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我小时候从上海搬到重庆,发现听不懂那里的人说的话,他们也不肯讲普通话。我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周末只能去书店看书。

那时候没有新媒体,没有智能手机,没有那么多远在千里也可以近在咫尺的互联网社交,纸媒还很发达,书本还是大家休闲娱乐的一个重要选择,所以光解放碑步行街上就有四家书店。

我还是一个小学生,零花钱不够买书,就在四家书店里轮流转,站着看书,一看一整天。书店里有很多像我这样的孩子和少年。我在那里度过了很长一段不讲话的日子。

这些人后来是否还喜欢看书,他们都长成什么样了?我不知道。

但那时候我和他们就像朋友。

虽然我们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但因为有了彼此,才不会觉得愣生生地站在书店里光看不买是一件尴尬的事情。

那年就这样看了很多书。

有《爱的教育》,有《少年维特的烦恼》,也有《史记》和《资治通鉴》,还有《三国演义》《岳飞传》。

我每天在不同的国度、不同的时代、不同的世界里穿梭,有时为书里的人物揪心,有时又为他们感到快乐,也从字里行间汲取到了善意。

某天,我翻开一本以前几乎不会看的《儿童诗歌集锦》,看到一段诗歌,令我印象深刻,大概是:

在彩虹之上,有一个很高的地方

那片乐土,你也曾在摇篮曲中听过

彩虹之上,天空蔚蓝

只要你敢于做梦,都会实现

有一天,你也会对着星星许愿

然后在云远天高处醒来

在那里,烦恼会像柠檬汁一样融化

像一只青鸟悠然飞翔

它越过彩虹,白云匍匐脚下,与星辰做伴

那可能是我这辈子第一次会心一笑。

我不知道它在说什么,但在懵懂中总觉得自己就这样相信了它。

重庆是一座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城市,白日没有蓝天,夜空鲜有星辰。

但这些莫名其妙的句子,却让我相信我们看到的云彩和星辰,并非天空的极限与尽头,也许它们背后还藏有一个世界,在那里,我们没有烦恼,没有忧愁,再也不用担心不会讲重庆话,再也不用害怕无人陪伴和暑假作业。

年幼的孤独与怕生,被一扫而空。

很多年之后,我才知道,原来这是Over the Rainbow(《飞越彩虹》)的歌词。

后来渐渐进入青春叛逆期,我早就不记得书长什么样子了,也忘记了去书店的路,迄今人生中为数不多的优良爱好,就这么被抛下了。

只是在青春叛逆时期,有了更多的烦恼,既不知道它从何而起,也不知道它至哪儿而终。

“身处年少时光,总有日后回想起来很难理解的苦闷,但此时此刻的少年们,实实在在地感受着惆怅与烦恼。”

后来初中毕业,带着这股未完结的烦恼,我离开重庆,独自去了海南。

只是令人惋惜的是,在重庆度过八年时光后,我已经不会说普通话了,而在海南他们又全都讲普通话。

再一次感到陌生与孤独时,我才再次想起那些在书店里的日子。

于是有一天,我的老师给了我一箱书,当我看完那箱书的时候,我也差不多成年了,考了大学,走向未来,慢慢步入了社会。

年少的时光被抛在脑后,时常忆起的,只有那些辗转漂泊时不同地方的同一片天空。

每当你抬头望去,你会知道同在这片广阔天空之下的,有与你失散的人,有与你分离道别的朋友,有曾与你并肩同行最终沦为陌路的伙伴,有你爱和爱你的人,有很多时光和记忆。

他们有时在天空中忽隐忽现,有时藏在密云之后,但他们将在你生命中的那片天空下,永远与你同框。他们是你的一部分。

最终说说这本新书,《疯犬少年的天空》,一座天空蔚蓝的海岛之上,一所管理森严的私立学校,五位坐在教室后排的废柴少年,一段漫漫马拉松长路,一个与昨天的自己赛跑的故事。

是孤独,还是你封闭了自己的内心?

是烦恼,还是你青春时的敏感,以至于风吹草动也成了山崩海啸?

当别人投来质疑的目光,你也忍不住问自己:“我真的仅此而已了吗?”

你是否想过去做一件看似毫无意义的事情,不为别的,只为反驳这样的自己?

你是否想过张开双臂,学着拥抱这个世界赠予你的星空草木,然后抬头望向天空,去发现它的辽阔?

总有一片天空,能装下所有的你。

希望这本书能成为你们的朋友,陪伴天南海北的你们走过一些或好或坏的时光。

最后谢谢开头提到的那四个书店,它们分别是解放碑步行街上的“重庆书城”“经典书店”“新华书店”以及好像已经关闭了的“现代书城”。

谢谢你们让许多孩子和成人发现了许多可能,谢谢你们给了一个就算不买书也能看书的地方。

你们让一个懵懂孩童在那年产生一个懵懂的想法——想变得和那些写作者一样,试着写一个能让人鼓起勇气,穿过那片密云,找到藏在背后的天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