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邂逅黑白天使交锋(3)

  第二天下午五点,一天的课业在当当的宏亮钟声中宣告结束。熙攘的学生们迅速拥往公车站,排队前往位于市中心的天官体育馆。因为两大校草在那里包下场子,要公开招聘助理,所以高中部、初中部的女生们便齐聚一堂,连平时很少见到的、传说中约会不断的几名校花级人物都亲临现场!

  主角还没到,体育馆内的尖叫声和口水滴答声就此起彼伏地响起!

  “束夏,赶快出来,选我当你的助理!送我一个甜甜的美梦吧!”

  “我是宗政静羽的粉丝!我一定要进入‘噩梦终结事务所’!我的心里只有静羽!没有他,我连觉都睡不好!”

  “……”

  我用力捂住耳朵,两眼中只剩下一圈一圈的螺旋状物体:“明淞,你确定这里不是海选现场?这些女人未免也太疯狂了吧?!”

  “我也没有料到会是这个样子呢。有意思!”明淞推了推大大的圆眼镜,圆乎乎的脸蛋蒙上了一层兴奋的绯红。

  忽然,体育馆里响起狄尼库的《云雀》。伴随着轻松明快的小提琴旋律,雪白的羽毛纷纷扬扬地从房顶上飘落下来,紧接着,一个长着巨大翅膀的人从门外缓缓地飞落到众人中间。

  哇啊,难道真的有天使?!所有的女生都瞪圆了眼睛,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美女们好,欢迎你们参加这场招聘会!”“天使”双脚触地后,胳膊优雅地一扬,身上披着的白色斗篷便噗噗地飘到一边,而连在衣裤上的细细钢丝线也很快被他拔了下来,“希望我的出场能给大家带来一丝惊喜!”

  原来,这是个穿着雪白立领拉链毛衣外套和银色阔腿裤的男生。他留着一头齐肩的亚麻色碎发,尾稍很自然地微微卷起,和英俊的脸非常配。而刘海中挑染过的金棕色发丝透露出几分桀骜不驯的意味。眉毛略粗,形状好看,给人一种世家阔少的不羁感。可能是中西混血的缘故,他那双杏眼呈现出迷幻般绚丽的紫色—对于普通男人来说,它们所占的面部比例稍稍大了一点,但和男孩细长而挺直的鼻子搭配起来看,只能让人赞叹造物者的睿智。

  “啊!束夏,太惊喜了!你终于来了!”

  “束夏,你好帅啊!你是我的天使!我的王子!我的骑士!”

  “束夏,我爱你!”

  女生们捧着通红的脸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比流浪狗看见骨头、强盗摸到钞票还要兴奋几万倍……

  “对不起,让各位美女久等是我的罪过。我为了以最完美的形象出现在大家面前,不知不觉就多花了些时间。”站在体育馆中间的男生把手放到腰间,绅士地弯下腰,向大家鞠了一躬。一双充满梦幻般雾气的紫色眼眸环视四周后,又缓缓垂下,最后被浓浓的睫毛所覆盖,“我真心恳请你们的原谅,对我来说,从漂亮的小姐们嘴里说出来的话,就像沙漠里的泉水一样甘甜可口。”

  “哎呀呀,束夏太狡猾了,明知道我们舍不得责怪你,还这样讲……”

  “……”

  肉麻死了!这个叫束夏的家伙不会起鸡皮疙瘩吗?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胳膊。而站在身边的明淞却高兴得跳了起来:“哈,太有意思了。束夏真帅!他的作风太华丽了!”拜托,大小姐,你有品位一点好不好?我是不是应该找时间帮你纠正一下审美观啊?不过……瞄到她身上穿的蛋糕般的洛丽塔服装,我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谢谢各位前来捧场,正如大家在BBS上看到的一样,我的‘送你甜甜美梦事务所’就要开张了,睡眠不好,或是做噩梦的美女,都可以到事务所找我!”束夏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朵玫瑰的花蕾,放到那张比花瓣更润泽的唇边,印上一个轻吻,“作为为女性自由和尊严浴血奋战的骑士,我绝不允许自己眼中有任何一朵暗自垂泪的玫瑰!”

  “哇!”现场气氛越来越high,几乎快要控制不住了!

  “但是,这么艰巨的任务,一个人是不能完成的!”紫色的魔瞳如闪电般在女生群中扫视,“所以……我需要一个助手!她必须要有奥黛丽•赫本的面孔,安吉丽娜•茱莉的身材,变形金刚的体质,保尔•柯察金的意志,还要有爱因斯坦的大脑!”

  那……那是什么样的怪物?我的嘴角抽搐起来。

  “这个人会是谁呢?”束夏站着弓步,伸直胳膊,右手每隔十秒钟就变换方向,指向不同的女生,“是你……是你……还是你?!Comeon!MissRight!美女们,尽情释放你们的才华,把全部美好统统展现出来吧!”说罢,带着白手套的左手从衣服里掏出一叠纸,用力向空中抛出—白花花的纸张便像雪花一样铺天盖地地飘散下来。

  好……好彪悍的秀啊!我无力地扶墙。

  “什么东西?”

  “住手,敢跟我抢?!死女人,你活得不耐烦了?!”

  场内的女生推攘着一窝蜂拥上前去。而明淞那家伙也跑到“漩涡中心”凑热闹,在空中上蹿下跳一阵猛抓后,还真逮住两只“死耗子”。

  “给,小韩,你也填一份吧。”她笑呵呵地把一张饱经众手蹂躏、皱得跟褶子似的纸塞到我手里。

  展开一看,是招聘报名表。除了要填的一些基本信息外,上面只有三道选择题。

  1.“送你甜甜美梦事务所”这个名字是不是比“噩梦终结事务所”气派一万倍?

  A.是

  B.否

  提示:选B的人当心被狗咬。

  2.束夏是不是比宗政静羽英俊潇洒一万倍?

  A.是

  B.否

  提示:选B的人当心被疯狗狠咬。

  这个叫束夏的家伙真是小人啊,他和宗政静羽绝对有世仇!

  “最后一道选择题该选什么呢?”明淞飞快地选了两个A后,皱起了秀丽的眉毛。

  啊?这里竟然有能让智商达到150的尖子生头疼的题目?我匆忙选了两个B后,疑惑地把目光往下挪。

  3.如果世界上有一种能力,得到它,就可以进入其他人的梦中,你会怎么做?

  A.这个能力很无聊,一点也不想要。

  B.到喜欢的人梦里去看看。

  C.帮人们改造梦境。

  D.增强能力,让清醒的人也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做白日梦。

  E.其他

  提示:选择E的人请注明理由。理由不当的,当心被一大群疯狗咬得死去活来。

  题目中的每一个字都在我脑海中无限地放大,好像是滴着血的刀子一样悬在眼前,挥之不去。毫无疑问,这是在变相试探答题者的Dream能力!

  可恶!这种能力到底有什么好的?!手指用力地抠着招聘表,白色的纸上立即出现一个醒目的窟窿。

  我紧紧地咬住嘴唇,细细的血丝流进口腔,铁锈般的味道让人难受到极点。早知道,不管明淞怎么可怜兮兮地恳求我,用拳头威胁我,用盒饭利诱我,我都不应该到这里来。不管是事务所、开事务所的男生,还是他们招的助理,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再无聊,再喜欢看热闹,我都不应该到这里来……

  不想再触碰到那样的东西!不想再经历那样的事情!不想周围的人因为我变得不幸!

  “小韩,赶快把最后一道题填上!”明淞用力地摇了摇我,“收表了!别发呆了!”

  “啊?”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只见银光一闪,招聘表已经落到一只戴着十字指环的手里。

  慢慢地抬起头,我看到咖啡厅里那张俊美绝伦的脸—“黑翼天使”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敞口T恤,外套一件麂皮绒军装,不带杂质的纯黑衬得脸细瓷一样白。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说不清是惊讶,还是激动,慢慢地,我那冰凉的心竟然又恢复了热度。

  “哇!宗政静羽来了!”

  “天啊!静羽还是那么酷!黑色简直就是为他而生的颜色啊!”人群立刻开始分流,一部分围在束夏身边的女生向这边挤过来。

  原来他就是宗政静羽?!

  明淞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低声说道:“宗政静羽和束夏都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运动万能,学习出众,不管什么考试、竞赛都是二年级的前一二名,除了学生会那几个戴着面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家伙外,就属他们最火了,这个,全校人都知道!”

  鼎沸的人声中,宗政静羽轻轻地张开了嘴:“别吵。”丝绒般的嗓音配上淡然的语调,如同浑厚交响乐的华丽尾音一般震慑了所有听众。只是简简单单两个字,竟奇迹般地让花痴们统统闭上了嘴。而束夏也停下夸张的表演,转过一双紫色的眸子,饶有兴致地盯着我。

  “苏小韩?原名韩小苏?”宗政静羽抖了抖手中的招聘表,笔直浓黑的眉毛微微拧着,狭长的眼睛渐渐眯起。

  “嗯。”

  “为什么要把名字倒过来?很好玩吗?”

  “我……”该死,他竟然会问这个?胸口忽然像被极细的针扎到一样,疼痛弥散全身。

  “为什么?”他在逼供,就像监考老师抓住了作弊的学生,想从他身上套出证据一样!

  “我……我不想回答。”闷闷地低下头,我看着他绘有白色十字图案的褐色磨砂短靴,眼角有些湿润。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放过我:“好,那我问下一个问题。第三道选择题,你的答案是?”

  “……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E,其他,对吧?”他抬起我的下巴,让我看着那双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眼睛,“那么,告诉我,理由。”

  “啊?什么……什么理由?”

  宗政静羽是不是仗着自己长得帅,就爱对人动手动脚啊!这个习惯很不好呢!我简直没有办法好好呼吸了……

  “招聘表上说得很清楚:选择E的人请注明理由。理由不当的,当心被一大群疯狗咬得死去活来。”他毫无语气地读完答案下面的脚注。

  “是……是吗?”从面无表情的美男子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我一点都不觉得好笑,背后冷飕飕的,“那我选A。”

  “这个能力很无聊,一点也不想要。”他慢慢舒展开眉,眼睛里似乎有蓝色的火花扑闪了一下,“你确定?”

  “……”我咬住嘴唇点了点头。

  “小韩,宗政静羽和束夏开办事务所的目的是为了帮助大家改善睡眠问题,所以选C才是正确答案。”明淞偷偷地提醒我。

  她……她根本什么都不明白!那样的能力,只是灾难!

  啪啪—忽然一道极细的青色电流从天窗蹿入,在电灯之间飞速游走!

  砰砰—体育馆内所有顶灯接连不断地爆炸,尖利的玻璃碎片四处飞散,然后稀里哗啦地落下!

  “怎么回事?!”

  “哇啊啊!闹鬼啦,救命!”

  “束夏,我好害怕,你在哪里?”

  “静羽,求求你保护我!”

  女生们尖叫着抱头乱窜。

  由于他人推搡,明淞的脸紧紧地贴在我胸前,眼镜差点没被挤碎:“到底怎么搞的?停电了吗?”

  “……”虽然想回答她的问题,可我发现自己的嘴已经动不了了。身体仿佛被什么骇人的东西给缠住了,竟然不由自主地一直发抖。接着,在乱作一团的人群里,我瞥到一抹镇定而冷冽、与周围气氛格格不入的青色。

  那是个穿着长袍、胳膊上文有刺青的少年,浅蓝色的长发在他修长的身体后一丝丝散开,发出凛凛的荧光。而两道凌厉的视线从那闪着金光的眼中射出,犹如利器嗖嗖地撞进我的心脏,似乎要把我洞穿撕裂……

  “各位美女安静一下,刚刚只是一个小型地震!”束夏拿出喇叭高声喊道,“现在天还没有全黑,美女,你们就克服困难,为了达到高尚的目标继续热情地参加应聘吧!燃烧啊,不灭的青春!”

  “可是……”

  “可是什么?放心,只要我在,你们都会没事的。”说着,束夏的电眸又开始四处乱射。

  “好啊!束夏,你一定要选我哦!我是为了你才留在这个危险的地方哦!”几句话一哄,花痴们的热情再度被点着,熊熊地燃烧起来。

  站在女生中间、却没有引起她们注意的金瞳少年看了束夏一眼,诡异地弯起嘴角,扬起手做了个“再会”的动作,便倏地隐没在空气中。

  沉重的窒息感瞬间消失。

  我好像跑过马拉松似的,出了一身的汗,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好可怕!好可怕!刚刚我差点以为自己会被那样的目光杀死!

  而身边的宗政静羽两眼直直地盯着大门,唇色苍白,手指冰凉,整个人跟雕像似的,没有半点生气。我慌忙拉了拉他的袖子:“你没事吧?”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过头,用陈述的语气问道:“刚刚你看到了?”

  “你是说那个金……”

  “没错。苏小韩,你来我的事务所吧。”宗政静羽压低眉毛,垂下眸子,打断我的话,快速往外走去。

  “什么嘛!静羽!你还没有问过我呢!只有我才能当你的助理啊!”

  “静羽,你在开玩笑吧?”

  不远处的几个女生们不满地嘀咕起来,但又不敢靠近。

  “你们赶快离开这里。”宗政静羽定住脚步,眨了眨眼睛,瞬间恢复了平日的冷漠,刀锋般锐利的目光让人寒到骨子里,“我不喜欢长头发的人。”

  “可是……可是人家都已经为你剪短了头发!”有几个短发女生快要哭出来了。

  “剃了光头都一样。女人是世界上最虚伪的动物,不可能打败梦魇。”

  啊?他……他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这家伙真的是那个救过我的善良的“黑翼天使”?!他的心是不是铁做的啊!

  “宗政静羽,你是不是什么地方搞错了?”沉默了一会儿,我鼓足勇气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也是女生,女生不是你说的那样!”

  这番话无异于重磅炸弹。宗政静羽眯起眼睛,迟疑了一会儿,压低嗓门说道:“苏—小—韩—小—姐,很遗憾,我不能聘用你。”

  “……我又没说要当你的助理。”这样不是很好吗?不跟他相处就不用面对该死的Dream能力了啊,可看到那高大的黑色背影毫不迟疑地消失在门口后,为什么我会有种失落的感觉呢?

  而我身后的一干女生嗷嗷的,哭得更伤心了。

  “小姐们,不要为那种无情的男人难过了,世界上还有我这样为女性自由和尊严浴血奋战的骑士呢!要知道,笑容比泪水更适合美女!”束夏迈开长腿,笑容满面地走到她们面前,像拯救灾民一样抚慰她们,“玫瑰们,不要哭泣,不然我会心碎而死的!”

  “啊,束夏,那就是说我们可以当你的助理啦?”她们原本眼泪汪汪的眼睛立即闪闪发亮。

  “那怎么可以?我怎么忍心让你们这样的美人为我辛苦工作呢?大家先回去吧……”在花花公子的甜言蜜语中,女生们转泣为笑。她们猛抛媚眼,恋恋不舍地逐一离开。明淞也被家人开车接走了。

  室内体育馆终于安静下来。

  看看表。我的天,现在已经七点了。赶快回家吧,不然妈妈又只能吃泡面了!落在最后的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提起腿,急匆匆地往外跑。可脚还没跨出大门,我的衣领就被勾住了,接着身体被硬生生地拉回场内,压在墙壁上,一动也不能动。

  “欢迎你成为‘送你甜甜美梦事务所’的一员!”此刻,束夏灿烂的笑脸看起来邪恶得像魔鬼一样,跟刚刚的骑士形象截然不同!

  “啊?”

  “你不是填了招聘表,又有Dream能力吗?符合我的要求,我现在就收下你!怎么样,被我这样的帅哥赏识,你一定很开心吧?”

  开心个头啦!

  “……你怎么知道我有Dream能力?”伤疤一点一点地被人强行揭开。很痛耶!难道这是命中注定?

  “你不是已经给出答案了吗?选A或者E的人通常才是有Dream能力的人,普通人为了进入事务所,一般都会选C。”他笑嘻嘻地掏出我填的表格,因为刚才情形有些混乱,它已经被人踩了无数个脚印,“这道题目我可是想了很久,才设计出来的哦。”

  “就凭这个?”

  “当然不是。还有宗政对你的态度。”

  “他没有录用我……”我扭过头去。

  “因为那家伙歧视女生啊,我跟他不一样,我可是女性至上主义者!跟我工作一定会很愉快的。”束夏忽然摸出印泥和契约,抓起我的手就在上面一阵乱按,“这样就OK了。”

  “哇,你干什么?”

  “契约生效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手下!”束夏乐得嘴差点没有咧到耳朵后面,“刚开始我还以为你是男孩子呢,心想,长这么可爱,太影响我的地位了。现在可算放心了!来,叫声老大听听!”

  “你疯了?让我回家!我跟你这个自恋狂真的没有共同语言,也不想和你待在一个办公室里!”

  “你不想向宗政证明女生不是世界上最虚伪的动物吗?和我合作,你就能做到这一点!”束夏猛地伸直胳膊,把我圈在他的身体和墙之间,“因为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只有我才知道怎样才能打败他。”他压低了声音,语调是前所未有的肃然,直盯着我的眸子瞬间放出灼热的紫色光彩。

  “来吧,加入我,让宗政看看你到底有多厉害!”

  “让宗政知道苏小韩是与众不同的!”

  “让宗政后悔没有录用你!”

  “让宗政知道女孩子才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物种!”

  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是被魔鬼附身,还是被他那气势强烈的排比句给唬住了,耳朵里只有“宗政”两个字在回荡,脑袋被震得嗡嗡作响,听到后来,竟然恍恍惚惚地点了点头。

  也许,这就是悲剧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