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的小号手

人生就像一个舞台,幕开幕落,上妆卸妆,假假真真,异彩纷呈。

小号手从来没有离开过舞台。那是一个可以移动的舞台,舞台到哪里,就会把小号手带到哪里。所以,对小号手来说,这倒是一个极为贴切的说法。

每年,他们都要满世界地跑,到各地举行很多演出,还有音乐会,每到一个地方,就会邀请当地颇有名气的演员上台演出。在巴黎的那次,竟然请到了咪咪和让,他们弹钢琴弹得棒极了,还专门演奏了那组钢琴四手联弹《鹅妈妈》,那可是著名的单身汉拉威尔根据童话故事专门写给他们的一组曲子。小号手听得入了迷,心想,他们的演奏肯定会受到极大的欢迎。

果然,演奏会结束时,全场的观众都为他们精彩的演奏欢呼喝彩。这时,小号手静静地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鼓足腮帮子,为咪咪和让再次出场吹响小号,欢快的击鼓声也淹没不了他的号声。

这时小号手唯一能做的事情。

没有演出的日子,小号手的生活十分孤寂,舞台总管会吩咐他做一些琐碎的事情,以打发无聊的时光。特别是要整修舞台时,小号手就有更多的事情要做。有一次,小号手负责在整点时吹小号,集合整修工人就餐。

工人们三五一伙地从他跟前走过,小号手能从他们的眼神和举动中看出些什么。孤寂的生活使得他学会了从任何细微的生活片断中寻找乐子。

一位上了年纪的跛脚老工人总是最后一个蹒跚地走过,还会朝小号手微微一笑。小号手感到非常亲切和温暖。

那个跛脚老头说小号手长着忧郁的眼睛和好看的嘴唇,并且能够成为一个很出名的小号手呢。

跛脚老头除了动作有点慢,有很高的手艺,他能够让破旧的地板重新泛出光彩。小号手寂寞难耐时,就去找跛脚老头。他知道很多舞台以外的事情,并且修补过很多种破地板,也不仅仅是破的。当地的富人还请他去他们豪华的房子里呢。

“你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舞台吗?小鬼!”

“没有。”

“那你肯定演出过很多次吧?”

“不,我从来没有演出过。”

“为什么呢?你的小号吹得很好啊!”

小号手脸红了,把头埋得很低。

老人大声笑了起来:“一个姑娘吧?”

每年的圣诞节前夕,圣诞老人和驯鹿还在赶路的时候,小号手他们要去一个遥远的国度演出。第一次到达那里的时候,他们请了那里最有名的舞蹈演员,她有一双亮晶晶的黑色眸子,在舞台灯光的照耀下,会泛出玛瑙光泽。黑色的长发挽成高高的中国髻,优雅极了。她上台演出时,小号手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吹响小号,那一刻,他觉得很幸福。

她开始跳舞时,小号手站在幕后,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当她跳到最后,摆出一个阿拉贝斯舞姿时,小号手莫名地忧虑起来,担心她会不会摔着。他分明看到,她微微皱起的小额头。小号手忍不住向前探了探头。天哪,她站立的那块地板上,有一块小凸起。钢琴声轻柔地萦绕在整个舞台,小号手心急如焚,她快要挺不住了。那个舞姿竟然需要最长的时间,小号手着急了,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握住了姑娘的小手。就在那一刻,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姑娘感激地看着小号手,并吻了吻他泛着金色的睫毛。

后面的节目是什么,小号手不记得了。

后来,他每年都盼望着圣诞节前夕的这场演出。

跛脚老头继续修补他的地板。

“你躲在精彩的舞台后面,看这个世界演出吗?”

“在这个舞台上,她吻了我的睫毛,我感到了心跳,那就是我全部的精彩。”

“可是,那个姑娘并不知道。”

“注视着世界,静静地吹小号,一个人也可以精彩,因为这个舞台曾在某一个时刻是属于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