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 子

  夜,月色无边。

  被誉为世界上最浪漫的油轮--维多利亚号,优雅的行驶在平静的海面上,划出一道道银白色的波纹,船头用白金打造的维纳斯女神像被月色蒙上了一层华贵的色泽,豪华与梦幻结合的乳白色船身上点缀着七彩的霓虹灯,闪闪亮亮间,又仿佛璀璨的群星。

  无疑,它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船,也是情侣眼里最浪漫的圣地。

  每年的三月和十月,它都会环绕世界一周,为世界各地的情侣打造如梦似幻的爱之航程,那媲美五星的酒店服务,超豪华的娱乐设施,精致可口的餐饮,多姿多彩的各种宴会,海天一色的风景,这一切的一切都使得世界各国的情侣们趋之若鹜,争先恐后的预定它的航班作为一生中最美的旅行。

  此刻虽然夜深了,但是船上最大的宴会厅里仍然热闹非凡,来自不同国家,不同肤色的情侣们欢聚在一起,正举办着一场舞会,欢声笑语之下,没有一对情侣会放弃这里的享乐,而去甲板上吹风。

  除了史密斯夫妇。

  史密斯夫妇都是英国人,是一对很恩爱的夫妻,每年,夫妻俩都会搭乘维多利亚号,享受浪漫的两人世界,结婚14年,每年都如此。

  尽管三月的天气一点也不冷,但是夜里的海风仍是冰冷如水,站在甲板第二层的阶梯上,史密斯太太依偎在自己丈夫的怀里取暖,晶亮的眸子却一瞬不瞬的盯着甲板。

  借着月光可以看到甲板右侧的长椅上,坐着一个男人。

  “亲爱的,他今年又是一个人。”史密斯夫人显得颇为伤感。

  史密斯先生看向甲板上的男人,第101次想着自己是不是该上去将这个男人揍一顿,如果不是他,这每年一次的两人世界,自己也不会都站在这里吹冷风。

  即便每次都那么想,他却无法付诸于行动,因为这个男人太哀伤了,即使站在这里,只是用眼睛看,他都能深切的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一种几乎绞碎人心的悲伤。

  遇见他,这已经是第14次了。

  记得那还是他们夫妻蜜月旅行的时候,因为是新婚,总想着找一个无人的地方好好亲热一番,于是就来到了晚上最不会有人光顾的甲板,也就有了和这个男人的第一次邂逅,一开始以为他和自己一样,都是来谈情说爱的,也就不好意思再在甲板上打扰人家,便到船尾上恩爱去了,哪知,他们都恩爱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回房间路过这里的时候,这个男人竟然还在,依旧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坐在长椅上,就连坐姿也和刚开始的一模一样。

  转念一想会不会是人家小两口吵架了,这也是常有的事情,情侣间闹闹小矛盾,没过多久就会和好,夫妇两人也就没怎么没注意,可是第二天,第三天,他们每次晚上来甲板的时候,这个男人都在,每次依然是孤单一人,这就让人不得不好奇了。

  要知道在维多利亚号上,人人都是出双入对的,孤单一人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夫妻俩便在暗处观察他。这一观察就变成了每次旅行的例行,甚至有时候他们会发现,之所以每年三月都搭乘维多利亚号,就是为了这个男人。

  至于为什么,连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

  或许,是这个男人的哀伤吧。

  那是一种能令天地崩溃的哀伤,被感染到的人,仿佛能看到世界在眼前毁灭,更是让人无法靠近他。

  又或许,他们总是害怕他有一天会从这艘船上跳进海里,被浪涛卷走,到时候连救他的人都没有。

  “亲爱的,他差不多又该唱歌了。”史密斯太太看着手表,十分熟悉地说道。

  果然,她刚说完,歌声就和着涛声在广阔的天际里响起……

  背靠着背坐在地毯上

  听听音乐聊聊愿望

  你希望我越来越温柔

  我希望你放我在心上

  你说想送我个浪漫的梦想

  谢谢我带你找到天堂

  哪怕用一辈子才能完成

  只要我讲你就记住不忘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

  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直到我们老得哪儿也去不了

  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

  这不是一首歌,而是心碎的声音……

  “亲爱的,他唱得还是那么难听,可是……”史密斯夫人吸着鼻子,脸颊上挂满了眼泪,“可是每次我还是会哭。”

  史密斯先生将妻子搂在怀里想要安慰,却说不出一句话,因为眼泪正在他的眼眶里打转,他必须强忍鼻头的酸疼,不让它们落下。

  这首歌在前几年的时候,因为好奇,他和妻子找了很久才找到,但两人都是英国人,根本不知道歌词是什么意思,后来通过中国的好友翻译才知道了歌词的大意。

  这明明是一首很浪漫的情歌啊。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男人可以唱得如此的哀伤,如此的悲凉,又是如此的揪心。

  怀里的妻子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史密斯先生也觉得心好沉重,就像被巨大的海浪压在心头,难以喘息。

  而歌声依然没有停歇,一遍又一遍,听在耳里就像是一种悲鸣。

  直到这个男人嗓子哑了,再也唱不动了……

  歌声停歇,却变成了另一种声音……

  是哭声。

  月色下,他们看不清这个男人的脸,但那一滴滴晶莹的眼泪因为月光的反射就像断了线的珍珠,止不住的滴落在甲板上……

  一滴又一滴……

  一年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