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她不是老人,可她的卜卦从未出错,果不其然,灾难很快就发生了。

    就在三日之前,熙熙攘攘的东市里,不知打哪儿奔来了一匹疯马,在街道上到处乱窜肆虐,许多路人及摊贩小肆伤的伤,倒得倒,哀号声不断,却没人制得住那匹疯马,直到上官倾云路过。

    虽然贵为一朝宰辅,可上官倾云却是出人意表的一点也不文弱,甚至英勇神武的很,就在疯马高举乱蹄,打算踩扁一名躲避不及的孩童时,他不但自马车一跃而出,甚至在千钧一发之际,赤手空拳的将壮硕的疯马给击晕。

    当日东市的路人小贩何其多,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看清楚他是如何出手,她们只来得及看见上官倾云不过长臂一扬,疯马便忽然晕厥倒地,而街道中央那险些就要被踏成烂泥地孩童,也在瞬间被他护到三尺之外。

    这英勇救人的行径,立刻引来所有人的欢呼,只是谁也没料想到,才晕了匹疯马,下一瞬间却飞来个横祸!

    龙门客栈的顶楼适巧发生了武林斗争,半裂的刀刃就这么无预警的飞出凭栏,直直朝两人头顶落下。

    事情实在发生得太快,也太突然,为了保护孩童,上官倾云本打算用内力震碎刀刃,又唯恐碎刀会伤及无辜,心思飞快一转,只得伸出手臂,以臂挡刀。

    只是人是肉做的,又岂能与刀刃匹敌?

    那无情的锐利刀刃,足足在他的左手臂上划出一道六寸长的扣子,深几见骨,当下血流如注,吓得孩童放声大哭,所有路人也捂嘴惊呼。

    相爷英勇救人,却意外受伤的消息,立刻传遍了大街小巷,整座京城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小姐?小姐?”厢房里,如意焦急的唤醒意识朦胧的印喜。

    “怎么了?”朱唇微张,印喜软软的打了个呵欠,试着将沉重的眼皮掀开。

    唔,她怎么睡着了,她是听说这芙蓉香新聘了个好厨子,才会登门造访,谁晓得这厨子手脚却是出乎意料的慢,她竟然等到睡着了,还梦到上官倾云。

    “小姐,我们这样出来不好吧?”一旁,满意也是一脸焦急,说话的同时,还不断惊恐的东张西望,仿佛深怕四周会突然跳出什么可怕的东西,狠咬她一口。

    “怎么会不好?”坐在窗边的绣塌上,印喜眨着如雾迷蒙的水眸,缓缓的将身子坐正。“我听说这儿的新厨子是北疆来的,手艺可好了,难道你们不想尝尝边疆小吃?”

    “想是想,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可是这儿是青楼啊!”两人哭丧着脸,一人一边的紧紧挨在印喜身边,怕的直打颤。“青楼不是女人该来的地方。我们还听说,这儿的坏人特别的多,小姐,我们回去好不好?我们别吃了,否则会被坏人给捉走的!”

    呜呜,都怪她们一时鬼迷心窍,才听说小姐要带她们出府尝鲜,便傻傻的上了马车,谁知这一上,却是上了贼船。

    要是她们早晓得芙蓉香是青楼,她们打死都不会跨过门槛的!

    印喜忍不住捂嘴轻笑。

    “瞧你们吓的,放心,我昨夜卜了卦,我们会有贵人相助,不会有事的。”

    “贵、贵人相助?”如意满意吓得连牙齿都打颤了,所以小姐的意思是,她们真的会遇到危险?是吗?是吗?

    两人脸色雪白,吓得几乎想从窗子跳出去,可惜她们还没来得及行动,一名满脸横肉、浑身酒气的中年男子,却忽然跌跌撞撞的自外头闯了进来。

    “啊!你是谁?”两人放声惊叫,不敢相信噩梦会发生的如此快。

    男人含着邪笑,淫秽的目光在三人之间打转。

    “嘿嘿,我就说老鸨怎么不让人靠近这里,原来是藏了三名好货色,来,快过来伺候本大爷,若是伺候的好,大爷重重有赏。”

    如意满意怕极了,连忙拖着印喜,退到屋里最远的角落。

    “小姐,我们该、该怎么办?”呜哇,这一定是报应!报应她们再相爷伤愈之前出府玩乐,所以老天爷才会这样惩罚她们啦。

    “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倒是先来了。”印喜忍不住咕哝,一双水眸直望着男人身后的门外。“我肚子饿了,如意满意,麻烦你们去向老板娘催菜行吗?”

    “催、催、催菜?”两人几乎傻了。

    这个时候,小姐竟然还顾着菜?

    男子狰狞大小,伸长双臂,开始向她们逼近,“你们谁也别想走,大爷可是砸了大钱来这享受的,你们统统给我留下!”

    “不要,你不要过来!”两人再次尖叫,“小姐!怎么办?”

    “我听到了,你们别那么大声哪。”印喜蹙着柳眉,几乎想用手捂住双耳,可惜她的两只手臂全让她们给握住了,只能动弹不得的承受两人的惊呼。

    啊,真是的,这芙蓉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动作慢的像头牛似地,该不是忘了她点了菜吧?印喜烦恼的想着,一双水眸还不时越过男人,不断朝外张望。

    “小美人儿乖,大爷这就来痛惜你了!”随着令人作呕的酒味逼近,男人急色的来到眼前。

    恐惧瞬间达到顶点,如意满意两眼一翻,竟然当场晕了。

    咚咚两声,两人横七竖八的软到在地,怎么唤也唤不醒。

    眼看自己只能孤军奋斗,印喜却还是神色自若,小脸上不见任何惊慌,男子见她似乎没有反抗之意,不禁得意的扯掉腰带,作势就要扑到她身上——

    “啊!”

    一道黑影如鬼魅似地突然自门外闪入,印喜不禁发出诧异的呼声。

    “什么?”男人紧急回头,却是为时已晚。

    黑影不过才伸手往他后颈一点,他便在瞬间失去所有意识,颓然倒地。

    壮硕的身躯倒地时,发出不小的声响,可来人不过大手一扬,大门竟然诡异的自行合上。厚重的门板形成了阻隔,没让外头听见或是瞧见里头的事。

    “原来,你就是贵人!”印喜惊喜的低语,连忙提着丝裙,小心翼翼的绕过男人,来到来人——也就是上官倾云的面前。“看来传闻都是真的,你真有一身好本领呢!”她仰着头,相当欢喜他的出现。

    显然他的伤势一点也不影响他的身手,两人距离那么近,他却瞧不清他究竟是如何出手,不过他的出现,倒是替她解决了麻烦。

    她早说有贵人相助,可惜如意满意却不相信,现在可好,两人倒在地上,连最崇拜的相爷也见不到。

    “你怎么会在这儿?”一扫往昔慵懒的笑容,上官倾云语气紧绷的质问,实在不敢相信自己会在这儿遇见她。甚至亲眼瞧见她差点让人给轻薄,若非他正巧经过撞见,她可能就会被人给……

    该死,她都不会叫吗?她怎能呆呆的站在原地,一点也不晓得反抗?

    她到底懂不懂如何保护自己、想起适才那触目惊心的画面,上官倾云发现自己实在很难如初见面时,和颜悦色的跟她打招呼。

    “我听说这儿新聘了个厨子,所以带如意和满意一块来尝尝。”印喜没发现他少了笑容,倒是眼尖的发现,他身后站了个娇滴滴的美人儿。

    可能是目睹了事情的经过,美人儿不禁惊恐的躲在角落,怯怯的朝他们张望,那我见犹怜的荏弱气质,就连身为女子的她也不禁心生怜惜。

    虽然她早晓得他性喜渔色,可她还真没想过,他竟是这般的“饥渴难耐”,就连养伤期间也忘不了女人香,枉费她还苦口婆心的劝他适可而止,没想到他都受了伤还学不乖。

    本来她还打算在回程的路上,替他买些补品补补身子,现在看来那压根儿就是多此一举,他看起来可是一点也不需要人担心的样子呢。

    清灵水眸不禁在两人之间多游移了一会儿,莫名的,她忽然感到胸口有一股闷涩划过,可她却立刻摇头甩掉那份怪异的感觉。

    不行,她还有要事要办呢!

    小脚一跨,她正想绕过他走向大门,谁晓得他却猝不及防的钳住她的手腕。

    “你去哪儿?”他面色不善的问。

    “啊?”她有些惊吓,接着才回过神来,“我想到外头找老板娘问话,我的菜点了好久都还没上,我想问问究竟是怎么了。”她一脸莫名,说话的同时还试着将手抽回,谁知他却是不放。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吃?”才发生意外,她还敢到处乱跑?

    这芙蓉香可不比牡丹阁气派高贵,进出的客人三教九流、龙蛇混杂,她一个较弱女子到处乱闯,难保不会出事。

    想起她也许又会遇上另一个醉汉,他的心情变的更坏了。

    “我哪有只想着吃?”她忍不住为自己喊冤,“适才如意和满意晕倒在地,也不晓得有没有摔伤,我还得让老板娘快请大夫来,帮她们诊断看看。”真是做贼的喊捉贼,她又不是他,只晓得吃“香”喝“辣”,而不晓得事情的轻重缓急。

    “这儿的地板都铺着厚毯子,不会有事的。”上官倾云一眼就瞧出两人外表无伤,因此一点也不担心,反倒担心她继续待在这里,会有危险。

    若非他还有“要事”要办,他会马上带着她离开!

    “待会儿我会派人送她们俩回府,你先回去。”说话的同时,他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角落的女子,黑眸深处瞬间闪过一抹难以辨认的暗光。

    “为什么要回去?东西都还没送上来呢。”印喜立刻摇头拒绝。从小到大她懒散成性,素无壮志,唯一的梦想就是游遍大江南北,吃遍天下美食,难得这次不用舟车劳顿,就能吃到边疆美食,她自然不能错过。

    “这儿不安全,回到相爷府后,你想吃什么,铁域自然会做给你。”眼看命令不成,他只好转而利诱。铁域一日做十道菜,他将配额全送给了她,她还不满足?

    “可他不会做边疆小吃啊,而且重点是,他只愿意‘为你’做点心!”撅起朱唇,她忍不住再一次抱怨起铁域的大小眼。

    原来当初是在上官倾云的请托下,性子古怪的铁域才会愿意为她做菜,可在他心中,主子究竟还是不一样,每晚夜里的点心就是最好的证明,因为那个铁域竟然不愿意为她做点心!

    “这几日,你不也没漏掉半项点心?”他挑眉道,对于她爱好美食的个性实在感到没辙。

    平日也不见她离开过大床,不过为了吃,她可勤劳了。

    他受伤前,她总会“正巧”路过书房,和他小聊一会儿,然后“顺道”吃了他的点心,他受伤后,她则是更不加掩饰了,只要一听说铁域备好点心,她便会立刻赶到书房探视他这个伤患,然后理所当然替他分担掉一些点心。

    印喜怎会听不出他的调侃,小脸不禁染上些许赧红。

    “那、那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东西进了她的小嘴,滋味她也尝了,铁域是为了谁做点心,有差别吗?

    “当然有,心上就不一样了啊。”而且她还得费事的走上一段路,才能到他的书房吃点心呢,印喜煞有其事的补充着,目光不期然的又对上角落的美人儿。

    啊,话题怎么扯到点心去了,她和他应该都有“要事”要做呢!

    “总之我就是不回去,我一定要尝尝这儿的边疆美食才行。”一顿,她加重语气,故意提醒着他。“你不也有事要办,让人等太久不太好吧?”语毕,她又试着将手抽回,可上官倾云却仍旧不放。

    经过几次的拉扯,他掌心的刀茧已磨得她的肌肤泛疼,她抬头正想抱怨,却意外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严厉。

    严厉?

    是她看错了,还是他真的生气了?

    她虽是好吃懒散,但脑袋可不差,还不至于连状况都搞不清楚,很显然的,他一点也不希望她继续留在这儿,虽说两成原因可能是为了提防她又遇上危险,可她严重怀疑,剩下的八成原因绝对是和那美人儿有关。

    哼,该不是她的存在影响到了他的“性”致,所以他才急着赶她回去吧?

    “你想吃什么,我让人统统打包带回去。”他宽容的说道,瞬间就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替皇浦照顾她的这段期间,他绝不容许她出半点差错。

    “可是……”她却还是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

    他绷紧下巴,不着痕迹的深呼吸,尽量维持平和的语气。

    “可是什么?”

    “可是东西还是刚出炉的最好吃,要是搁上一段时间,那口感、味道自然就差了,我想我还是留在这儿较好。”她理所当然的说着,对于吃食总是这般挑剔。

    虽然她很感谢他替她解围,更感谢他像姐夫似地照顾着她,可这并不代表她什么事都会听他的。

    她尝她的美食,他“吃”他的美人,他俩进水不犯河水,他又何必如此专制?

    上官倾云眯起黑眸,紧盯眼前的小女人,少了笑容,那张沉默的俊美脸庞竟显得有些阴鸷,尤其那深沉的目光,瞅得人喘不过气来。

    就在她惴惴不安的揣测着,他该不是想要翻脸和她发火时,没想到他却若无其事的松开了手。

    “既然如此,就将那新来的厨子带回去吧,到时你看想吃什么,尽管让他做便是。”他用谈天似地口吻说着,仿佛他要带回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双靴子。

    “什么?”她一愣,清灵水眸不停地眨啊眨,完全不晓得他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这疑惑才在脑间一闪而逝,下一瞬间,他竟伸手打了个响指,接着两名劲装打扮的护卫便突然出现在房内,她甚至不确定门板有没有被推动过。

    两人无声无息的迅速靠到他身边,他低语交代了几句,两人颔首应是,接着便将躺在角落的如意和满意,给扛到了门外。

    “啊,等等,你们要将她们俩带到哪儿?”她立刻担心的跟了出去。

    上官倾云也跟着跨出门槛,手里还拿着不知从哪变出的折扇。

    利用折扇的遮掩,四周倒是没有人注意到他的面容身份。

    “我已经吩咐下去,让人将厨子带回到府里,你就跟着一块回去。”

    印喜错愕转身,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不会吧?他真的要把人带回去?

    经过大夫诊治,如意和满意幸运的没受到半点伤,不过印喜还是担心她俩受到不小惊吓,因此早早就让她俩回房歇息。

    只是少了两人协助,她才发现,自己对这相爷府竟是一点也不熟悉。

    她不过就像往常一般,想到书房找点心吃,可没想到她才走过了几道回廊,拐了几个弯,竟然就迷了路,而偏偏不巧的是,附近竟然也没奴仆经过,于是她只能困坐在小亭里,望着那皎洁的月色发起愣来。

    那圆圆胖胖的月儿,让她不禁想起上官倾云自芙蓉香里带回的边疆厨子,他的脸儿和身子也是圆墩墩的,为人和善,笑起来就像是一尊弥勒佛。

    虽然是被“抢”带到相爷府,不过那边疆厨子倒是一句怨言也没有,反倒不停地感谢着上官倾云的赏识,让他能有大展身手的机会。

    看来身为一朝宰辅,上官倾云的官威倒是不小,明明就像个土匪似地带了人就走,结果在他人眼中,他的为所欲为反倒成了恩赐,说不准今日那娇滴滴的美人儿也曾这样感谢着他呢。

    感谢他慧眼识“美人”,愿意让她帮他暖床。

    身为一朝宰辅,他倒是胆大妄为,非但三番两次上青楼狎妓,还光明正大的连手下都带上了。

    哼!若非她本性懒散,懒得管他人闲事,否则换做是他人在场,怕是早就将天大的消息闹的沸沸扬扬,天下皆知了,哪里还能容得了他,继续和那名美人儿待在芙蓉香里你侬我侬,缠缠绵绵?

    只是话说回来,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她都呆坐了好一阵子,别说是有人影经过了,到现在她连个猫影都没瞧见,难不成她就要一直这个样子,在这儿呆坐一整晚?

    就在印喜蹙眉瞪着前方的回廊时,却忽然听见一抹低哑的声音。

    上官倾云?

    他在这附近?

    太好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这就讨点心去!

    弯着粉润红唇,印喜不禁欢喜的踏出小亭,快步穿过东边的洞门,循着声音的来源,到一处幽静小楼的前方。

    小楼就筑在小湖中央,得踏进蜿蜒的曲桥才能到达,而小湖里则植满了各色莲荷,那馥郁莲香随着夜风暗暗浮动,让人闻了就觉得舒服。

    才踏上曲桥,远远地,她就瞧见一对男女站在小楼前,她一眼就认出那欣长壮硕的男子就是上官倾云。

    “深雪姑娘,自今日起这儿就是你的住所,这里不会有人伤害你,请你安心的住下。”

    月光下,上官倾云一袭白底蓝绣丝衫,打扮一如白日,仿佛才回府没多久。

    “不,这怎么可以,深雪身份低贱,怎敢如此打扰相爷?”女子连忙摇手,那荏弱娇美的脸蛋写着仓皇,远比在芙蓉香时还要格外的惹人心怜。

    是她?

    印喜不禁瞪大了眼,不敢相信上官倾云除了边疆厨子,竟然连美人儿都打包带了回来。

    “深雪姑娘千万别如此薄贱自己,你虽是靠卖艺谋生,却是出淤泥而不染,这份情操实属高贵,在下感佩至极。”上官倾云坚持着,然而语气却相当温和。

    “可是……”

    “深雪姑娘,在下请你过府小住,并无其他用意,纯粹只是欣赏姑娘琴艺,还是,深雪姑娘觉得在下太过莽撞了?”

    是琴艺还是情意?

    印喜不禁眯起水眸,总算明白,如意和满意为何总爱称赞他斯文有礼了,因为眼前的上官倾云,简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地。

    虽说平时他也不算粗鲁,只是看人的眼神,总带着一股令人瞧不透的深沉,举手投足间,更透着一股不容人忤逆的专制,仿佛谁要是胆敢违抗,就会吃不完兜着走,哪像现在这般的轻声细语,温文谦让。

    瞧他对待那个姑娘的态度,仿佛深怕声音要是再大一些,就会把她给震碎似地。

    哼!要不是他神色清明,她还真以为他是鬼附身了呢!

    “不!深雪绝对没有这种想法。”小楼前,女子焦急的澄清。

    “那就好。”上官倾云轻轻颔首。“时候不早,在下就不打扰了。请深雪姑娘提早歇息,我已安排两名丫鬟在里头等候,若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语毕,他转身就要离开,谁知后头的深雪却咚的一声,突然跪倒了地上,朝他行磕头大礼。

    “深雪感谢相爷知遇之恩,不但替深雪赎身,还让深雪在相府住下,相爷的大恩大德,深雪感念在心,往后定会尽心尽力服侍相爷,牛马相报。”

    “深雪姑娘言重了。”上官倾云面不改色,只是将人轻轻扶起。“在下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而已,实在谈不上大恩大德,还请深雪姑娘往后别如此多礼。”

    为了预防深雪过度感激,还会再来个三跪九叩,他迅速唤来屋里的丫鬟,交代两人带着深雪入房沐浴更衣。

    眼看小楼外头终于再度恢复宁静,他却没有马上离去,反倒自腰带里拿出一块洁白纯净、滋润光泽的白玉,就着月色仔细的打量。

    印喜瞧他一脸慎重,不禁也朝那块白玉多看了几眼。

    美人儿人都进房了,他却还舍不得走,莫非是想以那块玉为借口,回头再好好地和美人温存一番?

    唔,一般人若是被刀子砍了,若不是虚弱得下不了床,就是咽不下饭,唯独他这个伤患倒是不一样,不但生龙活虎的很,就连“胃口”也大得不得了。

    粉润朱唇不自觉发出一声轻哼,那哼声虽小,却没逃过上官倾云的耳力,只见他机警的将玉佩收入怀间,接着才转身望向曲桥。

    “喜儿姑娘?”凝重的俊脸瞬间浮现笑容,他步下石阶,往曲桥的方向走了过来。“你怎么来了?”

    被人发现,印喜倒是一点也不心虚。

    “怎么?我不能来吗?”她扬起柳眉,问的有些故意。

    “当然不是,只是我以为这个时候,你应该是睡了。”

    夜风徐徐,吹的湖畔垂柳飘摆,眼看柳条好几次都差点扫到她的小脸,他没有多想,顺手就提她捉住那支柳条。

    “点心还没吃到,我怎么可能睡得着。”她理所当然的说谎。

    “既然如此,喜儿姑娘此刻不是应该在书房里待着吗?”仿佛猜到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他薄唇更扬,眼底不禁浮现浓浓的莞尔。

    他的目光,让她不禁瞬间羞红了脸,可她却还是若无其事的借口道:“你这个主人不在书房,我有怎么好擅自乱闯?”开玩笑,她精通五行八卦,通未来、巧方位,却在相爷府里迷了路,这种事说出来多丢脸?

    打死她,她都不会承认自己迷了路!

    “这倒是。”他从善如流的点点头,没说破平时就算他这主人待在书房,她可也没含蓄到哪里。

    “本来就是。”她皱皱小鼻,实在不想在这话题上打转,因此灵巧的将话题导正。“所以,铁域应该有准备点心吧?”虽然今日他是晚归了,不过铁域向来忠心,应该不会因此而偷懒才对。

    上官倾云对于她镇日只想着吃,早已习以为常,只是她的食量就跟猫儿差不多大,从来就吃不多。

    与他相比,她纤弱的就像他手中的柳条,两人靠得很近,她却不及他的肩膀,仿佛风要是再大一些,就能将她吹跑。

    “怎么?今日的边疆厨子,手艺不合你的胃口?”他以为她该是吃饱了。

    “还不错,不过比起铁域,就是差了一些。”想起铁域的手艺,印喜觉得自己的舌头好像又要酥了,她想,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吃腻他煮的东西。

    只是话说回来,她在相爷府也待了好一阵子,却一直没有机会再见铁域本人,或许待哪日天时地利人和,她再好好地拜见问候,那时她一定要问问铁域有没有兴趣到飞石峰顶小游一番,或是在哪儿安享晚年的打算,到时……

    呵呵呵。

    “上官大人,你还没回答,铁域有没有准备点心呢!”印喜笑盈盈的又问,将那小小的诡计藏在心里,聪明的没有暴露出来,只是那笑的弯弯的眉唇,还有那双灿烂迷人的水眸,却泄露了一丝丝的端倪。

    她本就清雅美丽、娇恬如花,笑起来更是有股难以言喻的风情,可惜唯有想着铁域时,她才会眉开眼笑,也只有说着铁域时,她才会如此神采飞扬。

    每次当她软软的喊他一声上官大人时,也都是为了铁域。

    而他,不过只是项交换条件。

    适才,她应该瞧见了深雪,却什么也没过问,就如同当初,她听别人唤他一声龙爷时,也不曾感到好奇。

    他就站在她面前,她却不曾在意过他……

    心底深处,仿佛闪过一抹什么,他不自觉地眯起黑眸,望着眼前那清丽无暇的娇颜,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答道:“当然。”

    “太好了!”她银铃一笑,连忙扯着他的衣袖催促:“那我们快到书房,要是东西凉了,那就不好吃了。”唔,不晓得铁域今日又准备了什么好东西?他的手可巧了,每日准备的点心总是不一样。

    印喜兴奋得猜测着,丝毫没注意到,上官倾云的眸色又沉了一些。

    “走啊!”雪白柔夷在他面前挥了几下。“你要是再这样拖拖拉拉,东西要真的凉了,一定要你负责。”跺着小脚,她扯着他的衣袖就往前走,可下一瞬间,她却感到一道炽热忽然深入她的掌心。

    她困惑的低下头,才发现是他握住了她的手。

    “方向错了,往这边才对。”他理所当然的牵着她,走上另一边的长廊。

    “唔,难怪我老找不到书房……”她忍不住嘀咕。“好了好了,我自己会走,你别老牵着我啊。”带路就带路,做啥动手动脚的?她又不是娃儿,他走前头,她自然会在后头跟着啊。

    印喜不自在的想将手抽回,却发现他圈得可紧了,一点也没有放松的意思。

    “这儿的回廊曲折多岔路,我晓得捷径,跟着我走比较快。”他淡淡答道,带着她转了个弯。

    印喜双眼一亮,果然不再挣扎。

    早说嘛,原来他是替她着想,想让她早点吃到点心啊。

    也对,自他俩见面以来,他就待她极好,一得知她是为了铁域而来,便无条件的将铁域“出借”,就连铁域额外替他准备的点心,他也毫不吝啬的与她共享。

    除此之外,他还派人仔细的看顾她,不仅是让她吃好喝好,就连出门玩乐,还有专门的马车乘坐,一般官家小姐恐怕都没她这般享受。

    虽然他生性好色,放荡不羁,偶尔还会表里不一,可说实话,他这个东家实在是无可挑剔。

    看在这点分上,她就再替他多卜几次卦吧,好好的替他这不知分寸的男人,努力的趋吉避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