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盛大的排场,让韩佑月见识到吴美俐夫家的富有。

    「哇~~看来美俐的夫家很有钱喔!」这么大的排场应该要花很多钱吧?会不会太浪费了点?她别扭的撩着裙襬惊叹道。

    她可从没穿过这么正式的小礼服,要不是唐泽民来接她时,看到她穿着寻常的洋装,硬是拉着她到服饰精品店挑选了这件小礼服,恐怕她到这儿可就要贻笑大方了。

    不过这该死的礼服,裙子一定要这么长吗?她已经很不习惯穿裙子了,还叫她穿这么长,万一不小心跌个狗吃屎,岂不是笑掉所有人的大牙?!

    「还可以吧?我有几个客户更夸张,只不过是普通聚会就可以搞成这样了,要是遇上类似的场面,应该会更豪华。」唐泽民不以为意笑道。

    「天啊!那种更豪华的场合该穿什么样的服装才合礼数?」她的小嘴讶异得足以塞进一颗橘子。「……你不会穿你的王子装去吧?」

    唐泽民微微瞠大双眼,随即忍俊不禁大笑出声。「那是观赏用,真穿出去会被当成疯子的。」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她还真不敢想象那种画面,挺可怕的说。

    「有时我真搞不懂,妳的脑袋里都装了哪些天马行空的想法?」这让他得到莫大的乐趣,是当初选择接近她时所没预期到的结果。

    韩佑月瞪他。「你说得我好像神经病似的。」

    「哈哈──」没意外的,他开心的笑了。

    「你到底在笑什么啦!」她一点都不觉得好笑,难不成他真把自己当疯子?她的眉心蹙成小山丘,感觉些许不悦。

    「没有,妳不到新娘休息室去看看今天的女主角吗?」他边笑边提议。

    「说的也是,我要是没进去找她,她恐怕会把我给宰了!」佑月打了个寒颤,向招待人员问清新娘休息室的位置后,跟唐泽民一同前往。

    「韩、佑、月~~妳来得可真慢!」美美的新娘吴美俐,一见到佑月推门走入休息室,全然不顾形象地吼叫起来。

    「嗨,美俐,妳今天真漂亮。」佑月诚心称赞道。

    没想到她的称赞人家不领情,只见美俐水眸一瞪,彷佛和她有天大仇恨似的。

    「妳的意思是,我平常都不漂亮喽?」

    小鼻子小眼睛的吴美俐,偏偏在这时候发挥她的小心眼,硬要鸡蛋里挑骨头。

    「吴小姐,妳误会佑月的意思了。」唐泽民心想佑月应付不来美俐的难缠,特意出声为她解围。「佑月是说,妳天天都漂亮,不过今天特别漂亮,艳冠全场,无人与妳争锋。」

    哇咧~~这么恶心的话他也说得出口?!

    佑月不觉搓搓手臂,鸡皮疙瘩掉满地。

    「还是你会说话,佑月要是没有你,不知道会得罪多少人。」骄傲的抬高下巴,吴美俐宛如发号施令的女王般高傲。

    她没这么糟好吗?

    佑月翻翻白眼,相当不以为然。

    「美俐,妳还缺什么?」一个男人拿着几个矿泉水杯跑了过来,胸口别着红色的胸针,上面写有金黄色的「新郎」两个大字,他很快便发现休息室里多了两个人。「你们好。」

    「这是我朋友韩佑月跟她男朋友。」吴美俐撒娇的窝进他怀里,指着佑月介绍,然后用吸管在矿泉水杯上戳了个洞,就着吸管啜饮。

    「嗨,妳是咖啡屋的老板,我记得妳。」他向唐泽民伸出手。「你好,初次见面,我叫王育仁。」

    「唐泽民,很高兴认识你,祝你新婚愉快,恭喜。」唐泽民也礼貌性的伸出手和他交握了下,两人随即自然的聊开了。

    韩佑月惊奇的觑着他。

    这个人讲话还真圆滑,理论上去当个什么业务经理的,或许会比他当那什么劳什子的广告总监还要赚钱吧?

    「欸,妳男人不错喔,这回让妳捞到好货了。」美俐用肩顶了顶她,一脸暧昧。

    「……」

    唐泽民一边和王育仁闲聊,一边没忘注意佑月和美俐的互动;虽然他知道美俐对她没有恶意,可是她却老是敌不过美俐的利嘴,让他有点放心不下,忍不住偷觑着她们。

    「唐先生,我们到外头去吧,把这空间留给女士们说些体己话。」王育仁发现他的小动作,玩味的指指休息室的大门。

    美俐又叫了起来。「喂!谁有什么体己话?怪肉麻一把的。」

    「你跟王先生聊聊也好,我在里面陪陪美俐。」佑月笑着推了推唐泽民。「美俐,妳的口红有点掉了喔,我帮妳补一下。」

    唐泽民只好跟着王育仁走出休息室,两人就和里面的女人隔着一块门板,像牛郎跟织女似的,感觉有点吊诡。

    「其实美俐很在乎韩小姐这位朋友。」王育仁突地天外飞来一句。

    「嗯?」这话总算让他将注意力转回王育仁身上。

    「你别看美俐一副很难搞定的样子,其实她很寂寞。」轻叹口气,王育仁满能体会她的心境。「或许是生长的环境不同,美俐又是独生女,不太懂得如何和同侪相处,坦白说,她没什么朋友。」

    王育仁视线飘向远方。「大概是她不懂得表现自己的优点吧?在成长过程里,排斥她的人还真不少。可韩小姐就不同了,至少在美俐心里,韩小姐绝对不同于其他的泛泛之交,打从我认识她那天开始,她每天就在我耳边佑月长、佑月短呢!」

    唐泽民露出浅笑,并没试着打断他,至少了解吴美俐那复杂的心态也好。

    「我在猜,可能韩小姐也不怎么喜欢美俐向来高傲的态度,只是不好意思拒绝美俐,可美俐却将她视为不可或缺的好朋友,因为韩小姐从不曾对她露出厌恶的神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王育仁一脸歉意。

    「你别想太多了,女人的友情不是我们男人可以理解的。」安抚的拍了拍王育仁的肩,他明白王育仁并没有猜错。

    「不,我很感谢韩小姐愿意对美俐伸出友谊的手,这让她的性格不致偏颇得离谱;往后我会教她人情世故,也希望韩小姐能继续和美俐做好朋友。」王育仁衷心期盼。

    「这话你应该跟佑月讲才对。」那女人心软极了,一定会感动得莫名其妙。

    「不,我想说的是,你得到一个好女人,千万要好好把握。」他诚挚说道。

    唐泽民胸口一紧,拍了拍王育仁的肩,嘴角噙着高深莫测的浅笑。

    「育仁,你还不赶快入座,司仪要开始致辞了。」

    一位中年妇女跑了过来,不但拉走站在休息室前的王育仁,更冲进休息室里连吴美俐一起「掳走」。

    韩佑月和唐泽民没多考量便自己找位子,哪儿有空位往哪儿坐,连麻烦招待的程序都省了。

    一坐定,佑月便好奇地问:「你刚跟美俐她老公在说什么?」

    「没什么,男人有男人的话题,女人不懂的。」他稍嫌敷衍的给她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

    「什么嘛~~一点意思都没有。」也不想想,要不是她的关系,他能来这参加喜宴吗?红包还是她包的耶,一点感恩的心都没有,哼!

    「乖乖吃吧,这里的料理不错。」挟了一堆冷盘里的好料到她盘里,他的嘴角始终噙着笑意。

    「……」闷~~

    吃就吃,她可是包了不少礼金,不吃多一点怎够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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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叫「会后会」?佑月总算见识到了。

    参加完吴美俐的喜宴,原以为小俩口会把握一生一次的洞房花烛夜,孰料美俐的老公竟提议和她及唐泽民来个「第二会」,害她想走都走不成。

    参加会后会是没问题啦,可是她着实穿不惯这长长的小礼服,能不能让她先回去换件衣服再来「会」啊?呜~~

    「那多麻烦!反正妳穿这样又不丑,比平常的妳不知道好看多少倍,为了路上行人的视觉观瞻,妳还是将就点吧,小小的不习惯算不了什么的。」吴美俐褪下礼服,换上轻便的休闲服后说道,当场堵得韩佑月没敢再有异议。

    什么跟什么嘛,说得她好像比恐龙还恐龙似的……真有这么严重吗?

    「佑月不管怎么穿都好看。」不管美俐说了什么损及佑月的话,唐泽民只是淡淡的为她回了句,就让美俐再没任何话好说。

    奇妙的感觉在心里发酵,佑月迷惑的抬头看他,越看,心跳越快。

    怎么办?她肯定自己当真喜欢上唐泽民了!

    他的一举一动、他的温柔体贴,总是轻而易举让她怦然心动,她不知道这一切除了喜欢,还能是什么样的情感?

    但问题是,她预借的三次机会才用了一次而已,她就已经管不住自己的心,那等到三次用完之后呢?

    到时候,她该怎么收回自己的心?

    「情人眼中出西施。」王育仁颇有同感的点点头,亲热的搂紧新婚妻子。「拿我来说,全世界没一个女人会比美俐漂亮,这是同样的道理。」

    两个女人同时红了脸,吴美俐是因为害羞而赧红,佑月则是受不了他们的肉麻而感到不好意思,尴尬的扯了扯唐泽民的袖口。

    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四人浩浩荡荡的杀往山上,找了间感觉还不赖的山产小馆进行「第二摊」。

    对新郎、新娘来说,大喜之日没吃到什么东西是可以预期的,王育仁夫妇的肚子大唱空城计,一坐定便忙不迭的大肆点菜,瞧得佑月脸上冒出好几条黑线。

    她怀疑他们两夫妻根本才由难民营被放出来呢!

    「喂,吃东西就吃东西,点酒干么?」眼见老板除了送食物过来之外,身后还跟着年轻的服务生送来啤酒,佑月不禁怪叫了起来。「万一喝醉了怎么办?」

    「聚会有酒才能尽兴,况且只是啤酒,韩小姐不会介意吧?」

    特地抢在老婆开口前出声,王育仁就怕妻子讲话太过直接,反而将气氛弄凝了更不好。

    「呃……」

    「没关系,佑月,小饮怡情,万一真不小心喝过量了,顶多叫计程车就是了。」看穿王育仁的意图,唐泽民也跳出来圆场。

    「我、我又没有说不行。」

    而且说不行有用吗?她只不过是个冒牌女友啊!

    「安啦。」吴美俐则是显得跃跃欲试。「要是他们都喝醉了,我来开车也行。」

    佑月整个人僵掉了,好半晌才想起该有所反应。

    「谢了,我宁可叫计程车。」她的声音变得好虚弱。

    她曾坐过美俐开的车,那种不要命的横冲直撞法,教她事过境迁还记忆犹新,要不是当时真的赶时间,必须在教授开出的当人时限之前将作业送达,她非得拆了美俐的车不可!那经验实在太恐怖了~~

    韩佑月的反应让两个男人感兴趣极了,连忙追问细节,结果佑月一边躲着美俐杀人般的眼光,一边战战兢兢的说出那段惊悚经历,逗得男士们哈哈大笑,而美俐也忍不住笑了出来,笑自己年少轻狂。

    「我现在技术很棒的,不信妳问育仁。」美俐开出支票。

    「谢了,我敬谢不敏。」她就担心是芭乐票,说什么都不肯答应。

    一段又惊险又好笑的往事,轻而易举的开启了四个年轻人的话匣子,他们吃吃喝喝的聊得好不愉快,不觉时间缓缓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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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在山产小馆里的无心之言一语成谶,却偏偏和她的预期相距千万里。

    原以为她和美俐是女人,酒量可能比不上两个时常应酬的男人,结果结帐时竟是两个大男人喝醉了!

    她麻烦老板帮她叫了辆计程车,还仰赖小馆的老板帮她们将两个男人分别送上车,然后由美俐送她老公回去,她和唐泽民才坐着计程车离开。

    凭借着到过他家一次的印象,她正确找到唐泽民的住处,可是另一个意外却让她在这个尴尬的时候遇上了──

    「咦?妳谁啊?」就在她好不容易找到唐泽民家的钥匙,正准备打开门之际,突然有人先她一步将门拉开,而且还是个艳冠群芳、耀眼无比的女人。

    她先将佑月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这才发现虚软倚着她的唐泽民。

    「欸?!Richard怎么了?」

    「Richard?」佑月莫名其妙的盯着她。

    「他啊,浑身酒臭的这个!」女人似乎终于闻到他身上的酒精味,这才出手帮她将醉昏了的唐泽民扶进屋里。

    两个女人吃力的将他丢进沙发里,韩佑月疲累的站直身体,心头窜起酸涩。

    他家里已经有个这么美丽的女人了,看来再怎么样都轮不到她……去去去!在乱想什么?

    早就说好他只是帮忙的嘛,说来说去都是自己胡思乱想!

    她咽下喉里挥不去的苦涩,旋身向女人说道:「我把他带回来了,那我……」

    「停!」她连起头都还来不及,女人便伸出手掌挡在她面前。「哪,妳别想把这酒鬼丢给我喔,既然妳送他回来,妳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横竖他这个样子我也没办法跟他谈事情,接下来就交给妳了,我先闪人,掰!」

    韩佑月一阵错愕,当她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那女人早已拍拍屁股走人,留下一个烫手山芋……不,一个烂醉的男人给她。

    「恶……」被丢在沙发里的唐泽民忽然开始不安的扭动,他抱着胃部,喉管不断溢出酸水。

    「喂,你可别吐在客厅啊!」佑月吓坏了,真怕他就这么原地呕吐,连忙将大门关好,冲到他身边拉起他的手臂。「你好重啊!还能不能走?」

    「佑、月?」他一说话便吐出满嘴酒气,醺得佑月都快醉了。「这里……是哪里?」他口齿不清地问,像长了根大舌头似的。

    「你家啊!」翻翻白眼,她半拖半拉,吃力的边扶着他边带领他的脚步往浴室移动。「走好啦!要是跌倒了,我可拉不动你。」

    瞧他连话都讲不清楚,步履更是歪七扭八的虚实不一,她不禁暗叹一口。这下子想不照顾他好像也不行了,再怎么说他都帮过她的嘛,虽然三次只用了一次,总是有帮上她的忙,她可做不来忘恩负义的小人。

    「我、还走得动。」他略嫌吃力的瞇起眼,似乎想确认自己行进的方向。

    「你可以的,至少你的眼镜还在。」她庆幸这个发现,倘若连他的眼镜都不见了,恐怕她会死得更难看。

    一个视力不良的人,还能指望他什么呢?只要他不会跌个四脚朝天就已经是老天爷有保佑了。

    「眼镜?」他的脚尖顿了顿,突地轻笑了起来。「我根本没近视,有没有眼镜对我来说……都没差。」

    没近视?!他说的是没近视三个字吗?

    那也就是说,这阵子以来,她一直误以为他是个大近视,结果事实竟是她被隔着镜片观察?

    天啊!她又不是蚂蚁,不需要放大来观察她的生态吧?!

    她错愕的张大小嘴。

    「没近视你戴眼镜干么?」莫名扬起一团火气,不禁开始怀疑他到底瞒了自己多少事?

    他的没有近视、刚才出现在这里的火辣美女,还有什么Richard的,她好像事事都不知道──原本火气烧得正旺,可她却像突然被浇了盆冷水似的,瞬间冷静了下来。

    她气个什么劲儿?只不过是个「暂时」的挂名女友,她干涉得未免太多吧?!可是……为什么她会觉得些许不安,甚至有些心酸?

    罢了,他爱不老实就由他吧,她真的半点干涉他的权利都没有。

    粗鲁的将他丢进洗手间里,待他将胃清空,极其狼狈的「爬」出洗手间,她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他拖进屋里唯一的房间,当他终于在床上躺稳,她也差不多要瘫平了。

    会不会她其实是属乌鸦的?沮丧的凝着躺在床上的唐泽民,韩佑月真希望现在晕死的人是她自己。

    要是能像他这样昏睡就好了,至少什么都不必想,醒来也说不定什么都忘了……

    难怪有人说一醉解千愁,或许就是这个意思吧!

    「水……我想喝水……」不晓得是不是酒吐得差不多,大脑逐渐开始恢复运作,下了「口渴」这个指令,唐泽民在睡眠状态中低喃。

    即使几乎没力气动了,佑月仍认命的到客厅为他倒了杯水,然后懊恼的发现他根本没办法好好喝水──

    好好的一杯水被他的枕头「喝」了一半,她只得将湿掉的枕头抽走,换上另一个干燥的枕头。

    真奇怪,一个人住而已,干么弄张双人床,还放两颗枕头?!

    心里才这么发牢骚,冷不防那个唤他Richard的女人的身影窜进她脑海里,她的心脏凝缩了下,仔细为他盖好被子。

    好了,现在该怎么让他好好将水喝掉呢?

    一双水眸不自觉看着他的唇瓣,她突然感到自己的嘴唇微微麻痒,直想凑过去「一亲芳泽」……

    待她回过神来,愕然发现自己的脸和他贴得好近,近得足以让他散发出来的酒气醺醉!

    「我怎么会……」她握紧小手,赫然发现自己手上还拿着剩下的半杯水,喉管里像梗了根大鱼刺,她下意识清清喉咙,视线不觉又落到他的唇。

    她没非分之想的,只是想喂他喝水而已。

    韩佑月困难的吞咽口水,随后咬了咬牙,硬是将水杯里的水含进嘴里,心跳加速的逐渐向他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