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古长沙 我的灵山 我的凤凰 山与海

在长沙不管走到什么地方都闻到一股暧昧的气味,六分酸,三分甜,还有一分,是刺鼻的微臭,有点似一个芒果被放置于桌上五天了,熟烂了,怪异的气味飘散于空中,闻不习惯的人会觉得极不自在。至于习惯了的,自会无动于衷。

这样的气味源自槟榔。湖南人,爱槟榔,尤其湖南男人,去到哪里,在做什么,十之八九槟榔不离嘴,张开嘴巴反复咀嚼,浓烈的味道从口腔不断涌出,每个人都像一台会走会动的汽车小引擎,但不喷烟,只喷味。湖南人吃的槟榔是酸甜的,因为经过加工,煮熟、烘干,再在外壳沾上焦糖,食时把半颗丢入嘴里,不必像台湾的生槟榔般吐出汁液和石灰,吃相比较干净,对嗅觉的刺激则比较强烈。

打从步出长沙黄花机场已经闻到这股暧昧了,初时还以为是洗手间传出的清洁液,直到走近一位警察,见他嘴巴下巴在动,微露的牙齿漂染着血红,还有几条槟榔丝沾附在牙上,始知道是怎么回事。来接车的司机小张走过来,开口道欢迎,口腔喷出相同的气味,我更确定接下来的五个多钟头路程必须跟此暧昧为伍了。

果然如此。从长沙到凤凰需时五个多钟头,小张没停过嚼槟榔,气味从司机座上伴随冷气往后袭来,刚开始的一小时颇令我觉得难受,其后麻木了,才忘记了。中途下车休息,小张抽完烟,掏出一包槟榔,递过来也叫我尝尝,我摇头说不,笑道吃完后会在车上亢奋发狂,为了他的安全,还是不碰为妙。他说七八岁已开始吃了,大家都吃,不吃会被视为怪物,虽知道有致癌风险,牙齿也早就坏掉了,连苹果都咬不动了,也怕酸,始终戒不掉;聊天时问及香港,又说一直没去过,很想看海,这辈子从未看过海。

我笑道自己来长沙则是为了看山,这辈子从未看过能把天空盖住的山,朋友说张家界的天门山就是如此,故赶来看,但去张家界前想先去凤凰,再不去恐必太迟。看山看海,各取所需,生命就是这么各行其道,而为了缘份或什么的,偶尔又会碰上一会儿,虽是微不足道的琐碎,一旦用文字将之记下,却又加深了它的重量。

文字的重量便是生命的重量。生命说复杂,却又其实很简单。