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碎片

银色的狼站立在他曾经睡过的山洞里。不知是什么惊醒了他。他不知道是什么——是山洞地面的轻微颤抖吗?他摇摇头,仿佛要把脑袋里的想法清空。他梦到过某些重要的事,但他想不通。梦碎裂了,碎片散落在他周围。他可以感到其中几片,但这些碎片让他更靠近秘密的核心,这个秘密在他灵魂深处,长久以来让他困扰,萦绕在他的梦中。

他用鼻子靠近地面,好像他能追踪到那些碎片的气味似的。他知道这很傻,但控制不住这种冲动。梦中出现了一只像他自己一样的银色的狼,但皮毛斑驳褴褛,像是一只非常老的狼。他把那当作头层皮毛,管他是什么意思呢。一只狼可以有多少层皮毛?但“头层皮毛”这个想法让他的骨髓着恼。福狼在山洞逼仄的空间里踱步,忧虑更甚。他闭上眼睛,集中注意力,暗淡的记忆中一只很老很脆弱的狼来到他身边。他开始用那只畸形的爪子使劲挠地,仿佛要挠出更深层的秘密。这只狼算是某种类型的信使吗?梦中的话开始在他脑中晃过:我的任务还没终结,我只是在新一季的头层皮毛中。是这样的吗?

福狼向洞口走去,看见两个姐妹沐浴在满月的月光下。她们为了纪念母亲莫拉格,正在勤奋地为她啃骨。等她们完成以后,就可以和福狼刻的那些放在一个骨堆冢上,孤独地矗立在断爪岩上。福狼选择这个特殊的地点是因为,晴朗的夜里他能从神圣火山环的岗哨上看见这个骨堆。从这里福狼能看见火山冒出的参差不齐的火苗投射在那片像一只猫头鹰断掉的爪尖钩住瑚儿海的半岛上。

今晚,每座火山都在活动,所以像五个发光的红宝石圈一般的王冠直冲天宇,搅浑了泛着银光的云朵。海风冲刷着断爪岩上的雪,留下一层冰壳。福狼走出山洞,爪子底下感觉什么东西在颤动——冰开始裂开了。比泽座这个盲狼的小星座磕磕绊绊地穿过夜空,一个大趔趄,简直要坠毁的样子。星星颤抖,就连天空也跟着大地的剧烈抖动而滑动起来。马利和迪莉娅害怕地僵立在那里。大地正下方突然发出低沉的隆隆声,大地的碎裂使两姐妹摔倒在地。

她们赶紧爬起来,但地面仍然在剧烈摇动。她们努力用四肢抱住彼此,蜷在一起,又一起朝天看去。

“看!看!”马利惊喘,她恐惧地瞪大眼睛。火焰横扫夜空。

“是火山环!”迪莉娅叫道。火山就像垂死的星星一样,一个接一个地崩塌,把流水一般的火焰和烟雾喷向空中。

“发生了什么事?”迪莉娅尖叫道,“看东边!”但大地又是一阵痉挛。一块巨石直冲向空中,落地的时候差点砸到福狼。

然后又是一种声音。北方传来一阵粗糙的撕裂声。三只狼朝北方望去,看见一片白色整齐的冰向他们推进,最前面的边缘挂着参差不齐的冰霜锯齿。已经搁浅了几百年的瑚撒哈冰川,摆脱了控制,正费力穿过开阔的水面。感觉爪下又传来一阵可怕的抖动,他们再一次摔倒在冰冻的地面上。仿佛大地的中心都已经承受不住了。

福狼回头看见月亮在被火焰撕裂的夜空中颤动。他在冰上滑来滑去,无力地向天空伸出爪子,仿佛想要牢牢抓住什么。他感觉到身下垂死的大地发出的痉挛。我在迷失灵魂的摇篮里摇动。他心想。大熊座的光辉照耀着他,天狼星和斯卡斯加德无视季节的变换,突然又出现了。

大地脱离了固有的位置,星座不按季节规律胡乱出现在天空。

福狼的姐妹尖叫着,而福狼来回晃着脑袋看半岛的断裂情况。两只母狼蹒跚挣扎,但最终还是无助地从边缘掉进了海里。福狼只来得及看见迪莉娅向后望着他的明亮的绿色的眼睛,瞬间周围只剩下一片白色——撕裂海洋的冰川那白色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