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闹学记

  话说,在某朝某代,曾出过这样一个故事:员外之女祝英台女扮男装去读书,结识了莘莘学子梁山伯。二人朝夕共处,日久生情,终于衍生了一段悲戚动人的千古爱情……

  “嗤!”谢小潮发出一声讪笑,完全——胡说八道!

  两个人同处一室长达三年,竟然看不出一点儿蛛丝马迹?最后十八相送,祝英台明示暗示,梁山伯依然不懂?这种智商也能叫做才子吗?依她看,分明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人家梁山伯心里明明另有他人,没准就是祝小姐的丫环银心。

  又话说在某朝某代,曾出过另一个故事:孝女花木兰替父从军,征战杀场,更当了大将军,最后荣归故里,还嫁给了一起打仗的刘大哥,皆大圆满……

  “嗤!”简直胡扯!同行十二载,不知木兰是女郎?呵呵呵呵——古人诚欺我也。

  “小潮,你在研究什么?”段鹏冀看着再度埋首书堆的白衣少女。

  “我在看从古至今女扮男装的典故。”

  “嗯。要是去念书,小潮你就得扮成男生——对了!我还知道一个有名的故事!”段鹏翼得意地道,“还有一个是女扮男装去赶考,考上了状元呢。小潮你博古通今,是不是也想去当个女状元?”

  “我?”谢小潮一愣,随即摇头,她才不想!状元夫人才是她的理想——每天闲闲的,喝喝小茶,聊聊小话,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嗯——闭上双目就看到了美好的前景。有动力!

  “那你干吗要和我去学堂?”小少年万分不解,他就不喜欢读书。

  “当然是为了——督促你——啦!”谢小潮斜斜地瞪他一眼。想过闲散的生活,就得先打造出一个勤劳的少年。

  于是乎,在谢小潮巧舌如簧的煸动下,段家人终于相信了比起一直在家念闲书,不如去接受正规严肃的科举考试教育,对他们的宝贝未来会更有发展前途。

  “可是……”段夫人哭得泪人似的,有人欺侮她的宝贝该怎么办?

  “伯母可以完全放心,小潮也会一起去。”谢小潮巧笑倩兮,“鹏翼就像小潮的弟弟一样,小潮会一直照顾他的。”

  “小潮!”段夫人紧紧握住谢小潮的手。没错,小潮进退得宜,举止合仪,对鹏翼又一直格外关心照顾,“鹏翼就托给你了。”她倒是完全没想过谢小潮怎么能进学堂……

  “我大你半岁……”他才是不是弟弟,唔——后腰又挨了谢小潮的一记“袖里乾坤”。算了,少年啜泣,反正他的意见从来都被谢小潮的意见代表了,哭!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人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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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末夏初,榕树花开,粉红小扇子般的花暖暖地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甜。

  两个俊美少年穿着一蓝一白的衫子行走在去学堂的路上。

  白衣少年走在前面,眉英目朗。后面跟着一摇三晃的蓝衣少年,睫毛长长眼神软软,他且走且看,注意力相当分散。

  “小潮——”他第N次发现新大陆,一脸兴奋,指着晃动不止的树枝,“你看你看,树上有小鸟!”

  树欲静而风不止——谢小潮柔柔自己的额角,若不是生怕“她欲教而徒已没”,她早狂殴段鹏翼了。

  “树会动有很多种情况和原因……”咽下心头气,她拖起段鹏翼,他想第一天就迟到吗?爱说笑!她谢小潮不做则已,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快点走啦——”

  嘴里嘟嘟嚷嚷地跟着谢小潮大步前行的小少年,当然没有发现在他们转身之后,从那棵无风自动的树上,轻盈敏捷地落下一抹人影,他单膝弯曲,左手撑地,相当潇洒。

  好美哦!

  潇洒小帅哥呆呆地凝望前方那抹渐行渐远的幽蓝,刚刚的那个真的是男孩子吗?此去的这个方向,应该只有梧桐学院,他们是要去那里吗?

  马仁柴,十四岁,心儿正在怦怦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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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梧桐学院,因门口所种的两行夹道梧桐而得名。

  俗语云:没有梧桐树,引不来金凤凰。

  所以喽,以此召示,我们梧桐学院栖息的都是金凤凰!来吧、来吧,来我们这里读书吧。由地方官府承办的当地有名的二大学馆之一的梧桐书馆,岂是一般小私塾可比。

  在望子成龙的心理下,一票子民们络绎不绝地把孩子送到该处接受标准的科举式教育,导致该学馆日益壮大,渐成规模。

  入学的学子,按年纪与入学检测的成绩分人五个班就读。

  谢小潮与段鹏翼一起被分人“折桂书苑”。

  折桂书苑的学生们一般都是从小班升起,自小就在这里读书并寄宿的学生,很少有插班生进入,对于这两个清丽少年他们充满了好奇。

  两个人跟随夫子甫人,就遭受到二十多道目光冲击波的洗礼。

  夫子在那边摇头晃脑地说了些请大家欢迎新同学的话,谢小潮不卑不亢,倔傲我独立。台下不过是一群闲杂人等,和英明的她扯不上半点干系。

  段鹏翼家教良好,甜甜的一个招呼式笑容已令台下的众少年对他印象大好,均想:真希望这个蓝衣美人坐在我旁边。

  “哪里还有空位?”夫子老眼昏花,眯眼往台下梭巡。

  “我这里!”一个人影猛然站起,众少年立刻噤声。该少年剑眉飞目,身姿挺拔,正是此地老大——马仁柴是也。

  真是激动!刚刚那个可爱的美人不仅如他所愿果真是来梧桐学院,还进入了他所在的折桂书苑,这岂非缘分?在树上就注意到了他的晶莹脸颊、美眸长睫——这样的小美人怎么会是男的呢?嘿嘿,依他所见,明明就是女扮男装嘛。

  两道炎热的视线向他射来,一道人影挡住了他的继续观察,白衣少年谢小潮冲他浅浅地一笑,“谢谢,这个位子我坐了。”

  怎么会是这样?他垮下脸来,他要的是那个蓝衣美人嘛。

  至于段鹏翼,则一脸不安地看着谢小潮,小潮干吗非要坐在那人身边?左边明明有两个并排的空位嘛,干吗不和他一起坐?哼!小嘴一嘟,冲那边那个男孩哀怨地一瞥,又惹得该少年一阵惊艳。

  谢小潮细长的手指反复轻抚下颌,暗自寻思。看来她要多多注意了,身旁这个小“率”哥,好像对“她的人”颇有意思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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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休时间,梧桐树影婆娑摇曳,一圈少年正盘膝坐于荫翳之间。

  “你们说,段鹏翼真是男生吗?”长着一脸红豆豆的小个子男生率先提出了一票人的疑问。

  咭咭地怪笑了几声,喜欢硬充再世诸葛姓贾名状元的青衫少年一掸洁白羽扇,“我看八成是女扮男装来念书的小英台,你看他整天慢吞吞的样子……”

  “那叫天真烂漫——”

  “还有,你看他没事就发呆,一个劲地盯着窗外的花看……”

  “那说明他纯真可爱——”

  “……”贾状元终于闭上了嘴,转向身后,谁这么多嘴,还在一边帮他作补充注解?“唉,老大?”乖乖,闪到腰!幸好他还没多嘴说什么。他忙起身腾出一小片空地让马仁柴坐下。

  马仁柴当仁不让,很有气势地掀袍落座,冲一圈少年勾了勾食指,大家立刻做聚拢状。

  “听着,”小马哥双眉轻扬,“三天之内,给我搞清楚段鹏翼的真实性别,但不许你们任何人对他有逾越冒犯之处!”

  呃,搞清性别不难啦,大家手段多多,可是……小少年们面面相觑,“不许逾越冒犯”,这个躁作难度就大了。

  大家不约而同地把视线转投于小马哥那张暗暗涨红的脸,哦——他们明白了,小马哥也终于进入“开花的季节了”。

  “贾诸葛——”不客气地唤了一声青衫少年,小马哥不耻下问,“你主意最多,先说说吧。”

  “其实也不难。”贾状元摇头晃脑,“有个很简单的验证办法。”他轻拉了下旁边少年的耳垂,别有深意地冲马仁柴一笑。

  马仁柴心下了然,点点头,嗯,是个好办法。他飒然起身,居高临下睥睨四座,“好吧,就这样办吧。”言毕,很有老大气魄地先行离去了。

  一圈少年尚自叽叽喳喳:“喂喂,你和老大说什么了?”

  “对啊!”被拉耳朵的男生很不满,“你扯我耳朵干吗?很痛的耶。”

  “笨!”贾状元觉得面前的诸学子们一律前途无望,连这么一点儿小事都看不明白,还钻研什么四书五经。

  “自古以来,女扮男装的漏洞就是这里呀——”一边使劲再度狠狠地扭上旁边男生无辜的耳垂。

  “是吗?”淡淡的语气带着看好戏的嘲弄。

  “你敢怀疑我?”贾状元的地位仅次于马仁柴,岂能忍受一般无知少年的侮辱。

  “不是我说的!”少年忙跳开,双手不忘护住耳朵。

  “也不是我!”

  “不是我!”

  见大家纷纷摇头,贾状元也就懒得追问了。

  “那……我们要不要助老大一臂之力?”红豆少年很疑惑,这个尺度是很难拿捏的耶,一不小心,被小马哥视为情敌岂不可怕哉?

  贾状元决定还是给兄弟们一点忠告,免得他们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们可以帮他制造机会,但千万要让他自己动手,以免‘误碰大嫂’!”

  嗯,少年们连连点头,贾诸葛毕竟是贾诸葛!

  就在他们刚刚离开,“呵呵呵呵——”树顶上传来淡淡地讪笑。

  谢小潮趴在茂密的树冠里,正托着小脸,精光闪动的眸死盯着少年们离去的背影。果然没错!她就说嘛,她这双识人无数的火眼啥时有误?那个姓马的绣花枕头果然对她家鹏翼垂涎三尺呀。

  哼哼,打狗看主人,也不看看段鹏翼的背后靠山是谁!

  想起那个居心不良的马仁柴,她眯起双眼——你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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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鹏翼,你能帮我讲解一下这段文字吗?”伴随琅琅的话音,马仁柴已站到了段鹏翼的身畔。轩眉飞扬,大眼睛溜溜地向段鹏翼的耳朵瞄去。

  贾诸葛说得对!自古以来女扮男装的败笔就在于那个小小的洞孔,他要好好观察!一旦确定他的确是个“她”,他就要勇敢地面对这段天赐良缘!

  “呵呵——”一只手大力地拍上马仁柴的肩,谢小潮笑得十分明爽,“有问题干吗不问我这个同桌?何必舍近求远?来来,我给你讲!”不容他有任何反驳的余地,她抓紧他的手臂将他远远地拖离段鹏翼。

  咦?这回轮到段鹏翼皱眉了,他使劲柔了柔眼睛,又看了看窗外。眼没花,天气也不像要下雨。那、那么小潮她怎么会变成这么好心?瞧瞧她,还笑容满面地帮人家讲,讲得好像很开心。

  嘿嘿,休想有接近段鹏翼的机会!看着马仁柴越来越臭的脸,谢小潮洋洋得意。

  第一回合,谢小潮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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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谢小子是干吗的?”马仁柴凝立窗边,黑眸聚射火花,熊熊射向坐在书苑院中与“心上佳人”一起共享阳光午餐的假想“情敌”。

  “他啊,不是和小段一起进来的吗?我们都在猜,这两个人一定是那种关系!”狗头军师在一旁作报告。

  “哪种关系?”

  “就是那种关系嘛!”

  什么这种那种的,马仁柴吊起眉稍,以危险的视线予以警告。

  哇噻!老大不愧是一代奇男子,生起气来真是好酷辣哦!贾诸葛悄悄地向后退一小步,以防老大一个脾气不顺,就伸手给他一个爆栗。

  都怪这个姓谢的防得滴水不漏,根本就不给老大接近小段的机会。

  吞了一小口唾沫,其实,老大真的很帅,又很有才情。依他看,整座折桂书苑,不!整个梧桐学院,谈得上是一表人材的人物,除了他那就是老大了。可是这几天看下来,人家小段和小谢一副两小无猜的样子,一定早就郎有情、妹有意了,老大是晚了一步啊!

  “少在那摇头晃脑,快帮我想个主意,我一定要和小段相处!”哼,论长相、论才华,他哪里会输给那个总笑得陰阳怪气的谢小潮?对!他还有身手!小段明白他的心意后,一定会选择他的啦。骄傲地仰起脸,马仁柴对此坚信不疑,他现在缺的只是机会!

  悲兮悲兮伤心兮——贾诸葛心头暗泣,为什么上天要把他生得这么聪明呢?

  小谢、小段,我不是要故意破坏你们这对小鸳鸯,可是我早就把一生卖给老大了,呜——他一抹眼泪,轻声道:“老大!我有办法,附耳过来——”

  “什么附耳过来!我最讨厌这种小动作,快说!”

  没办法,贾诸葛神秘兮兮地凑近一点儿,“老大,明的不行,来暗的呀。”

  没错!情场如战场,谢小潮焉能有三头六臂?看我们暗渡陈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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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灯节酉时相会,盼卿如约——思慕人马仁柴。”

  “好精巧的卡片。”段鹏翼转动手中卡纸,一边啧啧称奇。

  可是,这张纸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宿馆的门缝中呢?这明显是写给小潮的啊。这几天他看得很清楚,马仁柴看小潮的眼光和别人根本不一样,双瞳中好像带着火花一般,灼灼的耶。而小潮也好像对马仁柴格外关心。

  想到这儿,段鹏翼心里忽然不是滋味。怎么回事?小潮终于对他以外的人表现出了感兴趣的样子,也就是说他被某人支手遮天的人生岁月应该告一段落了,可他心里怎么觉得怪怪的?

  嗯,一定是我太开心了吧,哈哈哈。段鹏翼嘴角硬扯出一个笑容。不管怎么说,还是把卡片放到该放的地方去吧。

  带着几分落寞推开宿馆的门,温暖明亮的阳光洒满小径,树叶散发出幽幽清香,蓝衫少年细白的手指轻轻将淡雅的简卡推人旁边小舍的门内,然后因不知缘何的困惑用可爱的动作抓了抓头。

  在另一端的宿馆内。

  英俊的黑衣少年第一百零一次照向铜镜——嗯,发型没问题,服装没问题,气质没问题。今晚,对,今晚,将是他人生的重要转折!

  挥挥双臂——人不风流枉少年!一句“不来”。来、不来、来、不来……

  花瓣如雨,随着语声纷纷自指间流落。谁能相信,小马哥酷帅的外表下有一颗如此纤细的心。

  两岸风景如画,放灯节嘛,历史悠久——将小小的烛放人叠成的纸船里,顺着温柔的水流缓缓放去,一盏一盏都如同放灯女子柔媚的臂、幽柔的心。

  历经朝代变换,船灯也渐渐改型,从最初的纸与蜡,变成了精致的小竹船、小莲灯。各型各色,漂流在水面久久不沉,映着两岸女子手持的花灯,燕语莺柔的嘤咛祈求,成了五光十色的梦境。

  人渐稠,灯渐多,马仁柴心跳越烈。他的黑瞳穿越人海,只等着他的梦里伊人。

  不远处,有人背负双手,轻声叹息。白衣如雪,黑发如漆,正是谢小潮。

  看看手中的卡纸,再嗅嗅纸上浸染的花香。她还真没想到这位马仁柴竟还是个痴心男子,也不知从哪弄来这样有情调的香纸香墨,啧啧,情书啊!段鹏翼真是厉害,竟能让人给他写情书。

  可惜可惜,她摇摇头。可惜马仁柴这片痴心注定了如那一地落花、一水船灯,美好而怅然,人家段鹏翼压根就没明白他的这片心。

  呵呵呵呵,就让天生纯善的她来指点一下眼前这个迷途少年吧。

  “嗨,马老大——”谢小潮笑眯眯地在人群中冲痴情男挥舞手臂。

  “谢、谢小潮!”马仁柴大张嘴巴,怎么会这样?他约的人明明是小段啊,难道——

  “啊——谢小潮你好卑鄙。”满腔失落转化为低沉怒吼,“是你不让‘她’来对不对!你不公平!小段有自由选择的权力!”

  “没错呀,他有自由选择的权力。”谢小潮轻松地挥动手中的卡纸,“喏,他选择把纸片给我,让我来赴约,你还不明白吗?”欺侮人真是有成就感啊……不,不对,她这是日行一善,让马姓少年回归正途呀!啧啧,她真是善良!

  看着眼前这双充满戏谑的眸子,马仁柴怒火腾升,“好!谢小潮你够狠!你摆明了是要和我抢,对不对?”

  “我哪有?”谢小潮无辜地看向马仁柴。

  “嗯?”难道他后悔了?马仁柴忖度。

  “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我干吗要和你抢?”

  “你——”

  “注意一下影响好不好,少大喊大叫破坏别人的感情。”谢小潮很严肃地劝诫,周围是一对对甜蜜的情侣耶。

  “我破坏你们感情?”这姓谢的果然和小段是一对!马仁柴妒火中烧,手持已被揪秃的花梗冲谢小潮一指,黑发轻洒,状极潇洒,“谢小潮——我要和你决斗!”

  “决斗?”

  “对!明天傍晚,书苑后的空地上,你敢不敢?输的人要放弃追求小段的权力!”

  “呃?”谢小潮眨眨眼睛,这姓马的还真是不轻易死心

  啊。好吧,就让你知道一下什么叫实力悬殊,马仁柴,挨打

  是你自找的!嗯——她好久没有活动一下筋骨了。

  “好,你输了就不能再打段鹏翼的主意!”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马仁柴答应得很痛快,他岂

  会输给这个小白脸!他可是——马式拳法正宗继承人,哼,

  再轻蔑地瞥这小人一眼,小马哥一甩衣袖,慷慨而行。

  “唉、唉、唉。”谢小潮学着马仁柴,连甩三下衣袖,这

  第二回合又是她胜耶!

  直到马仁柴走远,她才闲闲地扫了一眼身后,“出

  来——”

  “小潮。”慢慢从大树背后蹭出来的果然是一脸心虚的段鹏翼。

  “你知道我跟着你?”

  “废话!”上前转着圈打量段鹏翼,谢小潮浅笑盈盈。看不出这家伙蛮有魅力嘛,能倾倒小酷哥为他下战书。

  段鹏翼心里怪怪的,小潮的样子好奇怪,还以为被发现会遭她痛扁,没想到她笑得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嗯,他别的不敢夸口,看谢小潮可是看了足有一十三年。虽说这家伙一年到头笑眯眯,这其中还是有很大差别的,打人时的陰笑,虚伪时的假笑,骗人时的坏笑,还有心情好时的贼笑。

  奇怪,没有遭扁,他该庆幸啊,可是他还是很不是滋味。和那个马仁柴约在外面见个面就心情那么好吗?小潮和马仁柴到底……

  “鹏翼,你看你看,那边的船灯。”谢小潮拍拍段鹏翼的肩,那边那盏粉红的好漂亮。

  “嗯。”段鹏翼很乖地顺着谢小潮的指向看过去。

  “反正我们也出来了,就别着急回去了,去看船灯!”她的笑脸灿烂炫人。

  “好。”真奇怪,看到小潮这个美丽的笑,他竟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一点儿。

  “快点啦,跑得真慢。”谢小潮噘嘴催促,干脆伸手拉他。笨小孩,干什么都慢吞吞的,没有自己,他要怎么办啊?真是让人放不下心来。

  河边的风凉凉地吹来,好舒服。她索性解开了头巾,让一头乌发随风飘逸。

  五彩的灯晕染出五彩的河,草丛中的萤火虫儿四下飞舞,少女雪裳黑发,素面清眸,一瞬间让段鹏翼看得呆住。

  “小潮……”

  “怎么了?”她睁大眼睛。

  尖尖的脸庞上乌黑的眸子明镜般地映出他的无措,他脸上一阵发热,找话搪塞:“没、没事……”

  “干吗吞吞吐吐的?”她把脸凑近一点儿,拧起眉心,“是不是刚才跑过来的时候,有人撞到你?”

  “没有啦。”他别开脸,干吗离他这样近嘛,他的心一直跳,好奇怪!

  “哼哼,把脸移开表示你在说谎!”谢小潮趁他不备扳回他的脸,斩钉截铁地道,“你一定有事瞒着我!”

  “没有、没有!”他下意识地推她,她被这样一推,猝不及防地向后跌去。他大惊,后面是河耶。

  顾不得什么心跳不心跳了,赶忙伸臂,将她拦腰环抱,“小潮,你没事吧?”

  死小孩!搞什么啊,竟敢推她?谢小潮很想破口大骂,可是,可是这样被他抱在怀中,不知怎地,有点软软地,好像骂不出口耶。

  离他这么近,才发现他长得真是好看呢,怪不得马仁柴会把他错当成女生。他的眼波柔柔的,这样凝视她时充满了关切,瞳眸中闪动着莫名的东西。而正是这些莫名的东西让她开不了口,让她骂不出声,让她竟有点口干舌燥,意乱情迷……

  “一定是错觉!”

  五分钟过后,谢小潮相当满意地对着拳头吹了口气。看,她说是错觉吧,现在不就打了他吗?

  “哪有这样的——”委屈的少年从河边的湿地哭丧着脸爬起,发呆过后再打人?小潮又增加了打人前的新预兆,他得多多注意,多多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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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大消息,最大消息——”有人跳上书桌,用《论语》想辜负眼前这里三层外三层的观众罢了,总要有人评讲一翻才热闹嘛,哦,痛痛,他又为群众牺牲小我了。

  凫趋雀跃的少年们伸脖引颈,等着看两大传奇人物的决斗。大伙早就暗中下了注,竟有一大半看好黑马谢小潮。

  谢小潮冲他们露出一个自信满满的笑。

  “哼。”马仁柴一甩额发,对谢小潮不屑一顾,“后悔趁现在,打起来,我的拳头不留情。”

  “……”

  “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

  怎么一点儿回答都没有?谢小潮害怕了?马仁柴暗自得意,转过脸来一看,气了个半死。

  谢小潮正闲闲地顺着阳光欣赏自己形状美好的指甲。

  哎,女人嘛,就要时时注意自己的仪表。

  “谢小潮!”随着一声低吼,马仁柴人如疾风攻了上去,这种软趴趴的小白脸,看他一拳把他解决。

  咦?眼前一花,人影翩跹,他回过头,谢小潮站在另一边依然观察自己指甲形状的美好。

  一定是偶然的……

  他怎么能是自己的对手!嗯,再来一次!马仁柴一个扫堂腿扫向谢小潮的下盘。谢小潮身轻如燕,灵巧翻身,不但顺利转闪,还在半空中秀了个漂亮姿式以酬观众。

  看来他是小看了这个谢小潮。马仁柴暗暗点头,认可对手的实力并不代表他放弃,他马仁柴的毕生绝学还没有施展呢!哼,努力把内力运于手掌,多年武术内外兼修,练出的霹雳神掌可不是说着玩的,本来没想把它用于一场小决斗,但现在不使不足以振威了。

  “呀——”一声大喝,马仁柴提全身力气向谢小潮冲去。

  “老大——”惊惶失措的声音伴随连滚带爬的来者从后门绕出,正是刚才被打到肚子而奔去如厕的贾状元,由于那声音过于凄厉,导致大家除对攻的二位外都向他望去。

  只见贾状元一脸慌乱,正向马仁柴大喊:“那、那个段鹏翼真是男的唉!我刚刚如厕时亲眼撞到的!”他哭,好伤眼啊!

  马仁柴听得脸部扭曲,发出去的掌力突然涣散失了准头,一头栽倒在地,有跟随者冲上前去,发现他正翻起白眼。

  “哇啊——”满场喧哗声中,谢小潮不战而胜。更因不计前嫌,上前帮倒霉男子引顺真气,使得一票人心悦诚服,一跃晋升成为新一代折桂书苑的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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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谢小潮相当得意,一边陪段鹏翼读书,一边大大鼓吹自己如何大战马仁柴的英勇战绩。

  原来是这样啊——

  段鹏翼心里霍然去了一个大疙瘩,觉得胸腔里的闷气一扫而空。

  原来小潮是为了自己才会密切关注马仁柴,他还以为……唇边抿起微漾的弧,少年隔着书卷偷偷窥向彼端少女。

  黄卷青灯掩映下,谢小潮黑发如墨,眼眸如星。

  段鹏翼面上微红,马仁柴真是奇怪,他怎么会以为自己是女孩子呢?他难道看不出来小潮才是女扮男装的那个吗?

  小潮老说他笨,依他看,马仁柴他们才笨咧。小潮这么美,他们竟然会傻到看不穿。脑中忽然记忆重现,又想起看灯那日,满河船灯,萤火虫儿乱飞,小潮托腮浅笑、夜风拂发的样子。

  透过书页小心地打量着她,小潮她,以前有这样美吗?好像最近才发现小潮的美丽,抑或,她突然变漂亮了呢——嗯,如果可以不经常打他就更完美了。

  嘿嘿,小少年偷偷地想:他才不要告诉马仁柴事实真相,就让他以为小潮是男生好了。

  为什么?他也说不清楚耶。

  与此同时,某个黑衣小酷哥正在辗转难眠,怎么回事呢?他竟然会不停地回想谢小潮今天的英姿——那么纤细的身形,竟然有着和自己不分轩辕的实力。

  而且那种悠然的神态,最后还出手相帮的气度,嗯,怎么会觉得他很……很“那个”?唉呀,就是那个啦!

  明明是男生呀,糟糕!自己好像对他有点意思耶。

  怎么办?马仁柴,十四岁,心儿正在怦怦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