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五年前

    寒飕飕的夜,冷风不断吹着。

    一辆125CC的摩托车,从山下往阳明山的方向疾驰而去,摩托车上坐着两个约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吆喝!」男的将下巴昂得高高的,沿路发出志得意满的呼喊声,而清丽漂亮的女孩则是缩着身子,一脸恐惧地抓着他背上的衣服,不断软声央求:「仲威,拜托你骑慢一点!」

    高仲威是她的学长兼男友,是她刚考上大学那年在迎新舞会上认识的,他日日接送的殷勤,和嘘寒问暖的温柔体贴让她动了心,所以一直交往到现在,但他有时也会有些小缺点,譬如现在——

    「-要我怎么冷静得下来?我通过台大企研所的考试了耶!」男孩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依然自顾自地以高昂的语调呼嚷道:「那个考试,比-所能想到的任何考试都要难,像我这样一次就考上的人,恐怕没有几个吧!」

    高仲威生平最大的优点——或许也是缺点,就是对自己有莫大的自信,甚至可以说是自负。他相信自己,笃定自己没有做不到的事,他年轻气盛、心高气傲,因为自己有自傲自负的本事!

    只是他并不知道,这样的自负有可能带领他迈向成功,却也可能毁灭他——例如现在!

    「你一向优秀,可是——还是慢慢骑好了,反正我们不赶时间,安全比较重要啊!」

    女孩苦口婆心的劝道,但反被嘲讽地嗤笑:「搞了半天,原来-是不相信我的技术呀!梦棠,我们好歹交往两年了,-还信不过我吗?」

    「我不是信不过你,而是这里的山路弯弯曲曲的,还有你刚才吃饭时喝了一点酒,我怕……我们回去了好不好?」

    「哎哟!-怕什么?我就算醉得眼茫茫,技术还是一级棒,不信-看——」

    高仲威不但不听劝,反而像刻意表现似的,使劲一催油门,125CC的机车瞬间加速到九十,整辆车好像快飞起来,震耳欲聋的风声不断从纪梦棠耳边呼啸而过,让她怕得不断尖叫:「慢下来!快点慢下来啊!」

    「-真是胆小鬼!哈哈哈……」

    不知是酒精麻痹了高仲威的判断力,还是他真的对自己的骑车技术太有自信,他疯狂地将油门催到快底,在人烟稀少的山路上纵情奔驰。

    忽然——在一个急转弯处,一道刺眼的车灯急速朝他们冲来,高仲威的酒意瞬间醒了,这才发现自己竟然逆向行驶在对向车道上,那辆疾冲而来的小货车不断朝他按喇叭。

    已经吓傻的他完全无法反应,还是女友在后头尖叫着告诉他:「快转开!快转啊——」,他才急忙将摩托车的把手一转,躲开那辆小货车,可是这回阻挡在他们面前的,却是岩石与杂草遍布的山壁。

    眼看山壁就在眼前,这回就算想躲也无处躲,他们双双闭上眼,放声尖叫,接着砰地一声,摩托车笔直撞上山壁,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宛如烟火般弹射出去,但命运截然不同。

    彷佛被两条线操纵似的,纪梦棠摔落在一旁的草丛中,而高仲威却是以极高的速度撞向山壁上的岩石。

    「仲威……」纪梦棠觉得浑身的骨头似乎全断了,疼痛感不断传来,连移动一根手指都让她痛得不住呻吟。

    不仅如此,她的意识逐渐模糊,但她强撑着身子爬起来,想看看男友的状况,可惜最后一丝气力已用尽,她手一软再度跌回草丛中,彻底陷入昏迷——

    纪梦棠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寒冷的空间里,四周一片雪白,她想移动手脚却不行,她不禁猜想:

    这里是天国吗?我死了?

    一个类似开门的啪嚓声响起,接着是轻微的脚步声。这让她明白,自己不是在天国,天国不需要开门,天使也不可能有脚步声。

    「咦?-醒啦?」一张圆圆的面孔出现在她的上方,一名长相可爱的护士正俯身注视着她。

    「这里是——」纪梦棠试着开口,却发现自己嗓音嗄哑粗糙,像干渴许久。

    「来,先起来喝杯水。」护士扶她起身,倒了半杯水给她。

    她用微颤的手捧着茶杯,饥渴地啜饮那半杯水,护士小姐急忙道:「喝慢点,小心呛到喔!」

    「谢谢!」纪梦棠微赧地轻声道谢。

    等她喝完那杯水,护士小姐才告诉她:「这里是医院,-在仰德大道出车祸后便被送到这里来。而-很幸运,只受到轻伤,调养几天就能出院回家了。」

    「出车祸?」出车祸那一刻的回忆在这瞬间全涌上来,她想起那声砰然巨响,还有他们的尖叫——

    仲威?!仲威呢?她急忙拉着护士的手追问:「那么仲威——我的男朋友高仲威,他怎么样了?」

    「他……」护士小姐默默看了她半晌,没有立即回答。

    她的沉默让纪梦棠浑身发冷,不断颤抖。

    「难道他……他死了?」泪水毫无预警地落下,纪梦棠不想哭啊,却无法控制自己。

    「没有,高先生并没有死。但是……」

    「但是什么?」纪梦棠屏住呼吸,紧张地问。

    「他的脊椎在车祸时受了伤,虽然还需观察才能确定复原的可能性有多少,但是有极大的可能他会四肢瘫痪,一辈子躺在床上。」护士充满遗憾与同情地说道。

    「不——」纪梦棠不敢置信地放声尖叫。

    仲威全身瘫痪了?怎么可能?他是那么阳光、热情,又对前途充满希望的大男孩,怎么可能就此瘫痪,必须终生躺在床上,永远也不能出门,当然更别提进修、结婚了?

    「不……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他是那样心高气傲的人,怎么可能忍受这种事呢?他一定会受不了的!

    她捂着脸,难掩悲痛地低泣,泪水不停地流,濡湿了她的掌心和脸颊。

    护士小姐难过地看着她,却不知该怎么安慰。

    纪梦棠哭了好一会儿,稍微宣泄心头的悲痛之后,抹去眼泪央求护士小姐。

    「他清醒了吗?能不能麻烦-告诉我他在哪里,我想去看他。」

    「这——」护士小姐有点为难。「-才刚清醒,身体的状况还不是很好,最好先休息两天,等好一点再去看他也不迟。」

    「不!现在他一定很难过、很惶恐,我必须去陪着他!我不能让他一个人承受这些痛苦——求-带我去!」

    她拉着护士小姐不断拜托,护士小姐不忍,终于答应带她去看高仲威。

    高仲威还在加护病房,虽然已脱离险境,但是颈椎损伤合并周边神经伤害,痊愈的可能性几近于零,他恐怕难逃终生瘫痪的命运。

    纪梦棠在护士小姐的带领下来到加护病房外,高仲威的父母亲正走出来。他们一看到纪梦棠就变了脸色,因为他们向来不赞成儿子和这无父无母的孤儿交往,现在果然出事了!

    「就是-这女人害的吧?仲威说,是-要去阳明山看夜景,才会在仰德大道出车祸。都是-这个克父克母的扫把星害的!」

    失去理智的高母,不但怪她害她儿子出车祸,甚至连当年纪梦棠的父母意外身亡都怪罪在她头上。

    「-给我走!滚得愈远愈好,别再靠近仲威一步!」

    高母伸手用力推她,刚苏醒不久、还需要护士小姐搀扶的纪梦棠,哪禁得起高母这般对待?她一时没站稳,身子一颠差点跌倒,气得护士小姐对高母说:「这位太太,纪小姐也受了伤,而且才刚清醒,-怎么这样推她呢?」

    「受伤?哼!-看她一点事也没有,连根手指头都没断,而我可怜的仲威因为这女人的缘故,以后可能得终生躺在床上,连路都不能走,我只有这个儿子啊,-要我们两个老的以后怎么办?我恨她,我早要仲威别跟她交往,他偏不听,他会变成今天这样,全是这女人害的!」

    高母的指责,字字句句鞭笞得纪梦棠抬不起头来,只能压抑地低声啜泣。

    「看来他们是不会让-见他的,我们先回去吧!」护士小姐气不过高母咄咄逼人的态度,径自拉走纪梦棠,边走边安慰道:「-别理会高太太说的话,她已经失去理智了。」

    「不……或许真的是我的错!是我害仲威瘫痪的!」

    纪梦棠知道,高母的话有许多情绪性的字眼,但是她要求上山去看夜景,却也是不争的事实。如果她不曾要求,他们就不会发生车祸,那么仲威就不会瘫痪了。

    「哎!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谁料得到会出这种事?-也不是故意的呀!」护士小姐拍拍她的肩,要她别难过了。

    纪梦棠脸上挂着眼泪,但已挤出一抹笑容道谢。「谢谢-!对了,我都忘了问-的名字。」

    这个护士小姐人这么好,将来她一定要好好谢谢人家。

    「我叫周沛如啦,以后-有任何问题,尽管找我知道吗?」

    周沛如的善心和亲切,让纪梦棠在受伤之后,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暖。

    他们回到病房,远远就见四个身材挺拔出色的大男人,神色焦急地等在病房门口。

    他们一见纪梦棠回来,立刻迎了过来,有的关心询问,有的则藉由轻斥来掩饰心中的担忧。

    周沛如从没见过这么帅的男人,而且还一次四个,不由得偷偷流口水。

    不过她随即低斥自己:不行!-有男朋友了,不可以见异思迁,对不起她最爱的阿娜答!

    「严铮哥、穆-哥——还有祖烨哥、缙培哥,你们怎么都来了?」纪梦棠既惊又喜,她没想到他们会特地抛下繁重的工作来看她。

    他们五人从小一起在育幼院长大,她打小就备受四位大哥哥照顾,现在他们都已经离开学校进入社会工作,却依然时时关心她、照顾她,她真的很感动!

    「废话!唯一的妹妹受伤了,我们怎能不来看看?」袁祖烨首先用指赏她一记轻轻的爆栗。

    「噢!」她抚着被敲的脑袋,心中却是无限温暖。

    「高仲威的事我们听说了!无论如何,-都要坚强起来,他已经倒下了,-不能也跟着倒下,接下来-得好好想想,未来该怎么办。」严铮以兄长兼父亲的身分说道。

    「我知道,谢谢!」他们的出现像替她打了一剂强心针,她逐渐冷静下来,鼓起勇气面对残酷的未来。

    没错!她要坚强起来,这时候仲威最需要她,她千万不能丧气。

    「不过——梦棠,-要不要趁机和高仲威分手?说真的,我不是很欣赏这个年轻人。」自以为是、好高骛远!穆-早想劝她和他分手。

    「说得对,我也不喜欢他!他好像永远鼻孔朝天,很瞧不起人似的,而且他和-交往的态度,简直像施恩般,我早想叫-甩了他。」袁祖烨第一个跳出来附和。

    「我也这么认为。」封缙培也点头。「况且医生说警方从高仲威身上测出酒精反应,证明他有喝酒,所以一切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不!你们——你们怎能这么残忍?」纪梦棠真不敢相信,他们居然要她不理瘫痪的他,还跟他分手?

    「我不能接受你们的建议!他会受伤我也有责任,我不可能抛下他!如果你们来是要逼我离开他,那么你们回去吧!」

    纪梦棠失望又难过地掩面痛哭,光是今天流的眼泪就不知有多少,她的眼睛已经哭肿了,让大家见了分外不忍。

    最年长、稳重的严铮开口道:「你们别逼梦棠了,感情的事旁人很难论断是非公道,就让她自己决定吧!她知道该怎么做,我们只需要给她鼓励就行了。」

    「谢谢你,严铮哥。」纪梦棠感激地望他一眼。他们都是她的好哥哥,她实在不愿和他们发生争执。

    「-的脾气打小就拗,我们早知道劝-也没用,所以-自己好好想想吧,无论如何,我们都支持-!」穆-笑着揉揉她的发,不再试图要她改变心意。

    「对啦!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站在-这边,要是有困难,别一个人闷在心里,尽管来找我们,我们一定会帮-处理。」

    「谢谢你们!我会坚强的,你们放心吧,无论发生任何事都击不倒我,因为我是纪梦棠啊!」

    「那就好!」见她又恢复信心与精神,大家才安心离去。

    这一夜纪梦棠辗转难眠,想到瘫痪的高仲威,还有现在他不知道怎么样了?是悲伤、难过?那是自然的!但生气、怨恨呢?

    他——会恨她吗?

    几天后,伤势逐渐稳定的高仲威被转送到普通病房,纪梦棠终于等到一个高父高母不在的机会,偷溜进病房去看他。

    「仲威……」她看到躺在病床上,戴着呼吸器、全身插满管子的男友,心疼的眼泪立即落下。「仲威,你要不要紧?」

    因为颈椎外伤造成横隔膜功能不健全,他目前还需借助呼吸器来帮助呼吸。

    高仲威是清醒的,他见到纪梦棠不喜反怒,勉强蠕动双唇,从呼吸器里吐出愤恨的斥责:「-来干什么……我被-害得……还不够惨吗?」

    当他清醒之后,发现自己几乎全身瘫痪,成了真实的废人,震惊愤怒的他根本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他几欲疯狂,想将身旁的东西全部摔碎,讽刺的是,他连这样的能力都没有,现在他只能发脾气,向周遭的人宣泄心中的不满。

    「仲威……我……」纪梦棠好难过,她没想到不只高父高母怪她,就连仲威也这么想?「那天我一直劝你不要喝酒啊!还要你骑慢一点的……」

    「这么说来,-是说我咎由自取了?好,纪梦棠,-够狠!现在我瘫痪了……-就把过错全推到我头上!」

    「不是的!仲威,我——」

    「-出去……我不想见到-,既然-认为这一切全是我的错,那-就让我一个人在这里承受苦果!-出去——」高仲威既虚弱又愤怒地咆哮。

    「仲威,你不要激动——」

    「哎呀!-这个女人怎么跑进来了?」

    这时,暂时外出的高父高母回来,看见纪梦棠偷溜进来,立即气得破口大骂。「我们才出去买个东西-就偷溜进来,-是不是真想害死我们仲威呀?」

    「快给我们滚出去!」高母用拔尖的声音高嚷着,并且将她撵出去。

    即使警察说她儿子是喝酒肇祸,她依然坚持,这桩事故是纪梦棠这个扫把星引起的。

    「伯父伯母,我——」砰!病房的门当着她的面被甩上。

    她怅然失意地回到自己的病房楼层,正好在走廊上巧遇刚替病人量完血压的周沛如。

    「嗨,纪小姐!」周沛如走到她身旁,发现她垂着肩膀,脸色郁闷不乐,于是小声地猜测道:「怎么样?他们还是不让-见-男朋友?」

    「不,我趁他们出去的时候,和仲威见面了。」想到高仲威的态度,最令她伤心。「我没想到,连仲威都认为是我害了他……」她忍不住悲伤,掩面哭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周沛如傻眼了,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周小姐——」纪梦棠抹去眼泪,冀盼地问:「仲威他有没有办法复原,甚至下床自由行动?」

    「这……脊椎外伤就目前的医学来说,还是难以痊愈的重症,而且以本院医师的能力来说可能也没办法。」

    「以本院医师的能力来说?-的意思是说——其它医院的医生,有能力可以医治仲威?」纪梦棠惊喜地问。

    周沛如捂着嘴,一双眸子慌乱地四处转动。「啊——不……对不起!都是我胡言乱语,-听过就算,不要当真!」

    「不!-既然这么说,就表示一定有人有这个能力,求求-帮我,我一定要救仲威!」

    「这……可是……」如果她偷偷替医院的病人介绍其它医师被上头知道了,海刮一顿就算了,严重一点说不定还会被解聘哪!况且那位医师的性格实在是……

    「我拜托-,周小姐!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靠-了,求求-!」

    「我……唉,好吧!」周沛如心软了,左右看看没人注意她们,才又压低嗓门说:「我是认识一位神医,医术神乎其技,任何疑难杂症都难不倒他。据我所知,脊椎外伤的手术他也动过好几次,如今那些病患都已康复了。」

    「真有医术这么高明的医生?」纪梦棠听了好高兴,仲威有救了!

    「嗯,我男朋友也是个医生,目前就在那位神医的私人医院工作。可是……」

    「可是什么?」

    「那位神医脾气非常古怪,他不随便替人家看病的。」

    「啊?」不替人看病,还能称为医生吗?

    「一来他不收急诊病患,二来他看病全凭心情,高兴就看,不高兴就不看。」

    「什么?!」这是什么医生?他到底是不是真心想替人治病?「哪有医师是这样的,动不动就不替人看病?」

    「所以啦,我跟我男朋友都认为,他根本不是真心想救人或赚钱,而是纯粹开医院来玩的。」

    「开医院来玩?」纪梦棠快昏倒了,她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让仲威接受这种古怪医师的诊治?

    「不过他的医术真的是没话说,若是在古代,一定是华陀扁鹊之流的名医,他是不医人则矣,如果肯动手医,可以说没有治不好的人,因此排队等着上门求诊的人还是多得不得了。」

    「真的?那我一定要仲威上门求诊,就算他脾气再怪,我也不在乎!」就算那位神医拿扫把赶她,她也不会退却!

    「可是……就算-去了,他也不见得会答应医治。而且不答应医治还算好,答应之后,问题才真的来了。」

    「什么意思?」纪梦棠不解地望着周沛如。「他要求天价的诊疗费吗?」

    「不一定,端看他的心情而定。我常常觉得,他彷佛有另一双眼,能够轻易看透人心。他会在短短的会面时间内,找出-心里觉得最重要的东西,然后毫不留情地取走-

    若爱钱,他就会要-付出所有的财产作为医疗费;-若爱名,他就逼-用名位来换取亲人的健康;-若为情,他更会要求-和爱人分手……总之,为了治好亲人的病,大家都得付出惨痛的代价。」

    「竟有这样的医生……」纪梦棠听了,面色不由得凝重起来。

    如果她前去求诊,那名古怪医师又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呢?

    周沛如望着她,小心翼翼地问:「纪小姐,这样-还要去吗?」

    「当然!」纪梦棠毫不犹豫地回答,面容坚定,毫不动摇。

    无论那名医师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她都不会放弃医治男友的最后一丝机会。

    「周小姐,请-把地址告诉我吧!」

    「好,既然-这么有心,那我一定帮。」周沛如将地址抄给她,并且说:「我也会请我男朋友帮忙,他叫许宽厚,而那位神医的名字是康焱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