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当天晚上,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就连点上平日最能帮助她睡眠的薰衣草精油,她还是睡不着。

    她心里知晓,导致她睡不着的罪魁祸首,现在还没有回家!

    从早上耿慕桓出门之后,她就一直在发呆。等到耿慕来看她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过后的事了。由于耿慕今天又要到医院产检,没办法陪她到很晚,因此晚餐她们是叫外卖解决的。

    等耿慕走后,她又听了一整晚的广播,听得厌了、烦了,就直接回房,把自己抛到大床上。

    他现在究竟在做什么?元凯娣心想。其实,如果她想知道耿慕桓现在的行踪,一通电话就可以替她办到,但是她就是不想这么做。

    她觉得自己似乎太依赖耿慕桓了,她必须慢慢地摆脱他对她的细心照顾,学习独立。毕竟,耿慕桓是不可能照顾她一辈子的。

    就算他真的爱她又如何?难道他不怕被人耻笑吗?虽然他的家人对她很和善,但也是在她没有受伤之前。他的父母能够接受他们的媳妇儿是个瞎子吗?

    “唉——”元凯娣大叹了一口气。

    突然,她听见客厅传来大门开关的声音,然后是轻微的脚步声。元凯娣心中一喜,心知是耿慕桓回来了。

    听出脚步声正朝着她房间的方向走来,元凯娣连忙将被子一卷,侧身装睡。

    沉重的脚步走到她床边,停下。她的心头也开始怦咚怦咚地有如小鹿乱撞般地直跳。接着!元凯娣感觉到床侧因为重量往下沉。想来,他正坐在她身边。他想做什么呢?

    耿慕桓轻柔地抚着元凯娣几绶错落在颊边的发丝,已经数不清多少日子,每当临睡前,他都会来到房里,静静地审视她的容颜。

    什么都不做,就是看着她。

    透过床头柜上的薰香灯传来的微弱灯光,耿慕桓能清楚地看见元凯娣脸上的表情。自从上次带她出游后,她偶尔会把蒙眼的绷带拆掉。如果不仔细看,根本不知道她看不见。

    “凯娣,什么时候你才能接受我呢?”他呢喃。

    “从见到你第一面起,我未曾掩饰对你的好感。看到你和方子亦在一起时,我忌妒得几乎发狂,却什么都不能做!我知道自己卑鄙,利用方子亦不在你身边的时候,替自己制造机会,没想到还是弄巧成拙。我……我该拿你怎么办?”

    元凯娣浑身一震,但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耿慕桓并没有注意到。

    “凯娣——”他又悠悠地叹了口气。

    一如往常,他低下头,在元凯娣颊上印下轻轻一吻,她故意嘤咛一磬!转身面对他,而且眼睛是张开的。

    没料到元凯娣会突然醒来!他吓了一跳。高挺的身子仍强撑在她的上方!

    “你……”虽然知道她看不见,但耿慕桓就像是个做错事被逮到的小孩。“你醒了。”

    “为什么不继续?”她温柔的问,双手试探性地往他的方向摸索。

    耿慕桓一把抓住她的双手,并放到自己脸上。“我能把你这个举动,解释成另外一种意思吗?”元凯娣但笑不语。她轻轻地碰触耿慕桓的额头、合上的眼睛、直挺的鼻子,一直到温暖的嘴唇。她不疾不徐地以触觉代替视力,并经由触觉了解许多她所不知道的一切!

    不知不觉,她用舌头舔了舔略为干涩的下唇,试图集中注意力消化她所搜集来的琐碎资料。

    耿慕桓见到她这无心的挑逗动作,他必须集中所有意志,才能克制自己不能冲动。

    在此同时,元凯娣的触摸之旅又从耳朵、下巴,再度回到他的唇瓣。当她用食指仔细地描绘着耿慕桓的唇型,感觉到每一处细微的凹凸与弯曲处时,她的嘴角不禁往上场升。

    耿慕桓终于忍无可忍,他用舌尖舔了一下在他唇上流连不已的入侵者,元凯娣倏地将手抽回。刚才,耿慕桓不过是轻舔了一下她的指尖,她却瞬间感觉到有一股电流从她指尖通过,并朝她四肢流窜。

    耿慕桓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并举起自己的手。“现在该我了。刚才我已经让你摸遍,现在换我摸你才公平!”

    “你怎么……”

    “嘘!”耿慕桓轻喃道:“专心一点。”

    耿慕桓的双手,正在她后颈中央的凹陷处游移。然后他也学着她刚才的模式,从额头开始,眉毛、眼睛、鼻子、脸颊,直到嘴唇。在他有如亲吻般的抚摸下,元凯娣也忍不住舔起他的指尖。结果,耿慕桓的手又抽了回去!

    “你在拐我。”她呢喃地抗议一声。

    “我需要证实我的观点。”他肯定道。

    “什么观点?”

    “你愿意接纳我吗?我爱你,但是我发现用说的,没有办法让你相信。所以,我想试试看用‘手’来帮忙。你愿意吗?”

    元凯娣屏住了呼吸,她刚才全神贯注在耿慕桓的触摸之旅上,全心去感觉、去倾听他真正的心声,结果她所获得的每一个答案,都摇动了她原本坚持的信念。

    “我想……你已经证实了你的观点。”她迂回地回答。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耿慕桓告诉自己。

    他一手由她颈部下移至胸前,并同时用嘴唇扩获了她的唇瓣,企图以热情的吻来摧毁她的不安,另一手稳住她的背,用力地将她搂入怀中,让她紧紧贴住自己。

    他可以感受到她衣裳下的高耸浑圆,可以感受到她略为粗浅的呼息。元凯娣正柔顺地靠在他身上,胸脯诱人地随着每一次的呼吸摩擦着他。

    慢慢地,耿慕桓透过她的衣服探索她的身躯,爱抚着她的背部与臀部,并且变得愈来愈大胆。

    他将元凯娣放回柔软的床铺上,覆在她上方,并用一只手臂撑起自己。

    她的黑发宛如瀑布般地披散在枕头上,衣服敞开,露出一大片奶白色的肌肤。当元凯娣本能地举手遮住自己时,他一手置住她,阻止她的动作。

    “不,不要。”耿慕桓以连自己都认不出来的嘶哑声音说道。

    他再次弯身吻她,伸手寻找她衣服上的系带。

    当他终于找到一条丝带扯下,脆弱的丝带很快就松开了,耿慕桓感到自己的自制力,全都在这一刻消失无踪。

    火热缠绵的激情过后,两人仍紧紧相拥着。

    元凯娣静静地偎在耿慕桓怀里,她不敢出声,怕破坏这一刻神圣的气氛。

    “你怎么了?”发现她异样的耿慕桓,轻抚着她的秀发问道。

    “什么意思?”她紧张的问。他对她不满意吗?

    他轻笑着搂紧她。“你别误会,我是说,我从来没有从一个女人身上得到这么多的快感。”耿慕桓说出自己真实的感受。

    “你有过很多女人?”元凯娣嘟起嘴,用指甲轻轻劝刺他的胸膛。

    他笑着抓住她的手。“不多。在你之前,只有一个。”

    “怎么可能?”元凯娣撑起身体,惊讶的问:“报章杂志上可不是这么写的。上头说你换女朋友的速度就像换衣服一样快,而且一个接着一个……”

    “我说的是实话。我真正交往过、承认的女友只有一位,再来就是你了。那些八卦新闻,可信度有多少?”

    “可是……我真的看过……”元凯娣忆起之前她在耿慕桓公司里,亲眼看过好几位长相十分妖艳、身材姣好的模特儿,常在耿慕桓身边打转,而且黏人的很。这情形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她也记得,当时看到这种情况的自己,心里酸得直冒泡,却又无可奈何!

    “你很不安!”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不安地把脸理进他的肩头。

    “你懂的,凯娣。但是你怕我,我感觉得出来,你在怕我。”

    “……”

    “凯娣,你和我相处了这么久,还不懂我吗?在你面前,我呈现的都是最真实的自己。所有的女人,她们眼中看见的我,是拿权势与财富塑造出来的我,而她们要的就是这些!但你不同,只有你是用‘心’在看我。‘心’是骗不了人的!”

    “你应该去应征心理谘询师,那么会说话,而且一针见血。”她呢喃道。

    “你不该被我的话吓到。”耿慕桓轻笑。

    “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你知道……我和你发生了这种事……还是我的第一次……我……”

    “我知道这是你的第一次!从你之前生涩的反应,我就知道了。”他理所当然地评论。

    元凯娣闻言,轻捶了下他厚实的胸膛。“别笑我。我……”

    “凯娣,我知道。而且我很高兴,我是你的第一个男人!事实上,简直是欣喜若狂!”

    “可是,之前子亦他……”

    “你是指你的男朋友方子亦?现在你觉得对不起他了?”

    元凯娣感觉到他原本抚着她头发的动作顿住了。

    “不不不,慕桓,我并没有后悔。”元凯娣咬了咬下唇,续道:“其实,我和子亦……早就分手了!”“什么?凯娣,你再说一次!”他的音量突然变大。

    被耿慕桓突然变大的声音吓了一跳,元凯娣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我说,我跟子亦早就分手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在我受伤住院的时候。”她躺在耿慕桓怀里,幽幽地道:“他来找我。就是那个时候,他和我提出分手,因为我的眼睛……所以,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为什么不说?”

    “为什么要说?”元凯娣有点受伤的反问:“好让你们来取笑我?同情我吗?况且,我不觉得被男朋友抛弃,有什么好宣扬的……”

    感受到元凯娣的难过,耿慕桓爱怜的将她搂得更紧。“你辛苦了。”他亲吻着她光洁的额头。

    “不会。其实这段时日我也想了很多,和子亦相恋七年,对许多事情都觉得理所当然,我不曾真正去理解他的感受。等到发觉时,两个人的距离早就渐行渐远,想要弥补,却不知从何弥补起。所以他要跟我分手,我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这件事居然会发生在我受伤的时候,所以我的打击有点大!”

    他靠近元凯娣一些,用体温温暖她。“凯娣,你愿意听我说吗?”

    她微微点头。

    “你应该知道,我之前有订过婚。”

    “嗯!报纸曾经登过,很轰动呢!”

    “我的第一个女人,就是她!”

    “她很漂亮呢!”元凯娣带点妒意地说。

    “是啊!她很美,美得不可方物。”耿慕桓追忆道:“喜儿和我是同期同事。一进去,我们的感情就很好,因为我和她最谈得来,她对人又温柔又体贴,所以我很快地就坠入情网。”

    “不骗你,我那时真的就像十七八岁的毛头小伙子,对她感到不知所措。她很懂我,知道我要什么、喜欢什么?所以,我很快地就向她求婚,而她也答应了。没想到在我们订婚后半年,事情完全变样!”

    “怎么了?”

    “她在外面早有了男人,而且在我之前,他们就开始交往了。她接近我,只是因为我的家世、我的钱。我受不了这个打击,因此开始和她吵,一连吵了好几天。最后我气不过,就和她分道扬镳。”“结果你们就这样分手了吗?”

    “是的,和她解除婚约之后,我就离开模特儿界,自己成立‘梦泉’。其实在和她订婚之前,我就想这么做了。毕竟模特儿这个职业不能长久,我必须为自己寻找另一条出路,刚好又对广告设计极有兴趣。只是没想到,这件事情,倒成为让我创业的动力!”

    “你们还有联络吗?”

    “没有。只是偶尔从以前的同事那里听到她的消息!但这已经不关我的事!凯娣,我知道我现在不该说这种话……我该怎么说?”

    “有什么事能让你这么吞吞吐吐的?我很好奇!”

    “凯娣,你愿意嫁给我吗?”

    元凯娣内心传来一阵心悸。从耿慕桓真情的告白中,她知道他爱她。但是!她不能冒险,如果她真的失明的话,她就会拖累耿慕桓一辈子。

    “慕桓……你向我求婚,我很高兴。但是……”她呻吟道:“这件事能不能缓一缓?我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你要我等多久?一天、两天、十天、半年……”

    下星期五,她就要拆绷带了。到时候就知道她的下半辈子究竟是活在黑暗中,还是能重拾光明!所以她不能冒险!

    “至少也让我想个一两天嘛!让我们暂时维持现状,好吗?”她恳求道。

    “好吧!那我两天后再向你求婚。”耿慕桓终于让步。“不过到时候你最好答应,否则我会直接把你绑到教堂。”

    说完,他便拥着她稍事休息。醒来后,又相互缠绵良久。

    这一次,他让她完成触摸之旅,两人再一次到达如痴如醉的曼妙境界。

    不过,即使元凯娣的意志力遭到前所未有的残酷考验,她仍拒绝他的求婚!

    一阵急促恼人的门铃声,惊醒了正在酣睡中的两人。

    元凯娣打了个阿欠。“好像有人在按门铃。”

    一整夜的欢爱,浪费了她太多体力。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睡觉!

    “你睡吧!我出去看看。”耿慕桓爱怜地在她额头亲吻一记,低声道。

    “嗯!”她爱娇地嘤咛一声,又沉沉睡去。

    耿慕桓恋恋不舍地看了她好几眼,起身套上长裤。此刻,门铃声又开始作响!

    “来了。”他高声喊道。

    耿慕两手提着重物,神情哀怨的站在门外,一见到耿慕桓应门,她双手叉腰质问道:“怎么这么晚才来开门?我的手好酸,脚也好酸,你这个没良心的弟弟,居然让怀孕的姐姐孤独的站在门外。”

    “老姐,我又不是故意的。”耿慕桓侧身,让姐姐进门。并帮她将手上的袋子放到餐桌上。

    “你干嘛买这么多东西?要请客吗?”

    “是啊!我是来庆祝的啊!”

    “庆祝什么?”他狐疑地问。

    耿慕神秘兮兮地探头,看了看元凯娣房间的方向,低声问道:“老弟啊!你们两个炒饭了没?”耿慕桓只是耸耸肩,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别耍酷。”看弟弟这副模样,想来元凯娣应该是被他吃干抹净了。耿慕力道微重的捏了一把耿慕桓的肩头。“要不是你老姐我昨晚给你机会,你哪能那么快就掳获娣娣的芳心?”

    原来,昨天耿慕根本没有产检。之所以提早离开,就是为了让元凯娣能有思考的空间。

    她看得出来,娣娣对耿慕桓不是没有感觉,而是她不愿承认罢了。再加上昨天和元凯娣小聊了一下,发现她变得很在意耿慕桓的感受。也终于了解,她不敢接受耿慕桓的主要原因。

    为了突破她的心墙,耿慕只好提早离开,去和弟弟详谈一番。最后,直接帮他出了这个馊主意。今天,她就是来验收成果的。看耿慕桓这样子,想必成功率百分之百是跑不掉的。

    “可是她还没接受我的求婚!”

    “笨蛋,哪有刚跟人家炒完饭就求婚的。你真笨!”耿慕受不了的白了弟弟一眼。

    “可是我怕她又会回到方子亦的怀抱。”得到元凯娣之后,耿慕桓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患得患失,他不确定地说。

    “你真的很笨耶!亏你跟女人交往的经验这么丰富。一个女人把她最珍贵的童贞给你,你还需要怀疑什么?告诉你,她跟梅喜儿不同,她也不是梅喜儿,更不是你以往所交的那些莺莺燕燕!”

    “算了算了,不跟你说这些。”耿慕从袋里拿出食材,并把他推往元凯娣房间方向。“可以叫娣娣起床了,她今天睡这么晚,肯定你昨天把她累惨。耿先生,请你稍微节制一点。”

    耿慕桓笑笑回到元凯娣房间。也许自己真的是太过杞人忧天了!

    “凯娣、凯娣!”他轻轻地将她摇醒。

    “唔——什么时候了?刚才接门铃的是谁?”她口齿不清地问。

    “我老姐,她说她在门外站了将近半个钟头。”

    “慕姐!”元凯娣一听,顿时清醒过来,她双手慌张地在床上摸索。“她来了?你怎么不早点叫我?如果她发现你和我在一起,那……”

    “凯娣,冷静点。”他笑着扳住她的肩头。“我老姐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难道是她看到了?”听耿慕桓这么一说,她神色更加慌张。

    “不是,是我告诉她的。”

    “你……你跟慕姐说……我们……”元凯娣愣了一下,她结结巴巴地问。

    “是啊!”

    “你……你……你这个混蛋……”元凯娣满脸通红地捶打耿慕桓,虽然看不见他在哪里,反正就是一阵乱打。“你怎么可以……”

    天哪!如果慕姐认为她是个不检点的女人,那……

    元凯娣气得哭了。“我要怎么面对慕姐?我……”

    “凯娣……”没料到她是这般反应,他忙抓住她乱捶的小手,将之紧紧包握。

    “你怎么可以!”

    “我没有侮辱你的意思!事实上不用我说,老姐也知道昨晚我俩睡在一起。”

    “为什么?”她愤怒地质问。

    “昨天她离开这里以后,到公司找我,和我谈了很多关于你的事。包括你昨天和我姐所谈的话,她全都告诉我了。”

    这……”

    “是啊!娣娣,你就别怪慕桓了,这个馊主意是我出的。”一声清亮的女性嗓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她连忙用棉被遮住自己的裸露,垂着头羞愤地道:“慕、慕姐……我……”

    耿慕大步走到她身边。

    “娣娣,你别觉得羞耻。你爱慕桓不是吗?既然爱他,男女之间做这事并没什么不对。如果这事能够促成你们俩快些结婚,那我更乐见其成。”

    “慕姐……”

    “傻丫头,我高兴都来不及,哪会讨厌你?”她安慰地环抱住元凯娣的肩,轻快地说:“快起来吧!快中午了,我可是准备了一大堆的菜,等着你品尝喔!”

    “慕桓,还不赶快帮你未来的老婆找衣服穿!她快冻死了。”

    说完,耿慕快步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这对有情人。

    “娣娣,气消了?”耿慕桓试探性地问。

    元凯娣羞窘地满脸通红,耿慕桓见状,心中也放下一颗悬宕已久的大石。

    希望未来的一切,都很顺利!他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