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关盼儿

  拉着他的手,张洁还是挺开心,至少他主动愿意带她去。

  想想那个伙计早上送水来吃惊的情景,眼睛那么大,嘴巴那么大,哈哈。

  一位清秀小公子突然变了个美女!

  伙计正在向同伴“宣传”。

  今天她穿的是前日洛阳买的白色女装。黑得发亮的长发披散在白色的衣衫上,丝丝分明,随着步履飞扬。

  郑少凡依然一袭白衣,神色潇洒,俨然一富家公子。他脸上带着温和动人的笑,带着她在街上缓缓而行。

  路人频频注目,俨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小夫妻……

  郑少凡初觉不妥,见她并不注意,东张西望,心下反倒释然了。

  终于,来到一扇不大的院门前,上面一副精致的匾牌,赫然写着:闻琴轩。

  难怪说“亲降闻琴”,原来叫闻琴轩。

  张洁这么想。

  正在此时,紧闭的门开了,出来一个清秀的侍女。

  “来的可是郑公子?我家姑娘有请。”。

  那侍女领着二人顺游廊缓缓行进。

  小小一扇门似乎把这里与外面的红尘喧嚣隔绝了,别有天地。

  小小的池塘,葱葱的柳树,偶尔传来蝉鸣鸟鸣。几处树叶间,隐隐露出朱红色的房檐。

  张洁边走边看得入迷。

  那位盼儿姑娘也一定不俗吧。

  她心里又泛起一丝苦涩,拉住郑少凡的手不觉紧了紧。

  郑少凡看看她,一抹微笑在唇边荡漾开。

  丫鬟带着他们走到一扇月牙门前,恭敬的欠身退去。

  原来这才是园子。

  张洁暗叹自己没见过世面,吐吐舌头,不想这个幼稚的动作又被郑少凡揽入眼中。

  隐隐有琴声传来,淙淙如流水……

  入园是一条幽幽的石径,两旁不知有几百株芍药静静绽放。

  尽处竟是一个无比硕大的池塘,大得像个小湖。水光映出天上的云层,阳光微微荡漾,更显惬意。

  池边烟柳葱茏,浅水上浮着晶莹的莲花。

  池中竟有一小岛,岛上一亭,亭外点缀着两颗柳树,如诗如画。

  琴声正是从岛上亭中传出,亭上垂着纱幔,隐隐有一窈窕的女子在抚琴……

  张洁被这一切惊住,她揉揉眼,以为自己到了仙境。

  “郑公子为何还不上来。”

  声音不大,夹在琴声中却清晰无比,柔美如春风,清媚似美酒,闻之令人酥倒。

  郑少凡笑道:“承关姑娘美意,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拉了拉一旁着迷的张洁,暗暗好笑:自己倒没事,这丫头反倒比男人还着迷。

  张洁清醒过来,赧然一笑,小心地放低声音:“这……怎么过去啊。”

  郑少凡略一迟疑便伸手揽住她的腰,似仙鹤般掠上了小岛。

  哇,自己在飞啊!张洁不可思议的回头望望水面。

  微风掀动幔帐,她发现这亭子竟然比两间房还要大。

  琴声依旧。

  张洁好奇又紧张,抓住郑少凡的手不放。

  郑少凡含笑掀开幔帐,带她走了进去……

  一个荷叶般的仙子席地而坐,纤纤指下流出琴韵。

  长眉淡如秋云,美目明如皓月。

  宽大的翠绿长袍更衬得她肌肤晶莹如玉,高耸如云的发髻上仅有一只白玉钗。

  张洁默默松开了握着郑少凡的手。

  郑少凡凤目微微一惑,随即嘴角勾起,伸手又拉着她走到一边小几旁坐下。

  几上一盏茶。

  看来她并不想请自己来啊。张洁一撇嘴……

  琴声嘎然而止。

  那盼儿盈盈抬首,美目流转,扫过张洁,闪过一丝不悦,却又冷淡的移开。

  她向郑少凡露齿一笑,并不起身:“妾身怠慢郑公子了,此曲还可入耳么?”

  “岂敢。”郑少凡含笑微一欠首,“关姑娘琴艺天下皆知,郑某岂敢多论。”

  “盼儿却只想听郑公子的高论。”关盼儿斜视他一眼,更掠起无限风情。

  看她与郑少凡一来一去,把自己当空气了。张洁郁闷的想。

  郑少凡颇有深意笑道:“盼儿姑娘一曲已然摄人心魂,在下岂敢再论。”

  关盼儿巧笑如春花灿烂:“既如此,郑公子可愿屈驾为盼儿雅奏一曲?”她瞟了一眼旁边的张洁,嫣然道,“妾身愿为公子舞。”

  郑少凡并不迟疑,含笑起身:“在下献丑了。”

  一曲大方平和的曲子荡漾开来,铮铮带着傲气,竟赫然是一曲《梅花三弄》。

  张洁一乐,舅舅是音乐系教授,十大名曲自己睡觉也能听出来,何况她还在晚会上跳过据此曲改编的古典舞呢。

  郑少凡虽然弹的与现代略有出入,却还是很容易分辨。

  关盼儿已在郑少凡身边翩翩起舞。舞姿在现代眼光中看来虽不算高手,一颦一笑却是妩媚万般。

  郑少凡面色从容,一袭白衣席地,宛如画中琴师。

  他见张洁目有笑意,心里惊讶:这丫头还会听琴?。

  一曲毕。

  郑少凡笑道:“献拙了。”

  他见张洁对自己摇头,便带着笑意回了一束询问的目光。

  “想不到今天能听到《梅花三弄》”,张洁开心,“我好久没有听到了呢。”

  她果然知道。

  关盼儿神色一冷,随即用妩媚不解的眼光看着郑少凡。

  郑少凡笑道:“这是,呃,小妹。”

  关盼儿似乎颇为不悦:“原来妹妹也通音律,”她眨眨眼,突然绽开妩媚的笑容,“如此请妹妹赐教一曲如何?”

  这文绉绉的话张洁倒明白了,是请自己弹琴呢。

  她慌忙摆手:“我听听还可以,不会弹的。”

  关盼儿笑得更甜:“既是郑公子之妹,岂有不通的?莫非……”她顿了顿,“妹妹不肯赏脸,嫌弃姐姐接待不周?”

  在一个优秀的男人面前看别的女人丢脸,多数女人都是乐意的。

  张洁一听这话不对,连连摇头:“不是啊,很周很周,可是——”她也发现关盼儿似在为难自己,不由无奈的摊手,“我确实不会弹。”

  郑少凡岂会不明白关盼儿的想法,可听到那句“很周很周”又忍俊不禁,她说话真是有意思。

  他开口道:“关姑娘见外,小妹实是不精此道,还望见谅。”

  “郑公子文才风流,妹妹却不通琴艺,实在让妾身难以置信。”关盼儿妩媚一笑,眼中却掠过一丝不屑。

  看来她是存心让自己出丑了,张洁不高兴的想。

  郑少凡皱皱眉,正要说话。

  “我虽不会弹琴,姐姐倘若不嫌弃,妹妹倒愿舞上一段助兴,如何?”怎么也别丢了郑少凡妹妹的面子!张洁心一横,几句文绉绉的话说得倒也像模像样。

  关盼儿略有些诧异的看看她,掩口轻轻一笑:“多谢妹妹。”

  这丫头虽然天真,却也不是受了欺负不说的,想想上次她占江舞便宜的事,郑少凡不由一笑。

  但听她要跳舞,郑少凡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她。

  “请郑哥哥再弹一遍《梅花三弄》如何?”张洁故意把“郑哥哥”三个字拖长,叫得亲切无比。

  这丫头!

  郑少凡有些好笑,他略略低头,一曲《梅花三弄》再次从指尖流出。

  张洁舞蹈可是受过训练的,琴声一响便进入了状态。

  渐渐的,郑少凡温和的脸上满是惊讶之色。

  ——衣袂翻翻,面前的可是她?

  旋如清风,静似白云,

  清而不冷,媚而不妖。

  急速的旋转,轻盈优雅,洁白的衣带飘飘掠过眼前。正如那雪中一枝独秀,却又似江南花丛柳下穿梭的蝴蝶。

  她哪里像个番帮女子!

  关盼儿脸色越来越难看,嫉妒之心女人向来难以避免,何况是她这样优秀的女人。不想她自己一念之错,倒让张洁出了大大的风头。

  一曲终。

  张洁见二人都无反应,心中郁闷:莫非跳得不好?还是古人欣赏眼光和我们不一样?

  她呆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好。

  过了半晌,关盼儿勉强笑道:“妹妹果然妙舞,姐姐自愧不如。”

  她犹自不信,只愣愣的看着郑少凡。

  郑少凡一笑,漂亮的单凤眼缓缓眨了两下,点点头。

  见他点头,张洁立刻舒了口气,开心地笑了。

  不是黑夜,面前却有一双迷人的月牙……

  看面前那弯弯的月牙只在一瞬间就变得圆圆的,郑少凡也跟着开心起来。

  马车不紧不慢的走着,柳飞的伤好了不少,却依旧不爱言语。

  然而张洁自上车神色便不大自然,似乎做了什么错事。

  ““嗨,那个,对不起啊。”

  “怎么了?”他无奈地挑眉,诧异她情绪变得这么快。

  她认真想了想:“刚才我那么说话关姑娘是不是生气了?你……”

  郑少凡笑了:“就这个?”

  “是啊,”她抬头看着他,“我是看她说你妹妹,才不客气那么说的。”

  自己以后就住在郑家庄,郑少凡若真娶了关盼儿,日子可不好过。

  想到他会娶关盼儿,她竟又莫名其妙难过起来。

  “恩?”郑少凡似笑非笑。

  她轻轻问:“你不生气?”又偷偷看他道,“呃,她不是你的……你的那个……朋友吗?”

  她想到哪儿去了!郑少凡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

  他抬手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