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身一套黑红混搭的型男潮T,下身是Dsquared2灰蓝色窄管小直筒牛仔裤,脚踩Timberland订制皮革靴,方颢然来到某男性杂志摄影棚的休息室外。

    光看他新潮又帅气的打扮,搭配他一百八十五公分高,倒三角宽肩窄臀的颀长身型,加上犹如雕塑出的深邃俊美五官,一般人大概都会以为他是个艺人或模特儿,今天是特地来拍照的。

    可惜他不是,或者说他曾经是。他舍弃了光鲜亮丽的模特儿工作,投入艺人经纪事业,全都是为了眼前休息室里的那个女人。

    那个美丽到可恶的女人。

    举起手,他轻轻敲了敲门,以某种缓慢而奇妙的节拍,没一会里头传来一声清脆的回应。

    「进来!」

    方颢然不假思索地推门进去,却因眼前的画面愣了一下。

    她五官艳丽妩媚,却又不失清纯无辜,那双笔直又修长的腿,撑起了一百七十五公分左右的高身材,手臂纤细,全身肌肤紧实,浑圆饱满的胸部更凸显她腰细如柳,至于臀部就更不用说了,挺翘结实有弹性,随便一扭就能让大部分的男人为之疯狂……

    为什么方颢然会看得这么清楚仔细?因为,眼前的女人根本未着寸缕……不,应该说她身上只有一套轻薄短小的内衣,无限美妙的身材就这么和他裸裎相见。

    接下来的画面,照理说该是女人尖叫遮掩,而方颢然急急忙忙的道歉关门,但实际上却完全不是如此。

    只见他无奈地默默将身后的门阖上,人慢慢地朝女人走去,而女人也没有尖叫,只是站在那儿用苦恼的表情望着他。

    「妳怎么不穿衣服?」方颢然沉下脸,望了望四周,先拿了一件外袍给她。「还不问外面的人是谁,就叫我进来?」

    「只有你会那样敲门嘛……」她好无辜,妩媚的大眼眨呀眨,连声音都有撒娇的意味,伸长了手要他替她穿。「等一下要拍照,可是他们提供的衣服好复杂,我不会穿,试了好久……」

    「妳的服装师呢?」他无奈地替她套上衣袖,眼角捕捉到她得意的窃笑。

    「离拍照时间还有两个小时,我先让她去吃午饭了,省得她直啰唆。」

    「斐璎呢?」他口中的斐璎,是她的助理。

    「和服装师一起去了啊!她们说附近有一家烤肉饭很有名,就像故意说给我听的一样,真过分……」想到烤肉饭的滋味,她口水都快流下来,可惜她等一下要拍照,吃了怕小腹胀起来,并没有口福。

    「你说我是不是该狠狠骂一下小璎,她才会知道别拿那些食物来刺激我?」撩了下头发,她连嗔怒的表情都那么美。

    「不可能,只要她帮妳买吃的,妳就会马上忘了自己的打算。」方颢然不以为然地响应。谁不知道她看起来高傲难搞,事实上对助理可好了,从来舍不得说一句重话。

    「呃……她是有说要帮我买午餐啦……」但她才不承认他说的。「等她把午餐买回来,要是不合我意,我一样骂她。」说完,还高傲地一仰脸。

    「该不会是买烤肉饭便当吧?」方颢然瞇起眼,替她在腰际打结的手力道加大了些。

    「哎哟!」她痛叫一声,「别那么用力嘛!是生菜色拉!人家中午只能吃那个,很可怜耶!」

    「亏妳还记得自己是个模特儿,要节制饮食!」方颢然觉得头痛了。「是谁昨天偷吃巧克力被我发现?还吃了快一盒!我又不是不让妳吃饭,只是妳要遵照营养师规划的食谱吃,既能饱足又营养,还能保持身材!否则依妳大胃王的食量,现在出现在电视上的,就不会是名模郁乃琪,而是谐星郁乃琪……」

    「好了好了,别念了!我保证下次不会再吃掉一盒巧克力!」郁乃琪举起右手,信誓旦旦的说。不赶快打断他,他可以啰唆一整个下午。

    她发誓,她下回绝对绝对不会吃掉一盒,吃掉半盒就好。

    方颢然担任她的经纪人也四年了,她那些小心思怎能瞒得过他?可明知她是在装可怜,他还是没辙,谁叫他这傻兮兮的男人暗恋她这么久?

    但她不知道,也幸好她不知道,否则她肯定会抓着这点将他吃得死死的!

    「半盒巧克力也不行!」他紧盯着她飘移的眼神。

    「你太残忍了!」郁乃琪娇声抗议,「那可是我枯燥人生中唯一的调剂!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不会吃吗?」

    「随便妳怎么说。」他耸耸肩,「反正妳家里藏起来的所有巧克力,全被我没收了。」身为她的经纪人,他当然有她家里钥匙,三不五时去突袭检查有无违禁品是应该的,毕竟这女人有时候真的是顽劣不堪。

    「你怎么这样啦!也不想一想,每年你生日,人家也都有送巧克力给你呀!你还不是都吃了,应该知道我的感受……」郁乃琪几乎要举白旗鸣笛了,怎么也想不到他神通广大到这个地步。

    「要保持身材的又不是我。」他睥睨地看她。

    「哼!你今年生日再过两个月就到了吧?到时不送你了!」她不依地威胁着。常看这家伙大吃大喝,也不见他胖,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那很好,今年不用受妳荼毒了。」冷眼看着她泄气的模样,方颢然不为所动,继续将话题转回工作上,「等一下拍完照,妳还要赶到会议中心走一场秀,这是上次帮妳答应的,法国设计大师布莱法索吉的最新春装……」

    「这么快又要走春装了?」郁乃琪瘫坐在椅子上,姿势不能说难看,但绝不优雅,可是这由一个美女做起来,仍是特别有味道。「免谈!外面只有十度耶!那么冷,又没有巧克力可以吃……」

    「郁乃琪!妳给我坐好!」方颢然瞪着她,直到她别别扭扭地坐直,才淡淡地道:「布莱法索吉在亚洲的代言人,是裴刚。」

    听到裴刚这个名字,郁乃琪马上睁大了眼,方才赖皮的神情一扫而空。

    「我去!」她想都不想就答应,马上忘了她的巧克力保卫战。「春装是吧?春装算什么?就算是比基尼我都走!」

    「我不会帮妳接比基尼的秀。」因她的反应,方颢然心中闪过一丝黯然,随即又恢复正常。

    此时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助理丁斐璎的叫声跟着传了进来,暂时打散他微妙的心情。

    他本能地便想去开门,然而他才转身走个两步,身后又幽幽地飘来郁乃琪的哀叹声。

    「晚上走秀,又不能吃大餐了……你还连巧克力都不给我吃,天气那么冷,我哪有热量来维持体力……」

    又开始了吗?她对巧克力的执念会不会太深了些?

    方颢然硬着心肠继续往前走,但郁乃琪越叫越可怜,最后他受不了的脸一绷,转过头,由口袋掏出两颗金色包装的巧克力,丢到她手上。

    「快吃!别让斐璎看到。」他在众人面前的形象是严肃耿直,要是让她的助理看到他这个经纪人带头破戒,他以后还怎么带人?

    可恶!都是这恶魔般的女人害的!

    话一说完,他便慢慢踱向门边,准备和门外的丁斐璎多说个两句,替郁乃琪争取一点吃巧克力的时间。

    「大方!」郁乃琪撒娇的声音传来,她一向都是这么叫他的,「你果然最大方了!」

    他不知道,那女人边吃着巧克力,边看着他的背影,甜滋滋的笑了。

    ***

    裴刚是郁乃琪的前男友。

    他们的故事很番石榴,却也很现实。两人相恋时,一个是默默无闻的小演员,另一个是半生不熟的小模特儿,虽然彼此都赚不了什么钱,当时的爱情却是极为纯粹、极为美好的。

    但有一天,裴刚接了一出小成本的戏剧,想不到就此一炮而红,接着他的邀约不断,拍戏、拍电影、灌唱片,人也越来越受欢迎,渐渐跃上一线男星的地位,相较之下,郁乃琪的名气简直不值一提。

    慢慢的,两人疏远了,甚至起了争执,裴刚在媒体前否认所有的绯闻,宣称单身万岁。在他的经纪公司从中操作下,郁乃琪被埋得极深,到了最后,似乎连裴刚本人都觉得,她的存在会影响到他现在的地位而执意分手。

    郁乃琪本性是慵懒的,模特儿对她来说只是个职业,赚的钱能餬口就够了,也不期望自己大红大紫,但因为和裴刚相恋这段过程太苦,也太伤人,她真的受了刺激,才开始展现在事业上的积极。

    尤其在方颢然担任她的经纪人后,由于他挑通告很严,做事谨慎仔细,对她也加以要求,让她在名气上得到进一步的提升,跃居台湾一线女模之列。

    只是郁乃琪一直不懂,原本也小有名气的模特儿方颢然,为什么会愿意退居幕后担任她的经纪人,依他的条件,继续待在这个圈子里肯定会大红大紫。

    不过也幸好有他,能让她事事依赖、事事放心,虽然他总爱摆出严肃的面孔,但她知道那只是对别人,其实他心里宠她宠得要死,几乎是有求必应。

    这么好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样的女人配得上他?

    思索到这个问题,郁乃琪突然心里一阵不舒服,莫名地不愿去想。

    方颢然刚开门让丁斐璎进来,回头便看到郁乃琪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神,彷佛存着某种感情似的,让他心头不禁一阵荡漾。不过他要自己别想太多,这女人做什么事都是出人意表的,说不定又在算计他什么,他不该自作多情,觉得这一刻她爱上他了。

    「咳!」他咳了声,唤回郁乃琪的注意力,不停用眼神示意她将手上的巧克力包装纸毁尸灭迹。

    郁乃琪反应极快地在丁斐璎看到前,将手上的包装纸丢进垃圾筒里,然后若无其事地望着刚走进来的助理。

    丁斐璎是个两年前才刚出校门的新鲜人,因为视郁乃琪为偶像,所以毛遂自荐来当她的助理,试用两个月后,郁乃琪还挺满意的,因此方颢然便录用了她。

    在丁斐璎任职的这两年,郁乃琪常挑剔东、挑剔西的,却从来舍不得真的骂她一句。

    否则有哪个名模会在两个小时后就要拍照了,还让助理悠哉悠哉出门去吃知名的烤肉饭?

    不过在方颢然看来,郁乃琪人红却不大牌,只要能将她喂饱、让她睡好,其它方面她也懒得管,平常她会赖皮的对象只有他,所以丁斐璎的表现也只能算是称职。

    可既然郁乃琪喜欢这助理就好了,反正其它的事有他盯着。

    丁斐璎进门后,先和两人打了声招呼,随后扬起一个微笑。

    「乃琪姊,我带妳的生菜色拉回来了!」她将两个保鲜盒放到郁乃琪面前,「去乐活蔬食餐厅的自助色拉吧特地替妳选的,还另外买了一盒水果喔!」

    「谢谢!」听到有水果,郁乃琪随即忘了烤肉饭的事,更忘了刚刚才撂下话要骂人,喜孜孜地打开盒子,先大嚼了一口哈蜜瓜。

    「另外,」丁斐璎转向方颢然,递给他一个牛皮纸袋。「方哥,之前李导说想找乃琪姊拍一出单元剧,他刚才叫助导把剧本拿给我,说要先给乃琪姊看看……」

    「李导?」方颢然想了下,正想打开纸袋,却让一旁的郁乃琪给抢了过去。

    「李导的戏去年才得过金钟奖呢!我要看!」郁乃琪向方颢然做了一个挑衅的表情。她怕他二话不说就挡下,便自己先抢过来看。

    方颢然皱着眉,但并未斥责她的无礼,只是无奈地摇摇头,随她乱来,反正最后的决定权在他。

    丁斐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说:「方哥对乃琪姊真好。」

    「我对妳不好吗?」方颢然反问。

    「也不是,方哥对我也很好……」但是,对乃琪姊更好。若今天随意抢了他手上东西的人换成她丁斐璎,下场绝对是被他厉声斥责,哪里只会轻描淡写的摇摇头?

    还有上回,有名男性摄影师,只是拍照时口头吃吃乃琪姊豆腐,方哥便当场变脸将人带走,并撂下话再也不让该摄影师拍照,完全不顾对方也算是个知名人物。之前她也觉得那名男性摄影师看她的眼神怪怪的,曾向他反应过,方哥却只要她自己小心。

    这种差别待遇,就像……就像他只关注着乃琪姊一人似的。

    其实丁斐璎知道为什么,因为方颢然常在郁乃琪没注意时,用着极温柔、极深情的目光注视她,也只有郁乃琪神经这么大条的人,才会一直没感受到。

    只是方哥究竟知不知道,在他深情注目郁乃琪时,也有一个人,在注视着他呢?

    丁斐璎原本还在心中大叹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方颢然突然又开了口,打断了她的沉思。

    「乃琪,妳怎么了?」方颢然的声音,是疑惑中有着微微的紧张。

    丁斐璎的目光立刻转向郁乃琪,只见她怔怔看着方才抢过去的剧本,咬着下唇,眼眶还微微泛红。

    「没有……」郁乃琪迅速抹去眼眶中的证据,「哪有什么事?」

    「那妳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方颢然不信。

    「因为人家吃到洋葱了嘛,味道太呛了!小璎,以后色拉别选有洋葱的!」把吃一半的生菜色拉推开,郁乃琪转过头吃起剩下的水果,故作率性地将剧本一丢。「这出戏好闷,我不想拍,帮我推了吧!」

    洋葱?丁斐璎一愣,她有买到含洋葱的吗?

    方颢然淡淡地瞄了瞄郁乃琪,丁斐璎纳闷的表情自然也没逃过他的眼,于是他径自拿起剧本细读,越看表情越凝重。

    故事很简单,就是一个落魄的男主角,娶了愿意跟着他吃苦的老婆,但在男主角飞黄腾达后,便抛弃了糟糠妻,投向充满年轻正妹的花花世界,而那名被抛弃的老婆,后来奋发向上,外貌变得亮丽,更在事业上有所成就,要让男主角后悔当初背弃了她……

    这故事简直就是裴刚和郁乃琪的翻版!

    方颢然不由得深深望了郁乃琪一眼,后者虽然一脸无事的吃着水果,但他却不由得在心里质疑起,当初她说已经忘了过去要重新出发的那些话有多少真实性。裴刚拍戏她也想拍,裴刚拍广告她也跟着拍,分明就是要和他一别苗头,再加上她今天的表现,一点都不像已经走出那段感情。

    他还要等多久呢?方颢然替自己叹息。阖上剧本,二话不说便将它丢进垃圾筒。「不想拍就算了,这故事没什么新意,角色也不适合妳。我已经替妳接了一个好莱坞电影的试镜,现在最好把重心摆在那个上面。」

    「啊!」丁斐璎低叫一声,急忙从垃圾筒里把剧本捡起来。「真的不拍吗?李导的戏不拍很可惜呢……」

    拍了拍书页,幸好没弄脏。丁斐璎草草翻了翻,大致了解故事内容后,突然领悟到郁乃琪不拍的原因。

    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落到刚发现的,在垃圾筒里的巧克力包装纸,丁斐璎只有一个想法——

    方哥真的对乃琪姊很好。

    真的。

    ***

    郁乃琪一到达法国知名设计大师布莱法索吉的时装秀会场,只见工作人员来来去去,彩排也一如往常般忙碌。这一切看来很正常,但不正常的是,她在会场看见了许多熟面孔,都是叫得出名号的模特儿,众人也都热情的和当红的她打招呼,但就是一个记者都没有。

    难道他们想等秀走完再采访?郁乃琪不解地想。可是这不符合媒体一向的作风,但也没听说布莱法索吉不接受记者拍摄,更别提这里的模特儿个个都有采访价值,怎么会一个记者都没有?不过这样也好,因为少了干扰,彩排很顺利的结束了,郁乃琪便和其它模特儿一起到后台休息。

    换好衣服回到她专属的位置,方颢然一如以往,时间掐得精准地到来,还带来让她补充精力的蔬果汁。

    这蔬果汁是他亲自打的,她超级爱喝,可秘方只有他知道,连小璎有时想替他解劳打果汁给她喝,他都不肯透露。

    「丁斐璎呢?」方颢然不悦地向四周张望。怎么主子还在,助理却跑得不见人影?

    「不知道。刚才彩排时我怕她无聊,就叫她去随便逛逛。」郁乃琪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她对助理一向很放任,也不觉得这是失职,反倒是方颢然这么注意她四周的人,让她不禁好奇起来。

    「你怎么对小璎这么关心?喔,她也算得上眉清目秀,难道……」她做出一个暧昧的表情。

    方颢然马上沉下脸。「别开这种玩笑!」

    他剧烈的反应让郁乃琪吓了一跳,立刻反省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他以前也常用严厉的语气和她说话,却没有像这次这么可怕。

    「不要这么凶嘛……我耳朵都聋了!」她瞧他似乎真的生气了,只能放软姿势讨好,「我不会再这样讲了,只是开开玩笑,我又不知道你不喜欢听这个,别生气嘛!笑一个给我看吧。」

    「笑不出来。」方颢然只是眉梢微动,严肃绷紧的面容并没有松动一些。

    「啊?你笑不出来,那我就要哭了喔?我一哭,就没办法走秀,没办法走秀,布莱法索吉可能会大抓狂,那你就更笑不出来了!两害相权取其轻,你还是笑一下怎么样?」她居然连无赖招数都使出来了。

    瞧她认错像吃饭一样自然,方颢然除了无奈还是无奈,她根本不知道他在气什么。她不会知道自己一句无心的话,在他心中添加了多少重量。

    「妳这女人……真拿妳没办法。」他真想用力捏她的脸,或是狠狠地揉她的头,但看着她完美的妆容发型,还真下不了手。

    「不生气了?」一直到他表情缓和了些,郁乃琪才敢继续和他哈啦。有时候和他吵架,她会有种错觉,两个人就像情侣在吵架似的,而求和的总是她。

    哼!要是换了别人,休想让她放下身段认错!

    唉!可谁叫做错事的似乎老是她呢?

    「我想问你一件事。」她不愧是装蒜界的高手,刚才的失言好像没发生过一样。「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这场秀没有记者来?我红了之后还从没遇过没有记者访问我的秀。」

    方颢然顿了一下。他虽然知道原因,但是不太想讲。「因为……他们去访问别人了。」

    「访问谁?不访问我也就罢了,刚才我还看到布莱法索吉在台下走来走去,连他都没受访了,还有谁比他更大牌、更值得访问?」

    「在这展场里,有一间专属的休息室……」权衡再三,他还是决定据实以告。「这场秀,裴刚本人亲自来了。」

    ***

    几乎是不假思索,郁乃琪来到裴刚的休息室外,果然看到媒体挤满了走道,镁光灯不停的闪着,传出他说话的声音。

    那熟悉的音色忽高忽低,听得她心情忽上忽下。她看不到他的脸,却也没有再前进的动力。

    没看到他的脸也无所谓,反正她已经不爱他了。

    真的是这样吗?那她来做什么?

    郁乃琪分析了下自己的心态,或许逞强远大于想见他一面的渴望吧?于是,怀着矛盾又迷惘的心情,她止住了脚步。

    跟在她后头的方颢然,却误解了她的反应。她这算是近乡情怯吗?是因为她心里仍有着裴刚,但放不下对他的怨怼,所以不敢向前?

    休息室里,裴刚的声音突然大起来,郁乃琪的表情一变,方颢然不由得仔细聆听。

    「……是的,这次我在好莱坞的新片『美丽未来』,女主角的部分,导演打算用甄选的方式。是我拜托他,他才把台湾纳入甄选的范围。

    「……一方面是我和我来自相同地方的人,演起来较有熟悉感;另一方面也给我们台湾的艺人多点机会在国际上发光……

    「甄选的时间从下个月开始,确切时间会再告知大家,不过已经有几名女星的经纪人接洽过了……」

    话听到这里为止,郁乃琪突然转向方颢然,姣好的脸蛋有些扭曲。

    「大方,你帮我排的好莱坞电影试镜,该不会就叫『美丽未来』吧?」

    「很不幸,确实就叫『美丽未来』。」方颢然也很闷。「但我接洽的时候男主角未定,我不知道会是裴刚来演。」

    「可恶!我好想演啊,那家伙居然半途杀出来……」她原本很期待能站上国际舞台和裴刚一别苗头,不必一辈子就只能望着他的背影,但不该是这种方式,就算得到机会,好像也是她求他让她演似的。

    方颢然沉吟了半晌,「或许我想办法帮妳退出……」

    「算了!不用了。」郁乃琪只能被动地接受这个结果。这不只是关乎艺人的诚信,更影响到经纪人的信用。她知道方颢然绝对有办法摆平,但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心结害他受影响。

    此时话题似乎终止了,媒体一哄而散,准备去访问其它的模特儿和设计师。然而一群人像红海般让出一条路后,却让坐在休息室正中央的裴刚,一眼就看见了郁乃琪。

    「乃琪……」他难以置信地低喃,幸好媒体的麦克风都收起来了,否则录到这句话后,又有话题可以炒作了。

    郁乃琪和他四目相对,发现心里居然没有产生自己以为的那种波澜激荡,只有种熟悉却又陌生的情绪在心中一闪而过。

    她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没有见他的必要,毕竟都要参加甄选了,提早找他就像别有目的。

    这时候媒体发现了她,于是她只深深望了他一眼,接着傲然转身,向记者们寒暄一番,和他们一起离开了。

    裴刚由休息室内追出,这时候人潮已散得差不多,可清楚见到她的背影,他想追上却被一个人拦了下来。

    「裴先生。」方颢然特地留下,就是不想让他再去干扰郁乃琪。「别追了,你应该知道自己是什么身分,追上了对你们都没好处。」

    裴刚这才正视他,觉得方颢然有点眼熟。「你是乃琪的谁?」

    「我是她的经纪人。」方颢然眼底古井无波,情绪看似平静地解释。

    「你真的只是她的经纪人?」同样是男人,裴刚直觉两人的关系一定没那么简单,因为方颢然的态度带着敌意。

    「你大可去查。」方颢然也不甘示弱。「我拦住你,是想保护乃琪,当然也是保护你。」

    「好吧,我姑且相信你。」裴刚终于放弃追上去的念头。「如果你是她的经纪人,应该知道我和她的关系吧?」

    方颢然只是淡淡回道:「我知道,但那已经是过去式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回台湾吗?」裴刚意味深远地一笑。「没有人说,过去不能再重演一次,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