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最黑处

是青草的气息——夏末的青草、水面上的苜蓿和带有淡淡灰色的齿苋的味道。这种鲜活气味像水流一样,搅动着福狼几近忘却的记忆。这是我的狼群,东麓狼群。这是我的部落,麦肯部落。每一种气味都像在让福狼放心,他终于到家了。

狼群的气味会随着季节和他们所吃的食物而稍有不同。不过在细微差别之下的就是一种基础的气味,最本质的气味。福狼在沉睡中被这些熟悉又渴望的气味包裹着,牢固又安全。他被部落的气味紧紧地围绕着了。

但福狼却还没有在狼群的洞穴中,没有被温暖潮湿的群狼睡眠的气息所包围。他独自一个。作为啃骨狼,他只能睡在狼群领地的边界上,他必须自己找到庇护所。狼群中其余的狼居住在去年夏天在歪背岭上挖的两个洞穴里,离福狼都很远。不过他们的气息却还没有消散。

福狼哆嗦了一下,睡梦中比无月的黑夜还黑的恐怖出现了些微的裂缝。黑暗突然被火焰撕破。醒来!醒来!他在梦中叫着。但这不是梦,这是记忆。就算在睡梦中,福狼还能感觉到几个部落组成的半个狼群的狼在追他,就因为他的歪爪,那些狼就想把他赶进火里。他跳起来,越过火墙向太阳跳去的时候都可以感觉到火焰的热度。福狼把爪子重重踏在他挖的地洞上,洞顶发出的声响和纷纷撒落的泥土终于让他醒了过来。

他尽可能在局促的洞中站起身,只有黑暗中的黑暗,夜空中,月亮消失了,更显得恐怖。这段时间里,狼是很少嗥叫的,对福狼来说,寂静似乎给恐惧渗入留出了空间。

他嗅着空气。没有烟火的踪迹,黑暗中只有狼群美好的气息在流转浮动。我的鼻子告诉我,我在家,我回来了,这是我的家族、我的部落,但……福狼内心的疼痛却没有任何气息可以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