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毕竟裘暖也是熊志祥的食客,很清楚他做出来的料理多有吸引力。

    只不过这一天,裘暖却双手空空的来莫嘉俞家串门子。

    她和以往一样,一进门就坐到老位子上,喝着莫嘉俞准备的热牛奶,只是今天少了一个动作,让莫嘉俞觉得很不习惯。

    “你……今天没带什么东西过来吗?”莫嘉俞暗示一下,她今天可是一直饿着肚子,就是为了等她带东西给她吃呢!

    “什么东西?”裘暖故意装傻。

    “就是……唉,算了,没什么。”她怎么有脸问她大熊今天上贡的补品呢?

    裘暖扑哧一笑,“你还是很想大熊吧?在我面前不用假装了啦!我也是过来人,以前我和严军冷战时,可是天天想他想到哭呢!”

    “我可没有天天哭。”只是在想到极点时,会觉得鼻头微微发酸,但她可不承认自己会为了那头大笨熊掉眼泪。

    裘暖直想笑,但极力忍住。“这样吧,我带你去看样东西。”

    她也不管莫嘉俞愿不愿意,直接把她拖出门,动作敏捷快速,害莫嘉俞忍不住替她担心,怕这个活泼的孕妇一不小心肚里的大西瓜就提早出来了。

    两人坐上计程车,裘暖在司机耳边小小声的说了一个地址,车子越接近目的地,莫嘉俞越觉得心慌,直到下车后,她完全不想移动脚步。

    “我不要去哪里!”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我们没有要进去,只是在外面看一下。”裘暖拉着莫嘉俞的手往前走,她现在可是个孕妇,莫嘉俞应该不敢用力反抗吧!

    莫嘉俞无奈地跟着裘暖走到大熊牛肉面店隔壁商家的招牌后面,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厨房里的大熊和阿强。

    熊志祥似乎瘦了,也不像以前总是挂着温和的笑容,反而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而且动作笨拙,不是掉东提西,就是差点烫到自己的手,弄得阿强心惊胆跳,要不时注意他在干什么。

    店里的客人也少了很多,和过去门庭若市的样子截然不同,看来大熊真的状况不是很好,再这样下去该怎么办呢?莫嘉俞不禁为他担心起来。

    突然,一个长发飘逸,身体窈窕的女子从大熊牛肉面店门前经过,莫嘉俞只看到大熊从厨房里快速地冲了出来,一把抓住那个女子的手。

    “嘉俞,你终于来了——”熊志祥脸上满是惊喜。

    那个女人先是放声尖叫,然后转向大熊,拼命挣扎,“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熊志祥一看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急忙松手,尴尬的的道歉,“对对对……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你这个变态!”女人惊吓之余,拿起包包就往大熊身上打,大熊只能抱着头不敢回手。

    莫嘉俞看不下去,就要冲出去,裘暖却硬把她拉住,要她稍安勿躁,并指着店里的阿强。

    果然,阿强一见到老板被打,急急忙忙跑出来安抚那个女人,直到熊志祥慎重地向对方道了歉,才平息这场纷争。

    两人缓步走回店里,莫嘉俞还能听到阿强埋怨熊志祥,“大熊老板,你想大熊嫂也不能想到失心疯啊!每次遇到背影神似大熊嫂的女人就冲出去,这亲我很困扰耶,你知不知道……”

    莫嘉俞只是随机挑个时间,就可以看到这么夸张的一幕,如果大熊一直就这么失魂落魄,那他这阵子究竟是怎么过的?

    裘暖见莫嘉俞似乎心软了,要是打铁趁热的道:“如何?大熊现在就是这么惨,这么想你。”

    “我……”莫嘉俞确实有些舍不得,但她绝不可能先示弱,主动主现在大熊面前,毕竟这不是她的错。

    裘暖知道她只是没有台阶下,身为大熊的好友,她当然也不可能放任他这样不管,于是她决定推波助澜,一方面让两人破冰,另一方面也整整大熊。

    准教大熊曾经跟严军告状说她想吃西班牙海鲜饭,害她被严军狠狠念了一顿,哼!

    “这样吧!我来帮你跟他说。”裘暖渐渐弯起唇,如沐春风的无害微笑里,隐约透露了熊志祥下来苦难日子的开始——

    “大熊不是对朋友比情人还好吗?那我就告诉大熊,你愿意和他和重新开始,不过是以朋友的身份!”

    能不能重新当情人,就看大熊的造化喽!

    裘暖就是这个意思,不过当她把这个讯息告诉熊志祥时,他还是感激涕零,至少他有见到莫嘉俞的机会了。

    以朋友的身份重新开始,熊志祥决定这次一定要好好珍惜,好好努力,让两人两次成为情侣。

    终于,大熊牛肉面店重新上轨道,大熊老板也恢复以往的干劲,虽然脸上的笑容还是少了点,而且老是往店外张望,不过至少客人们不会再看到恍神的老板,也不会等面送来等到肚子都不饿了。

    自从大熊牛肉面店重新装潢以来,多了很多年轻的客人,熟客也觉得很新鲜,没在普罗旺斯风格的店里吃过牛肉面,幸好他的面真的很好吃,大家也知道他最近被老板娘抛弃,很能体谅,否则像这样精神不济的开店,早就被炮轰到爆。

    店里可爱的小木门打开,代表又一位客人上门,大熊反射性地喊道:“欢迎光——嘉俞?”

    “我来了。”莫嘉俞如以往般美丽优雅的走进店里。

    这么久没看到她,大熊感动得几乎都要落泪了,也顾不得店里还有其他客人,一人箭步上前就想抱住她,只不过手才刚伸出来,就被她用一只柔荑抵住胸口。

    “等一下!”她往后退了一步,告诉自己不要被他欣喜的反应所影响。“我们现在只是朋友,不太适合做这种动作。”

    “是吗……”大熊尴尬又怅然地垂下手,他差点忘了要和她从朋友做起。

    朋友朋友,只不过是换个称呼,他对她的感情并没有变,两人的距离却拉开了好大一截。他再一次深刻体悟,爱情的威力足以让人粉身碎骨啊。

    “我今天带了一个最近认识的好朋友,想要介绍给你认识。”莫嘉俞再次打开门,进来的是一个身穿西装的男子,年纪约二十七、八岁,有着开朗阳光的笑容。

    “他叫小周,是我的客户,你叫他周先生就好了。”莫嘉俞顺势挽住小周的手臂,再回头道:“小周,这是大熊。”

    “你好。”小周落落大方的伸出手。

    “……”大熊只觉得欲哭无泪,目光死瞪着莫嘉俞挽住小周的手,硬逼着自己僵硬地回握了一下。

    这肯定是示威,肯定是!

    他很清楚是因为他自己不好好把握,才会让其他“好朋友”有机可趁,无奈他现在和她只是朋友,根本没有立场说些什么。

    莫嘉俞先安排小周坐下,接着回到大熊身边。“你大方一点好吗?”

    “大方?我我我……我怎么有办法看着自己的女朋友……”

    “更正,是朋友。”她打断他,刻意忽视他可怜兮兮的模样。“现在人人机会均等,所以表现你的风度给我看,煮碗牛肉面给他吃吧。”

    “不要!”大熊也有耍性子的时候,他嫉妒的快要烧起来了。

    “不要?”莫嘉俞这次倒是没动气,只淡淡地道:“不要就算了。”

    见她转身就要走,大熊连忙拉住她。“别走!我、我是说,不要吃牛肉面,我做更好吃的海鲜炒面给你们吃好吗?”

    他几乎要为自己掬一把英雄泪了,这根本是屈辱的割地赔款啊!

    “好啊!那就麻烦你了。”她轻轻地抽回自己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回小周身边,坐在他身旁,等待的同时,两人亲密地有说有笑。

    这个画面看在大熊眼中,说有多心酸就有多心酸,可恨他还必须保持风度,否则就怕被她判出局,到时候连朋友都做不成。

    唉,人真的不能做错事啊呀!

    凄惨的回到厨房,阿强投给他一个同样的目光。

    “大熊老板,”阿强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节哀顺变啊!”

    大熊无力地看了他一眼,惨兮兮地问道:“你觉得我的胜算有多少?”

    阿强观察了一下小周,年纪看起来比大熊轻,代表更有活力;一副雅痞的装扮,肯定有不错的工作,俊秀颀长的外表,比起长得端正壮硕的大熊不知道胜过多少。

    最后,他只能狠心地做出结论。“你下辈子重新投胎,找对帅一点、有钱一点的父母,可能还比较有希望。”

    两人相视无言,不约而同重叹一口气。

    莫嘉俞和小周用餐的这段时间,对大熊而言,比他当年数馒头等退伍的日子还难熬,好不容易等到两人用完晚餐,莫嘉俞请小周先去开车,她则到柜台结账。

    当然,大熊拒绝了。“嘉俞,我不可能收你的钱。”

    “那就算了。”她耸耸肩,从皮包里掏出两张纸。“这是严军演唱会的票,托你的福,找裘暖帮忙,得以如期举行,所以送你两张票,有空就来看吧!”

    “你要约我去吗?”两张票,他心里又升起了希望之火。

    “别误会了,我是工作人员,根本不需要票,这里一张是要给阿强的,一张是给你的。”说到这里,她突然眯起眼,语气阴森的道:“还是你想多要一张,约别人去看?”

    “怎么可能!我我我……我才不可能约别的女生去!”跟她的好行情比起来,他根本乏人问津!

    莫嘉俞满意的点点头,潇洒的离开了,谁也没看出她的窃喜。

    只是拜托严军的助理小周和她一起吃顿饭,就能轻易测出大熊的惊人反应,看来裘暖想出来的办法还真高明。

    之后,莫嘉俞果然和以前一样,三不五时就到大熊牛肉面店吃晚餐。

    照理来说,熊志祥应该很开心都对,可是她每次来,身边决是跟着一个小周,而且两人有说有笑的,让他呕在心里却无法发作。

    再这样下去,他和莫嘉俞根本连好好说句都不可能,遑论再有进一步的发展了。而且小周是个强敌,步步进这,只怕他的胜算会越来越低。

    这天,熊志祥照例含泪送走莫嘉俞和小周,关好店,拎着她为自己买的宵夜,心神不宁地一个人走回家。

    至少她还会想到要帮他买宵夜,已经够令人安慰了。

    钟荷搬走后,他便搬回家住,不过少了莫嘉俞的陪伴,住哪里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差别,一样的孤单。

    回到家,他把宵夜往桌上一放,习惯性地直接走进浴室,洗去一天的疲惫,等他洗好,只穿着一条短裤出来时,却发现客厅里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钟荷?”熊志祥发现自己还光裸着上身,转头又走了回去,“你等一下。”

    回房套了件衣服,他才走出来,或许是因为莫嘉俞的事影响他的心情,他对钟荷的擅自闯入不太高兴,不仅仅是自己衣衫不理被她看到,有种被侵犯的感觉;另一方面是钟荷搬走了,竟没有把他家的仍是一起还给他,如此一来,不就等于他家门户洞开?

    “你怎么没问过我就进来了?”熊志祥不满的睨着她,更气人的是,她居然大刺刺地享用着莫嘉俞买给他宵夜。

    “因为我有钥匙嘛!”瞧他脸色不对,她放下手上的食物,拿起桌上的钥匙晃了晃,“大熊哥别生气,我就是拿这个来还你的。”

    她决定改变战略,重新向大熊示好,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和他交恶太不明智了。

    “是吗?我知道了。”他也懒得计较她随便吃他的东西,心情烦躁的他只想赶快把她送走,“你吃完东西就回去吧!”

    “大熊哥,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的。”她像发现了什么重大秘密一样。“我刚才来的时候,看到嘉俞姐和一个陌生男子坐在车子里,两个人互动好亲热喔!你要小心她脚踏两条船喔!”

    这很明显是在挑拨,自从他看穿钟荷的真面目后,对她老是耍心机的行为很反感。“我知道那个男的,他们刚才到我店里用餐,可能是回去的路上刚好被你遇到,你不用多加揣测。”

    “是吗?”钟荷嗤之以鼻。“当初我就觉得不太对劲,那么漂亮的人,会跟你在一起,一定有什么企图……”

    这是拐弯笑他配不上嘉俞吗?还是只是想故意诋毁她?他忍不住皱紧浓眉。

    “钟荷!注意你的用词,我不想再听到你批评嘉俞。”

    “好嘛好嘛!我只是关心你才会这么说啊,你不想听就算了。”装出一副无辜样,钟荷见他神色难看,立刻道:“好吧,我要回去了,你好自为之吧!”

    离开了熊志祥的家,钟荷脸上的微笑马上垮台了下来,朝房里的男人冷哼一声,接着从皮包里拿出一张纸。

    “哼!不知道你这家伙怎么会有严军演唱会的门票,反正我也不是没有收获!”

    严军的演唱会,盛大开场。

    现场聚集了超过一万名的观众,加上这是莫嘉俞有史以来接过最大的案子,制造出来的声光效果,远远超乎预期,非常完美。

    “这场地太棒了!”小周在后台赞叹着,即使是在美国,也不也很少看到这么热烈的场面。“嘉俞,你真厉害。”

    “你过奖了,我还要感谢你们帮忙呢!要不然我的工作室早就关门大吉了。”

    她回着话,地有些心不在焉。“小周,那个……大熊来了吗?”

    “应该没有。”给大熊的票,位置是特别安排的,从后台就能看得一清二楚,而且那家伙块头那么大,没理由看不到人。

    她有些丧气的回到后台,勉强向小周笑了笑。原本希望他来,是想和他分享她最近努力的成果,结果他居然缺席了。

    会不会是给他的刺激太大,反而适得其反了呢?

    小周在一旁安慰着她,最近他受裘暖之托,和她搞暧昧这么久,不会不知道她的心情。不过这场演唱会之后,两人的交集便不会像现在这么频繁了,给那个大熊老板的考验,也会暂时告一段落。

    演唱会结束,严军在台上接受观众的喝彩,足见这是多么成功的一场演唱会。

    而这不只是严军的成功,更是莫嘉俞的成功,经过这次,她想必能打响自己的知名度。

    但是,这样的光荣却无法和最爱的人分享,心中总是觉得遗憾。

    原本小周应陪同严军一起离开,但由于裘暖特别交代,小周便让严军坐保姆车离开,自己稍后则要开车送莫嘉俞回家,结果他们变成最晚走的人。

    毕竟两人相处了那么多天,他很欣赏她的爽朗和直率,现在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便约她到外头走走,顺便等人潮散去。

    美好的星光月夜,两人默默看着已经熄灯的舞台,小周突然说道:“场地做得很成功,大熊没有一起参与,是他的遗憾,而且也不是每个人都听流行音乐,说不定大熊喜欢的是古典乐或交响曲,你下回接几个演奏会的案子,他搞不好就会来了。

    知道他在逗她笑,莫嘉俞很捧场的弯起唇,只是眉宇之间仍有挥不去的阴影。

    “古典乐或交响曲?我看他比较喜欢野台戏或电子花车吧,下回我接工地的案子,搞不好他才会愿意来。”

    小周笑着摇头。“你真会苦中作乐。老实说我很欣赏你,如果没有大熊,或者大熊一直不开窍,嘉俞,你愿意考虑我吗?”

    这是告白吗?莫嘉俞惊讶地张大了眼,她一直把小周当成普通的好友,完全没想那么多啊!“小周,我不知道你有这种想法,是不是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事?当初裘暖是怎么告诉你的?我以为你只是来帮我……”

    “没错,我只是来帮你,假装是你的追求者,在大熊面前演一场戏,给他一点教训,顺便看他会不会开窍,以后才会更珍惜你。”小周十分诚恳。“不过他今天没来,不是吗?这一阵子和你相处,我发现你是个很好的女人,我只希望能有个机会,并不是立刻要你做什么决定。”

    可惜莫嘉俞不是会准备备胎的女人,她摇摇头,很直接地拒绝了他。“谢谢你的欣赏,但或许你还不够了解我,我们不适合的,我也不想让你等我或抱有期待,我爱的仍是大熊,小周,很抱歉拒绝你的请求。”

    小周一脸遗憾。其实过去他也对裘暖有点小心动,但对手是又酷又帅又有才华的国际巨星严军,还没开始就注定了他的失败,所以他并没有行动。只是没想到这次对手是憨厚老实、一点杀伤力都没有的大熊,竟然还是让他没开始就被判出局。

    “我很好奇像大熊那么老实的男人,究竟是怎么追到你的?”他可不想老是当男配角,总是落得陪衬的角色,说不定大熊深藏不露,他还能学上几招。

    “他追我?”莫嘉俞终于露出一线笑容,虽然带了些苦涩。“其实是我追他的,否则他那么钝,什么时候才会开窍。”

    “你怎么追他的?”小周很好奇。

    “很简单,攻其不备,投其所好。”她耸了耸肩,“就像现在一样,制造很多人追求我的假象,让他紧张;他喜欢烹饪,我就装得很会煮菜;他心仪会弹钢琴的女生,我就佯称会弹琴;他的梦中情人是清秀型的,我就不化妆,穿得简单一点喽……”

    “所以你其实没有那么多人追,不会煮菜、不会弹钢琴,在大熊面前的穿着,也是刻意打扮的?”小周真是服了她。

    “没错。”她不讳言自己耍了点心机,但达成目的就好,反正又没伤害到大熊,“我看得出他心,但我认为他不敢行动,所以只好由我主动喽!而且,最后还是我装可怜把他骗上山过夜兼告白,让他完全没有办法拒绝……总之我追到他了。”

    “真厉害……”既然如此,小周也无言了,难怪他还没开始就失败了。“好吧,虽然我今天告白失败,但我们以后仍是好朋友?”

    “当然!”莫嘉俞伸出手,和他交握。

    此时观众散得差不多了,莫嘉俞和小周准备回到后台,才走没几步,两人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嘉俞,我终于找到你了!”

    莫嘉俞迅速回头,几乎要为眼前出现的人而心跳停止。“大熊?你怎么……”

    “还有我呢!”另一旁,突然出现一个更令人意外的人。“我和大熊哥一起来的,今天,我就是要来揭开你虚伪的真面目!”

    原本的喜悦和惊讶瞬间降到谷底,莫嘉俞不由纳闷地低呼,“钟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