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长恨水长东(三)

一片光明,我几乎睁不开眼睛,却是一个空空如也的大宫殿,宽敞得惊人,高高的穹顶上雕梁画栋,壁画上描绘的好像是一紫一红两个飞天在空中盘桓戏嬉,宫殿的四壁嵌着灿烂的宝钻和夜明珠,光芒四射,明明这是一个封闭的宫殿,却亮如白昼。

然而这令人感到诡异的是,这个华贵的宫殿却空无一物,唯有中间耸立着一处莲花台,台中似盛放着一个圆包似的东西,高台四周围着一圈黑色的液体,发出熟悉的原油臭味,汩汩地冒着黑泡,我们几个愣愣地站在空旷的宫中,没有想像中的无数的宝藏来耀着我们的眼,也没有任何的埋伏。

周围零零落落地有几个楠木镶宝柜子翻倒在地,敞开着大门,像是一只只张大口的怪兽看着我们。

散落在地上的是一些零星的金银碎片和脚印。

我在四周转着,东看西看,张老头却在地上研究着脚印。碧莹胆战心惊地站在原地捧着肚子,看着我俩。

“前辈,这里……好像没有宝藏啊,”我搔搔脑袋,走到张老头身边蹲下来与他平视着:“看样子,明凤城没有进入这里吧。”

张老头对我面色凝重地摇摇头,正要开口,忽然地面有了微微地震动,张老头赶紧拉着我和碧莹,躲到一排大柜子后面。

“贱人,你快说,大妃娘娘在何处?不然我就拧断你的手。”是卡玛勒的声音恶狠狠地传来,紧接着是一个女子的惨呼:“叶护大人饶命。”

我缩到张老头身边,心中暗骂,正正怨家路窄。

我以为碧莹会想挣扎着逃出去,没想到她竟也满脸害怕,十分合作地地跟着我们躲在张老头的另一边。

几个人影出现在高台之下,在银盒下露出脸来,为首一人是光头灰瞳,鹰鼻锐目果尔仁,身后跟着卡玛勒正反拧着一个丑女人的双手,正是香芹。

香芹嘴唇发紫,嘴角带血,手臂早已被拧弯了,肿得像一根粗大的萝卜,显是被动了重型。

“奴婢没有说慌,奴婢和大妃娘娘还有那花木槿在一起时,神兽撞破了石壁冲了进来,那花木槿为了保命,把大妃娘娘推向了神兽,奴婢被那神兽伤了,来不及救护娘娘,只好拼死逃了出来,不想却遇到了叶护大人。”香芹的嘴唇哆嗦着,疼得几欲不能言。

果尔仁轻笑道:“香儿,神兽明明被我关在第七天了,怎么会如此快地出现,还有你说你被神兽所伤,为何你身上没有任何伤处?”

卡玛勒微一用力,香芹惨呼一声,摔倒在地,果尔仁冷笑道:“你这个蛇蝎心肠的贱人,明明是你恩将仇报,弃主逃生,还要巧言令色,不愧是紫园出来的贱人,同花木槿一样不要脸。”

你才不要脸哪,我在心中暗骂果尔仁,却见他复又扯起香芹的头发,低声喝道:“你为何逃到这个碎心殿来,是谁告诉你这条路的?”

“奴婢慌不择路,才到这里的,断想不到会遇见叶护老……”

她还没来得及说完,果尔仁狠狠抽了香芹一个嘴巴,唾了她一口:“我最最讨厌撒谎的贱人,你以为老夫不知道,你也在找银盒。”

香芹混身一震,惊惧地看着果尔仁,卡玛勒讶然道:“叔叔,这个贱人怎么也会知道银盒,这个地下宫殿只有叶护,女太皇还有陛下三人知道,莫非是陛下放她到这里,好替陛下取到银盒?”

果尔仁看着地上的香芹,沉思片刻,猛然了悟,眼中聚着惊涛骇浪:“果然是恶魔的野种,撒鲁尔……,竟然会使出这种卑劣的手段。”

他的面上却扯出一丝可怕的笑来:“香儿,说说可汗陛下是何时开始宠幸你的……真想不到,他为了对付老夫,连你这样的女人也要了。”

我的心一惊,微转头,张老头面色沉凝,碧九-九-藏-书-网莹却如遭电击,面色惨淡。

连卡玛勒似也骇然道:“真没想到,陛下原来早就怀疑我们了。”“姚碧莹算什么东西,你这个突厥蛮子又算什么东西?你们也配做我的主子?”

她摇摇晃晃地爬起来,用没有断的一只手,指着果尔仁恨恨道:“当初明明你知道南诏要偷裘原家,你不但知情不报,还要乘机引东突厥入侵东庭,好让西突厥迎回陛下,你才是弃主求荣的小人!是你让香芹难归故土,卖到西域做了营妓,过着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她复又媚笑道:“果尔仁,你知道陛下有多痛恨你们吗?你以为你利用秘道进出女太皇的寝宫,陛下真得不知道吗?很久以前陛下就对你和你的假女儿起疑心了,每次宠幸完你的假女儿,便来同我好。”

“花木槿那个贱人,同她妹妹一样是个欺上媚主的花妖精,可是她总算也做了一件好事,是她让陛下彻底信了你和姚碧莹的真面目。”

香芹嘲笑道:“你以为你一切都安排好了吗?你以为你能打败陛下,的败原家吗?你这个老不死的蛮子,你痴心枉想。”

卡玛勒将香芹又摔在地上,果尔仁睥睨着香芹,如看着一只肮脏地蝼蚁,冷冷道:“原来如此,是你告诉陛下银盒之事。”

“你从来没有信任过陛下,果尔仁,你藏起了这个银盒,好毁去陛下。”香芹吐着血道:“陛下自然也不会放过你,等着瞧,陛下会抓住你,让你死无葬生之地。”

“愚蠢的汉妇,”果尔仁的嘴角溢出丝冷酷的笑意道,令人不寒而栗:“你和你的可汗陛下恐怕都不知道,这里的这个银盒是须要先活祭女人的鲜血,方才能取下,你既来了,倒也算大功一件。”

香芹的眼睛如死灰一般,手指颤得如同狂风中的树叶:“果尔仁,你早就想到了,你在天祭之上启动机关救我,就是为了要将我活祭,如果那时我死了,莫非你还要用姚碧莹来活祭不成。”

这个疑问永远地落在香芹的心中,她的恐惧也感染着挨在我身边的碧莹,我明显到感到了她的发颤地身子。

卡玛勒冷笑着,从背后一掌打去,直打得香芹狂吐鲜血,腰椎折断,混身的筋脉废了,银光一闪,见血封喉,卡玛勒把香芹像只鸡似地软软地倒提起来,然后杀鸡取血似地扯起脖子,让她的血流进莲花台下的护池中,那台上的苞壮物仿佛是心脏一般,诡异地开始发出脉博一般地跳动,慢慢地打开千重万瓣,竟是一朵红紫相间的西番莲。花蕊从中隐隐地似乎藏着一只古朴花纹的银盒。

果尔仁面露喜色,正要施展轻功,那开了一半的花瓣忽地又合了起来。

果尔仁和卡玛勒的脸色都变了,卡玛勒说道:“没想到,他说得却是实话,这碎心殿的西番莲果然要用他们族人的血言能打开。”

我心中疑窦丛生,“她”?“他”?谁?“他”的族人的血?

忽然想起果尔仁和女太后的对话,果尔仁身边有个奇人异士,想必那个“他”或是“她”应该是便是那个奇人。

我看向碧莹,心中又疑惑地想道:“听碧莹的意思,这几年分明同二哥时常联系,上次在女太皇的宴上也分明见到了小五义的记号,为何至今二哥和其他小五义不曾现身?”

卡玛勒忧虑道:“大妃娘娘不知去了那里,莫非是撒鲁尔掳走了,方才有人放黑蜂来裘击我等,莫非也是陛下所谓,万能的腾格里在上,叔叔,我们这该如何是好?”

果尔仁冷笑道:“黑蜂许是他放的,但是大妃却未必是他掳走了。”

卡玛勒奇道:“听叔叔口气,莫非是知道大妃娘娘的去处了?”

“虽不知道,却也有人能告诉我们,”果尔仁冷冷地笑了,忽地手一翻,一道银光便射向们躲藏的方向,我面前的黄金大柜竟然应声而倒,张老头拉我一闪而出,才险险躲过了柜子的压覆。

果尔仁,卡玛勒,我和张老头七只眼睛,你看我,我看你,沉默了一会儿,果尔仁笑了:“汉人有一句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这回可全明白了,木姑娘。”

我冷冷道:“汉人还有句话,果先生,也不知道您听没听过,叫做乱臣贼子不得善终。”

果尔仁却哈哈一笑:“木姑娘的嘴巴还是一样能说会道,老夫记得可汗陛下小时候是如何地痴迷于你。”

“我也记得可汗陛下小时候,果先生是如何地忠诚果敢,您虽是外族人,全紫园上下的人都道果先生是原家忠勇第一人,可是如今却变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叛臣。”

“哼,”果尔仁的脸一变,恨道:“老夫没有背叛突厥,撒鲁尔才是突厥的罪人,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老夫从小护他如亲生,如今却为了忌惮老夫而引入了南贼大理,真正的叛徒是他。”

“哦?!”我正要破口大骂,身后去传来长长地一声哦。

原来是那张老头悄无声息地走到我的身前,挡在我的前面,他看了我一眼。

呃?!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他竟然是让我闭嘴,听他说。

“叶护大人说得对,也许,撒鲁尔可汗的的确确是突厥的罪人,只是,”却听张老头道:“叶护大人也是非等闲之人哪,早在决定阿史德撒鲁尔练那邪门的功夫时,便早早地想到将来有一天,他兵强马壮,翻身作主之时若对你不利,于是叶护大人早早地听了异人的话,瞒过了所有人甚至是女太皇,原来天下无敌的无相真经,还是有破绽的,而这个破绽却是这个银盒?”

“敢问这位高人是谁?”果尔仁微微一笑:“想必是出自暗宫的原家暗人吧。”

张老头也微微躬身,向果尔仁行了一礼,叹道:“初时在紫园中,曾听闻叶护老大人乃是千古难见的忠勇之人,却不知连原家的当家人也漏算了,原来老大人还是一个智勇双全的枭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