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翟耀廷花了大半年的时间,还是没找到夏语彤的下落。

    她就像是在人间消失了一样,不管他怎么找,就是没有她的消息。

    他去"六星"找过耿萦柔,但她一直推说她不知道!不管翟耀廷再怎么逼问,她就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似的,连半句话都不肯透露。

    好不容易,终于有了眉目。翟耀廷查到夏语彤的双胞胎弟弟,夏汉生工读的地方。

    他开始采取生平最不屑用的手段跟踪。

    这天,他耐心的等,终于等到夏汉生下班。

    一路上,他开车跟在夏汉生身后。夏汉生骑了一段路,随即进入一家超市,不一会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出来。

    许久之后,摩托车停在一栋独栋的小公寓门前。夏汉生提了东西上去,不过十分钟的光景,他又下来骑摩托车走了。

    翟耀廷等着,等到夏汉生走了有一段时间后,他鼓起勇气下车,按下门铃。

    不一会,夏语彤的温和柔软的声音缓缓从对讲机中流泄而出。

    "汉生,你忘了带东西吗?等我一下,我来开门。"

    听见熟悉的声音,翟耀廷紧握双拳。有足足半年的时间没见到语彤,他几乎快被逼疯了。

    在夜里,他常常会惊醒,仿佛又看到她一脸哀伤的站在他面前,无声的指责他对她的不公和残忍。眼睁睁看着她眼中对他的爱恋逐渐消失……

    不仅在夜里他要被孤单、悲伤啃噬……就连白天,她的身影也将他的脑海满满占据。欣欣更是每天吵着要语彤回来……

    他现在只求语彤能够原谅他!不管她仍恨他也好、气地也好,只要让他看她一眼,他就已经心满意足。

    等待的时间实在难熬,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分钟,对翟耀廷而言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般的那么长。

    他脑海中闪过各种的可能性,惴惴不安地想着。见到她时该怎么开口?

    门,打开了。夏语彤的脸上挂着他熟悉的笑容。

    原本以为门外的人是弟弟的她,在看到翟耀廷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

    夏语彤下一个动作,连忙闪进门内就要将门关上。显然没想到翟耀廷竟会找到她!

    翟耀廷的动作比她更快,他抢先一步在大门关上前进入,并抓住她的手腕,让她动也动不了。

    当他看到夏语彤的瞬间,翟耀廷原本想说的话,全在此刻被抛诸脑后,忘得一干二净。

    他只想好好的看看她,饥渴的在她脸上搜寻,然后缓慢下移,视线在看到她隆起的小腹时定住了。

    他的视线不能再移动,仿佛地球在这一刻停止转动。

    "你……好吗?"停顿了两秒,翟耀廷困难地开口,低沉的声音瘠哑艰涩,他完全没料到语彤怀了他的孩子!

    夏语形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身体开始剧烈颤抖,双腿陡然一软,她以为会摔倒在坚硬的地板上,对她对孩子都很危险。

    没想到翟耀廷早先一步将她揽入怀中,让她免去摔跤的危险。

    感觉到他炙热的体温透过衣服传来,强而有力的心跳证明他是真的存在的。夏语彤咬着唇,泪水早已不争气的落下。

    就算是他对她那么无情,但在这段日子里,她还是想着他、念着他,时时挂念他的一切,耽心他是不是又熬夜加班,耽心欣欣是不是又害怕的不敢一个人睡?

    "语彤,别哭!"翟耀廷将她紧紧地揽在怀里,双手放在她正孕育着他孩子的腹部上。"语彤……"

    她摇摇头,泪水就是停不下来,翟耀廷先前的残忍,以及他此刻的温柔,都让她止不住眼泪。

    夏语彤紧闭上眼,像是要哭出心中累积了数月的委屈。

    见夏语彤哭得如此伤心,翟耀廷抱着她的身子,不知该怎么办?

    他好恨自己,为什么当初会这么残忍的伤害她?!

    "你为什么来?你不是要我离你远远的,不准接近你和欣欣?"夏语彤哭了好久好久,终于找回了声音,她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望着翟耀廷。

    "为什么?为什么在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时候,你又要出现在我面前?"

    翟耀廷深深地吸一口气。

    "我是来找你的,语彤。我知道真相了,是我误会了你……"他困难地咽了咽口水。

    头一次对一个女人如此低声下气,但对方是他最心爱的女人,为了得到她的原谅,他甚至可以不要尊严,只为求得佳人的谅解。

    "是吗?你是因为知道我是清白的,才放下身段来找我?"夏语彤本来满心的喜悦,突然凉了半截。

    原来他只是来礼貌性的道歉!

    "不,我不是。"翟耀廷知道夏语彤误会他的意思了,他连忙解释。

    "那……"

    夏语彤还来不及开口,大门再度被打开,夏汉生提了一袋熟食回来。

    "姐,你说你没胃口,我特地去买了你最喜欢吃的蚵仔面线回来,赶紧趁热吃吧!"

    才刚踏进门,就看见姐姐被一个男人紧抱着。

    他震惊地冲上前去,大力的分开夏语彤与翟耀廷两人,连熟食掉到地上都浑然不觉。

    "翟耀廷,你来骚扰我姐做什么?"他愤怒地喊道,一手拽起翟耀廷的衣领,另一只手握拳,就要朝翟耀廷的脸上挥去。

    从耿萦柔的口中知道翟耀廷和姐姐之间的事,也从报章杂志中见过他的照片。因此,他一眼就认出他来。

    "别、别打!"

    夏语彤连忙抱住生性冲动的弟弟,阻止他的暴行。但是翟耀廷却双眼紧闭,动也不动的等着夏汉生的拳头落下。

    "姐,你干吗阻止我?为什么不准我教训这个负心汉?"夏汉生吼着,双臂被夏语彤从身后紧紧的钳制住,让他无法替姐姐教训这个负心汉。

    在夏汉生的心目中,虽然翟耀廷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曾是他未来的姐夫;但没有任何人能超越夏语彤在他心中的地位。

    姐姐摆第一,而这个成为他口中负心汉的男子,早就不知被排挤到哪一顺位去了!

    "汉生,算了。耀廷他……"夏语彤拼命劝阻弟弟。

    "你竟敢找上门来?难道伤害我姐伤得不够重,现在还想羞辱她?有我夏汉生在,绝不容许你再欺负她!"夏汉生凶恶地说完。就把翟耀廷大力往外推,推出大门之后利落地将门反锁。未了,他隔着大门喊道:

    "告诉你,我姐就要结婚了!我未来的姐夫比你好上千倍、万倍。哼!"

    "汉生……"

    "姐,你别替他说话,难道你忘了他是怎么欺负你的?"夏汉生喃喃自语,定眼看着两手空空,他惊叫道:"哎呀!蚵仔面线掉在地上了。都怪他!"

    夏汉生心疼的看着糊在地上,已经惨不忍睹的蚵仔面线。

    "算了,我煮面给你吃!"

    "汉生,你怎么可以乱说话?"夏语彤摇摇头,心思全挂在翟耀廷身上。

    夏语彤叹口气,缓缓地步上二楼阳台。在那里,她看见了翟耀廷落寞的身影。

    她眨了眨眼,泪水似乎又要不受控制的滴下。

    狠不下心啊!她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恨他!纵使他伤她那么深,可是……

    仍在门外"站岗"的翟耀廷,抬头瞧见了她的视线,两个人的目光瞬间胶着,再也分不开。

    看着看着,夏语彤又要哭了。她瞧见他眼中的真诚,还有未说出口的承诺。

    夏语彤冲动地提起脚步下楼,想开门让翟耀廷进来。

    等到她大门一开,原本站在门外的人已经离去。夏语彤急忙跑出门外,已没有翟耀廷的踪影。

    想追他,也不知该从何追起!夏语彤呆呆的看着远方,心头却百转千回。

    这一回,他是真的不要她了吗?

    ☆☆☆

    一个月后

    她要结婚了?她真的要结婚了?

    瞪着桌上那鲜红醒目的喜帖,翟耀廷心中充满了无尽的苦闷。

    原本他不相信这个事实,但看到喜帖上,新娘夏语彤的名字,他就崩溃了。

    她真的要嫁人了,带着他的孩子嫁人?!

    从三天的汤哲炜拿给他这张喜帖开始,翟耀廷便开始诅咒那个即将成为夏语彤丈夫的男人。

    一想到夏语彤躺在那人的怀里,温柔细语的对他说话,想到那个人将真正拥有夏语彤的一切,一股妒忌的怒焰熊熊自心头燃起。

    可是,他什么都不能做!因为是他伤害了语彤,是他让语彤远离了他!今天有这样的结果,都是他自己造成的。他凭什么抱怨?

    拿起桌上只剩下不到一半的威士忌,翟耀廷大口大口的就往嘴里送。就让他醉吧!

    也许醒来之后,他会笑着祝福她找到更好的归宿!

    "我的老天爷,这个场景我好像在哪儿见过?"撞开被反锁的门后,汤哲炜皱着眉头对袁克彦说道。

    这几天以来,翟耀廷再度把欣欣丢给他们这几个大男人照顾,而他就独自一人躲在家里喝闷酒?!

    虽然他是老板,但也不能这样对待自己的朋友啊!他们又不是保母?!

    "耀廷、耀廷!"汤哲炜来到翟耀廷身边,企图夺下他手上的酒瓶。

    "谁?别管我!"

    "耀廷,是我和袁克彦。"

    "你们来干什么?我不是说过不准打扰?"翟耀廷又喝了一口酒,他的眼睛不耐烦地眯起。

    "耀廷,够了!别再喝了。"

    "翟耀廷,你是个全天下最没良心的混蛋。"

    正当汤哲炜试图唤醒翟耀廷的时候,一道尖锐的女声突地响起。汤哲炜还来不及反应,他和翟耀廷的身上已被泼了一身湿。

    汤哲炜狼狈的抬头看着罪魁祸首-耿萦柔一手拿着水瓢、一手插腰,柳眉横竖的回瞪着。

    而袁克彦早就退离十步之外,远离战场观望着。

    "你怎么上来了?也不先预警一下!"汤哲炜懊恼的看着身上的衣服。"这是我刚买的新衣,却被你这样糟蹋!"

    "你们两个大男人做事这么没效率,我当然火。泼他水,算是客气了,我还想泼硫酸咧!"耿萦柔气呼呼的说道。

    她走到翟耀廷面前,大声吼道:"喂!你究竟是不是男人啊!心爱的女人怀着你的孩子要嫁别人,你居然不去阻止,还在这里喝闷酒!你不知道吗?语彤要嫁人了!就在今天!"

    "语彤要嫁人?"湿得一身狼狈,翟耀廷睁着因醉酒而朦胧的眼睛。"她要嫁人?是啊……她要嫁人……"

    "你你你……"耿萦柔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实在看不过去了。"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我真是后侮,居然来找你这个懦弱的家伙!"

    "小柔,别气。"不知何时,袁克彦来到耿萦柔身后,双手轻轻搂着她的腰,试图平抚亲密爱人的怒气。

    "你也一样,你们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耿萦柔火大的推开袁克彦,她见翟耀廷仍是一副颓费的模样,说道:

    "翟耀廷我警告你,如果你今天真的能放语彤离开,请你以后不准再纠缠她;否则我会找你拼命!"

    耿萦柔说完后,气冲冲的走了。

    "唉!你女朋友生气了。"汤哲炜用手肘顶了顶袁克彦,小小声说:"没想到她生起气来,魄力十足啊!"

    袁克彦只是撇起一边嘴角,并不搭理汤哲炜的调侃。他大步跨到翟耀廷面前。

    "耀廷,你确定这是你要的答案?就这样放她走,甘心吗?"

    翟耀廷只是沉默不语。

    "哲炜,我们走吧!没必要跟一个酒鬼闲扯淡。别忘了下午还得去参加语彤的婚礼,我们该去准备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汤哲炜不放心的看了翟耀廷一眼后,也跟在袁克彦身后走了出去。

    很快地,客厅里只剩下翟耀廷一人。他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没人知道此刻他心中真正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