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子,好久不见了。”

    “师叔!”他站在三楼的楼梯间,隔着中间扶手的空隙往上喊。

    “你这小子越长越俊啦,不错不错。”五楼的老道士也隔空往下叫。

    “师叔要出门?”

    “对啊,隔壁街有一栋凶宅听说闹得很凶,我去瞧瞧。”

    “那师叔早点回来吃饭。”黄光磊对他挥挥手,老道士的脑袋缩回去不见了。

    黄光磊一直觉得很奇怪,这栋公寓看似老旧,其实里头住了几位非富即贵的人物,其中一位还是国际级的银行家。照理说要将它整个打掉,重新再盖一座豪华电梯大楼也不是难事,但是很奇怪,一、二十年下来,大家都很满意目前的状况,除了定期的维修以外没有人想要去改变它,所以他们就依然住在这间没有电梯,陈旧仿若鬼屋的双并老公寓里。

    房东夫妇自己住顶楼B座,他们对面就是老道士的住所。

    您甭说,老道士年纪虽然大了,看起来依然精神铄爽,平时套上那身鲜黄道袍,再留两撇小胡子,还真有几分仙气飘飘的味道。

    四楼B座住的是他表哥的青梅竹马婉姊姊,不过婉姊随着她的银行家老公长居英国,每年只回来住一、两个月,所以大部分时间是空着。四A住的是房东的爸爸;房东爸爸后来跟他表嫂的妈再婚了,两人互相当个老来伴,目前搭邮轮环游世界去了,听说四个月后才会回来。

    三楼B座算是客用公寓,黄光磊和他母亲每次来访时就住这里,对面A座则住了一对古怪的科学家夫妇。

    他们楼下二B原本是表嫂的娘家,只有她和寡母曾阿姨一起住,不过曾阿姨嫁给房东爸爸之后,东西都搬到四B去了,所以目前也是空屋;听说只有表嫂和表哥吵架要回娘家时,才会自己“回娘家住”,把表哥锁在门外。

    依黄光磊的想法,如果你的娘家只跟你的夫家隔两层楼而已,这样的“回娘家”法实在很逊,不过他当然没有讲出来。

    对面二A则是他表哥的叔叔住的,论辈分黄光磊也跟着叫一声表叔。他表叔就是那种家大业大的企业家第二代,自己接掌家族事业之后也做得有声有色,只是他那个超级大美女的表婶,脑袋就怪怪的……

    其实,认真说起来,这整栋公寓的人好像都怪怪的?

    会不会就是因为他打小看这些怪人看习惯了,所以那个小女鬼他才见怪不怪,适应得比别人都快?

    房东的老公年轻时是个职棒球员,退休之后自己成立了一个运动用品的品牌,这些年来已经变成一个连锁事业,黄家就是他南部分公司的负责人——他爹是南区总经理,他娘是副总;每隔一段时间,黄光磊的父母或其中一人就会上台北来开会,通常就是住进这间公寓里。

    这个周末他老妈又上台北来开会,他闲着没事就跟着一起上来玩玩了。

    黄光磊刚要走回公寓时,突然听到楼梯间有人走上来,于是再转头出去看看。

    “小光,你们来了。”他的王姓表哥笑着走上来。

    “表哥,星期天你还去上班?”他挥了下手打招呼。

    “只是回公司处理几份文件而已。”表哥在三楼停了下来。“你现在多高了?”

    “一八七。”他比了下自己的头项。

    “好家伙,都比我还高了。你现在几岁?十七,十八,上大学了吗?”

    “虚岁十八,实岁十七,明年要上大学了。表哥,表嫂出月子了吗?”

    他表嫂最近刚生完小孩,他妈正陪着一干女眷在表哥家聊天。他对这种婆婆妈妈的场合最不感兴趣了,所以自己溜下来玩wii。

    “还没,还要再半个月。”表哥笑道,“本来曾阿姨要回来帮小路坐月子的,我们都说不用了,公寓里都是女人,不会没人帮她做的,所以叫她不用急着回来。”

    公寓里虽然女人不少,可是“正常”的女人很少吧?黄光磊在心里嘀咕。

    不过房东吴阿姨倒真的是比较正常的一个。

    黄光磊迟疑了一下,终于小声问出来。

    “表哥,你们的儿子……还正常吧?我是说,没有跟表嫂小时候一样吧?”

    听说他表嫂是天生半阴半阳的体质,所以从小就见不得光,直到青春期开始才变成正常的小孩。

    “嗯……应该很正常吧?起码没听风师叔说他有什么不正常啊。”他表哥搔搔下巴,跟他一起沉思。

    “表哥,你口气不能再肯定一点吗?好歹你也是当人家爹的。”

    “管它的,生都生了,体质像小路也没什么不好的,她不也好端端地长大成人了?”表哥耸了下肩。

    “嗯,有道理。”黄光磊点点头。

    两个大小男人正聊着,一袭鲜黄的道袍伴随着一串清脆的叮铃声,从五楼风也似地刮了下来。

    “风师叔又要出马了?”表哥向老道士打声招呼。

    “我去隔壁街看看。”老道士疾如风迅如雷地往楼下飘。“好歹这里也是本师公的地盘,竟然有凶鬼作祟,简直是不给我面子,看本师公不收掉它去!”

    鲜黄道袍才刚飘下一小段,突然顿了一顿,转眼又飙回来,在黄光磊面前站定,眯着眼皱着眉凑到他鼻端前打量他。

    “风师叔,你、你干嘛?”黄光磊连忙退了一步。

    “奇怪,奇怪……嗯,嘴巴张开我看看。”老道士命令。

    黄光磊依言张口。

    检查完舌头,老道士又扳着他的下巴,左转转右转转,一下子看眼珠,一下子看印堂,一下子捏人中。乔了半天,大惑不解地盘起手。

    “奇怪,怎么会有阴气?”

    “阴气?”两个男人脱口而出。

    “你的父母都是阳年阳月阳日阳时出生的纯阳之体,生你的那一天也正好是火神祝融的生日,你的体质比他们的纯阳之体更纯厚,照理说,阴魂鬼魅是近不了你的身的,怎么会有阴气呢?”风师叔眯着眼又盯着他的脸左瞄右瞄。

    黄光磊的脑子里立刻浮上一张苍白清秀的小脸。

    难怪她老是抱怨他“太烫”,一天到晚要他站远一点,原来是因为他真的很烫……

    “师叔,那……那个‘鬼’要是靠近我会怎样?”黄光磊试探性地问。

    “轻者元灵灼伤,重者魂飞魄散!”老道士摇头晃脑道。

    “这么严重?那该怎么办?”他吓了一跳。

    “鬼嘛,魂飞魄散就魂飞魄散了,还能怎么办?”老道士瞪眼,“不过……看你身上那缕阴气又隐约藏着生气,不像是寻常的鬼魂。小子,你最近是遇上什么人了?”

    “最近?最近没有啊!”他装傻。都认识两年多了不算最近吧?还是不要乱讲比较好,免得这老师公真的跑去小女鬼家把她给收了之类的。

    “如果不是最近的事……那我知道了,那阴气一定跟着你一段时间了,只是你的阳火太旺,被它缠久了之后才勉强染上这么一点点青寒之气。”老道士捶了下手心。

    有没有这么准的?看来这老师公真的有几分道行。

    “没事啦!反正您不要担心就是了。”黄光磊回避道。

    王家表哥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少年那眉宇间的别扭,与欲言又止的神情,激起了表哥自己年轻时的记忆。他也是过来人,怎会不了解这种惨绿少年的心事?

    他也不说穿,只是在旁边轻轻一笑。

    老道士才不管什么少年十五二十时,从道袍底下抽出一张符纸,凌空一晃。

    “没关系,不用担心!师叔在这里,包准你没事。天灵灵地灵灵,上天入地我最行——”叽哩咕噜地念了一串咒语,再从衣襟里摸出一支朱砂笔,明明也没看他沾墨,朱笔一画上去竟然就有颜色。唏唏刷刷大笔一挥,一张护身符就写好了。“喏,小子,这张符你随身收好。本来以你的纯阳之身,那缕阴气也伤不了你,不过护身符不嫌多啦!有这张符在身上,包管任何阴气都离得你远远的,一步都不敢靠近!”

    老道士拍胸脯保证完,风一样地又飘下楼去了。

    黄光磊拎着那张黄符愣在原地。

    “咳,风师叔的好意,别浪费了。”表哥拍拍他的肩膀轻笑,“反正该跑的迟早会跑,跑不掉的就是跑不掉。”

    打完禅机,表哥吹着口哨上楼去了。

    黄光磊狼狈地瞪他背影一眼。

    一步都不敢靠近吗?

    他瞪着那张护身符,半晌,回到公寓里,打开一道抽屉把它塞进最远的角落,然后回头继续玩他的wii。

    ***

    黄光磊臭着脸,大步走在前头,宋辉煌噙着无奈的笑,不疾不徐地落在后方,身旁跟着上星期写情书给黄光磊的花圆圆。

    真没见过这么不知含蓄为何物的女生!那天阿煌把情书转给他之后,他看也不看就扔掉了,结果那个女生不知道去哪里问到他家的住址,竟然借故要向他请教功课,直接找到他家来。

    哈!请教功课?他的成绩虽然不像那只小女鬼烂到不敢见人,不过也只是中上程度而已,要找他问功课?这真是从何说起。

    偏偏他娘一看到有女生来找他,一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情的样子,硬要把人家叫进来问清楚,而那个来他家蹭饭的阿煌全程在旁边看好戏,害他只能以一句“我们去逛夜市”,然后匆匆把闲杂人等全部拉出来。

    “真不敢相信,黄光磊竟然约我一起逛夜市耶!”那个花圆圆两手捧着脸,满眼是星星,心花朵朵开。

    宋辉煌暗笑到肚子都快破掉了。黄光磊的肚子也快破掉了,不过是被气炸的!

    他根本懒得理那花痴,活该让阿煌去陪她瞎搅和,反正他爱看戏嘛!爱看戏的人自己去演!

    “那黄光磊最喜欢吃的食物是什么?”后头那个备受冷落的女生丝毫不以为忤,继续对着宋辉煌殷殷热切地问。

    “应该是巧克力蛋糕吧。”宋辉煌和气地回答。

    “喂!”前面那个高大男子吃了炸药一样回头。

    他最讨厌的就是蛋糕和甜点好不好?

    “不然黄光磊你自己说好了。”花圆圆两眼又冒出心心了。

    并不想。他转过头当作没听见。

    “对啊,是巧克力蛋糕没错。”宋辉煌一口咬定。他的幽默感有时候很诡异。

    “好,那以后我天天帮他烤巧克力蛋糕当点心。”花圆圆陶醉地说。

    “喂!”他回头暴吼。

    “黄光磊,你还想吃什么,你尽量说没关系。”花圆圆满脸期待。

    并不想。他回头用力踩马路,踩得柏油都快冒烟了。

    “那黄光磊最喜欢什么颜色?”

    “我记得是粉红色。”

    “粉红色?”花圆圆疑惑地问。

    “对,但是他怕别人知道他喜欢粉红色有损他的男性气概,所以他都不敢表露出来。”宋辉煌回答得非常愉悦。

    “喂!”事主再度暴吼。

    “黄光磊,没关系,我不会跟别人讲的。而且我觉得男生喜欢粉红色没有什么不好啊,阳刚之中有一种感性的美。”花圆圆完全沉醉在自己的想像里。“以后你的巧克力蛋糕,我会替你装在一个漂亮的粉红色盒子里,天天送给你,让你每天都有个好心情。”

    黄光磊快气死了!偏偏宋辉煌玩得正高兴,完全把他的毒辣目光视如无物。

    决定了,他要走到人潮最多的地方,故意和他们走散,把那个花痴撇给阿煌去想办法。最好他们两个人最后凑成一对,正好王八配绿豆——

    慢着!

    对面那条灰青色的影子……不会是他以为的那个人吧?

    黄光磊被一抹飘浮的青影吸住目光。

    虽然四周人声杂沓、灯影闪动,不过要看见那抹飘忽的小影子却不是太难的事,因为她身边一定最空旷,所有行人都会下意识避开她,不管周围多挤都一样。

    黄光磊大步横过马路,完全不理身后那两个缠夹不清的人。

    “喂,小女鬼!”

    前方那个小影子跳了快一公尺高。

    “怎么是你……你你、你不要过来,你今晚是怎么回事?”平时他的阳气就够旺了,今晚简直像揣了五、六个大火炉一样,她根本不必等他靠近就能感受到那股熊熊的热气。

    “我不就是这样子吗?”黄光磊只要一看到她那副逆来顺受的表情,心情就会格外舒畅。

    “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好烫!好烫!”阴丽华被他烧得嗤哇乱跳,拚命想跑。

    “笨蛋,你躲什么?”黄光磊长手一探就把她从电线杆后面揪出来。

    阴丽华挂在他手上,奄奄一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黄光磊又好气又好笑,她那副孬样实在是……有点可爱。

    他真的就这么“烧”吗?风师叔说,他表哥也是阳火很旺的人,所以小时候曾经渡阳气给表嫂;不过表哥不像他祖上三代全都是大火炭,所以威力更胜数倍。

    渡阳气?不晓得是怎么个渡法……黄光磊脑中晃过几个画面,全都是充满颜色的。他再看看吊在手上的小女鬼,俊脸莫名其妙烧了起来。

    欸欸欸!他摒弃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想,清了清喉咙,粗声开口。

    “今晚碰到你正好,我有东西要拿给你。”

    “……”水,给我水。挂在他手上的阴魂气息奄奄。

    黄光磊把她放下来,大脚一伸堵住她逃生的去路,小女鬼又气又怕,含怒忍泪瞪着他,啊……真令人满足。

    他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个黄色的东西,往她手上一塞。

    “拿去!”

    阴丽华瞪着手上的物事,好半天一动也不动。

    黄光磊看她像个木人一样,不禁有些担忧。

    要回台南的时候,他再三向风师叔确认过,这道护身符对阴气重的人是很有帮助的。

    “你放心啦,我这道符专门补阳气,只要她是个活生生的人,戴着我的符即可强身健体,又可固本培元,绝对有百利而无一害,你表嫂不就从小戴到大吗?”

    所以照道理说这符对她也有用才对。

    “你傻啦?不会说句话。”他不安地戳一下她的额头。

    “噢!”阴丽华立刻回神,揉着被他戳中的地方。“你从哪里拿来的?”

    “你管我。”他换个站姿,不想让她以为自己连跑去台北都还特别想到她之类的。

    “现在竟然还有这等高人……”阴丽华捏着那道护身符,喃喃自语。

    以前她不是没拿过护身符,只是那些符都太霸道了,反而侵损了她的阴元,让她补身不成,小命差点丢掉。但黄光磊的这道符,法力很浑厚,醇而不冶,气息和顺且绵延不绝,她的手只是握着符而已,就像浸在一池舒爽的温水里,冰冷的感觉都不见了,唯有一缕气脉温温地流进她的四肢百骸。

    这符一定出自道法精纯的大家之手。没想到他口口声声说她“迷信”,结果竟然也认识这样的一位高人。

    “这个东西你用得上吧?”他又粗声粗气地问。

    阴丽华抬头浅浅一笑,然后伸出两只手。“你看。”

    她握着符的那只手明显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指甲片有如半透明的玫瑰花瓣,而另一只手阳气还未流至,指甲尖就依然是淡紫色的青白模样。

    “咦?这么神奇!”黄光磊抓住她的两只手比较一下,不禁对那杂毛老道的功力更加佩服了。

    “我的身体比较暖了,被你抓住也不会那么难受了……”阴丽华轻轻说。

    黄光磊这才察觉到自己正握着她的手。

    她的手从来没有这么暖过——其实,和正常人比起来还是算凉的,但和她以前的冰凉比起来,现在是暖柔得不得了。

    他忍不住捏了几下。

    女孩子的手好小好软,光他掌心的部分就几乎是她的整张手板大了,他的长指一合起来,可以把她的手全部吃掉。难怪女孩子一点重活也干不了,手这么小。他可是连篮球都可以轻轻松松地单手抓住。

    而且,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靠近、而她没有一直叫他站远一点。他低头只能看到她的头顶心。这小女鬼大概一辈子都长不高了,都已经到发育期的后端,她也才长到他的锁骨而已。

    他忍不住好玩地松开一只手,按住她发漩白色的那块皮肤。

    “噢!你干什么?”一股暖流从百会穴灌了下来,她吃了一惊,连忙抬起头。

    从这么近的距离,黄光磊发现她的瞳孔原来是琥珀色的,迷迷蒙蒙,像是深不见底。

    他心头微动,竟然真的有一种坠落的感觉。

    “阴丽华,原来是你。”一声不怎么开心的招呼很煞风景地插了进来。

    两个人同时一震,阴丽华立刻把自己的手抽开,退后一大步。

    好奇怪,刚才是什么感觉?好像被什么东西吸住一样,竟然挣脱不出来。

    她按着胸口,觉得心跳得好厉害。

    哇,一定是符咒的关系。这道符真猛!

    黄光磊看着她拉出来的那一段距离,心里不太乐意,一腔不爽全发泄在那个不识相的女生身上。

    “你还没走?”

    “我……我们不是说好一起逛夜市吗?”花圆圆受伤地看他一眼。

    谁跟你说好?不过基本的教养还是让他没当场呛回去,给女孩子保留一点颜面。

    他没好气地阴宋辉煌一眼,示意:你干嘛还不把她撇掉?

    末辉煌无辜地耸了下肩。她不走啊!

    两个男生在那里眉眼较劲,花圆圆却越想越不对劲。刚才黄光磊干嘛缠绵兮兮地拉着阴丽华的手,还一副脉脉含情互相凝望的样子?

    他不会喜欢上阴丽华了吧?

    开玩笑!这种鬼气森森的女孩,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哪个男孩子会舍自己而就她?

    花圆圆越想越不对劲,慢条斯理地开口:“阴同学,你也来逛夜市?”

    “嗳,我出来买点东西……”在外人面前,阴丽华一如习惯微低着头,视线下垂。

    “可是夜市这种人多的地方,你出来乱走不会不舒服吗?一个不小心很容易吓到人吧?”

    阴丽华不搭话。

    她很习惯同侪对她的冷嘲热讽,这种事对她不痛不瘁,她也不觉得有必要争取这些人的认同,反正道不同不相为谋。

    但是,看在某人眼里就很不爽了。

    这小女鬼是他私人专用的受气包,要损也是只有他能损,关这姓花的什么事?

    “你们不要看阴丽华阴阳怪气的样子,其实她也是不得已的。”花圆圆不等其他人回应,继续慢声慢气地说下去:“听说以前她某一任的祖先是个女巫,经常替女人堕胎,得罪了婴灵,此后她们家的人就被诅咒了,世世代代都要为那个女巫祖先赎罪……唉,真可怜!不过有这样的祖先也实在没办法。”

    不对,不是这样喔。阴丽华阴阴地抬起头。对她冷嘲热讽是一回事,她可是不容许别人侮辱她家优良的传统历史。

    “干你什么事?多管闲事!”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黄光磊已经直接开骂。

    花圆圆吓退一步,两眼瞪大大地看着他。

    “你……她是女巫的后代耶!”

    “那你呢?你一定是长舌妇的后代吧?”

    “你你……”她受伤地指着他发抖。

    “人家的祖先在做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要你在这里多嘴议论?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人了,四处搬弄是非,一副见不得别人好的样子。谁知道你的祖宗第十八代是不是淫人妻女烧杀掳掠奸煮炒炸无恶不作的强盗头子,你自己怎么不先去打听清楚?我告诉你,你要是继续在外面说这些有的没的,被我听到的话——我可是没有不打女人的习惯。”好吧,其实他真的不打女人,不过这姓花的没必要知道。

    “什么?你会打女人?”

    结果,是他旁边这只惊呼出声。

    黄光磊被这小女鬼气得牙痒痒。

    “会!怎样!”怒吼。

    阴丽华马上又跳离两大步。宋辉煌差点忍不住大笑出来。

    “走了啦!笨蛋!”黄光磊走过去一把揪住她就往前拖。

    “走……走去哪里?”她j柬慌地乱挣扎。

    “不是要逛夜市买东西吗?你愣在这里是想买什么?鸡骨头和垃圾?”黄光磊一只手就制伏了她的乱挥乱打。

    可是她没有要找他一起去啊!他们可以分开走没关系,真的没关系的!

    高大的男孩硬架着毫无招架之力的女孩,无视于她努力逃跑的企图。走了几步,恶狠狠回头。

    “你不要跟过来!”然后对那个笑到快断气的死党叫:“你不跟上,不然是要和她洞房吗?”

    “好,好,就来,就来。”宋辉煌抹着笑出来的泪水跟上去。“对不起,花同学,我们先走一步。”

    阴丽华看着失魂落魄的花圆圆,呜……其实她才是想哭的那一个啊。

    决定了!

    从今天开始她要洗心革面,奋发向上,努力读书考上台北的公立大学,这样她一定能够永远地摆脱这个恶魔王。

    黄光磊虽然成绩比她好,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他能上附近的私立学校就差不多了;只要她拿出所有的决心毅力和耐力,努力抱佛脚,她一定有机会摆脱他的!

    台北的大学,我来了!

    自由,我来了!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