岚告诉自己得把握住机会,好好抓住这只肥羊。

    “先生,你还需要什么吗?”

    既然他会喜欢爱家出品的莲花洗脸盆,就有可能会喜欢其他产品。艾如岚几乎追著他跑,他的眼睛定在那里,她就跟到那里,就怕这只肥羊跑了。

    “我们的漆色高达两百四十八种,都是国内广受好评的涂料。建材也是上等的,还有壁砖和地砖也都是义大利进口,质地坚硬,色泽温润,品质保证。”

    只可惜这些建材传统了些,没法吸引买气!郯皓希在心里暗叹。

    “这些地砖一坪卖多少?”

    “一万三,如果先生喜欢,我可以给你折扣。”

    岂料,他竟不假思索的回答她:“这些地砖和壁砖的价格太高,而且在欧洲前几年已经流行过,过气了!”

    过气!?这是她年初以低价引进的地砖,国内的厂商至今还没法赶在她之前以成本低廉的价格进口,现在竟被这臭男人评为过气!?

    她咬牙切齿地瞪著他的后脑勺。

    突然,他蓦然回首,意外捕捉到她变脸的娇颜。

    冷静、冷静!以客为尊,和气必成——爷爷的话犹百在耳,她不能失去耐性。

    艾如岚隐忍著怒气,继续介绍其他产品:“如果先生不喜欢这批地砖,可以参考我们公司其他的产品。”

    郯皓希在翻看样本的同时,继续不客气地道:“漆料的颜色太少,而且这些建材的质感稍差。”

    两百多种颜色还嫌太少!?一间房子能涂那么多颜色吗?

    妈的!质感稍差!?他是来踢馆的吗?

    怒气节节高涨的艾如岚,微弯的嘴角略为僵硬,两颊也已经涨红。“请问先生在哪家建设公司服务?”

    郯皓希扬眉盯著她的表情,忍住笑意,不愠不火的回答:“有规定来看建材大展的人,一定要在建设公司服务吗?”

    仅存的耐性骤然消失!她的美眸倏地燃起两簇火焰,“为么说你是同行-!来探听敌情的对不对?快说,你是哪一家派来的?”

    展览场内,有些狡猾的同行会趁机一探虚实,好打行销价格战。

    “你的想像力很丰富,翻脸比翻书还快,我猜如果客户在你介绍之后没买产品,一定会惨遭毒手。”郯皓希扬起一抹笑,眼含兴味的瞅著她。

    可恶的臭男人!批评她的产品还不够,竟敢当众教训起她来了。

    “你假客户之名,行探查之实,还站在我的地盘耀武扬威,脸皮简直厚到连核弹都穿不破。”

    郯皓希眼镜下的利眸倏然一亮,看来若确定要和爱家合并,第一要务就是要求高阶主管接受客服训练。

    “做生意首重‘服务’,即使对方不打算买你的产品,仍要保持基本礼貌。”

    他的每一句话,都让艾如岚的眼底喷出火焰。

    “总经理,有你的电话。”尤怡思突然打岔。

    “没看见我正在忙!?”艾如岚口气不佳。

    “是董事长打来的,他说有急事找你。”尤怡思硬把电话塞给艾如岚。

    艾如岚只好接起电话,“爷爷,什么事?”

    “什么?H&S的总裁要先过来展览馆!?”早不来,晚不来,等她发火才要来。

    “没错,我在忙,现在要应付一个难缠的傲客!”艾如岚一生气来,声音就不自觉的拔高,引来众人的侧目。

    “如果看到他,我会好好招呼他的。”收线后,艾如岚回头,却已经不见郯皓希的踪影。

    可恶的臭男人!不买她的产品就算了,还批评她。

    艾如岚眯起美眸,紧握拳头,咬牙切齿的说著:“下次最好别再出现在我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