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幸好一个是急性盲肠炎,一个是分娩在即。

    但是,公司少了两个员工,艾如岚必须调整人事,从内部的管理到厂商的接洽往来,从进货的明细到卖场的装潢……大大小小的事,让艾如岚忙得不可开交。

    好胜心强的她,在公司待到晚上十一点成了家常便饭,甚至还有过熬夜的情况。

    今天,她的头特别重,晚上七点不到,眼睛就快闭上了。

    和她一起讨论企画内容的郯皓希,注意到她不寻常,显露难得一见的疲态。

    郯皓希推了推她,“累了吗?今晚早点回家休息。”

    “不……”睁开眼睛,艾如岚用意志力强撑起眼皮。“下礼拜就要开幕了,企画部的文案等著我审阅,还有……发包出去的联名卡、条件和细节还没有过目,他们还等著我回覆。”

    “别把自己累坏了。要不要喝蛮牛?”那是女员工曾经给他补充体力的饮品,但至今他仍未用过它。

    “开玩笑!我本身就是一头蛮牛,还需要它吗……”艾如岚想打起精神,但是头又重得倒了下去。

    好舒服!让她暂时忘记繁重的工作,她只要休息一下就好,只要一分钟就好……

    看著累瘫在他的肩膀而不自知的艾如岚,郯皓希不禁摇头轻笑。

    如果不是真的疲惫不堪,依如岚硬ㄍㄧㄙ的强悍个性,怎么会愿意赖在他的肩上?

    但他很乐意她把他当依靠。伸手抚摸著她柔软的发丝,他实在想像不出她竟有刚强的韧性。

    许多女人都懂得在他面前展现最柔弱、最温婉、最完美的一面,然一旦深入交往后,丑态百出,缺点毕露。

    但大刺刺的艾如岚却不然。

    火爆的脾气、大而化之的性情、惊人的食量、开快车的蛮行……她都毫不避讳的展露无遗。

    那种不矫揉造作的真性情,反而深深的吸引了他。

    她还真放心地睡著!完全高估了男人的自制力。

    郯皓希将唇印在她的嫣颊,浓重的呼吸吹拂在她耳际。

    酥痒的感觉随之袭来,她缓缓的睁开眼睛,掏了掏耳朵。

    “喂……刚才是谁在骂我?”

    “没人骂你。”

    郯皓希认为这是叫醒她的最好方法。

    “啊!一定是那些厂商。”艾如岚小睡十分钟,就是补充体力的最好方法。“谢谢你的肩膀,对不起,我该去工作了。”

    难道她一点都看不出,他对她已经动了心、失了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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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碌中,尤怡思突然转了一通电话给艾如岚,并对她使了个眼色。

    “您好!我是艾如岚,请问哪位?”

    “如岚,我是靳光升。”

    “靳光升……喔,是学长!”艾如岚霎时停了手边的工作。

    “对不起,上次留言后,你打电话来我刚好又不在,今天才回你电话,真不好意思。”

    “不会的!”艾如岚终于意识出尤怡思使眼色的原因。

    “上次你托我的事到现在才给你回覆,真的很抱歉。”

    “学长客气了,我不会介意。”事实上,她已经忙得忘了这件事。

    “那么明天晚上,你有空吗?”

    “哦……”晚上她习惯性加班,但看在靳光升主动邀她的份上,排除万难她也得去赴约。“当然。”

    “那太好了,那么晚上的时间、地点由你决定。”

    “七点,在我们公司附近的Pino咖啡店见面如何?”

    “那就明晚七点见。”

    喀啦一声,艾如岚挂断电话,尤怡思替她欢呼:“唷呼!”

    艾如岚愣愣的看著尤怡思。

    “如岚姊,上次错过,这次你一定要把握大好机会。”

    “什么?”

    唉!如岚姊虽是个女强人,但却是个爱情白痴。

    “靳光升一定是喜欢你,才会邀你见面,这摆明就是个约会。”

    “约会!?”艾如岚突然感到受宠若惊。

    “是啊!你不是暗恋他很多年了?”尤怡思提醒她。

    “嗯。”

    “那就对了,展现你女人魅力的时候到了。”

    “你有绝招?”

    “当然,就是……”尤怡思凑过头来面授机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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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好不容易学长约她出来吃饭,她一定要好好把握机会,展现女人的魅力,让学长也能煞到她。

    为了这个历史性一刻,和学长约好七点见面,她六点半就提前到了。坐在Pino餐厅内靠窗的位置,艾如岚在等候靳光升来临前,反覆温习尤怡思教她的几招“展现女人魅力”的撇步。

    第一招:说话的音量一定要轻、柔、慢。

    第二招:随时随地要保持笑容,举止要优雅。

    第三招:即使遇到紧急状况也要沉著以对,耐性应变。

    第四招:饭后,她要邀他去淡水续摊,那里的老街、山光水色、夜景和美食,都是让恋人甜蜜加分的元素。

    思及此,她喝了一口水,一个美丽的画面跃在眼前——

    她和学长在淡水享受美食,愉快聊天,接著,手牵著手漫步在河岸边,微风伴著水光,倘佯在爱情的甜蜜之中……

    “冱么巧,你也在这里?”

    编织美丽幻想的艾如岚,抬眸,乍见郯皓希突然出现,美梦瞬间粉碎!

    “你……怎会在这里?”

    “想吃饭,坐这里你应该不介意吧?”

    “不……”行!

    如果告诉他,她有约会,铁定被他笑掉大牙。

    郯皓希很自然的落坐在她身旁。“想吃些什么?我请客。”

    “我现在不饿。”艾如岚的表情明显的写著:你最好快快离开!

    郯皓希注意到她今天的打扮不寻常。

    下班后,远远就瞧见她婀娜多姿的身影往餐厅走去。再走近一瞧,她脸上笑容可掬,一套紧身的黑色蕾丝洋装,不但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展露无遗,还衬出她雪白的肤色,看来益发性感娇艳。

    不知道她心情为何那么好?好奇心驱使他一探究竟。

    郯皓希眯著眼睛打量她,“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约会恋爱的好日子。”

    郯皓希的唇一扬,“那倒是,我们是该培养一些感情,让你做好‘还债’的准备。”

    艾如岚的脸一红,嗓门不自觉的扯开来:“我才不是指我们要谈恋爱……”

    “嘘!亲爱的岚,别否认!你的脸又红了。”

    这男人就是有本事激她肝火上升,让她忘了保持微笑,维持耐心。

    她压低嗓音,语出警告:“你快走吧!我今晚要见一个很重要的男人。”

    郯皓希略为一怔,半晌,不由得有这样的联想。“相亲的对象吗?”

    “比那个的关系要再进一步。”让他知道也没什么不好,起码有三分的吓阻作用。

    “是哪个男人这么有勇气,肯和你约会?”

    酝酿已久的浪漫情绪,瞬间被一把无名恼火烧成灰烬;维持不到三分钟的淑女气质和耐心,就在郯皓希出现时如坦克车压过,全军覆没!她终于克制不住的骂出口:“妈的!你走不走?”

    “如岚。”

    “滚!”

    “如岚……”

    艾如岚一偏头,乍见靳光升一脸受惊,皮皮挫的向她打招呼:

    “对不起,如岚,路上塞车,我迟到了!”

    “啊……”怎么这么该死的巧!?她的形象全毁了……

    艾如岚瞪了郯皓希一眼后,急忙留人,“没、没关系,我也刚到而已。”

    “如岚,你有朋友?”靳光升注意到她的面前坐著一个身材伟岸、俊卓非凡的男子。

    “不!他不算。”他算五百瓦的大电灯泡!

    郯皓希打量著靳光升——肤色略黑、说话诚恳,看来是个忠厚可靠的男人。“你好,我是郯皓希。”

    “郯皓希……不就是那个享誉全球的百货业钜子,幸会、幸会。”靳光升的目光闪现崇敬,掏出名片。“我是百家建设的协理,靳光升,很高兴认识你。”

    “我不打扰你们用餐了。”郯皓希沉著一张脸,接过名片。

    “不!留下来一起用餐吧!”难得可以和大人物餐叙,是他求之不得的机会。“郯总裁是我最崇拜的企业家,如岚应该不会介意你和我们一起用餐的!”

    既然学长都开口说她大方,艾如岚只能咬牙切齿的回应:“当然。”

    靳光升的眼神有藏不住的崇拜和喜悦,用餐时,几乎都是两个男人的对话,艾如岚反而成了闲杂人等。

    郯皓希注意到艾如岚有被冷落的不悦。她低头,闷闷的吃著排餐,有一搭没一搭的加入他们的话题。

    “你是如岚的学长,想必你们感情不错。”郯皓希探问。

    “没有,其实我对如岚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她的食量很惊人。这回找如岚,纯粹也是为公事。”

    “公事!?”郯皓希看向艾如岚。今晚,不是她和他约会的好日子吗?

    “是的,上回她特地到桃园托我问采购一事,因为我的权限无法决定采购预算,所以特地请她吃饭,聊表歉意。”

    原来还不到两厢情愿的地步!郯皓希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眼神不忘捕捉著艾如岚懊丧的表情。

    “学长,没关系啦!我知道这事很为难你,我不介意,其实我们诉求的对象已经转移至广大的消费群。”

    “那太好了,爱家在郯总裁的带领下,肯定商机无限。”

    “开幕时,欢迎你来参加盛会。”郯皓希邀请他的同时,也准备结束话题。

    “没问题,那么到时候见了。”靳光升起身,准备买单。“今天说好我请客。”

    “不!我来买。”艾如岚过意不去。

    郯皓希却快他们一步,率先拿到帐单,反客为主的说著:“还是我来吧!”

    郯皓希的口气虽温和,表情却透著不容拒绝的专制,两人只有乖乖就范的份。

    趁著郯皓希去柜台买单,艾如岚直率的开口问:“学长,待会儿你还有事吗?”

    “什么事吗?”

    “我们去淡水好吗?”

    “淡水……”靳光升看看表,“做什么?”

    “嗯……看夜景、吃小吃,回忆我们学生时代的旧事。”

    “可是,我的肚子好涨,已经吃不下了。”靳光升清楚艾如岚牛胃般的实力,可他现在小腹微凸,减肥都来不及。

    “要不,我们到淡水散步也好!”艾如岚提议。

    靳光升注意到付完帐走回来的那个人一脸冷硬。“不!我不打扰你们了。”

    “啊!?”艾如岚不解。回头一见结帐回来的郯皓希,旋即猜出学长面有难色的原因。

    “靳兄要赶回去?”郯皓希问著。

    “是啊!我的未婚妻还在等我,你们去就好。”

    “未婚妻!?”艾如岚惊讶得霎时说不出话来。

    天啊!那ㄟ安ㄋㄟ!?

    今晚的计画,在一夕之间,全都被推翻了!还让她感觉自己像个蠢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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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了第三碗虾卷饭,她仍未有饱足感。

    “你确定你还吃得下?”

    “当然,我还要吃巨无霸冰淇淋,还要吃鱼丸、烤羊肉串和烤麻撂……”

    原本希望和学长培养感情,但是没想到最后陪她来的竟是郯皓希。

    说也奇怪,他提议陪她来,她竟也不反对。走在淡水河岸街上,各式各样的小吃店,让她食指大动,胃口大开,早忘了方才的不愉快。

    郯皓希带她到淡水,目的就是希望能冲淡她的落寞。不过,看她大快朵颐的模样,郯皓希不但见识到她牛胃的实力,也颇能体会她失恋的痛苦。

    用吃来纡解压力,也不是办法。“别再虐待你的胃。”

    “我饿啊!你怕我吃啊!”

    “我担心你变成‘甘乃迪’,会成为滞销货。”

    她从不怕自己会是个滞销货,只担心错过美食,会抱憾终生。

    “我的食量一向大,运动量也不小。”

    “那倒是。吃完这些小吃,我也可以提供你一些消耗热量的运动。”

    “什么运动?”她认真的问著。

    “男女之间的运动。”他暧昧的笑容,魅惑人心。

    “呋!你的亲卫队如果知道你私下是匹狼,一定会架你到电动屠宰场大卸八块。”

    郯皓希干笑两声。“如果狼会得到这等待遇,老虎还能安然的坐在这里品尝小吃吗?”

    艾如岚瞪他一记,大快朵颐后,总算达到半饱状态。

    他们来到河堤旁坐下,看著波光粼粼的水色,夜风轻拂脸庞,好不惬意!

    自从接手爷爷的事业后,她已经好久没这么放松了,虽然暗恋失败,可是,她今晚的心情反而格外踏实开朗。

    “如果你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吧!”

    “呃,我为什么要哭?”

    “母老虎也该有脆弱的一面。”他不忍心见她虐待自己的胃。

    闻言,她下意识的还是挥出拳头——

    他躲得快,没有被她突袭成功。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他不会喜欢你?”

    “为什么?”

    “因为你喜欢使用暴力。”

    “你不太会安慰女人吧?”她最气他老是攻击她的弱点。

    郯皓希牵唇一笑,“我通常以行动安慰女人,你想不想试试?”

    是啊!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可以让他主动牺牲宝贵的时间,陪她疗伤止痛。只有她是特例。

    “你今晚怎没别的节目?”艾如岚问著,心里猜测有那么多女人想约他吃饭,陪她岂不浪费时间。

    “跟你在一起,比任何节目都要精采。”郯皓希的眼眸转为深浓。

    艾如岚有一瞬间的迷惑。他说的话,时而冷嘲热讽,时而故弄玄虚,总让她辨不清真伪。

    “好,今晚你敢不敢和我再去赌一局撞球?”

    “想赢回赌注?”

    “当然。”如果不是那天失误,她怎会输给他?

    “走!”

    “等等,我可能还需要补充体力。”她的眼睛定在排队等著买冰淇淋的人潮。

    望著她眼睛定住的方向,他的唇一扬,猜出她的渴望。

    “你想吃冰淇淋?”

    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对她的需要了解得这么彻底。

    而郯皓希在初见面时,就能洞悉她的性情、她的需要、她的想法、她的心情、她的一切……

    他总是能臆测出她下一步的想法,默默的提供给她需要。比如:他们受困在电梯时,他出借他的大腿,让她舒服入睡;她有疑虑,他总是从容化解:她失意时,他无条件陪她到淡水,吃喝玩乐……

    就某方面而言,他是个细心贴心的好男人,同时又是个犀利敏锐的企业家。

    和他相处的这段时间,说她没被搅乱一池春水,是骗人的。

    如果不是在初次见面时就交恶,也许她会……

    可她在他心中,已被贴上了母老虎的标签了,按理说,他不可能喜欢自己。

    偏头望去,看著身材魁梧的他,拿著巨无霸冰淇淋,小心翼翼的朝她的方向走来。

    “艾小姐,你的巨无霸冰淇淋来了。”

    “谢谢。”她接过冰淇淋,冰淇淋却险些倒塌。

    “小心点!”

    “啊!”艾如岚怎舍得它掉,赶紧伸出舌头,认真的舔著冰淇淋。

    郯皓希看著她吃冰的模样,像个嘴馋的孩子,觉得好笑。

    “听说掉了要罚钱。”刚才经过一对共吃一支冰淇淋的情侣旁,她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我不介意被罚钱。”

    “对了,你干嘛不吃?”她停顿下来。

    “我得保持健康。”

    “吃冰淇淋有碍健康吗?”

    “暴饮暴食可能导致两种结果,不是上吐就是下泻,我不希望这两种结果发生在我们身上。”

    “呸、呸、呸!我一个人吃,多无趣。”不如再去买一支来吃,他老是看著她吃,怪别扭。

    闻百,他俯首和她分享一支冰淇淋。

    艾如岚错愕的看著他。

    “快吃!”

    “我……”

    “你再不吃,冰淇淋快融了。”

    艾如岚只好又吃起来。

    在他们共享一支冰淇淋时,艾如岚总是不小心碰到他的头,要不就是不经意的触及他的唇。她脸红的撤退,突然,啪地一声,冰淇淋就掉到他的怀抱。

    “说,你是不是故意的?”郯皓希的脸就像刚自福德坑走出来一样臭!

    这一幕,反逗得艾如岚毫无顾忌的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