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晚了,你先歇息吧!关於服装发表会的细节明天再讨论。」薛煜文站在门前,柔声道。

    「嗯。」水恋芙轻应一声。

    这次她会回台湾就是为了服装发表会,本来她的服装只在国外发表,这次会回台湾发表的主要原因,是为了扬风企业。

    最近扬风企业的珠宝部门,设计了一套亮丽的钻石首饰,他父亲希望能藉由她的服装发表,为这套钻石打个广告。这是她父亲的要求,她无法拒绝,即使她极不愿意自己的设计沦为商业化的利用。

    「晚安。」水恋芙扬起温婉的笑容轻声道。

    「晚安。」薛煜文低下头想吻她。

    水恋芙立即别过头,「你快去睡吧!」说完立刻关上门。

    背倚著门,她可以想见薛煜文此时的表情,想必不怎么好看吧!

    可她就是无法接受他的亲近,即使只是牵著手,她都会觉得怪异,明知道他是她的未婚夫,可她就是无法亲近他。

    「唉!」水恋芙轻叹口气,结婚後该怎么办呢?那时她就不能拒绝他的亲近了吧?

    一想到那时会发生的情形,水恋芙不禁拧起眉尖,随後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踩著轻缓的步伐,她走到窗前,低头看著细如蝼蚁的车子、人群,思绪不禁渐渐飘离——想著上星期在咖弊厅遇见苹果的情形,想著他们的对话,想著他们说他的近况。

    想著想著,思绪飘至那年少的时代,那时的她没有忧愁,天真不解世事,总是被他说蠢,他嘴好毒,还说她的唯一作用就是美化这环境,那时的她听到时总是气得哇哇叫,然後便是他得意的笑声飘扬。

    想到那时的情景,唇办不禁勾起愉悦的弧度,未了笑容又消失,因她想起了那时的争吵。

    啊……忘了问苹果他们,龟龟好不好?那段日子的记忆恢复了吗?他还在为龟龟的事生她的气吗?

    她轻呵口气,透明的窗面显现白雾。

    在玻璃窗上轻轻写下他的名字,脑海浮起以往的种种。那时的他们都太年轻了,即使早熟又如何?还是经不起打击,她不怪他那样伤害她,毕竟他给她的已经太多太多了。

    而她呢?能给他什么?

    即使自己目前的病情,在动过手术後稳定了许多,可却还是留下了遗憾,而这个遗憾是每个女人心中的痛吧?

    闭上眼,她甩了甩头,不让自己再多想。

    反正睡不著,不如出去走走吧,或者到饭店的咖啡厅坐坐,不过最好别让煜文发现,她不想要他陪,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最後她没去咖啡厅,反而跑到外面,来到一问名叫堕落的PuB,吸引她的是这间PuB的名字,及那幽幽闪烁的蓝色霓红灯招牌。

    一推开门,听到的不是震耳的摇滚乐,而是轻柔的钢琴声音,轻脆、乾净,如细涓小流般滑过人的心灵。

    这是间pub没错吧?怎会有钢琴声呢?

    水恋芙惊愕的眨著眼,顺著钢琴声望去,再次愣住了。

    那是一名男人,漂亮如天使般的男人,一身全白的穿著,更衬出他出尘的气质,而他身边依著一名女人,一身红焰般的穿著,酒红色的发丝飘落於肩,像团火,紧紧抓住众人的目光。

    这二人,出色的让人移不开眼,尤其是他们互相注视的眼神,深情浓郁,想必他们是一对情人吧!

    心里不禁浮现一丝欣羡,真好,有这样的感情,虽然她也曾拥有相似的情感,可如今却早已消逝,寻不回了。

    钢琴声戛然静止,如雷的掌声响起,她也举起手,轻轻拍著。

    笑著扬眸,目光却定住了,停在一抹修长的身影上。

    那人身上随意套著一件白色休闲服,黑色牛仔裤紧包裹著他修长的双腿,俊脸带著一副无框眼镜,更增添其斯文的气质。他唇角微微勾起,她可以想见那副镜框下的眼神是多么灿亮,而里头隐藏的是多么复杂的心思。

    颤著唇,水恋芙不敢置信的看著那名男子走向钢琴旁的那对男女,她水眸不敢眨,生怕一眨眼,那修长的身影就会消失。

    十年了,她有整整十年没看见他了,他变了好多,少年时稚气的俊庞变得成熟,增添一抹惑人的男性气息,而眸里的光芒更加内敛,唇边的笑容也显得淡然,不再有年少时那潜藏的嘲弄。

    小手捣住颤抖的唇,泪水忍不住自眼眶滚落,这才知道,这十年来她根本忘不了他,她依然爱著他,好爱好爱……

    怎会这样呢?那只是年少时一段不成熟的初恋,怎会让她爱得这么深,即使经过十年也依然不能忘怀?

    是她太傻了吗?

    似是感受到前方的注视,男子转头寻找注视的方向,顿时与她对上了眼。

    他看到她了?

    他隐藏在镜片後的黑眸微微闪烁,那是什么意思?她捕捉不到。

    他停住脚步,低头向钢琴旁的男女低语几句,那对男女也抬头看了她一下,眸里似乎带著兴味。

    他跟他们说了什么?

    接著,他转身举步走向她——

    水恋芙紧捣著嘴,眸子不敢离开他:心随著他的靠近开始跳得飞快。

    他想做什么?

    「大医师,你总算出现了。」白衣男子伸手大力往甄期待胸前击去。

    「好久不见。」握住男子的手,甄期待笑得悠然,「看来你日子过得蛮不错的嘛!」他意有所指的望向男子身旁的美艳女子。

    「还不错,来,向你介绍一下,这是君影,我的未婚妻。君影,这家伙是我在大学时期认识的朋友,别看他这副斯文模样,实际上,他人可狡诈的很。」斐悠笑看甄期待一眼。

    「喂,哪有人这么介绍的?」甄期待白了他一眼,「你是夜君影?嫣然口中的猫女?」形容的真贴切,果真如猫般带著神秘难测的气质。

    「你认识嫣然?」夜君影好奇的扬起眉,怎么从没听嫣然提起他。「你是?」

    「甄家老二。」甄期待笑道。

    「喔。」夜君影了解的点头。

    「耶,搞了半天原来彼此都有些关系。」斐悠眨了眨眼,有趣的笑了,「喂,老狐狸,这么久没见了,过得怎样?」

    「老样子。』甄期待笑了笑。

    「还没找到你的宝吗?」斐悠扬超好看的眉。

    「就快了。』甄期待深深一笑,「明天我就会与她见面了。』不知她见到他会是何种表情。

    「喔?」看见好友脸上的自信,斐悠也笑了,「那我就等著喝你的喜酒了。」

    甄期待但笑不语,转了话题,「好久没听你弹琴了,弹一首吧。」

    「有什么问题?」牵住夜君影的手,斐悠缓缓往钢琴走去,不一会,清澈的琴声响递整个堕落。

    甄期待静静听著琴音,啜著杯中的红酒,思绪却是不停流转。原来是想今日去找她的,临时却有场手术耽搁了。

    可自己的心却不停呼唤她的名字,芙儿,他的芙儿,可会原谅他?她会接受他?抑或恨他?

    不,她不会恨他的,他知道,他的芙儿善良得不懂得恨。

    她只会把一切藏在心底,让心中的孤寂更深,照片上潜藏的愁绪不就表达了一切?他的芙儿呀!是他伤她太深了……

    一口饮尽杯中液体,琴声也在此时停止,他迈开步伐走向好友,却在瞬时感受到熟悉的视线,心不由得一震。

    难道……

    寻目望去,却与一对水眸对上,心,荡漾了。

    「期,怎么了?」察觉好友的不对,斐悠上前问道。

    「我看到她了。」甄期待轻语,眸不离。

    「喔?」斐悠顺著他的目光望去,黑眸升起一股玩味,「就是她?」

    「待会再说。」抛下这句,他立即往她走去,走得愈近,心就眺得愈快,她脸上的表情也就看得愈清楚。

    唉,她怎么又哭了……

    「芙儿,你怎么哭了?」停在她面前,他轻声叹息,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谁知那泪却是愈流愈多。

    「十年没见了,怎么才一见面,就看见你哭?」甄期待柔声问著,唇角勾著淡淡的笑容。

    水恋芙往後退了一步,离开他指上的温暖。

    「好久不见了,你……好吗?」扯出一抹笑,她轻轻问著。

    「普通。」他微耸了肩,「倒是知道你过得蛮不错的,常从报章杂志上听到你的消息。」当然也知道她在一年前订了婚,想到此,黑眸掠过一丝光芒。

    「是吗?」水恋芙低下头,强笑著,「听说你在医院工作,蛮不错的。」

    「还好,继承我老爸衣钵而已。」看著她低垂的头,甄期待轻呼口气,「我们之间需要这么生疏吗?」

    他抬起她的脸,深眸紧盯著她。

    「来,到吧台去,我们好好聊聊。」甄期待牵住她的手。

    「不要。」水恋芙甩开他的手,「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以聊吗?」水眸望著他,倔强的不让里头的泪滴落。

    「一切,早在十年前就结束了。」即使自己的心从未从他身上离去,可一切却已改变了,不管是他还是她。

    「那,就当是老朋友的对话也不行吗?」甄期待扬起眉,笑道。

    「老朋友……」水恋芙低语,「我们之间……是老朋友?」

    这是他所下的定义吗?对他而言,她只是个老朋友?

    「没什么好聊的了。」她摇头拒绝,心莫名的累了。「我要走了。」

    「芙儿。」甄期待伸手拉住她,「是你说一切都结束的,不是吗?」

    「我?」水恋芙愣住了,是呀,说结束的人是她,可不舍眷恋的人,却也是她,而他,却从不受影响……她对他而言到底算什么?

    「你呀!怎么一点都没变?」他轻声叹息,大手用力一拉,将她扯入怀中,「看你的脸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了。」只是那眸里的愁绪,却是十年前的她所没有的。

    这是他所造成的吗?那里头的哀愁是因他而产生的吗?

    水恋芙愣住了,为面前这个熟悉的怀抱,鼻间尽是属於他的气息,那是以往她所眷恋的……深吸口气,她阖上眸,放纵自己窝在他怀里,小手紧环著他,滑落的泪水沾湿他的衣服。

    「怎么又哭了?」甄期待怜惜的叹口气,大手紧紧抱著她,下巴抵著她的发顶,鼻间飘来淡雅的馨香,是水蜜桃的香味,他微微笑了。

    怀里的是他的至爱呀!

    「一直都是这样。」咬著唇,水恋芙哽声说著,「一直都只有我为你而心绪起伏不定,而你,水远都是一脸平静,即使温柔,却也极伤人。」忍住泪水,她轻轻推开她,轻声笑了。

    「而我,不会再傻得让你伤害了。」一次的心痛就已足够,她不会再让自己痛一次。

    水恋芙摇头,泪珠落下,沾湿他的手。

    「不要哭,芙儿。」他轻轻抱住她,「我不想让你哭的,我只想向你道歉,为自己当初的不成熟,为自己当初的懦弱。」

    「所以我只能让你走,让你出外看看这世界,也让自己改变,然後等著你回来,再次将你拥入怀中。」

    「不!」水恋芙用力推开他,「已经来不及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已经有未婚夫了,明年就要结婚了,我与你已经……结束了。」闭上眼,水恋芙哽声说著。

    「我知道。」甄期待轻轻掩下眸,「他待你好吗?」

    「很好。」抿著唇办,水恋芙轻声回著。

    「是吗?』他语气轻柔,「你爱他吗?」

    水恋芙震了下,表情带着不自然,「爱。」她撒了谎。

    听到她的回答,甄期待缓缓笑了,「有些地方,你还是没有变。」不善於说谎。

    「我要走了。」水恋芙丢下这句,转身就要离开。

    「芙儿。」甄期待唤住她,「你还爱我吗?」

    她转身望了他一眼,神色复杂,「不爱了。』她轻轻丢下这句,转身离去。

    「是吗?」甄期待轻轻勾起笑容,想著她离去时的神情,笑容更显深浓,「不爱了吗?」

    「你又在算计什么了?」好听的声音自身後传来。

    「你说呢?」他扬眸看向斐悠。

    「就是她吗?让你念念不忘的人。」斐悠看著水恋芙消失的身影,眸里带著好奇,在国外时就知道他心里一直有著一名女孩,没想到竟然是她。

    「嗯哼。」甄期待看著他脸上的神情,「你认识她?」

    「很少人不知道她吧?常在杂志上看到她的消息,一个闻名国际的服装设计师,她设计的衣服确实蛮不错的,很特别,也很出色,君影的婚纱我就想请她设计。」他轻瞥了甄期待一眼。

    「我记得杂志上说,她好像有一名未婚夫了,听说二人感情不错耶!」他故意道。

    「那又如何?」甄期待挑高眉,神情满是自信,「属於我的就永远是我的。」

    「啧,真有自信。」接过侍者的酒,他将其中一杯递给他。

    「谢谢。」甄期待接过酒杯,笑著接受好友的赞美。

    「祝你早点抱得美人归了。」斐悠举起杯子。

    「谢了。」轻啜口酒,甄期待望向门口,唇边扬著谜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