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风的怒吼声,夹杂着引擎的轰隆声,让天生就惧怕速度感的杨南筠,此时只能死命地紧抱着前座的秦泊因,以尖叫声来释放出内心的恐惧。

    “秦泊因,你要带我去哪里?停下来,你停下来!”她不断地吼着。

    但,她的吼声似乎被风吹散在空气中,丝毫没有收到效果,因为,前座的秦泊因反倒愈骑愈快、愈飘愈猛。

    迎面而来的强风吹痛了她的脸、吹乱了她的发,见处境没有扭转的可能,她停止了无谓的尖叫,将脸紧紧地埋在他背上,并闭起了眼睛,压抑住内心不断升高的恐惧。

    许久之后,在风的呼啸声渐歇,引擎声也变得断断续续之后,海浪的声音让她睁开了眼睛,她发现车子慢慢地停在一处开阔的海滩前。

    而车子一停下,积压了许久的气愤、委屈与恐惧,让她的情绪在一刹那间崩溃,她不断地捶打着他的背,歇斯底里地吼着:

    “秦泊因,你这个大混蛋,这样欺负人家,你很乐是不是?”吼着吼着,一串惊惧的泪随之滚了下来。

    相对于她激动的情绪,秦泊因却静静地,任由她的拳头一拳又一拳地击在自己背上。等到她似乎发泄够了,停下了手中的拳头之际,他才转过身,将她搂进了胸膛中。

    起先,杨南筠抗拒着,后来,似乎得到慰借般,她干脆将脸埋进他的胸膛,放声大哭。

    “对不起……”这三个字释放了秦泊因心中压抑许久的情感。

    但,这三个字,却让杨南筠的泪流得更凶,潜藏在心中那一份早被爱神点燃的情愫,正一点一滴地渗了出来。

    海风徐徐地吹拂着,缓缓地将细沙推向岸边;太阳早已西下,暮霭余晖照射出两人重叠的影像……一切仿佛静止了。

    发泄过后,杨南筠渐收起了眼泪。在意识到自己被他紧搂在怀中时,她半羞半气地推开他,并跳下了车,用一只脚一蹦一蹦地跳开了几步,背对着他。

    她感觉到秦泊因也跟了过来。而随着他的靠近,她竟然没来由地有些期待似的紧张。

    从小到大,与他单独面对面不下百次,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心情,似乎种种奇怪的感觉,都出现在那晚之后……

    她被施了魔法吗?还是她的脑神经出了什么问题?杨南筠在心中不断的问着自己。

    秦泊因在她身后停了下来。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他静静地瞅着她的背影,良久,才道:“或许,你可以给我答案。”

    他语中那份潜藏的黯然让她不自觉地回过头。然,由于她背向阳光,一回过头,夕阳的金色余晖照得她双眼几乎睁不开,也由于半眯着眼,她看到了一层层的光晕将秦泊因团团包围,他仿佛成了一个翦影,一个矗立于天地之间的高大翦影,那画面让她不禁看痴了,一时之间,她有些眩惑地定在原地。

    秦泊因走近一步,靠近了她。

    “我们是宿敌,应该彼此看不顺眼,不是吗?既然如此,为什么才短短几个星期,我会这么莫名其妙又荒谬到没有理由就陷进去?”

    杨南筠仍旧呆呆地望着他,像是一点也不意外听到这样的话。或许,在她的潜意识里,早就预知了这样的发展,而隐隐期待着。

    秦泊因如呓语般的声音继续传来,“肥猫还说漏了一点,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嫉妒会把一个人的理智推向毁灭的深渊。”

    肥猫是谁她不认识,他话中的意思她听来也似懂非懂,但那个“爱”字却让她大大地震动,理智也因这一震而倏地回到了脑中。

    天!他在说什么?她又在干什么?他是与杨家水火不容的秦家人啊!他们怎么可以……

    思及此,她急促地想后退,却又忘记脚上的伤,一个没踏稳,整个人向后倒去;秦泊因虽眼明手快,却被脚下的沙所阻挡,想拉她不成,却与她一同往后倒去,一上一下,双双摔跌在沙地上。

    秦泊因整个人压在杨南筠身上,两人双眼一接触,又同时怔了一下。因为,这画面似乎有些熟悉,那个晚上……也是和现在一模一样的情景。

    两人的目光像胶着似地定在对方脸上。慢慢地,秦泊因的头情不自禁地俯了下来,覆上了她的唇。

    然,才碰触到她,她却像惊弓之鸟般偏过了脸,用力推开他之后,猛地坐起了身子。

    “秦泊因,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这突来的一推,将秦泊因推倒在沙滩上,热情顿挫的他立即恼怒地反身,猛地扑到了她身上。他用一只手将她乱窜的两只手按在沙地上,另一只手则捏紧了她的下巴,恶狠狠地道: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的脑袋从没有像此刻这般清醒过。”

    “你——”她只来得及讲出一个字,因为,她的唇已结结实实地又被攫获住。

    双唇的紧密结合,让杨南筠一时之间惊恐地睁大眼,而原本清晰的理智也在刹那间慢慢模糊,虽如此,残存的理智仍让她不安地挣扎,但她愈挣扎,秦泊因就吻得愈猛烈,到后来,在他霸道的索取下,她的挣扎愈来愈软弱无力。

    见她停止了挣扎,秦泊因猛暴式的吻慢慢地转为轻柔的挑逗,他吸着她、咬着她,饥渴地汲吮着她的芳香。

    这渐进式的温柔慢慢地卸下了杨南筠的心防;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完全让潜藏的情感主宰她的脑神经。在他的吻愈来愈深入之际,她的身体不再紧绷僵硬,也开始有了生涩的回应。

    感受到她身体的鼓舞,秦泊因的吻愈来愈放肆大胆,改以舌尖挑逗她的牙齿,攻占她更脆弱的敏感带。

    这全新的接触让毫无经验的杨南筠一阵轻颤,秦泊因就趁她轻颤的当儿,一举掳获她羞涩的舌头。

    舌头间更深一层的碰触,让杨南筠浑身酥软而毫无招架之力。在他的带领下,杨南筠也如法炮制,化被动为主动,完全抛开内心的顾忌回应着他的深吻。

    他们滚倒在沙滩上,毫无顾忌地释放出对彼此早已深植的情感。双方的心跳,呼应着一道道喘息声,夹杂在一波又一波的海浪声中……

    一个深吻之后,秦泊因万般不舍地放开了她。看着她因自己的侵袭而绯红的双颊,他笑了,笑容中有自信、有满足、有占有。

    虽只是轻轻一笑,那笑容却惊醒了仍沉醉于初吻甜蜜中的杨南筠,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他那道似笑非笑的戏谑眼眸。当下,她又羞又赧又尴尬地想闪躲,却躲不开,因为秦泊因的双手牢牢地捧住了她的脸颊——“不要再隐藏彼此的情感,爱情的箭既然已经射中了,没有人可以躲得掉。”他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她,并轻唤道:“小妹,原来爱情是这么奇妙的一件事!我们打打闹闹了那么多年,原来只是在等待这一刻……”

    这一刻,杨南筠根本无法言语,他炯炯有神的目光像一张网,网住了她所有心神。

    “怎么不说话?”秦泊因凝视着她。接着,坏坏一笑道:“怎么?还在回味刚刚的激情?这么回味无穷的话,我们可以再来一遍。”他作势欲吻她。

    杨南筠一惊,立刻挡开了他,并迅速地直起身子,“你少臭美!”

    秦泊因哈哈一笑后,跟着直起身将她拉进怀中,并紧紧地拥着她,“你放心,从今以后,我所有的吻都会让你回味无穷……”

    他打趣的话语让杨南筠的脸颊晕红一片,还好,已低垂的夜幕掩掉了一切。

    “肚子饿不饿?”他收起了戏谑的眼神,温柔地对怀中的她道。

    杨南筠羞涩地点点头。

    秦泊因直起了身子,并顺势拉起了她,“走吧!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他自然而然地抱起了她,走向不远处的车子。然,才走出了两步,他却像想到什么似地停下脚步,低头严肃地对着杨南筠道:

    “从今以后,除了我之外,不准任何男人碰你,尤其是那个谢贯中。”说完,不给杨南筠有反应的机会,他三步并作两步就来到了机车旁。

    这充满占有的霸道话语,让杨南筠的心——更加地饱胀。

    ***

    回到家时,已将近九点半。

    不顾杨南筠的反对,秦泊因大胆地将车子停到了杨家玄关前。熄火后,他回过头想将杨南筠抱下车,却遭到她的阻止——

    “我可以自己走!”

    虽然此刻,她的心仍涨得满满的,但,一回到这儿,相隔的两栋房子便立刻提醒了她与他之间荒谬又急转直下的发展。

    毕竟,感性退去、理性抬头之后,许多现实层面的问题便浮了出来,而这些是她刚刚根本没有想到的。在现实问题没有明朗化之前,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如此盲目,秦泊因也是。

    见杨南筠对自己的态度突然变得有些生疏而客气,秦泊因纳闷地问:“怎么了?”

    “你不觉得我们之间……太荒谬了吗?”杨南筠没有回避地望着他。

    她语中的质疑让秦泊因皱了下眉头。“虽然荒谬,但它还是发生了,不是吗?”他反问。

    杨南筠眼中立刻闪过一丝矛盾的光芒。“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对两家人所造成的冲击?”

    “你想退缩?”他又一次不答反问。

    杨南筠没有否认。“或许,我们还是应该保持一点距离……”

    “听着——”他没有让她把话说完。接着,双手占有式地放在她肩上,以坚定而有力的语气道:“我们打打闹闹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找到彼此,我不许你退缩!”

    “可是——”她为难地住了口。两家的宿怨、大姐伤心欲绝的前例历历在目,她有必要让自己也陷入其中吗?眼前的秦泊因……又值得她这么做吗?一道一道现实的问题慢慢淹过感情的堤防,直冲向心口。

    “我知道你的顾虑。”他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相信我,我从来不认为我们两家之间有什么问题,我也不认为那些问题能影响我,我惟一在乎的,是你的感觉。”他的语气软了下来。“小妹,你对我有信心吗?你愿意相信我吗?”

    “我……”在他眼中光芒照射下,她的理性——变成了一道阴影。“我……不知道。”

    她心中的顾虑与矛盾,他懂。是以,他加强了语气再道:

    “你以为今晚的我只是一时意乱情迷吗?你知不知道,这些天来,我的感情处在矛盾边缘,那种理不清的痛苦……要不是谢贯中帮了我这么一个大忙,我还没有勇气将自己的感情赤裸裸地摊在你面前。”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既然命运注定你我不打不相识,我们的未来也注定要纠缠,那么今后你就只能属于我一个人,不论前方阻力有多大,我都不会放手,听着,我不会放手,我也不会让你有退缩的机会!”

    他强烈的感情像潮水,将杨南筠心中的矛盾与顾虑慢慢地推向平缓的沙滩。

    “为什么你会对我……”他的话让她感动不已。“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

    秦泊因摸摸她的头抿嘴一笑。“关于这个问题……或许就要问美丹了,我想,它一直都知道你我之间会有这样的发展,所以,才会不断积极地制造机会,好让我们认清彼此。”接着,他突然伸出舌头学美丹的模样做了个欲舔她的表情,“你瞧,谁能让我的美丹又叫又舔呢?”他作势欲扑向她。

    杨南筠深锁的眉头终于被他的表情逗笑了开来。

    “乐观一点,或许情况根本不像我们所想的那么严重,不要杞人忧天,嗯。”他握住了她的手,接着,坚定地道:“好好想想我说的话,我只要你诚实面对自己的感情。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轻言退缩,好不好?”

    属于理智面的杨南筠仍然有顾虑,但属于情感那一面的她却像被催眠般朝他点了点头。

    ***

    接下来的两个礼拜,秦泊因“几乎”霸占了杨南筠所有时间,只要逮到机会、而且情况允许,他总会技巧地闪过两家人的眼线,争取与杨南筠在一起的宝贵时间。

    其实,他并不觉得自己与杨南筠的恋情会带给两家多大的冲击,还是那句老话,自始至终,他根本不认为两家之间有什么大不了的问题。

    但,杨南筠始终认为目前还不是曝光的时机,他只有配合着她的心情,等待一个良好的时机。

    两个礼拜的快速进展,让两人的关系由先前的打打闹闹,正式步入情人的阶段。虽然,两家不和的压力仍在,但在刻意避免去触及这个敏感话题之下,两人的感情以两倍的速度快速进展中。

    两人世界虽甜蜜,但在这种始终有负担的前题下,考验自然比一般情侣来得快且严苛。

    周末中午,秦泊因自学校教室中将杨南筠“偷走”后,两人临时起意到超市买了一大堆零食,打算上阳明山野餐。

    本来,他只打算逗留到四点左右,但空气实在太清新,杨南筠的脸蛋又实在太诱人……这一切的一切让陷入热恋中的他,根本忘了母亲早上要他早点回家的叮咛,忘了晚上与严世心的饭局。

    “天空好蓝喔!”杨南筠仰躺在一大片绿色草地上,心旷神怡地闭上了眼。山上清新的空气与辽阔的视野,让她不禁心情大好。

    躺在她身旁的秦泊因没有接腔,仍旧用手支着头,痴痴地凝望着她。

    见秦泊因迟迟没有声响,她奇怪地睁开了眼,却不意对上了一双深情的眼眸,一时之间,红晕迅速爬上她的脸。

    “你干嘛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她偏过脸故意问道。

    秦泊因却扳过了她的小脸,笑笑地道:“我喜欢这样看你,不行吗?”说着,出奇不意地啄了下她的唇。

    “你……讨厌啦!”这举动让杨南筠又羞又赧又气地推开他直起身。“这里是观光地区耶,要是让别人看见了怎么办?”她又捶了下他的胸膛。

    秦泊因丝毫不避嫌地抓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拉向怀中。

    “怕什么?情侣间打情骂俏有什么好奇怪的,更何况,这里是我们的秘密所在,有谁敢踏入我们的领地?”说完,他又迅速俯下脸啄了下她的红唇。

    他们所在的这一片山坡地虽是属于阳明山风景区的范围,地点却相当僻静,知道这个地方的人并不多。

    “你……”没料到他会再一次偷袭,杨南筠又捶打他。

    秦泊因左躲右闪。“你再打,我就再亲……”

    杨南筠根本不理会他的警告,仍旧继续进攻;但突然,秦泊因用力抓开她的手,将她压倒在草地上,唇再次覆上了她。

    这一次,他的唇不再只是蜻蜓点水式地停留,而是更深入的侵略。杨南筠先是抗拒,但最后,还是陷落在他强势的柔情中。

    “喔!小妹,为什么我会这么爱你?”他饥渴地吮着她的唇,吐出了一串低喃。“每分钟每秒钟,我没有一刻不想要你……”

    这令人心醉的热吻加上一句又一句的低喃,几乎将杨南筠烧熔。他们紧紧地贴着彼此,释放出更多的热情。

    这一次,火辣的热吻似乎已经无法满足秦泊因,他的唇试探地往下移动,轻巧地移到她的耳、她的颈、她的胸……

    “不可以……”虽然,唇的每一次停留都带给她一种前所未有的甜蜜轻颤,但残存的一丝理智,还是让她阻止了他更深一层的侵略。

    热情受挫的秦泊因虽有些懊恼,但他还是极力地克制住对她的渴望,将头埋入她的胸中,让她的心跳弭平他内心澎湃的激情冲动。

    良久,已平静下来的他捧起了她的脸,深情款款地问道:“小妹,你对我们的未来有信心吗?”

    但,这深情款款的话语却触及了杨南筠内心最不愿想起的一隅,慢慢地,高涨的激情退去,理性浮了上来,立刻蒙上了一层阴影。

    “以后的事,我们谁也无法预料。”她回避了他的眼神。

    他却强迫她面对着他,“你没有信心?”

    杨南筠不语,再次想逃避;但这次,他却不再让她有机会,牢牢地固定住她的脸。

    “听着,我爱你,我更要你,我们浪费了许多年好不容易才找到彼此,答应我,将来不论遇到什么困难,我们都一定要努力去克服、去争取,好不好?”

    杨南筠被动地望着他,内心一波一波的感动不断地涌出来。面对这样强势的感情宣言,怕是铁做的心都要融化,更何况是她那颗百分之百肉做的心——

    ***

    精致的菜肴,美味可口的葡萄酒,银制的餐具,将秦家那张华丽无比的餐桌塞得满满的。

    然,桌旁盛装坐着的人儿似乎对桌上的佳肴美酒没多大兴趣,每个人的脸色有些不太自然的诡异,更有些不耐。

    秦泊欣此时就不耐地拨弄着餐巾,眼神瞟了手腕上的表一眼。

    八点了!二哥到底上哪儿去了?不回来也不说一声,害大家饿着肚子等他。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她此时再也顾不得淑女形象,望着眼前的佳肴猛吞口水。

    但,这个小动作却让身旁的大姐秦泊莉捕捉到,只见她谴责地瞪了小妹一眼,似乎责怪她没有教养。

    静默的餐桌上飘散着难堪的等待,终于,娇生惯养的严世心发难了——

    “秦伯母,我看我们不用再等了,泊因不会回来了!”出口的话虽仍维持住基本的礼貌,但已可听出其中极力压抑的怒火。

    从没有男人敢令她如此难堪,这个秦泊因竟敢连续两次!?

    他算什么东西?要不是看在秦伯母的面子上,她早就拂袖而去。

    “世心,真是抱歉!我想……泊因一定是让什么事情给绊住了,他一定不是故意要爽约……”纵使心中的火气已快冲垮万里长城,纪湘玉还是僵着笑,软言地安抚道。

    “是啊!泊因一定是让什么事给绊住了……你瞧,他连美丹都送走了,可见,他还是很在意你的。”见严世心愈来愈难看的脸色,秦泊莉立即帮腔打圆场。

    “是吗?”严世心勉强地道。

    “既然大家都饿了,那……我们就不等他了,先开动吧!”虽然食不知味,纪湘玉还是先拿起筷子,尽到一位女主人的本分招呼着。

    坐了一个晚上就等母亲这句话的秦泊欣,这会儿,拿了筷子就夹,毫无淑女形象的吃了起来。还好,母亲与大姐此刻并没有多余的心思放在她身上,让她免去了被斥责的命运。

    一顿饭就在诡谲的气氛中草草结束。饭后甜点、水果还来不及上,一肚子火气的严世心便已起身告辞。

    “世心,你千万别生气,改天由伯母作东,让泊因好好补偿你一次。”纪湘玉一路讨好。

    但,她的殷勤却贴到了冷屁股,只见,已坐进跑车的严世心立刻发动引擎,不假辞色地道:

    “不用了,秦伯母,被人放鸽子的难堪体会一次就够了,我受不起第二次,再见了,大家!”说完,不理会对方的难堪,迅速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纪湘玉立即脸色铁青地定在原地。

    见状,秦泊莉与秦泊欣两人互望了一眼后,各自带着悻悻然的神色离去。她们都是聪明人,知道这个时候该如何自保,才不会扫到台风尾。

    而出了秦家的严世心,只能将一肚子的怒怨之火全发泄在脚下的油门上。

    这个秦泊因竟敢放她鸽子!该死的东西!

    她愈想意气,愈想愈火,车子也开的飞快。前方一个大路口正巧闪黄灯,她加快了速度想冲过去,然,前方一部车却规矩地停了下来,让跟在车后的她也只能紧急煞车。

    “妈的!”她猛地捶了下方向盘,朝窗外诅咒了一声。巧的是,就因她这声诅咒,让她看到路旁一个熟悉的身影。乍见到他,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带着一丝阴冷的笑调转了车头,停在一家小吃店的对面。

    果然是秦泊因!她脸上的冷笑在看见他身旁的杨南筠之后,蒙上了一层寒霜。

    两人有说有笑的模样让她阴恻地盯了几秒后,随即,不假思索地拿起了车上的大哥大,拨了秦家的号码。

    ***

    回到家时,夜幕早已低垂。秦泊因虽将车子熄了火,却没有如往常般立刻下车将杨南筠抱下来。

    “怎么了?”她对他反常的行为有些纳闷。

    “唉!为什么跟你在一起的时间总是那么短暂……”他故意叹了一声。

    听出他话中的不舍,杨南筠故意睨了他一眼,“傻瓜,就住隔壁而已,有什么好不舍的。”

    “当然不舍,我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可以占有你、抱你、亲你……”

    “喂!别太贪心。”她敲了下他的头,心却因他的话而再次涨满。

    秦泊因又叹了一声后,才不甘不愿地下了车,将杨南筠抱了下来。

    杨南筠站稳后,正想道再见往回走,却发现秦泊因的手还牢牢地固定在她的腰上。

    “喂!你不放手我怎么走啊?”她没好气地瞅着他。

    “让我再多看你一分钟。”他深情地望着她,眼中的占有欲愈来愈浓。

    “已经看了一天还不够?”这眼神让杨南筠不禁娇羞地垂下眼帘。

    “当然不够。”

    良久,见他真的没有放开手的意思,她抬起了眼,捏了下他的胸膛,娇嗔地道:

    “喂!别闹了啦!要是让别人看见怎么办?”

    “看见就看见,有什么好怕的。”嘴上虽这么说,但顾忌还是让他不甘不愿地放开了手。

    “明天见!”杨南筠对他挥了挥手之后,带着一颗满溢的心正想往回走。谁知,才转身,不远处路灯下挺立的一个人影却让她陡地一怔。

    秦泊因没有忽略那一怔,也跟着回过了头,在见到灯下之人后,他的脸色倏地一变,随即神色坦然自若地上前,叫了声:“妈。”

    颤着身子的纪湘玉没有回答。灯光下的她脸色苍白得可怕,由她紧握的拳头可看出此刻她内心激动的程度。

    见到母亲,秦泊因这才想起被自己忽略掉的饭局。他走向她,有些歉然地道:

    “妈,对不起,今天晚上——”

    不料,他话还没说完,纪湘玉便回应他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

    “秦泊因,你实在令我太失望了!”

    这一巴掌让秦泊因呆怔,也让他胸中的热情顿时冷却,却让杨南筠不顾脚上的伤势,护到了他面前。

    “秦伯母,你怎么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就乱打人?”

    她挺身护卫的画面更令纪湘玉怒火中烧,“我管教儿子,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没教养的小魔女说话?让开!”她伸手用力将杨南筠扫到一边。

    原本就重心不稳的杨南筠,经过这一推,立即像断线的气球一样向旁飞了出去。

    “小妹——”秦泊因惊呼一声后立即奔到了她身旁,看着她因疼痛而扭曲的脸,心微微地一抽。“你有没有怎么样?”

    杨南筠还来不及回答,一道高亢清亮的声音伴随着一串杂杳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老巫婆!你凭什么欺负我家小妹?”杨西箩气冲冲地指着纪湘玉的鼻子,毫不客气地质问道。

    刚自面馆回来的她与杨北怜,刚好目睹了推人那一幕,虽不明始末,但血浓于水的亲情让她毫不犹豫地冲了过来。

    见杨西箩来势汹汹,惟恐其对母亲不利的秦泊因顾不得地上的杨南筠,立即挡在母亲面前,护卫道:“对不起!我妈不是故意的。”

    但,他这个反射性的动作,却让杨南筠心头仿佛被刺了一剑,脸色倏地变白。

    她迅速变化的脸色,让初奔到她身旁的杨北怜眼睛蒙上一层担忧。

    秦泊因明显护短的态度更加惹恼了杨西箩,只见她立刻反唇相稽道:

    “什么叫不是故意的,小妹的脚裹了那么大一包她没看到吗?”

    秦泊因还想替母亲解释,孰料,纪湘玉却一把推开了他——

    “就算我是故意的又怎样?会迷惑男人的妖精不该打吗?”她厉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心中打什么如意算盘,照照镜子吧!乌鸦就是乌鸦,永远别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过往的伤痛令她有些口不择言。

    “妈!”秦泊因想阻止这些难堪伤人的话语,却被纪湘玉一手挥开。

    “你们这些不自量力的女人给我听好,只要有我纪湘玉在的一天,你们杨家这些贱女人永远别妄想踏进我们秦家大门一步!”

    “老巫婆,你……太过分了,谁稀罕进你们秦家!”“贱女人”这三个字让杨西箩怒不可抑地握紧了拳头,正蓄势待发之际,杨南筠的手阻止了她——

    “二姐,别生气——”她冷静地挣开了被杨北怜搀扶的手,一拐一拐地来到纪湘玉面前,神情平静地道:

    “秦伯母,所谓‘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我们是贱女人,那你是什么?弃妇还是可怜虫?连自己心爱的男人都管不住,你这个失败者不去反省检讨,反而在我们面前谩骂叫嚣……”她惋惜地眯起眼。“秦伯母,我真是替你感到悲哀!”“小妹——”秦泊因乞求地喊了一声,想阻止她把气氛弄得更糟。

    但杨南筠却只是示威地抬了抬下巴,继续道:

    “秦伯母,女人的青春有限,奉劝你把所剩无几的青春拿来疼惜自己,不要再像只刺猬般逢人就乱刺。”接着,她的表情倏地变得森冷,“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在我面前侮辱我的家人,再有下一次,我杨南筠绝对不放过你。”

    “好……说的好……”纪湘玉气得全身发抖,杨南筠这番话,百分之百击中了她内心最深最痛的要害。“你们杨家人联合欺负我这个老太婆是不是?好,我就睁大眼看你们怎么跟我斗!”撂下话后,她极力挺直了抖颤的身子昂然地走入秦家。

    “杨南筠,你太过分了!”看着母亲极力掩饰伤痛的身影,秦泊因愤怒地丢下这句话后,返身追上母亲。

    他们一离开,杨南筠森然的面孔立刻换上一脸的茫然。

    静默了一会儿之后,杨西箩过来搂住了她的肩,歉然地道:“小妹,对不起,我好像把一切弄砸了。”

    杨南筠摇了摇头,只是苦笑,剧变的发生令人始料未及,前后才几分钟而已,她的心情便经历了剧烈的起落。

    “三姐——”杨北怜哽咽地喊了她一声,眼中泪光已然乍现。

    “傻瓜,哭什么?”杨南筠反倒安慰地搂住了小妹的肩膀。“所谓‘士可杀,不可辱。’我不会容许任何人欺负我们杨家人的,那老巫婆当然也不例外。”她故作轻松地做了个鬼脸。

    但,却没有人轻松得起来。

    “为什么有情人之间要经历这么多的波折?”杨北怜抬起被泪水氤氲的脸问道。

    杨南筠抬起脸,望天。一会儿,才道:“因为我们斗不过命运的捉弄。”

    星子一颗一颗爬上了黑色的帷幕,争奇斗艳地闪啊闪的,虽点缀了无垠的天空,但它的明亮——却短暂而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