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扁老头是非得当上全民公敌才肯罢休吗?

    云清用力咬着某样东西,发出“吱吱”声,让一旁的人不堪其扰。

    “云清,你干什么?”卓飞宇终于在一忍再忍之后破功出声。

    “啃盘子。”他如实以对。

    “我看到了,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啃盘子?”

    “我正把盘子想像成扁老头的那一把老骨头。”

    “哦,我忘了你属狗。”卓飞宇恍然大悟。

    我瞪,我瞪,我用力瞪……然后云清终于发现这家伙跟他兄长一样是没心没肺的家伙,瞪他只是徒然浪费眼力而已。

    于是愤愤的收回目光,又啃了一下光洁的盘子,这才说道:“满朝文武,包括皇上都殷切的盼望九王爷领着公主回大诚国,顺便还众人一个朗朗乾坤,可这个扁老头……”他再一次将三丫头给接回了太医府治疗,也让大家再一次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呜呜……他是很想敬老尊贤啦,奈何这位老人家实在太欠扁……

    卓飞宇若有所思的道:“听说安雅公主也病得很重,九哥为什么不请扁太医去替她诊治?”

    叹了口气,云清拍拍他的肩膀,“因为公主的病就是他弄出来的,让扁老头去诊治肯定会露馅。”

    “你怎么会知道?”

    俊美的脸马上垮了下来,“因为药方是我找来的。”误交损友还不够惨,最惨的是时常要当帮凶。

    “难道九哥要害死公主?”卓飞宇跳了起来。

    “本侯从来不害人。”关于这一点,他要誓死声明。

    “也就是说,那药害不死人了。”卓飞宇明白的点头。

    “不过,比死好不了多少。”下一刻云清的回答让他刚刚放下的心又再次提了起来。

    “什么意思?”

    “活死人会比死人好吗?”他凉凉的问了一声。

    “我要马上进宫。”再这样下去,迟早会酿成大祸的。

    “请便,恕臣不远送。”

    “跟我一起去。”

    “臣病了,且命不久矣。”

    卓飞宇傻眼的看着从地上窜回软榻,并且一副随时可能一命呜呼、奄奄一息神态的男人。

    “你……病得也未免太快了吧。”而且很假。

    “王爷难道不知道病来如山倒吗?”他好无辜的说。

    那一刻,卓飞宇非常想卷袖子对某人开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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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的阳光很明媚,照得人暖融融的,也懒洋洋的,只想一直躺在煦阳下直到地老天荒。

    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她扭头去看,笑着唤了声,“义父。”

    看着半坐在软榻上的义女面色红润、精神焕发,扁老太医放下心来,将手上端着的药碗递给她,“喝完这最后一剂就可以停药了。”

    慢慢喝完那碗苦涩的药汁,将空碗搁在一旁的几案上,“那我明天就可以回王府了吗?”

    扁老太医的脸色马上沉了下来,“那么急着回去干什么?你被那个变态小子折磨得还不够吗?”

    柳丝雨叹了口气,“可是,真要由着他一直这么惹是生非下去吗?”

    “只要倒楣的不是我们就好了,各人造业各人受。”他非常没责任心的撇清关系。

    听到这样的说词,她只能苦笑。这一老一少两个男人,为什么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呢?

    “听说你帮他娶回家的那个公主快被他玩死了。”

    “安雅怎么了?”她一脸急切的追问。

    扁老太医悠哉游哉的摸着自己颔下的白须,不以为然的道:“能怎么了?除了生就是死嘛。”

    “义父,您是大夫啊,怎么可以这样说?”

    “注定得死的人,我也无能为力。”

    “不行,我得回去瞧瞧公主。”说着,她便要掀被下榻。

    扁老太医用力按住她,摇头叹了口气,“就是不想让你插手,才接你回府来住的。”

    “什么事是我不能插手的?”

    “老夫可不想让那浑小子有借口折磨你。”

    她一脸茫然的望着自己的义父。

    “因为那药方是我配的。”他徐徐的揭出内幕。

    柳丝雨震惊的瞠大了眼。

    扁老太医露出得意的神情,“那可是老夫穷尽五年心血才制成的假死之药,要不是云清那漂亮小子说是为了送走那个公主而出此下策,老夫才懒得藉他人之手来帮那个变态小子。”

    “王爷不是说大诚国的皇帝也同意送公主回去吗?”她不懂。

    “公主和亲兹事体大,哪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就算要送回去,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送。”

    这倒也是!她理解的点头。“所以公主就得诈死了。”

    “当她再活过来,就是另一个身份了。”

    不晓得为什么,当看到义父脸上露出那种诡异的笑容时,柳丝雨的心头闪过一抹不太好的预感,忍不住轻轻的问了句,“什么样的身份?”

    “我的义女。”

    果然!

    “王爷怎么会同意?”她不明白,简直难以想像。

    说到这里,扁老太医马上笑得像朵月季花一样灿烂,“因为那浑小子说,只有他一个倒楣未免太不公平,怎么也得抓一只垫背的,心理才能平衡一点儿。”

    这果然像是他的言论,她顿时无语。

    “呵呵,想不到老夫一生无儿无女,临老却有两个宝贝女儿承欢膝下。”

    义父果然很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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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很亮,照进屋内的床帷之上,拖出一条长长的人影。

    一种奇异的感觉迫使她从熟睡中醒来,当看到床帷上映出的人影时,她差一点儿就失声尖叫。

    “王爷?”她试探的唤了一声。

    没有人应声,

    “你是谁?”她再问,

    帐外的人还是没有吭声。

    蛾眉微蹙,她大胆猜测,“你是凤宰辅?”

    “怎么猜到的?”帐外的人声音带了抹难掩的诧异。

    “你应该去看的是公主。”而不是跑到她的床榻之前。

    “已死之人,不看也罢。”

    柳丝雨怔住。她以为他应该也是爱着安雅的,现在她开始怀疑自己猜错了。

    看到他的影子伸手探向床帷,她不由得心中一急,刚要出声制止,窗外已传来—个冷肃的声音。

    “你的手再往前探一寸,我一定切了它喂狗。”

    她捂住嘴。他来了!

    “我记得师父说过我们几个师兄弟中,你是最沉稳的一个,怎么今天却这般沉不住气?”

    听到凤鸣调侃的语调,柳丝雨顿悟。原来他们是师兄弟,那么他们的师父一定不会是个循规蹈炬的人。

    “总比有人千里迢迢跑来奔丧来得强。”

    听着他们一来一往的冷嘲热讽,帐内的柳丝雨彻底无语。

    “人没死奔什么丧?”

    “既然知道她没死,你跑来这里干什么?”卓飞扬冷哼。

    “小弟不想烦劳师兄特意再跑一趟大诚国,那将是敝国的不幸。”

    真是坦白,一点儿也不怕某人会翻脸。柳丝雨忍不住在心里替他叫声好。

    “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愚兄于情于理都应该正式的到贵国去拜访一次。”

    “不用了,陛下近来身体不适,怕是禁不起师兄的一再造访。”

    “堂堂一国之君的胆子也未免小了点。”他嗤之以鼻。

    “师兄说的是。”凤鸣好脾气的不予反驳,反正说的不是自己。

    “很想让我动手请你出来是不是?”忍了又忍,卓飞扬终于决定不再忍耐,直接将话挑明,因为有人明显在装糊涂。

    床前的人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从窗口一跃而去,清朗的声音自风中送回,“师兄,后会有期了。”

    “最好永不相见。”卓飞扬低语。

    她才刚刚想伸手掀帷,就听到他的声音,“不要起身,当心着凉。”

    “王爷是跟着他来的?”

    “猜对了。”声音来到跟前,帷帐也被一只大手掀开。

    她看着他脸上那显而易见的狡诈笑容,心头一动,“你做了什么手脚?”

    他伸手摸上她的脸,笑道:“果然不愧是我的女人,你猜猜。”

    “猜不到。”这根本无从猜起嘛。

    “可本王却不想这么白白的告诉你答案,”

    她为之失笑,“那怎么样王爷才肯告诉我?”

    卓飞扬神色突然一正,捏住她下巴的手指微微用力,“我可以答应你,以后无论扁老头怎么挑衅我都不报复他,但是绝不许你再故意扮弱,让那个死老头有机会拖你回太医府治疗。”

    原来他看出她当日是故意装晕的。柳丝雨的眼底闪过心虚,轻轻点头。

    “本王要听你亲口答应。”他坚持。

    “我答应。”

    “哼。”他松开了她的下巴,掀被钻进了她温暖的被窝。

    “王爷不回去吗?”

    “与其回去打扰别人的温存,本王倒情愿留在这儿,享受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感觉。”

    “咦?”

    “想问什么?”

    “……”

    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卓飞扬带些恶意的笑了出来,“问不出口了?”

    “王爷。”她轻轻捶了他一记。

    他大笑,搂紧了她,凑到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柳丝雨马上就呆住了。

    春药?

    公主跟凤鸣原本就是一对相爱的男女啊,为什么还要下春药?

    她不懂,而某只化成人狼的王爷也没空回答她的疑问,所以只能改日再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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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怒发冲冠”尚不足以形容那个俊雅男子的愤怒之情吧,这是柳丝雨此时的心声。

    可惬意地喝着茶的九王爷却还很悠闲的火上浇油,“怎么?昨晚的火没降够,今天的火气还这么旺啊?”

    凤鸣握紧了拳头,柳丝雨发誓自己甚至可以数清他手上暴突了几根青筋。

    “太卑鄙了,你不认为这样胜之不武吗?”

    卓飞扬却非常的不以为然,“采用什么手段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啊?她感到很困惑。

    “你……”

    “师弟,其实你应该抱怨的对象是师父,而不是师兄我才对。”

    “是吗?”凤鸣怒极反笑。

    “当然,武功是师父传授的,又不是我。”他撇得很干净。

    “你直接建议我去向祖师爷抱怨不是更好?”他冷笑。

    “你要愿意也行啊。”卓飞扬嘴角的笑非常可恶。

    凤鸣顿时气结。

    瞧了半晌,柳丝雨明白了一件事。要论恶劣的程度,远道而来的这位凤宰辅远不是她亲爱夫君的对手。

    “你给我记住。”

    “随时候教。”卓飞扬一点也不把他的警告放在眼里。

    这样就走了?

    柳丝雨愕然的望着某人干脆俐落转身离去的背影,她还以为会有一场打斗的。

    “怎么?对这个结果不满意?”

    她扭头看着来到自己身边的男人,“他走了,公主怎么办?”

    “和亲啊,反正她也喜欢。”

    “和亲?”她更困惑了。

    “扁老头收她为义女,皇上赐封为御妹,然后下嫁给大诚国的宰辅大人,多好的结局。”

    原来如此,那他嘴边为什么会有一抹邪恶的笑容?柳丝雨没有问出来,因为那太蠢了。

    “三丫头。”

    她狐疑的望着他,不知道他又想干什么。

    “想不想知道我师门的事情?”他笑容可掬的看着自己不美丽却非常有个性的王妃。

    柳丝雨先是一怔,而后嘴角慢慢漾开一抹浅笑,“如果王爷很有兴致讲的话,妾身听听也无妨。”

    他被噎了一下,然后放声大笑。

    “三丫头,本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了解你。”

    “只要我还在王爷身边,王爷总有机会了解的,不是吗?”

    “没错,”他将她更向怀中搂,“本王是不会允许你离开的,你最好认命。”

    没听到她的回答,卓飞扬伸手捏起她的下巴,“为什么不回答?”

    “王爷不喜欢我说认命。”

    女人,无论什么样的女人永远都是记仇的,他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对不起。”

    她有些惊诧的望着他。

    “我不该把你推下湖,即使再生气都不该拿你的身体开玩笑。”

    柳丝雨完全傻住了。他是个绝不道歉的男人,他说过的,可是……

    “本王已经为你破太多例了,那么就不妨再多破一例。”他带了丝调侃的说。

    她却不由得笑了起来。这男人有时真的满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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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雅公王因病去世一月之后,金盛皇朝也送了位宁安公主到大诚国去和亲,以增进两国的友谊。

    据说宁安公主出嫁当日,哭声震天,尤其是到太医府拜别扁老太医时更是哭得死去活来,甚至非要拉自己的义姊当陪嫁娘一起和亲去,让九王爷当场就黑了脸。

    要不是瑞王妃死命的搂住丈夫,和亲的宁安公主一定当下就被某人一脚给踢飞出去,开创和亲公主死于哭嫁礼俗的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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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究竟对凤宰辅做了什么?”柳丝雨很怀疑的看着自己的丈夫。

    “下药啊。”理所当然的答案。

    “那为什么安雅会说你害惨了他?”

    “哪个女人不向着自己的男人?”

    “可她非要让我当陪嫁去谢罪。”这里面绝对有问题,否则安雅说什么也不敢在老虎嘴上拔毛,提出这么找死的建议。

    “真的想知道?”他似笑非笑的瞥过去一眼。

    听他这么说,柳丝雨反而开始犹豫。

    “既然这么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也无妨。”

    “我突然不想知道了。”她作势起身,打算到屋外散散步。

    一把拉住她,牢牢的将她困到自己的怀中,他笑得很邪恶,“将本王的兴头引出来了,你说不听,本王就不讲了吗?”

    “那王爷说吧。”算了,她洗耳恭听。

    “我师门有一种心法很奇特,这种心法一旦练成,对习武者大有益处,再重的内伤都能自行痊愈,但若半途而废的话则会损去三成的功力,而且在武功造诣上再也无法达到更高的境界。”

    果然很奇特。

    “知道这种心法的致命伤是什么吗?”

    瞧他的表情那么诡异,她断定答案一定有古怪。

    “女人。”他轻轻吐出这两个字,“修习这门心法必须要满二十年后方可碰触女子,否则,便会像我刚才所说的折损三成内力,并且再也无法修习本门更高的武学。”

    这样怪的心法确实前所末闻,或许因为她不是学武之人的关系吧。忽然她想到了一件事,冲口问出,“难道凤宰辅末满二十年?”

    卓飞扬大笑。

    答案很明显,确实未满,柳丝雨只能替他表示惋惜。她肯定一定离期满之日不远,否则凤鸣不会那般的气恼。

    “本王三岁开始修习这门心法,而凤师弟虽与我同年,却晚了一岁入门。”

    “难怪凤宰辅超过弱冠尚未娶妻。”她恍然大悟,然后猛地一惊,骇然的回望着自己的丈夫。

    看到她惊骇的神情,卓飞扬玩味的扬高了剑眉,很有兴致地问道:“想到什么了?不妨说来听听。”

    “王爷今年贵庚?”

    他懒洋洋的回答,“二十有五。”

    她更加心惊,那么今年已经满两岁的三柳怎么可能是他的儿子?

    他笑得很恶意的贴近她,“你想说什么?”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她瞪着他。这男人有时恶劣得让人想开扁。

    “不想知道三柳的身世吗?”他低声诱惑她。

    “不想。”她想都不想就一口回绝。

    “听听又何妨?”

    “我怕听到耳中就再也抹不去,”替人保守秘密是人世间最痛苦的事,她宁可什么都不知道,有时无知就是福。

    “那本王就更想让你知道了。”

    “不要。”

    “三柳其实是……”所有的话语都隐没在两片红润的樱唇中。

    如果不想知道,她只能堵住他的嘴,挑起他的狂炽情欲,这是当前唯一最有效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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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年后。

    午后的阳光很刺眼,在湖面折射出七彩的光晕,也让从廊下路过的人停驻了脚步。

    开怀的笑声从湖畔的一丛花树后传来,听在耳中说不出的舒服。

    她缓缓移动脚步,悄悄走近,然后就被眼前那幕和乐温馨的画面震慑住。

    身着滚金龙袍的男子高举着手中幼童,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笑脸相对,就连颊边的那两个若隐若现的酒窝都出奇的相像。

    她怔怔的望着,来回打量着两个人的相貌。那眉,那眼……

    一只大手无声无息的按到她的肩头,让柳丝雨几乎失声尖叫。

    “是我。”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她僵硬的肌肉这才放松。

    “怎么了,居然被我吓到?”他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她的神情。

    “你怎么也来了?”

    “怕你在宫里迷路。”

    “我们走吧。”

    他看了眼玩得正高兴的一大一小,而后扬眉,“你不是来抱三柳回去午睡的吗?”

    “他看起来还不想睡,我们还是先回太后那里吧。”

    “你知道了?”

    她推着他的手一顿,立刻摇头,“我什么也不知道。”

    卓飞扬笑了。她肯定猜到了。

    “原来你是觉得靠自己猜出结果才有意义啊,难怪两年来,一直不肯给我机会说。”他调侃她。

    “王爷……”他还说,她都已经后悔来抱三柳了。

    “走吧。”他不再打趣她,直接牵了她的手向太后寝宫走去。

    他们来得悄然,走得无声,丝毫没有打扰到那对玩得正开心的父子。

    秘密,就让它永远成为秘密好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