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回来了!”一出房门,艾薇就对上伊凡的眼,她虽害羞,但是仍一如往常的跟他打招呼。

    “嗯!”而伊凡也一如往常,只是轻点着头。

    “你要先洗澡吗?”现在正值盛夏,冲冲凉会让人舒服点。

    “晚点我要离开。”伊凡松松领带,并把衬衫第一个扣子解开。

    “要离开!?”也就是吃完饭他还要出去,这让艾薇有点失落,不过没关系,也许……也许等一下他就不想出去了。

    乐观的艾薇开心地想着,完全没想到“离开”的另一种含义。

    “那你肚子饿了吗?我饭菜都准备好了,可以开动了。”

    “嗯!”从一进门,伊凡的目光停留在艾薇的身上不到一秒,现在更是迳自往厨房走去。

    而艾薇则是带着笑脸跟在他后头,一到厨房就忙着替他添饭,摆碗筷。

    从诺克那里,她才知道原来伊凡跟他是亲兄弟,而且从小都住在台湾,十二、三岁才移民美国。

    好巧!跟她一样耶!

    除此之外,诺克还告诉她他们会成名的原因。

    他们本身都没有什么显赫的家世,因缘际会的同住在某山腰的小镇上,偶尔聚在一起时会玩些音乐,在一次练唱的时候,他一句玩笑话引起了伊凡的注意。

    “哪天也许我们可以登上好莱坞的舞台玩一玩!”诺克注视着前方山头上斗大的Hollywood标志说着笑。

    就冲着这句话,伊凡构思了一切,而他的目的真的就只是玩一玩,只是没想到,获得的反应是他们始料未及的热烈,也因此造就了今天的Globe。

    伊凡真的好厉害,怪不得他的工作这么忙,每天都比她还晚睡!

    而学会了料理后,她就跑去问诺克,伊凡喜欢吃什么?讨厌吃什么?本来想直接问他,但她不敢,也怕羞。

    不过从今天开始!伊凡的一切,她希望能由他亲口告诉她!

    艾薇也替自己添了饭,然后坐在伊凡的旁边,这个举动引起了他的注视。

    以前他们总是面对着面,低着头各自吃着饭,今天艾薇却坐在他的旁边,扬着唇角看着桌上丰盛的佳肴,也看着他。

    “快吃吧!今天我特别煮了我们都爱吃的菜喔!”拿起筷子,艾薇率先夹了几只虾仁进到伊凡的碗里。

    他的眼里有着疑惑,但艾薇没有主动解释这一切,看着她的笑脸,他察觉到她今天的特意,有些事不用开口问,他已经了然于心。

    跟她住在一起已经五年了,小女孩的心思他早就发觉,只是……

    垂下眼,伊凡夹起碗里的虾仁入口。

    “好吃吗?”艾薇看着他嘴里的东西咽下喉后,一脸期待地问着。

    “嗯!”回应她的,仍旧是伊凡惯有的表情。

    艾薇放下手中的碗筷,然后双手按在他拿着瓷碗的手臂上,撒娇意味相当浓厚地柔语道:“可不可以听你亲口说?可不可以?”

    这也是艾薇第一次像这样对伊凡撒娇,她感觉好甜蜜!

    伊凡的眼神有着难以理解的复杂情绪,他看着艾薇,意外的扬起唇角对她说:“好吃!”

    “真的吗?太好了!”艾薇看到伊凡难得一见的笑,有股激动情感涌上心头。

    “你也快吃!”伊凡夹了滑蛋牛肉放在艾薇的碗里。

    艾薇难以置信地看着伊凡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看着碗里的滑蛋牛肉,情绪更是激动了。

    这是他第一次为她夹菜,而这样的举动,让艾薇好感动,彷佛是他对她的付出有了回应。那她是不是可以有更多的期待,期待他也会回应她的爱情!

    “不吃吗?”看她迟迟没有动筷,伊凡随口问着。

    “要……”拿起筷子,艾薇夹起滑蛋牛肉入口,滋味真的好棒,而她的心也有满满的幸福。

    “好吃就要多吃喔!”艾薇又夹了青菜给伊凡。

    就这样,用餐时间的前半段,她不时夹菜进他的碗里,偶尔伊凡也会为她夹菜。

    此时此刻,是她这么多年以来最快乐的甜蜜时光!

    桌上每一道菜都已经见到盘底了,就连什锦笋汤也去了一半。

    “有兴趣跟格伦拍电影吗?”伊凡突然问道,这是他对艾薇演艺生涯的下一波计画。

    “电影!?”她愣了一下,“当然好!不管你有什么安排,我一定会全力以赴。”她相信他。

    “好!细节部分等确定之后再告诉你。”

    喝了口汤,他继续说道:“下星期五有场CHANEL的服装秀在中国上海,你……”

    “今天晚上我们不要谈公事好不好?”艾薇央求着,她不要和伊凡之间的话题只能围绕在公事上。

    “好!”

    这又是伊凡破天荒的配合,令艾薇喜上心头,对于等一下的告白,她越来越期待了。

    “我有事要告诉你。”

    “嗯!?”艾薇惊讶地抬头看着伊凡。

    这又是他第一次这么说话,而且要告诉她的绝不是公事!

    会是什么?

    “我……我也有话想对你说!”艾薇看了伊凡一眼,又娇羞地低下头。

    伊凡要说的会跟她一样吗?她的心因为期待而怦怦怦的跳着。

    “你先说!”伊凡给了她先发言的机会。

    “不……还是你先说,我等一下说。”表白这种事还是男生先说比较好。

    伊凡若有所思地看着双颊泛着娇红的艾薇!思忖一会后,用着他惯有、平稳冷酷的音调,打碎了艾薇满心的期许——

    “等一下我就要搬离开这里。”边说,他边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放在桌上,“我买了部车,就停在我原来的停车位上,以后你就用那辆车代步。”

    原来……原来这就是他要她去考驾照的原因,因为他要离开她!

    “为……为什么?”所有的喜悦全化为泡沫,她现在有种想哭的冲动。

    “以你现在的知名度,一定会被狗仔盯上,若让他们发现你跟一个男人同居,会让你的形象大大受损。”

    早在艾薇踏上国际舞台时,他就打算要搬离这里,迟迟没有动作是因为……她还没有成年,现在正是适合的时机。

    “我不在乎!”她只要他在身边。

    自从艾薇成了国际红星,以前那个胆怯,对伊凡总是唯唯诺诺的小艾薇已经消失,现在的她,是个勇于表达意见的大女孩了!

    “你是Globe旗下的艺人,我在乎!”

    “那我不要再当艺人了。”她任性地说着。

    要不是当年情势所逼,她根本没想过要成为明星,就算现在真成为了明星,她也一点都不恋栈。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没人开口说话。

    最后,伊凡站起身,口气冰冷地说道:“当年的合约对只有十三岁的你不具任何效力,如果你不想再待在Globe,我不会勉强你。”语毕,他转身往屋外走去。

    未成年签任何合约,都必须有法定代理人签署,合约的效力才能成立,但当时艾薇的父母一个已经往生,另一个仍躺在病床上,为了让她感到安全,有依归,所以他才拟了一份简单的合约让她签名。

    以她现在的知名度,加上也到了法定年龄,如果她真想反悔,他绝无异议。

    艾薇傻了。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说!?

    “我喜欢你!”她追了出去,挡着他的去路,拉着他的手臂,红着眼眶对着他说。

    面对伊凡毫无任何表情、动作的回应,艾薇的心感到寒冷。

    “你就像我们的妹妹,我们都喜欢你。”这是伊凡给的答案。

    “我不是你的妹妹!”她大喊出声,就在伊凡越过她,拉开门把的那一瞬间。

    但大门仍被缓缓关上,艾薇的身体滑坐在地上,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也落了下来。

    她所有的希望彻底落空了!

    伸个懒腰,躺在床上的艾薇慢慢地睁开了眼,前尘往事在脑海里跑了一整个晚上,现在的她感觉好累喔!

    钤——

    床头上的电话响起,她坐直身接起,“嗯,刚起来。”是她的经纪人打给她,怕她睡过头,耽误了工作。

    “一个小时……好!等一下见。”

    挂上电话,艾薇懒洋洋地移动身子准备下床,脚才落地,她突然感觉脸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她伸手摸了摸脸颊,“怎么会有水?”

    想起了昨夜的回忆,她才恍然,原来是泪!

    第一次告白的那天,她从云端上重重摔落到地面,、心,伤得好重。

    她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工作跟课业上,每天都筋疲力尽,常常醒来是趴在书桌上、客厅的沙发上、矮桌上,甚至直接就睡在地板上。

    只是,再也不会有双强壮的臂膀抱她进房了。

    从上海走完秀回来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伊凡的房门打开,没想到门一打开,里头空荡荡的,就连床也搬走了。

    原来他是趁她到上海的那段时间,找人把所有属于他的东西全搬走了,只剩钉死的衣柜。

    他真的毫不留恋跟她在一起的五年时光吗?

    再一次,她又因为他而泪流不止。

    几天后,当她收起眼泪的同时,她也决定从此不要喜欢他了。

    十八岁的她,天真的以为,爱情就像手中的气球,放了手,气球飞到了天际,看不到,爱情就会消失。

    而从他离开的那一天起,足足有三个月,她不曾再见过他,所有联络事项都是透过经纪部其他同事,即使回到Globe,她也从不曾踏入总裁室。

    而他……也从没来看过她。

    直到确定电影剧本后,必须带她到制片公司开会,他人才出现,因为这是她的第一部电影,为了慎重,他必须全程监控重要细节。

    再度见到他,他的冷漠依旧,而她发现,对他的爱也依旧。

    直至现在,联系他们之间的,除了工作,还是工作。

    虽然他告诉她随时都可以毁约,毕竟当年只有十三岁的她,所签署的文件,根本不具任何法律效力,但她根本没想过不履约。

    在他们为她付出这么多之后,她怎么可以不遵守当初的约定。

    况且,和他之间只剩合约关系了……但再过几个月后,连这层关系也将结束,到时她该怎么办?

    就这样继续跟他纠缠着,等待一份永远不会回应她的爱情?还是离开?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她的选择是爱他?还是不要爱他?

    答案是……两难……

    “要不要跟我谈恋爱?”在一间相当有格调的餐厅里,等着餐点送上来的同时,艾薇对着坐在对面的男人说着惊人之语。

    “嗯!?噗……咳……”正喝着水的欧文,被艾薇的话一吓,差点被呛死。

    “亲爱的妹妹,下次哥哥在喝水的时候,不要开这种玩笑。”欧文拿起餐巾擦拭着嘴边。

    “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艾薇张着美丽眼眸看着他,要让欧文知道她眼里的认真。

    “嗯!?”她真的没在开玩笑,“就算是认真的,你也不该对我说啊!”

    “为什么?”艾薇向欧文逼近追问着,这可惊得他连忙向椅背靠去。

    “因为……你是妹妹啊!”他怎么可能对一个小妹妹下手。

    “我们又不是亲兄妹,为什么不行?是因为我不漂亮吗?还是你不喜欢我?”她就这么没有人缘,即使女朋友满天下的欧文,也不愿意跟她谈恋爱!

    “傻艾薇!身为第一名模的你,怎么可能不漂亮?我又怎么可能不喜欢你?”真是天大的冤枉,平常对她嘘寒问暖、呵护有加,她怎么可以说他不喜欢她?

    真伤他的心!

    “既然喜欢我,为什么不能跟我谈恋爱?”恋爱就是要两情相悦,她也喜欢他,那他们就可以谈恋爱了啊!

    “这……”早知道艾薇约他吃晚饭,是要谈论这个,打死他也绝不来,“我们之间的喜欢跟男女之间的喜欢是不一样的,你视我为兄长,我待你为可爱的小妹妹,你真的想跟我谈恋爱吗?”

    这一切的起因,应该是为了伊凡吧!

    靠回椅背上,她的心感到好无助。

    不是,她并不是真的想跟他谈恋爱,就像欧文所说的,他们之间的喜欢就像兄妹般,她只是……只是想……找个人取代她心里的那个人,这样她就不会感到痛苦了。

    “所以他也不可能跟我谈恋爱了,因为我只是……妹妹!”

    艾薇低语着,但欧文听到了,也明白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你别难过,我觉得伊凡他对你的感觉……”

    “怎么样?”

    看着艾薇充满期待的眼,欧文挣扎着该不该再给她希望。

    “应该不只是妹妹。”伊凡对艾薇除了有对妹妹的关心外,一定还有其他的感情。

    以他谈了不下百次的恋爱经验来看,即使伊凡的外表再怎么会隐藏,但偶尔他还是会从他注视着艾薇的眼中,发现某种异样情愫。

    要不然他才不会三番两次替艾薇出主意,帮她对伊凡表爱。

    “不只是妹妹!?”但……也不可能会是情人,因为从他对她的态度来看,似乎并没有夹杂任何男女之间的情爱啊!

    “不好意思,为您上菜。”此时服务生送上沙拉,艾薇将桌上的手放下,抬起忧愁的眼,漫不经心地四处张望着。

    “伊凡!?”她没看错吧!再张大了眼,她真的看到他手挽着一个女人走入餐厅。

    拍拍欧文的手臂,她指着前方,跟他求证着:“是伊凡吧!”

    循着指示,欧文也看到了,并对她证实,“是伊凡,没错!”这间餐厅离Globe很近,他会到这用餐很正常啊!

    “为什么……为什么他身边会有个女人!?”这才是艾薇在意的。

    这……这该怎么说好呢?

    “一个男人身边会出现女人这很正常,就像我一样。”这么解释,小艾薇应该懂了吧!

    “像你一样!?”她难以置信,“她是伊凡的女朋友吗?”

    这个认知让艾薇震惊不已!

    原来她一直活在自己的框架里,只烦恼着伊凡对她只有兄妹之情、无男女之爱,却从没想过,他喜欢的是其他的女人。

    毕竟认识他这么多年,她从没看过他跟哪一个女人过从甚密,更没听过他任何的绯闻情事,不像欧文,常看到他搂着女人,而且经常更换。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他的身边有着另一个女人。

    他是属于别的女人的!这认知让她好想哭。

    “这……”看着艾薇泛红的眼,一直往伊凡的方向看去,欧文伤着脑筋,想着该怎么告诉她,男人跟女人之间即使没有爱情,还是可以……一起相处!

    “那个……艾薇。”欧文唤着她,试图让她的视线转移到他的身上。

    “欧文……”她泫然欲泣地望着他。

    “你别哭,她不算是伊凡的女朋友。”他急着安慰她。

    “不算!?”泪水暂时静止,张着不解大眼,艾薇看着欧文。

    “你也知道我有很多女朋友,但我跟她们只是……只是……”总不能说是床伴吧!唉……为什么要他来解释跟女人的关系呢?

    “只是玩一玩。”艾薇替他把话接完。

    “对!没错,只是玩玩爱情游戏。”这个解释不错。

    这种游戏,纾解情欲的目的占大部分,你情我愿,而且不用负责,不过伊凡不常玩,次数屈指可数,有时他不禁会怀疑他是不是男人,跟他这个情场圣手一比,真是有着天壤之别啊!

    不过仔细想想,伊凡这家伙该不会……该不会是因为艾薇而“守身”吧!?

    爱情游戏!?站起身,艾薇离开了座位。

    “艾薇!?”

    糟了!以艾薇前进的方向来看,目标……伊凡!这下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好戏”?

    “艾薇!?”伊凡意外她的突然出现,同桌的女伴也是,而且还有些不明所以,因为艾薇一到他们面前就直盯着她看。

    “你好,艾薇小姐!你本人真的好漂亮、好年轻啊!”伊凡的女伴先开口跟她打招呼,她是某知名公关公司的经理茱莉,会到这里是有些公事要和伊凡谈。

    但为什么不在公司谈呢?当然是因为她对伊凡很欣赏,不介意跟他来场如欧文所说的那种“爱情游戏”,就看公事谈完后,伊凡是不是跟她有同样的想法。

    这间餐厅楼上就是饭店,开房间很方便的。

    “可以请你站起来一下吗?”艾薇的要求有点奇怪,让茱莉愣了一下。

    而跟在她身后的欧文,这时也来到她身边,因为担心她会做出什么脱轨的事,他拉着她的手臂说:“艾薇,主菜已经上桌了,我们去吃吧!伊凡他们有事要谈,我们别耽误他们。”

    “等一下。”艾薇的手搭在欧文的手上,口气很平常,并没有歇斯底里。

    但听在伊凡的耳里,却像是山雨欲来,他压下声音,唤着她:“艾薇,我和茱莉有事谈,你……”

    “我知道你们有事要谈,我只是想请这位小姐站起来让我看一下而已!”为什么他们的语气听起来好像担心着什么似的?她是很有礼貌地请她站起来耶!

    “艾薇!”伊凡动怒了。

    “没事、没事!”茱莉看气氛有些僵硬,就连餐厅经理也直盯着他们这一桌,连忙站起身缓颊道:“艾薇小姐只是要我站起身,我站起来就好了。”

    “艾薇小姐是不是有什么事?”就公事而论,未来他们公司还有需要请艾薇配合的地方,她可得罪不起。

    “没有,我只是想看一下。”艾薇从脚开始打量着茱莉。

    她的脚下蹬着三寸半的红色高跟鞋,双腿比例还不错,身穿黑色低U领丝绒洋装,不但让浑圆的胸型完美展露,更突显出她凹凸有致的曲线。

    大波浪的长发披散在肩后,淡蓝色的眼影、桃红色的口红,她整个人充满夏艳风情的性感。

    反观自己,不工作时,总喜欢让头发披散在后,只用个可爱发夹固定,脸上脂粉末施,只擦个护唇膏滋润,而身上的穿着就是轻便的T恤和牛仔裙,脚下则是好走的运动鞋。

    跟茱莉相比,她是成熟妩媚的女人,而自己就像邻家的小女孩,怪不得伊凡可以跟她玩“爱情游戏”,而她永远只是“妹妹”。

    她明白了。

    “不好意思,打扰了。”语毕,艾薇就这么转身离开。

    欧文错愕地看着她的背影,就连伊凡的目光也跟随着她。

    事情就这么……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