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啊?要出去?」

    「对!来,懒女人,起床了……」

    「唉唷……」

    摊在床上的她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她剩没几天就要离开纽约了,难道不能只留在家里就好了吗?

    「走啦!我们去买小狗,我需要你这专业兽医的意见。」

    「你说什么?」她吓得从床上弹起来。

    「我说,你陪我去买只小狗。」

    「买小狗?」她盯着他看的模样,好像他头上突然长出了两只角。

    「对……你最想养的是什么样的狗?」

    「罗威纳、黄金猎犬……或是一般人比较不好饲养的杂种狗,都无所谓,如果我有够大的庭院的话,我会想养很多只。」

    「那些是什么狗?有多大?」

    「大概……这样大……」她举起双臂,手势才比到一半,就看到他浓眉紧皱。

    「这应该不行。」

    她想养这么大的狗?还要很多只?

    蓝眸里闪过懊恼。要跟她在一起,就得接受那些动物……

    抿着嫩唇,她忍着笑,「你何必为难自己呢?我们只剩几天而已,你不用这样刻意讨好我。」

    她微笑起身拥抱着他,比起之前因为一根狗毛被他甩的女人来说,她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经特别多了。

    只可惜,她并没有拥有他的资格。她能拥有的梦想,其中从来就不包括一个她爱的人,还有她的孩子。

    「我不是讨好你,小狗不是我要养的,是要送给医院的。」

    「送给医院?」

    「没错!柯驿风那家伙你记得吗?」

    「嗯!」

    「他女友有个专门治疗特殊疾病的儿童医院,听说有狗的话,可以激励孩子们的生存欲望……」说到这,他莫名停下了话,深吸一口气,才又说下去,「所以,我想你可以去帮我挑几只健康的小狗,送给医院。」

    白以芯惊喜的看着他,虽然有点不好意思自己误会了,但却又更快乐……

    她的他,是个真诚关心其它人生活的男人!

    只是……她不太懂,他那时候停下话来,深吸一口气是什么意思?

    「可以的话,我还想请你多留几天,告诉医院的人,这些狗该怎么照顾比较好。」

    裘德继续说,这借口是早就想好的。

    只为了想多留下她几天。

    她忍不住笑,「所以,你现在希望我这个兽医协助你买这些狗?等等……你要我多留几天?」

    「起码半个月吧!」他耸肩,假装不在意,心却悬在半空中。

    「太好了!」她突然发狂似的吻上他的俊颜,「我很乐意。」

    可以多跟他在一起半个月呢!太棒了。

    「真的吗?」

    「对!不过,你要付我薪水喔!」

    裘德蓝眸瞇了下,「你们这些医生真是死要钱,不管医什么的都是。」

    白以芯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没办法啊!我得存钱。」

    好实现她的梦想!一个……不可能有裘德在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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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布娃娃吧!」裘德的口吻充满了不屑,看着白以芯手上捧着的小狗。

    「这叫做红贵宾,牠长得很像泰迪熊,可不是一般的布娃娃。」

    蓝眸瞇起,「我也讨厌熊。」

    「天!泰迪熊是爹地熊,你没有过童年吗?」她捧得手酸了,这男人却脸色冷漠,打死都不肯伸出手来接过那只小狗。

    「爹地熊?」浓眉皱起。

    「对啊!难道你爸爸或妈妈没送过你泰迪熊当玩具吗?」

    再三考虑跟思量后,她花了一整天,亲自去波士顿最昂贵的一家宠物店,挑选了好几只狗,准备送去医院。

    而这只性情温顺的红贵宾,因为霍华的孙女生日快到了,所以他们决定先抱回家养几天,等到霍华孙女生日时,再送她当生日礼物。

    为此,裘德脸色难看了很久,但是……还是答应她了。

    「我第一个属于自己的玩具是大英百科全书。」

    「啊……」白以芯呆得说不出话来,把小狗放到地上去跑。

    大英百科全书,那是小孩的「玩具」吗?

    「其它都是两个堂哥玩剩的丢给我的,不是逻辑性的结构玩具,就是益智游戏。

    「天……听起来你的童年过得很无趣。」

    都是那些显然很要用头脑的东西,他们的父母这么想要训练天才吗?

    「还好。」裘德耸耸肩,蓝眸中出现迷人的回忆神采,「每年……我们三兄弟都要去奶奶那里住上两个月暑假,所以……我们三个从小就在飙头脑,看谁聪明,谁把谁整得最惨……而也是那段回忆,所以我现在每年都会帮国防部设计特别的夏令营,让那些聪明的孩子玩个过瘾。」

    「听来你们的假期很好玩呢!」

    从医院的事情中,她知道了他真的很喜欢小孩,无论是健康的或是生病的孩子,看到他都会热情的喊他「裘德叔叔」。

    他会让孩子们喜欢不是没道理的,因为他本身就是个玩心很重的孩子。

    不然哪个有钱人会没事在豪宅底下的地底,又盖一座大豪宅呢?

    他看了她一眼,笑起,「没错!你呢?你的童年怎样?」

    他注意到她的笑容淡了。

    「没什么,很普通!」她微笑,却掩不住自己眸中的失落,「很普通的家庭、普通的暑假,不值一提……」她说得敷衍,心底却难过。

    因为就算她想要他存在她的梦想中,他也愿意给,但她却不可能真的生下他的孩子。

    因为她了解他,他不可能让自己的孩子去台湾,去当黑帮继承人的。更何况,当初立下血誓时,她就同时下了这辈子绝对不生孩子的决心。

    「是吗?但我觉得你应付小孩很有一套呢!我觉得你比自己想象中更爱小孩,看起来你小时应该学到很多。」

    「会吗?」她笑的有点虚伪,不想让他知道,以前的自己是孩子王,所有兄弟的孩子都得捧她捧得高高的,「你应付小孩也很有一套,但你却怕动物?」

    「不是怕……是厌恶,我宁愿把给动物的爱都给孩子。」

    「动物跟孩子是一样的。」

    「才下一样。」

    「一样。」

    「不一样。」

    「一样。」

    「不一样!」

    「一样……」

    两人对视着,才呛到一半,就忍不住一起笑了出来,「呵呵呵……」

    「我们来生个孩子吧!」他开玩笑的吻上她。

    她脸色一白。

    「以芯?」

    「不!我不生小孩。」

    他蓝眸浅浅的轻瞇。她在怕什么?

    「但是……」白以芯不想让他那双犀利的蓝眸看透,所以故意性感的嘟起红唇,缓缓的靠近他,「我不介意来点制造过程该有的运动。」

    「等等!」他突然握住她的手。

    「干嘛?」她有点紧张,以为他想追问刚才跟孩子有关的话题。

    「你刚才抱过那只布娃娃,所以……」他突然把她拦腰抱起。

    「啊!」

    「我先抱着你,去洗手再说。」

    「喔!拜托……」

    她忍不住在他怀里翻着白眼。

    男人真的是讨厌动物到这种地步耶!不可思议……

    白以芯仰头看着眼前的他,那完美的容貌看起来就像高高在上的俊美神祇,一个她没办法不爱上,却永远没有资格爱他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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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再美好的梦都有结束的时候,分手的日子,终于来临。

    中午,两人吃着大厨煮的丰盛餐点。

    等一下她就要去机场,今天上午,两人做了好几次爱,但却都没有说上什么有实质意义的话,烦闷与不安,隐隐的在空气中浮荡着,像是随时准备引爆的炸药。

    「滚开!」

    突然,专心吃饭的白以芯听到一声怒斥,才抬头,就看到泰迪被他大手一挥,从餐桌掉到了一旁空着的古董椅上。

    「别这样!」她放下刀叉,冲到狗旁边,小心的抱起牠,然后瞪向裘德,「牠会吓到的,而且万一牠掉在地上而不是椅子上怎么办?会死掉的。」

    蓝眸不悦的瞇起,「牠来抢我盘子里的食物。」但这不是理由,他自己也知道。

    「那你也不能这么凶狠的对牠啊!牠这么小,你想害死牠啊?」她不想这么大声骂他的,可是就是不由自主。

    「你没必要为了那种东西骂我吧!」

    又是那种东西?白以芯眉头一皱,谴责的看着他,「牠叫泰迪,不是那种东西……

    你都跟牠住了半个月了,甚至不介意让我带着牠跟我们一起出门,现在为什么对牠这么凶?」

    因为我留不住你!

    这几天,他一直想找机会开口要她留下,但几度欲言,却又说不出半个字。

    那天在街上谈着梦想,已经是他的极限。她说的很清楚,这段情就要在这时候结束,而且她的梦想天杀的根本不要他存在,只要该死的狗!

    好半晌,他一吐大气,丢开刀叉,双手一摊,一脸「你奈我何」的无赖神情,「这就是我。」

    「那是你的借口。」

    「不是……而且,别忘了,除了讨厌动物外,我还是个花花公子。」

    她瞇起眼。这可恶的男人,她都要离开了,难道不能让她开开心心的留下个完美的回忆吗?

    「你现在是想吵架吗?」

    「……」她眸里那一瞬间的失望浓得让他心惊胆跳。

    「我吃饱了,再见。」她抱着泰迪,转身就走出餐厅。

    她才不要跟他吵,不要留下讨厌的回忆。

    裘德一愣,随即起身追出,「以芯,慢着……」

    「我会把狗交给宠物店照顾,通知霍华去领牠回来,不用麻烦你照顾了。」她边说边走向玄关。

    大门外停着出租车,车上已经有装好笼的鸟儿们,还有她所有当初带来的行李。

    「别这样……以芯。」他拉住她的手,逼得她疾走的身形不得不停下来。

    「不然你要我怎么样?」

    她回头,抱着狗瞪着他。

    他望着她,好半晌,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他只是舍不得她走。

    这阵子以来,他已经习惯深夜里起床看到身旁有她,习惯早餐桌上听她的机智笑语了,这辈子……他从没有任何时刻像这阵子以来这么快乐过。

    他应该跟她在一起,在一起很久很久的……

    「我……」他迟疑了一下才说,「我可以养你,你不用去跟这些动物相处,跟我相处就好了。」

    对!就这样!

    为了跟她在一起,他天杀的连养狗这种鸟事都试过了,其实他们之间解决问题的方式可以更简单,只要她留下来,别当兽医就好了。

    她看着他,表情好像今天才认识他一样的漠然,「养我?养多久?」

    「我养你一辈子都无所谓。」

    「然后呢?」

    「然后?」裘德有点不解的看着她。养她一辈子还不够吗?

    「那我的梦想、我的希望、我的工作呢?」她问他。

    「你的梦想……我能在世界各地帮你买下有庭院的大房子。」

    裘德看着她的眼,在里面看不到高兴。

    「你的希望……只要不要有动物,我能给你安定幸福,有我陪你的生活。」

    裘德看着她的眼,在里面看到的是无奈。

    「你的工作……我想我能忍受每年你花个几天去帮助可怜的动物。」

    裘德看着她的眼,在里面看到的是谴责。

    该死!难道他怎么做都不对吗?

    「好!不然……我娶你好了。」

    白以芯一震。

    娶她?裘德竟然说要娶她?

    这算什么?只因为不想她走,所以只好妥协娶她吗?他以为跟他结婚就是每个女人的终极梦想吗?

    「要先签离婚协议书吗?」她冷冷的勾起嘴角。

    「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的话,我可以把纽约最好的离婚律师让给你。」这样够体贴了吧?

    该死的!这男人……

    白以芯简直是快要疯掉了。她黑眸猛然闭上,在好几个深呼吸后,才缓缓的张开眼睛看着他。

    「裘德,我想……」

    不!不只是想而已,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他给她的悸动、他给她的温暖、他给她的宠溺、他给她的疼惜……其实早已把她的心悄悄地偷走了!

    「我爱你。」

    蓝眸错愕的看着她,作梦都没想到会听到她说这三个字。

    这三个字他明明听得很习惯,也根本不以为意,但为什么……当他听到白以芯这么说时,却只感觉到脑袋一片空白。

    「但是我不会跟你结婚……那是不可能的。」

    她转身,只感觉自己心痛如绞。

    「以芯!」他抓紧她的双臂,逼她回头看着他,「我不懂,既然爱我,为什么不嫁给我?为什么一定要走?」

    「因为……」她看着他,黑眸里隐隐的漾着柔光,「我爱你……但如果我跟你在一起,就算我们真的彼此相守很久,但……真的只有我们吗?」心底突然窜出一丝小小希望的火苗,即使那渺茫得像是寒风中的一根残烛。

    「什么意思?」

    「没有!」他没想到孩子就算了,反正这本来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她却知道,如果跟他在一起,没有孩子,她能忍受……但他呢?他绝对不会忍受这点吧!因为他是个这么爱孩子的人。

    「白以芯!」

    「算了吧!我们要的是不一样的未来,我从没想过要结婚,我只想一个人。」她刻意强调,「跟我的动物们,大家幸福快乐的在一起。」

    「一定要有动物吗?」

    「对!没错!」她知道他误解了,就让他误解下去好了,「我有我的世界跟渴望,你有你的,你不能要求我迁就你的。」

    蓝眸紧紧的瞇了起来,抓着她双臂的手劲,也不自觉的加重。

    「好!那就继续当兽医吧!你留下来,在这开兽医院。」

    她睁大眼看着他,有一瞬间,真想跳到他身上说好!她愿意!

    可是……她不能生孩子,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她又怎么能有资格拥有一个这么好的男人呢?

    所以,她只能摇头。

    「该死!你爱我!」他控诉的低吼着。他都说要娶她,可以当兽医了,为什么她却还坚持要走?

    「那又怎样?爱情是会过去的,你甚至没说过你爱我。这段感情本来就是要结束的,男欢女爱,有什么不好?这是你自己说的!」

    白以芯终于受不了了,开始怒吼。

    她不懂,就潇洒的让她走,让她离开,让她把这段美好当成一个可以水久珍藏的回忆,不好吗?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丢下震撼弹来,动摇她那早在多年前就决定要自己一个人活下去的心。

    「男欢女爱?你的爱只有男欢女爱的程度?」俊颜上僵冷的线条,显示了他所受到的震撼。

    她难过的不愿否认,更不愿意看着他。

    「好……很好!」他突然放开她,害她一个不稳,差点把小狗摔下。看她踉跄的退后了好几步,他既想上前去扶她,却又痛恨自己的心软……

    「我不在乎女人们在我的生命中来来去去。」

    他听到自己的低嗓这么说,更看到那一字一句射向她,让那张娃娃脸变得惨无血色。

    他绝不同情她!既然这就是她要的。

    「我知道你的女人们包括我。」

    「如果你执意要离开我的话,」他望着她,蓝眸里的神情冻得有如北极的海,「是的。」

    她望着他,一阵心酸猛地上涌。

    这样才对……所以她才一开始就决定,要潇洒的走,要说结束就结束,各走各的,开开心心就好……

    但为什么心底还是这么痛、这么的伤……

    「再见!」

    「滚。」他看到了她眼角的泪,那宛如一把剑,直直的刺向他的心,但是,他选择动也不动。

    她走到玄关,抱着狗,提起还没拿上车的最后一个鸟笼,放下黑布,然后转头看了站在那的裘德最后一眼。

    这一眼,像是要把他的影像牢牢的烙在心底一样,是这么的真挚,又这么的沉恸。

    「再见!大男孩。」

    她一说完,转身就离开了他的豪宅,离开了这个他们曾经快乐过的天堂。

    而在她离开没几分钟后,有个身影穿着衣服跳进了游泳池里,从中午游到晚上,从晚上游到午夜,再从午夜游到了清晨……

    直到隔天中午,才有人把瘫在池岸边的他带进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